渡魂—— by一丛音
一丛音  发于:2025年03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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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高高在上冷心冷情的神明,如今却任由他抱在怀里,甚至能胆大妄为地伸手在崇君单薄的唇上蹭蹭戳戳。
……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挨打的本事,相信全三界也只有他封明忌一蛇了。
封讳又开始觉得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是手下败将。
离长生喝了药,喉中的干呕感消散不少,他头一回和封讳说起:“我这段时间恢复了不少关于你的记忆。”
封讳垂眼看他,垂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捏了捏,神色漫不经心地问:“记起了什么?”
是关于成年时那数十道天雷,自己英勇无畏迎雷而上护度上衡周全,还是化为巨大原身让度上衡坐在脑门上观云海追落日?
亦或是骨匕割喉,决裂,还是化龙后那张桃花榻?
封讳期待,封讳等待。
但都不是。
离长生沉吟着看他:“记起来……你小时候好喜欢哭,蛇形哭、人形也哭,梦到十次你九次半都在变着花样的哭。”
封讳:“…………”
封殿主神情瞬间僵住了。

第78章 世间的山水美景
封讳跟在度上衡身边的时间,从幼蛇到成年期,甚至化龙后也曾强制受伤的崇君同他共处过。
这样跨度极大的时间里,离长生却只记得他年少神智不全时的哭?
只有哭吗?
这种古怪的癖好难道已经牢牢刻在离长生的神魂之中了吗?
封讳眼眸眯起,等了又等。
离长生没再吭声,似乎还在回想。
封讳没等到其他更加英勇的答案,伸手用冰凉的指腹在离长生唇角狠狠一抚,拭去残留的一滴药汁,面无表情地问:“还有呢?”
“没了。”离长生说,“只记得你哭了。”
封讳:“……”
封讳冷冷道:“你想的这些不对,忘记了重新想。”
这说得太不是人话,离长生没忍住想笑,牵动肺腑又猛烈咳了起来。
封讳顿时忘了“强人所难”,催动灵力为他顺气。
离长生平复了呼吸,也没再提让封殿主恼羞成怒的前尘往事,带着笑问道:“你去的每个地方灵力有异的源头寻到了吗?”
方才只记得那些年少时的糗事,封讳急于想向离长生证明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一遇到破事就哭的幼蛇。
“寻到了。”封讳漫不经心道,“无非是邪祟出没、厉鬼索命,我随手便超度摆平了。”
离长生:“哦。”
封讳眉头紧锁,好一会又沉着脸补了一句:“不过能在坤舆图上显出灵力有异,必有大邪,一来二去我耗费了好多精力。”
离长生:“?”
耗费精力了,还随手?
离长生没多想,道:“没寻到也没关系。等青简将剑秋关的厄灵超度回来,到时候借由那点厄灵本源,也许就有眉目了。”
封讳冷呵了声。
去了趟剑秋关,就改口了,还如此亲昵。
叫他倒还是一口一个“封殿主”。
离长生说了没几句话,又开始猛烈咳了起来。
封讳皱眉,灵力一时半会不敢再停了。
三百年前度上衡并没有这般弱不禁风,不过身形还是纤细颀长,雪玉京灵丹流水似的吃下去仍然没有半分变化。
封讳年少时蜕皮后没多久便被度上衡喂胖了一圈,身长还没有寻常人的手臂长。
一次蜷缩着睡觉时它晕晕乎乎爬到宽大的衣袍中,咬着尾巴绕成个圈竟能将度上衡的腰身缠个圈。
修道之人很少生病,度上衡灵力滔天自然也是如此,不过外出渡厄时有时会伤到,伤口也会比寻常修士愈合得慢。
当年封讳脑袋不够聪明,根本没多想。
如今想来,若非度上衡那身天赐的灵根,恐怕会是个没多少寿元的病秧子。
和现在一样,走三步喘两下,连病弱而死都是常事。
封讳拍着他的后背,看着他咳得浑身发抖,披散的乌发铺了满背,单薄衣袍下隐约瞧见瘦弱的肩膀,比三百年前还要消瘦。
孱弱得有些过分了。
还是要早日找回离长生的灵根。
离长生没清醒多久,就昏昏沉沉地靠在封讳胸口睡了过去。
封讳将人扶着躺好,垂眼注视着他苍白的睡颜,轻轻伸手在他眉心一抚,低声道:“梦到我吧。”
一道灵力钻入离长生的眉心,悄然消失。
离长生每回病了后总是在无穷无尽地做噩梦,此番也是如此,最开始便像是在无底洞拼命往下掉落,失重感让他在梦中呼吸艰难。
正在挣扎着,一道光芒陡然从天边出现,轰然击碎四周的黑暗。
离长生一怔,脚下一个悬空,在晴空万里中往下掉,却罕见得没有失重感。
风拂过他的长发宽袍,发出猎猎声响,身形穿透白云,朝着夕阳余晖而去。
这时离长生在后知后觉自己正坐在一样会飞的东西上。
离长生一怔,垂头看去,瞧见大片墨绿色的鳞片。
好像是一条巨大无比的蛇。
巨蛇腾云驾雾,顶着脑袋上的崇君在云海翻腾,顷刻便到了万里之外的高山之巅。
围着仙气缥缈的高山转了几圈,风浪带动着无数花瓣直冲云霄。
散乱花瓣中,封讳化为人形将黑袍一卷,带着度上衡落在山巅的巨石上。
度上衡立在山间,注视着一望无际的青山连绵,雾气在夕阳照耀下好似一条条彩带萦绕山间。
是从未见过的美景。
度上衡拢了拢宽袍,身形颀长好似要被风刮走,但他仍然站得极稳,像是一柄插入山底的剑。
“带我来这儿做什么?”度上衡问,“不是要去并蒂谷吗?”
封讳一改之前在离长生记忆中的年少模样,像是竹子般一夜长大,眼瞳和脸侧已没了蛇的模样,瞧着像是个正常人类。
只是半妖总归和人类不同,封讳化为的人形比寻常人颀伟高大太多,和度上衡说话都得垂着头。
封讳歪着头看他,嗓音也已是成年人的低沉:“这儿好看吗?”
度上衡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嗯。”
封讳道:“那就好。”
度上衡拢着衣袍,乌发被狂风吹得胡乱飞舞,平时一丝不苟的崇君罕见得有些落拓,他还是不懂:“为何来这儿?此处有厄要度?”
封讳眉头皱了皱,终于道:“除了渡厄,你没有别的事干了?”
度上衡瞥他。
封讳哪怕能如常说话,但人类那些委婉的人情世故还是不懂,说话直来直去,想到什么说什么。
不过他不懂其他人,却很明白度上衡这个眼神。
自己又说错话了。
封讳不懂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但他从不质疑度上衡,只好说:“对不起。”
度上衡淡淡道:“要是带我来这儿看这些虚无缥缈的美景就算了,我去并蒂谷还有事,走。”
封讳皱眉,见说“对不起”都没用了,想了半天终于凑上前去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度上衡的脖颈。
度上衡:“?”
对封讳来说,这是个讨好的动作。
度上衡蹙眉,伸出一根手指用指腹点着他的眉心轻轻往后一推,笑着道:“求偶期到了就自己去找小蛇。”
封讳眉心被戳了个红点,疑惑地看他。
什么是求偶?
他不太明白,但见两次示弱讨好都被拒绝了,小蛇也罕见来了脾气。
封讳神色不虞,直接问他:“为什么说虚无缥缈,你看着不会心情愉悦吗?”
度上衡又看了一眼那恍如画卷的美景,心中却没什么波澜。
这些对他而言是不必要的,就如同人类对他像是匆匆的过客,不会有谁能令他的视线停留片刻。
既然都是不会有丝毫联系的外物,为何还要停留?
看度上衡还是不怎么在意,封讳眼眸一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直接化为巨大的蛇形往前方一拱,强行将度上衡顶在脑袋上,再次在这一望无际的美景中上下翻飞。
度上衡眉头紧皱。
他一向纵容这条蛇,却不代表会任由他自作主张。
度上衡道:“封讳,停下。”
封讳不停,反而朝着并蒂谷的反方向飞,一下就直接就窜了上百里。
度上衡语调终于浮现了冷意:“封讳,我再说最后一遍……唔!”
话音未落,封讳在万丈高空直接化为人身,在度上衡还没反应来将人抱在怀里,足尖悬着踩在虚空。
度上衡甚少做出格的事,他只记得要去并蒂谷超度厄灵,对封讳做这些多余的事并不满。
封讳道:“世间美好的东西数不胜数,你看都没看便说虚无……”
度上衡倏地抬手拂开封讳,身量修长立在云端,白金道袍被风吹得胡乱飞舞。
他直接掐诀凝出结界将风格挡,外界的风避开他呼啸而去,半透明结界中的男人再次恢复成一丝不苟衣袍端庄的崇君。
“封讳。”度上衡金瞳冰冷,轻轻道,“你放肆。”
封讳从未见过度上衡这副模样,似乎下意识就要跪了,但他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强撑着站着,故作镇定地冷冷地说:“我就放肆,你把我打死在美景里吧。”
度上衡:“……”
气势十足,话却怂得很。
度上衡想笑,但也懒得与他分辨,转身就要去并蒂谷。
最近厄灵出现越来越频繁,这几个月来几乎一刻都没有空闲,他去完并蒂谷还要再赶赴千里之外。
度上衡正想着之后的事,忽然感觉一道熟悉的气息从身后袭来。
他对封讳从不设防,猝不及防被扑了一下,封讳修长的手缠住他的身体,两个人直直从万丈高空坠了下去。
度上衡的结界破开,长发再次被吹得胡乱飞舞,几乎扑到他脸上。
一直冷心冷情很少有情绪波动的度上衡终于罕见泛起一丝怒意:“封明忌,你……”
封讳罕见沉默,手脚并用缠着度上衡直直坠落到最下方的山间,一声巨响后背着地落了地。
度上衡一怔,立刻侧身看他有没有受伤。
大蛇皮糙肉厚,毫发无损,还在挑眉冲度上衡一笑。
度上衡面无表情,忽然伸手扇了过去。
随着封讳越来越大,度上衡也从最开始有些情绪波动,到如今好似一汪死寂的潭水,这还是这么多年看到他第一次气到想打人。
但理智硬生生让他顿住,手停在封讳脸侧,还是没打下去。
封讳已经长大了,若是这一掌打下去,便是羞辱了。
度上衡无声叹了口气:“不要胡闹。”
封讳见自己都这样了他没舍得打自己,顿时有恃无恐,甚至得寸进尺地握住度上衡停在半空的手,轻轻用舌头在他掌心狠狠一舔。
度上衡五指猛地一蜷缩,手上常年凝结的灵力一散,下意识就要抽走。
封讳握着那只手,缓缓往前探去。
度上衡只感觉自己的手似乎触碰到一处松软的东西,他愣怔地顺着手臂望去。
——是一团盛开着的花簇。
度上衡一愣。
那花不知是什么品种,开满一团团的花瓣拥挤在一起,像是一团球,指腹一碰将花枝震颤,水珠嗒嗒落在地上。
度上衡猝不及防嗅到了一股花香。
方才只在视线之内的美景好像扑面而来,封讳看度上衡没有再像刚才那般排斥,便带着他触碰冰凉雾气,潺潺清泉,还逮了只梅花鹿过来让崇君摸。
方才那些“虚无缥缈”好像终于有了真实感。
度上衡始终沉默着,却没有要走了。
封讳单膝跪在他身边,看着度上衡盯着自己的手指出神,他再次问:“好看吗?”
度上衡点头:“嗯。”
“送给你。”封讳说,“这些全都给你。”
度上衡终于笑了:“这山水美景并不是你的,不能用给。”
“是我的。”封讳伸手在四周一指,“这地盘本是一只妖的,我打赢了他将他赶出去,这儿全是我的,能给。”
不像当年去抢人类的桃花饼,这儿是他靠着自己抢来的地盘。
度上衡微愣,终于记起来前段时间封讳从外头回来,浑身是伤哭得满脸是泪的模样。
原来是和人抢地盘打的吗?
度上衡无可奈何道:“抢这里做什么?”
封讳振振有词道:“他们说此处是三界第一美景,我想送给你当生辰礼。”
度上衡又是一愣。
这时他才记起今日是七月初七,也明白了为何封讳一反常态,就算忤逆自己也要强行让他承认此处并不“虚无缥缈”。
“你喜欢这里。”封讳轻轻上前用鼻尖去蹭度上衡的脖颈,喃喃道,“这儿是真的,只要你想要,就能随时来这里看。”
度上衡怔然看着他,感受那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处,垂在一侧的五指毫无征兆地蜷缩了一下。
好像一颗种子在冰天雪地中破土而出。
度上衡久久都没有说话。
封讳示好完,见他注视着远处的夕阳,似乎真的很喜欢这里。
他忍住内心的雀跃,矜持地问:“你在想什么?”
是夸赞小蛇,还是收下礼物再夸赞小蛇?
度上衡收回视线,见封讳眼巴巴看着他,若是小蛇模样恐怕就要甩尾巴了,他没忍住笑了笑,道:“在想……”
小蛇期盼。
度上衡想了半晌,故意道:“在想何时去并蒂谷。”
封讳:“……”
封讳怒火蹭得就起来了,一下把他扑到树上,想要咬人。
度上衡没忍住,在象征着悲凉的夕阳西下中终于笑了出来。
梦境中的美景好像还在眼前。
度上衡这是自恢复记忆以来做的第一场美梦,哪怕醒来后心间还萦绕着挥散不去的暖意。
他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时封讳还在身侧,手贴着自己的胸口,源源不断的灵力还在往他体内送,好像一刻没停。
封讳在闭眸养神,察觉到离长生看他的视线也没睁眼,淡淡道:“又做噩梦了?”
离长生“唔”了声,道:“没有,是美梦。”
封讳唇角似乎翘了翘,他问:“梦到什么了?”
离长生说:“梦到你被人打得嗷嗷哭,回来找我告状。”
封讳:“……”
封讳睁开眼睛,阴恻恻地道:“离掌司再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梦,若是记不清了,我不介意让您回想起来。”
离长生挑眉:“怎么回想?”
封讳没说话,伸手在离长生脖颈处轻轻一抚,随后毫不留情地一口咬上去。
……就像梦境最后小蛇恼羞成怒的反击。
离长生:“…………”
封讳狠狠咬了他一口,皮笑肉不笑道:“离掌司记起来了吗?”
“记起来了。”离长生忍着笑道,“我去并蒂谷……嘶。”
封讳又咬了他一口,终于逼得离掌司承认梦到了英勇的封殿主送他生辰礼,是度崇君感动得嗷嗷哭,不是封小蛇。
封殿主这才作罢。
离长生喝了药又被灵力温养了一夜,身体好受许多,他撑着手坐起来,道:“唔,那里对我而言也有特殊意义,你去看了吗?”
封讳冷冷笑了一声。
离长生心想坏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了,没什么异状。”封讳冷淡道,“我死后那只妖卷土重来重新占据一方,我前几日又将他驱赶走了,离掌司若喜欢,可以过去瞧瞧。”
离长生:“……”
人家小妖招谁惹谁了,被无缘无故打了两顿。
封讳还在阴阳怪气:“离掌司还是问问看其他人吧,看看其他的乖孩子有没有在什么有特殊意义的地方送您过特殊意义的东西。”
离长生瞅他,但理亏的没接这茬。
和封讳相关的一切地方都没有灵根封印,封殿主气不顺很久了。
离长生想了想,还是委婉地道:“八成当时太过紧急,我没有多想随意把灵根封印了,没仔细挑地儿。”
封讳冷哼了声,不知有没有信这套说辞。
离长生睡了一日一夜,不知外面是白日还是黑夜,他下床穿衣,问:“鱼籍回来了吗?”
封讳冷着脸给他系腰封:“回掌司,属下无法分身,等会伺候了您穿衣,就去为您打探消息,望掌司恕罪。”
离长生:“……”
离长生咳了声:“行,下不为例。”
封讳:“……”
还真敢应?
封讳系腰带的手倏地一紧,布料交缠摩擦的微弱声响响起,将离长生腰身勒出一道纤瘦痕迹来。
离长生被勒得心都要窜喉咙里了,“唔”了声赶忙拍他:“紧了紧了——恕罪,恕你无罪了。”
封讳:“……”
封讳又好气又好笑,但还是将腰带松了松,给他规规矩矩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在幽都每日都像过冬,离长生衣袍厚重也能瞧见腰身的弧度,他披着大氅走出掌司殿,果不其然鱼青简已经从剑秋关回来了。
不过鱼大人浑身功德消失得无影无踪,想来是用功德送父母前去轮回。
见离长生出来,在外候着的鱼青简立刻迎上来:“掌司,您醒了。身子好些了吗,头还晕吗,药已在煎了,这是我从凡间带来的您爱吃的菜。”
封讳眉头紧紧皱起。
怎么去个剑秋关,鱼青简就变成这么一副狗腿子的模样?
离长生已习惯了,走到桌案前发现果不其然都是他之前对鱼青简点过的南沅的菜式。
这回鱼青简极其用心,全是按照掌司爱吃的来做,甚至没有掌司最讨厌的凶器——饼。
离长生一日没吃东西,也没客气地坐下来慢慢地吃。
鱼青简扫见旁边的封讳,本是不想搭理他,但又记起掌司挺喜欢他,只好爱屋及乌假笑地客气道:“封殿主也吃一些?”
鬼从来不吃人间的东西。
鱼青简等着封殿主知难而退离开渡厄司,自己好和掌司单独相处,却见封讳点点头:“嗯。”
说罢,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敛着衣袍坐在离长生对面。
鱼青简:“…………”
这还没完。
封讳拿着筷子扒拉了下炉焙鸡,淡淡地道:“这炉焙鸡的火候差了些,你没在旁边盯着厨子烧吗?”
鱼青简:“……”
封讳戳了戳糯米桂花藕:“这蜜少淋了一勺子,一向细心的鱼大人就没发现吗?”
鱼青简:“……”
离长生开口道:“唔,我倒也没这么挑。”
封讳凉飕飕看他:“我从没有让你这么凑合过。”
离长生见封讳话里有话,伸脚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下,示意他闭嘴吧。
封讳只好没再说话。
鱼青简翻了个白眼,强行忍住要阴阳怪气的冲动,势必在掌司面前营造出个温文尔雅的好印象:“掌司,我已将那些厄灵本源带回了渡厄司,不过只有微末一点,没有神智,恐怕问不出什么来。”
离长生摇头:“不必问,有这个做引子去寻本源,足够了。”
鱼青简不知想到什么,试探着道:“若是寻到本源,掌司您……想如何做?”
离长生疑惑:“超度了便是。”
鱼青简欲言又止。
三百年前也是因这厄灵本源,度上衡以身殉道才换的这些年的平静安定,如今厄灵卷土重来,难道又要让离长生献祭吗?
回想起天道所赐的掌司帖和金色功德,鱼青简之前还挺嫉妒羡慕觉得这凡人运气只好,如今却只觉得厌恶。
崇君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好好的过日子,却又被一句“天道所选”再次推到了拯救苍生的位置上。
这满身金色功德,不知是福是祸。
离长生察觉到鱼青简的担忧,轻轻笑了笑,柔声安抚道:“没事的,别怕啊。”
鱼青简勉强笑了笑。
这时,外面传来幽魂的声音。
“掌司大人,并蒂谷的人来了。”
离长生一愣。
方才在梦中还梦到了并蒂谷,恍惚间还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鱼青简起身:“掌司先吃饭吧,我去看看。”
说罢,行了礼后转身出去。
离长生若有所思地道:“渡厄司的鬼里有来自并蒂谷的吗?”
并蒂谷之所以叫这么奇怪的名字,是因为谷中出生的所有人都是双生子。
封讳没搭理他。
离长生想了想,又问:“我当年去并蒂谷是去渡厄的,最后渡成了吗?”
封讳还是不吱声。
离长生察觉到不对,疑惑道:“怎么了?”
封讳望着他,漠然道:“你又打了以身殉道的主意去超度厄灵?”
离长生愣了下:“什么?”
封讳又不说话了。
离长生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什么,一时间有些啼笑皆非。
他伸出手穿过整个桌案,微热的掌心轻轻在封讳脸侧一抚,语调带着笑道:“有英勇无畏的封殿主在,我用不着再以身犯险。”
封讳眼眸倏地一动,下意识按住离长生的手背。
他很喜欢离长生用掌心对着他,这对蛇来说就像是向信赖的人翻肚皮露出柔软的逆鳞任摸,是无条件的信任。
封讳侧过头去,想要像之前那样在他掌心上亲一下。
“兄长!”离无绩忽然推开门来闯了进来,气喘吁吁道,“鱼大人和并蒂谷的人打起来了……啊!”
等看清眼前的场景,离无绩的话音戛然而止,险些倒吸一口气将自己抽死。
离长生:“……”
封讳:“…………”
作者有话说:
弟弟:一定是我每次开门的姿势不对。

怎么每回都被他撞到这种尴尬的事?
外面已然打起来了,离无绩也不好扭头就走,准备硬着头皮等两人恢复正常姿势。
……然后倒霉弟弟就眼睁睁看到那满脸冰冷阴鸷的男人非但不撒手,反而得寸进尺扣着他兄长的手腕,伸出尖牙在虎口上一咬,留下两个小红点。
离无绩:“……”
离长生似乎习惯了,用手背拍了封讳的侧脸一下示意他别胡闹,收回手起身装作若无其事地道:“怎么打起来了?”
鱼青简并不是并蒂谷的人才对。
离无绩如梦初醒,一言难尽地看着还在阴恻恻盯着他的封殿主。
之前这位封道侣敌视他离无绩还觉得能理解,后来他和兄长相认这封殿主怎么还对他如此忌惮呢?
这会子离庸想通了。
此人并非针对他,只是对靠近离长生的所有人都抱有敌意罢了。
太好了。
离无绩平衡了。
离无绩和离长生一起往外走,边走边道:“我也不知,并蒂谷的人前来应当是求渡厄司执吏前去渡厄的,但到了后反而对着走吉破口而骂,鱼青简忍无可忍,直接大打出手。”
三言两语说清了外面的事,离长生头疼,只觉得渡厄司从没有一天安生的。
快步走出掌司殿,一出门就见到一枝藤蔓呼啸着从地底长出,猝不及防朝着离长生袭来。
并蒂谷中皆是灵妖,前来渡厄司的似乎是只藤蔓精怪,四周庞大深扎地面的藤蔓便是它的本体。
鱼青简手持长鞭悍然一甩,顷刻将面前的藤蔓织成的蛛网碾碎。
砰砰砰,巨大的藤蔓断落洒了一地。
离无绩眉头一皱,长剑出鞘准确无误将藤蔓斩断,砰的一声砸落两侧,没有沾染离长生分毫。
离长生看都没看,缓步走上前去:“住手。”
藤蔓听都没听,倒是鱼青简听到掌司的声音,瞬间消退了杀心,手中长鞭化为发绳缠绕在手腕上,眨眼就恢复成了温文尔雅的规矩模样。
“掌司。”
四周庞大杂乱的藤蔓听到这句,动作熟悉一停,紧接着蔓延向四周的长枝像是游蛇般悄无声息地往最中央而去。
很快,藤蔓消失,在原地化为一个身着苍绿衣袍的女子。
她长相美艳,耳骨长出一小簇碧绿的花苞,连额角处也长着枝树般的角,瞧着诡异又别有风情。
“这位便是渡厄司的离掌司?”女子颔首行了个礼,淡淡道,“并蒂谷蔺裘,有礼了。”
离长生注视着她的五官,问道:“功过司的蔺访掌司,和您是……”
蔺裘道:“她是我阿姐。”
离长生了然。
果然是双生子。
鱼青简走到离长生身后,冷眼瞪着蔺裘。
离长生笑着道:“敢问姑娘来渡厄司有何要事?”
离长生见人自带三份笑意,又是此等容颜,蔺裘本来还在和鱼青简对视,视线扫过去,怒火一僵后很快消减不少。
“要事谈不上。”蔺裘理了理裙摆,淡淡道,“就是并蒂谷最近丢了样宝物,查探时在附近发现了厄的气息。”
离长生挑眉。
这的确是来渡厄司求帮忙的,不过怎么会打起来?
还没等离长生细问,鱼青简就冷冷开口:“你们并蒂谷被厄丢了东西,反而来渡厄司找我们讨要,这话你们说出来就不亏心吗?”
离长生更疑惑了。
掌司殿二楼的寝房窗台外,封讳正漫不经心坐在栏杆上往下看,瞧见并蒂谷的人一直往离长生脸上看,又开始浮现一抹烦躁。
蔺裘轻柔地笑了:“亏心?鱼大人和她相处这么久,可别被她无害的模样给哄骗了。”
在场就几个人,听到蔺裘说“她”,离长生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走吉。
走吉身着红衣,整日开朗活泼,又是整个渡厄司最能打的,往常不是在外面办公务就是在办公务的路上。
怎么忽然和并蒂谷牵扯上了?
走吉眉头皱着,垂着脑袋孤身站在被藤蔓钻出来全是洞的废墟上,瞧着孤单又委屈。
离长生想了想,朝她招手:“走吉,来。”
走吉走到离长生身边:“掌司。”
听到这个名字,蔺裘笑了声,脸上带着一丝嘲弄。
离长生问她:“你最近去过并蒂谷?”
“没有。”走吉回答得很快,“我没有偷东西。”
离长生得到准确的答复,没有再追问,转身对着蔺裘道:“并蒂谷丢了东西,最该先去阳界刑惩司报案才对,蔺姑娘反倒前来渡厄司来肆意审问我的执吏,还在渡厄司的地盘大打出手,难道是有了走吉盗窃的实质性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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