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 by何征cross/六黄荷包蛋
何征cross/六黄荷包蛋  发于:2025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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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聪明劲儿也不知道随谁……”袁淮拎着它后脖颈儿训话,训一句苹果蔫头耷脑地跟着喵一声,就和回话似的,笑得李静水连饺子都吃不下去了。
等吃完了饭他准备收拾,袁淮已经抢先出去了。
这半年以来,袁淮洗碗的次数比李静水还多,似乎默认了要这么分摊家务。
李静水没在意,转头去给苹果喂水,结果这天晚上要洗衣服,也是袁淮抢着干了。
等到第二天李静水给经理的儿子补习回来,桌上多了一盒冻疮膏。
李静水怔了很久,他端详着那盒冻疮膏,竟然有些惊惶,不敢伸手去碰。
袁淮正巧洗头回来,头顶上还冒着热气,把盆往架子上一撂,瘫在那儿一副懒洋洋的大爷样。
李静水不像平时直接凑上去唠叨,而是眼神闪躲,磨蹭了一会儿才递了毛巾,“你擦擦……别感冒了。”
他没有问,袁淮也并不解释,仿佛那只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小事。
从袁淮给李静水买了冻疮膏之后,李静水就跟开了窍似的知道心疼自个儿了,还专门在早市上买了一双便宜的人造革手套,那手套质量不好,里头总掉毛絮,可胜在隔风,李静水上课单独坐在最后一排,暖气离得远不顶事儿,他总是仔细地带上手套,怕再冻伤了。
回家洗衣服洗碗也总记得搀上热水,过了半个多月,手上的红肿就褪得差不多了。
他还特意给袁淮看,袁淮随便点点头,继续插着耳机练习听力。
李静水看他表情淡淡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他也不敢打扰袁淮学习,坐在那儿抱着苹果发了会儿呆,打开电脑准备画图,大概是他这半年画图的速度上来了,那个人给他的图难度和数量都拔了个档次,现在就算只做周末一天的补习工作,他赚的钱也足够两个人生活。
李静水回想去年狼狈到休学打工那会儿,简直恍如隔世,当时最难熬的其实不是在经济上捉襟见肘,而是袁淮的沉默,虽然袁淮现在话也不多,可他能感觉到袁淮没那么抗拒他了。
那一盒冻疮膏李静水用完了,盒子却舍不得扔,洗干净了放在抽屉里,后来袁淮翻找东西的时候看见,怕过期了取出来看,才发现那只是个空盒子,袁淮不动声色又给放了回去。
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
他忽然就有些明白李静水每次看他吃饭时,那种亮晶晶的眼神。
今年农历新年早,元旦过后没多久,学校就开始组织期末考试。
李静水是个真学霸,袁淮也青出于蓝,两个人在考试周反而比平时上学更清闲些。
家里条件好些,李静水备年货就更上心,除了买菜买肉,自己还动手炸丸子做腌鱼,袁淮在旁边看他忙得满头大汗,可除了试试味道也帮不上什么,干脆转进屋去打扫卫生。
等返校领成绩单那天,卢老师专门留下袁淮谈话。
袁淮的成绩很稳定,还是年级第一,可这次期末的数学卷很难,最后一道大题刁钻古怪,他们实验班好多人栽在那道题上,全班平均分才刚上115,袁淮却拿了满分,卢老师本来就是教数学的,看见好苗子就忍不住想使使劲儿。
他特意把高二高三的教材给找来,叮嘱袁淮在家好好自学,遇到不懂的可以随时问他,如果学得顺利,说不定还能赶上今年的高中数学联赛。
袁淮对数学没多少兴趣,寒假学校还要补课,他拢共才十天的假期,还有一堆的寒假作业……
卢老师苦口婆心地劝,“数学联赛参加了好处多多啊,你要是闯进省赛、国赛,进了国奥代表队,说不定能以特长生保送呢。”
袁淮还是拒绝,“我不打算念数学系。”
“那高考也可以额外加分啊。”
“我自己能考。”
“学校还给特殊奖学金的。”
袁淮呼吸一凛,严肃道:“……给多少?”
保送不稀罕加分无所谓,怎么就这点儿出息?
卢老师气得差点儿翻白眼,“省赛一千,国赛三千……”
“行,我参加。”袁淮点点头,利落地把书塞进了书包。
卢老师看着袁淮走出去,好笑地摇头,他为了方便袁淮问题,专门加了袁淮的微信,足足等了一天对方才通过,回复说不好意思在家里不玩手机。
结果一个寒假过去,袁淮也没有找过一次卢老师,卢老师有点儿捏不准,以为袁淮又改了主意,等到补课那天特意把人叫过去问,袁淮回答说已经把高二上册学完了。
“都看得懂?没一点儿问题?”卢老师满脸怀疑。
“嗯,不难。”袁淮本身就聪明,再说了,家里放着一个现成的学霸,李静水虽然讷于表达,但逻辑思维很清晰,讲得不比老师差。
袁淮是冲着奖金,李静水倒是很支持他参加竞赛,每天都要关注一下袁淮的学习进度,还专门抽时间去书店给他买了模考题,细细地列了大纲帮他归类题型,袁淮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慢慢也跟着认真起来。
似乎他不考出个名堂,就对不起李静水一番心血。

第53章 袁伟忌日
数学联赛只有一试出题模式和平时校考差不多,加试全是新颖糅合的大题,特别耗人精力。
袁淮赶在四月份囫囵吞枣学完了教材,一试十拿九稳,就开始专心攻克加试真题,他在数学方面其实只是比一般学生强,远没有达到天赋异禀的地步,做这些变态题感觉吃力,常常呆坐着解读题干和隐藏条件,眉头紧皱,拿毅力和那些难题特题做斗争。
李静水看他辛苦,有时候都想劝袁淮算了,可袁淮自己没放弃,他也不好先开口。
就算今年不行,还有明年。
再不济袁淮也是提前学完了高中数学,以后高考复习也轻松一点儿。
李静水给袁淮削好水果轻轻放过去,看苹果要往那边儿凑,赶紧一把按住它,怕它打扰袁淮。
苹果不高兴地挥了几下小爪子,李静水慢慢安抚着苹果,眼睛却不由自主盯着电脑右下角的日期……离袁伟的忌日只差两天了。
去年他准备好了祭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袁淮的反应,他跟在后面一只脚都要迈出门了,袁淮忽然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李静水现在回想起来都浑身发凉。
当时他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等袁淮走了很久,才脱力地坐在凳子上大喘气,抖着手把胳膊上的黑纱摘下来。
他知道他不配去给袁伟上坟,这一年里,他按下无数次念头,怕袁淮介怀,更怕自己站在冷冰冰的坟茔面前会情绪失控,再也没办法强撑下去。
袁淮怪他、恨他,都是应该的……可他想去亲眼看看袁伟,至少是在这一天。
这个日子就像一个即将到来的刑期,李静水晚上噩梦连连,梦到袁伟出事的场景,又梦到和袁淮走在街上,袁淮突然把他从路口推向疾驰而过的卡车,喊着要给袁伟报仇。
李静水惊醒过来,再看看旁边熟睡的袁淮,恍惚间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现实。
袁淮这半年以来很少再发脾气,有时不经意间透出的关心,已经麻痹了李静水原本紧绷的神经,甚至忘了他们两个之间还横亘着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袁淮翻了个身平躺着,月光扫过眉骨和挺直的鼻梁,硬朗的五官轮廓日渐和袁伟相似,李静水忽然就有些呼吸困难,黑暗重逾千斤,从四面八方压向他,他抓住领口努力平息,最后轻手轻脚地开门出去,让带着寒意的夜风一吹,才感觉精神放松一些。
李静水盯着手机,打开袁伟的微信,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些细细碎碎的小事,不知不觉间,他越来越多地选择说给袁淮。
他身上消了汗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刚想捂住声音,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袁淮睡得迷迷糊糊的,“大半夜的站外面干嘛?”
李静水吓了一跳,“我、我……去上厕所。”
“哦。”袁淮进屋又出来,把手电筒递给李静水,“照着点儿。”
上一次李静水半夜滑下台阶,膝盖手掌蹭掉一层皮,脚踝也扭了,好几天都一瘸一拐。
袁淮说话时眼睛半闭着,仿佛随时都能睡过去,最近做题太费脑子,周末一口气睡八九个小时都不解乏。
可就是这种毫无意识的关心,才最让李静水手足无措。
他接过手电筒,几乎是逃跑一样下了楼,远远还听到袁淮提醒他别摔了。
李静水拐过楼道,关掉手电筒蹲下,嘴唇都咬得有点儿疼了,还是控制不住剧烈的心跳声,一定是他刚才跑得太快了。
清明一早就下起了雨,空气中泛出一股沉重潮湿的泥土味儿,无端就让人心情压抑。
这天是周末,两个人都在家,李静水早上五点就醒了,躺在那里胡思乱想到六点多,外头的天还是灰蒙蒙的,他去市场买了几样水果点心,红提这时候不是季节,一斤要二十多块,因为袁伟喜欢,他买的时候一点儿也没觉得心疼。
李静水一直不敢和袁淮对视,怕再看到那样让他心惊胆寒的眼神,闹钟滴滴答答走动的声响像是在不断放大,他的太阳穴都跟着一紧一紧地跳。
两年前就是这个时候,他接到了那一通电话,去医院眼睁睁看着最爱的人咽气。
李静水平时越刻意不去想,这一天就回忆地越清晰。
他勉强喝了几口粥,胃里一阵阵犯恶心,脸色苍白,手指也在发抖,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哑得厉害,“……早点去,还能赶回来吃中饭。”
袁淮抬眼看看李静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嗯了一声。
雨大了不少,袁淮拎着祭品出门,他在楼梯口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李静水出来,有点儿失望,又暗自松了口气,撑开雨伞慢慢下了楼。
清明节来上坟扫墓的人很多,可大多数都是全家出动拖家带口的,鲜少有袁淮这样独自来的。
他惯例先去父母的坟上看看,两座墓碑有些年头了,泛着腐朽的灰白色,他们去世那会儿袁淮还小,对父母没什么深刻的印象,以前跟着袁伟来扫墓,也不会感觉多难过。
所以袁伟对着墓碑那样长久沉默的悲伤,他其实不能理解。
后来他懂了,却是以失去至亲的方式。
他在这儿磨蹭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要去袁伟的坟上。
这两年里,袁淮来的次数并不多,好几次都坐车到了墓园门口,他只是默默站了站,又原路折返。
袁淮喉头发苦,慢慢绕到了新坟的那一片地,这里和刚才平静的人群不同,到处都是凄怆的痛哭,亲人走的不够久,记忆还不够模糊,悼念对活着的人来说就是折磨。
袁淮蹲跪在袁伟的墓碑旁,把伞撑在上面,拿纸巾细细地擦干净上面的灰尘和水迹。
雨打在身上很冷,袁淮却不在意,认真摆着祭品,等取到最后一样东西,袁淮动作一顿,僵在了原地。
那是几只素包子。
袁伟以前夸过一次好吃,李静水就记住了,总是会做给袁伟吃。
对他也是这样,袁伟刚去世时他俩关系很糟,李静水为了讨好他总做蛋包饭,有一次袁淮不耐烦不小心掀了盘子,李静水吓得一个激灵,眼圈都红了,怯怯地擦了地板,再也不敢主动去劝袁淮……一直到现在,李静水也没再给他做过蛋包饭。
去年的素包子,袁淮扔了。
袁淮捏着那只塑料袋,目光闪烁,不想摆出来,又没办法丢掉,最后连着袋子一切随便放在香烛旁边,反正不和其他祭品摆在一起。
袋子浸在雨水里,发出让他有点儿心烦的簌簌声。
袁淮垂下眼睛去点香,拢在小隔板底下,轻轻喊了一声哥。

清明节之后,雨水连绵了大半个月,紧跟着就是一路放晴,正式奔着夏天走了。
到五月底的时候,一中发了分班志愿表,他们这一届高一压着二次教改的分界线,是最后一届文理分科的学生,卢老师特意开了一次班会强调分科的重要性,复读再战就得把没学的科目都补上,恐怕会很费劲,所以最好选对方向,高考能一次过就一次过。
袁淮擅长理科,又讨厌背东西,一点儿也没觉得纠结,下课铃一打就把志愿表交上去了。
“理科。”卢老师看了一眼,在他意料之中,伸手点点底下的空白,“还有家长签字,签好了再交。”
袁淮本来想说我没家长,冷不丁想起了李静水,这话竟然有些说不出口,等他回过神,卢老师早就出了教室。
班里因为分科的事吵吵嚷嚷的,好多人拿不定主意,有和他玩得熟的男生就凑过来问:“袁淮,你选什么?”
“理科。”
“也是,你理科学得拔尖儿……唉,真羡慕你,像我这样半吊子哪边都行的,反而最难选,我还是回去问问我爸妈的意思吧。”
袁淮笑笑没吭声,前面有两个女生转过头看他,他看回去,那两个女生立刻红了脸很夸张地凑在一起嘀嘀咕咕,那男声又拍了一下袁淮,朝他挤眼睛,“她们俩说悄悄话呢,刚才我就听见了,打算你学什么就跟着报什么,啧啧啧。”
“不是吧,选专业和我有什么关系。”袁淮皱着眉毛,有点儿看不上这种人,自己的人生大事不好好规划,全靠一时冲动,以后要是后悔——
他陡然一惊,抿着嘴不敢往下继续想,这两个青春期的女孩子是一时冲动,李静水又何尝不是?
明明可以有很轻松明朗的未来,偏偏为了他哥的一句话,选择带着自己这个拖油瓶吃苦受罪,和家里人也闹翻了……李静水以后会不会后悔?
袁淮闷闷地吐出一口气,心里莫名有了个想法——如果只是为他,只为他这个人,李静水当时会不会留下?
这想法就像一颗不起眼的种子无意间播种下来,随着两个人的相处磨合而肆意生根,渐渐在袁淮的心里长成一片晦涩的阴影。
他越在乎李静水,就越自我怀疑、自我厌弃,甚至忍不住嫉妒袁伟无法撼动的地位。
他对李静水来说,除了是袁伟的弟弟,到底还算什么?
后来这阴影浓重到遮天蔽日,让他无法喘息、倍感痛苦,直至被逼到绝境,在李静水出事之后伤人伤己。
不管李静水怎么看他,当时的袁淮,已经没办法缺少李静水了。
爱情是世界上最奥妙的一种感情,蓦然而起,无声澎湃,你可能会爱上和想象中完全相反的人,却连自己都搞不清缘由。
就像袁淮对李静水的那些小心思,其实早在袁伟还在世时就已经悄悄开了头。
袁淮把分班志愿表带回家,磨磨唧唧一直到快睡觉的点儿,才掏出来往桌上一放,他也不和李静水说,别别扭扭地拿着毛巾牙刷躲出去洗漱。
现在天气热,他在水槽拿冷水拧了毛巾打算随便擦一把,刚把T恤脱掉,李静水紧跟着就拎着暖壶和塑料盆出来了,“你别洗冷水,时间长了身上要出痱子。”
“哪儿那么娇气。”袁淮嘴上说着,很自然就让到一边,抱着胳膊看李静水给他兑水。
城中村晚上总比白天要热闹,这里形形色色的人在白天流水一样蔓延到城市各处,晚上又汇集于此,几乎家家户户亮着灯,冒着饭香的、训斥孩子的、小两口笑闹的……到处都是安详的烟火气,天上悬着将圆的月亮,把一切都照得清晰透亮,李静水就站在他半步远的地方,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热度。
袁淮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竟然会觉得这样的生活还算不错。
李静水往里掺热水时一直伸手探着温度,照顾起人特别无微不至,他俩晚上一块儿学习,风扇总是尽量对着袁淮吹,他口口声声说自己人瘦不怕热,这会儿后脖颈和发尾满是细细的汗珠,在楼道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光泽,袁淮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就伸手抹了一把。
李静水吓得猛一缩脖子,手里捏的木塞子掉到了盆里。
他哎呀一声,赶紧捞起来在水龙头底下冲了好几遍。
袁淮有点儿窘,摸过李静水脖子的手指湿热黏腻,他用力捻了几下,偷偷在短裤上抹掉了。
说来也怪,最近天气闷热有点儿桑拿天的意思,白天学校风扇不给力,他同桌也出汗,稍微挨他一下他就挺嫌弃的,可是替李静水擦汗,他完全没感觉膈应。
不光不脏,他觉得李静水身上是香的,有时候睡觉挨得近了,老能闻到一种暖暖的味道。
其实很早以前他就发现了,李静水穿过的衣服、睡过的被窝,都会有这样的味道,说一个男人香或许有点儿矫情,可他觉得这就是李静水本身的体味,绝对不是什么洗涤剂沐浴乳的作用。
那味道凑近了闻得到,稍微离开又让人想不起形容不出……
“好了。”李静水扭头说。
袁淮被他清凌凌的目光一盯,心虚地解释,“刚才有蚊子。”
“哦……谢谢。”李静水呆呆地应着,伸手在脖子上抓了两下,好像真的在发痒,他图还差一点儿,转身拎着暖壶回去了。
袁淮闭着的那一口气,这才长长地吐出来。
他烦躁地往脸上撩了把热水,有点儿厌恶自己刚才的鬼迷心窍……他们始终隔着一层仇怨,哪怕不得不朝夕相处彼此扶持,也没必要这么亲密。
等袁淮进了屋,李静水已经收好电脑,趴在桌子上逗猫了。
苹果这半年长得更胖了,肚子圆鼓鼓的,让它少吃多动它不乐意,天热之后叫都很少叫,整天懒洋洋地眯着,往哪儿一摊都是一大坨,家里也就袁淮能指使得动它。
李静水认真地拽着苹果的前爪划拳,给它人工减肥,苹果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袁淮吐槽过好几回这不顶用,李静水非说动动总比不动强,每天坚持给苹果活动胳膊腿儿,他性子犟,偏偏人又软和,有时候让袁淮挺没办法的。
袁淮拿过分班志愿表,李静水已经签过字了。
李静水面上逗猫,其实一直在关注袁淮,他签字时激动得要命,袁淮连中考报志愿都没问过他,这还是第一次正式承认他是家长。
李静水从小就被家人忽视,一路畏畏缩缩地长大,总怕给别人添一点麻烦,后来遇到的袁伟又太过优秀,常常令他自卑,仿佛他对袁伟来说只是耀眼人生上的一团污迹,毫无裨益。
可袁淮不同,袁淮是需要他的,让他感觉自己有价值、也被人期待,这次签字使李静水内心的责任感得到了极大的确认,连带着他看袁淮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去年他拒绝回家之后,他妈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他发过几次问候短信也都石沉大海,李静水不后悔,可那些谁也不能吐露的伤心,在这一刻也全都被抚平了。
分班志愿表上没几个字,李静水却反复读了好几遍,才郑重其事地签上字,因为慎重到紧张,字都写得有失水准。
李静水犹豫了半天才鼓起勇气,第一次尝试着参与袁淮的决定,“……你选理科的话,高考打算考什么专业?”
袁淮没回答,李静水一张脸立刻烧得通红,有些下不来台,他暗骂自己多事,睡觉的时候都刻意背过身,怕面对袁淮。
等他快睡着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句:
“学总图。我想上我哥的学校,念和我哥一样的专业。”
想替我哥过好没过完的人生。
袁淮也不管李静水听到没有,翻身闭上了眼睛。
李静水不敢发出动静,心里五味杂陈,眼皮发烫,一下子没了睡意。

第55章 生日邀请
去年吴宇来他们家一趟,袁淮对人家恶声恶气的,让李静水非常为难,既不敢招惹袁淮,又怕得罪吴宇,后来干脆约在外头见面了。
就这袁淮也不高兴,老把书扔得啪啪啪,翻本子的声音特别响,李静水只能小心翼翼讨好他。
好在袁淮现在脾气没有以前那么坏,多半情况下,耐心哄一哄就能好。
李静水一直搞不明白袁淮对吴宇的敌意从何而来,他和袁淮解释过两个人的关系,也说了吴宇应该是有女朋友的,可袁淮每次提起吴宇那个语气,就像他和吴宇之间有点儿什么似的。
他是同性恋没错,又不是和随便哪个男的都可以……
李静水觉得委屈,觉得袁淮这是看清了他和袁伟的感情,偏偏这些隐晦的心思又不能和袁淮一个小孩子掰开了说,只能少和吴宇见面,就算见了也尽量瞒着袁淮,算起来两个人也有三个多月没见过了。
李静水生活无趣又寡言少语,平时两个人聊微信多是吴宇起话头,最近吴宇却明显话少起来,李静水担心是他冷落朋友让吴宇不高兴了,吴宇却说和李静水没关系,是他自己心情不好。
至于原因,吴宇不肯说。
吴宇生日之前约了李静水,叮嘱他那天把袁淮也带上,在酒店包一桌饭一起热闹热闹。
李静水答应了,但没告诉袁淮,免得袁淮臭着一张脸又闹得不愉快,吴宇生日在周六,他给经理的孩子补完课正好能赶上,吃顿饭也花不了多久,到时候给袁淮说补习延点了就行。
他给吴宇买了一支钢笔,还亲手写了祝福的小字条放在盒子里,以前他们俩在库房盘货,吴宇夸过他字好看,说以后有机会也想练练。
等到周六这天,李静水特意穿了一件比较新的格子短袖,在桌上给袁淮留了饭钱就匆匆出发了,他长这么大以来还是第一次参加别人的生日聚会,忍不住就有些激动,给学生讲题的速度都比平时快,居然提前半小时就补完了课。
李静水在酒店周围闲逛着打发时间,站在一家蛋糕店的玻璃橱窗外头看了一会儿,进去选了个六寸的小蛋糕,再大的就得提前订做了。
李静水很高兴,脸上红扑扑得看着很有气色,外面的天气那么热,他也没觉得烦躁,对着玻璃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刚一到点儿就迫不及待地进了酒店,笑容一直都没淡下去。
酒店外面看着一般,进去倒是宽敞明亮,服务生一路把李静水引到了包间门口。
里面安安静静的,李静水犹豫着敲了敲门,听到吴宇答应,才确定没走错地方。
吴宇看他进来,勉强扯起笑,把手上的烟掐了,“来了啊,你弟呢?”
“他今天要查竞赛资料,去图书馆了。”李静水放下蛋糕,看着那满满一桌子菜诧异道,“怎么点了这么多?还有别人吗?”
“嗯,不过他不来了,今天就咱们俩。”吴宇给李静水倒上果汁,自己却开了一瓶酒,连杯子都没拿,直接对着瓶口灌,“爱来不来,咱俩开吃!”
李静水看出吴宇在生闷气,他把蛋糕和钢笔递过去,说了声生日快乐,又轻声劝他,“女孩子娇气一点儿你就服个软吧,过生日还闹什么矛盾?叫她过来一起吃吧,咱们哪儿吃得完。”
吴宇一口菜噎住,表情怪异,咳了半天才顺过气,他的情绪反而好了很多,摆摆手说:“我倒是想服软,可鬼知道他为啥闹脾气?……算了不提他,哎静水,你会喝酒吗?”
李静水本来想拒绝,又不忍心让吴宇一个人喝闷酒,就捡了个空杯子倒了一杯,“会,但是我酒量不好,只能喝一点。”
酒抿在嘴里发苦,灼热的感觉却从胃里一直蔓延到脸上,李静水喝酒容易上脸,一杯下肚,就已经连脖子都红了。
他和吴宇聊着彼此的近况,还要分神担心自己等会儿要是退不干净酒味儿,让袁淮闻出来就糟糕了。
李静水本来只打算喝几口意思意思,没想到吴宇后面有些喝高了,使劲儿给他劝酒,李静水本来就不太会拒绝别人,这下哪里招架得住,一杯一杯数不清喝了多少。
喝到最后,满桌子菜没吃多少,他俩都头晕眼花地拿不稳筷子,戳弄得一片狼藉,就是没法顺利塞进嘴里。
吴宇酒品不行,喝醉了话特别多,义愤填膺地跟李静水拍着桌子数落他弟的不是,他也不指名道姓的,李静水还以为他说的是那个脾气不好的女朋友,一开始还能回应几句,后来瞅着吴宇有些眼神发直。
李静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烧得难受,越烧他越想喝点儿什么,不用吴宇劝也自动喝起来了。
吴宇越说越激动,最后跟个孩子似的扯着嗓子嚎啕大哭,李静水先是吓了一跳,酒也有点儿醒了,找了几张纸巾给吴宇擦眼泪,除了袁伟去世袁淮这么哭过,李静水还没见谁哭得如此伤心,他忍不住就有点儿触景伤情,吴宇要抱他他也没躲,站在旁边让这人抱着,轻轻摸着吴宇的后脑勺。
李静水苦过,知道一个人憋着多难受,所以特别愿意让吴宇发泄出来。
因为吴宇闹腾得动静有点儿大,服务员敲门进来问了一趟,没隔一会儿又有人敲门,李静水连头也没抬,“不好意思,我们会小声——”
他话还没说完,人就被狠狠推到一边,吴宇就更惨了,直接从凳子上摔倒,扭头哇一声吐出来。
吴斐瞪着吴宇,压根就没有扶他起来的意思。
李静水刚要去搭把手,让吴斐冷冰冰地回头看了一眼,立刻不敢动弹了。
吴斐手里还拎着蛋糕,比李静水买得那个要大多了,他为了陪吴宇过生日通宵赶工作,本来想着要给吴宇一个惊喜,没想到他哥倒好,电话不接,还在这儿抱着人家又哭又叫的。
吴斐先前就对李静水印象不好,觉得这人娘娘气气的八成是gay,吴宇又人傻好下手,没准儿哪天厌烦伺候他了就会李静水搅一起去……吴斐看不起同性恋,却又想霸着吴宇,自己心里都毛躁上火得弄不清楚,此时脸上的表情简直有些吓人了。
李静水看得一阵心惊,这才把人认出来,嗫嚅着说:“你、你干嘛这么对你哥?”
“关你屁事。”吴斐怼了一句,粗鲁地把吴宇从地上拽起来,也不嫌弃吴宇身上脏,把人往背上一靠,很轻松地就背出去了,一只手扶着吴宇,一只手却还死死拎着那只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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