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 by何征cross/六黄荷包蛋
何征cross/六黄荷包蛋  发于:2025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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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淮蹙眉问:“干什么?”
他们让开一条道,指了指桌上,“抢‘鞋垫’。”
袁淮一看,顿时了然,瞧见他们狼多肉少地围在那儿,继续转身往外走,“我包里有,给我留俩,剩下的你们分了吧。”
要放在以前,袁淮腻烦别人议论他看轻他,不乐意和别人套近乎,更别提主动拿出这种本身就容易引发讨论的东西。
可现在他真的不在乎了,嘴长在别人身上,怎么活却看他自己,他心里一直压抑的东西全散干净了,以后再也不会故意去受憋屈。
流言蜚语即使不能止于智者,也可以止于强者。
总有一天,他要让别人再也不能拿他哥的性向来评判他,他没有错,他哥更没有。
袁淮不理会室友的一阵哄抢,李静水给他买来垫脚也没讲究,尽量挑经济实惠的款,一包二十好几个,他根本用不完,那玩意儿总不能再带回家吧?带回去要给谁用……
结果大家白哀怨了大半个晚上,天公作美,半夜里就开始下起雨,到早晨的时候已经转成中雨了,别说出营地拉练,操场上都是泥汪汪的一片站不成人。
拉练临时取消,改成室内训练。
宿舍楼不宽阔,大厅里挤了几个排,其他排就在楼道里练正步齐步走,并排只能站三个人,从这头走到那头不到五十米,练了一上午教官就嫌烦,放他们整理内务,自己拉着战友回宿舍打牌去了。
袁淮他们排和农村地区大解放似的,就差拉横幅庆祝了,一帮半大小子精力旺盛,又是打枕头仗又是玩抬人丢,闹哄得震天响。
袁淮带着耳机,坐在窗台上看着外头昏黄的雨幕,有一搭没一搭地默记英语单词。
不知道李静水今天在忙什么,这都半上午过去了,也没给他发一条信息。
山里一变天,气温就降得极快,袁淮坐了一会儿感觉有些冷,翻出包里的长袖外套,他把手揣进兜里,闻着上面清清爽爽的洗衣粉香气,整个人都跟着松弛下来。
休息了一下午,大家体力恢复好了,晚上熄灯时间过去半小时也没人犯瞌睡,都在被窝里窸窸窣窣地说话。
袁淮也没有睡意,李静水一整天没消息,他好几次想主动问问,硬是忍住了。
他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儿,好像只要主动回一下信息,他的那些坚持就全被打破了,他老有一种偏执的念头,要对李静水比当初他哥那么爱答不理的程度还冷淡,他就不算背叛他哥。
平时住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还能找些理由来解释自己和李静水越来越多的对话。
可看着他哥的微信对话框,他实在没办法跟自己妥协。
袁淮安静地躺在那里,心烦得厉害,干脆也不想了,专心听那帮同学吹牛打屁。
在这个青春萌动的年纪,又是一群男生扎堆,话题就越聊越偏,越聊越带颜色,特别是在这件对他们而言还略显神秘隐晦的事上,稍微聊几句,大家的关系就能拉进不少。
有人说自己初二遗精,有人说自己初一就偷偷看他爸藏的片儿,聊到最后,开始交流第一次打手枪的时间,哪个女优身材辣,荤素不忌,每个人都说得口干舌燥心潮起伏。
就有人小声问袁淮,“哎袁淮,你自己弄过没?”
袁淮没吭声假装睡了,那人等不到回答,吐槽了一声可真能睡,转脸又去问别人。
袁淮翻身对着墙,滚烫的膝盖挨着因为下雨而显得潮湿冰冷的墙壁,默默吞了一下口水。
他下面有点儿硬了。
袁淮初二寒假在李静水家初次遗精,往后半年对性的需求还没彻底觉醒,大把精力都耗在撒欢打球上,后来他哥突然去世,他先是沉浸在悲痛里,后来又一心只想把成绩搞上去,就更没有分心去想过那种事。
今晚冷不丁被撩起火,脑袋像咕嘟咕嘟不断沸腾的水,半天也不能平静,身上反而越来越烫,底下都胀得有些疼了。
袁淮蹭了蹭大腿,又扎又痒,他这个暑假腿毛旺盛起来,连大腿上都冒了茬,还有那地方的毛发也密了很多,肩膀变宽,声音低沉,渐渐有了男人的雏形。
他憋得难受,又怕别人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只好努力把鼻子堵在被子边上,额头贴着沁凉的墙面,试图去平复自己,可越不想把注意力集中在哪儿,意识就越往哪儿跑,他的拳头攥了又松,反反复复几分钟,终于咬牙把手伸进了内裤。
他涨得厉害,手上却不得章法,没觉得舒服,反而把自己弄疼了,东西都稍微软了。
那些同学似乎聊累了,一个个慢慢进入梦乡,宿舍里静得可怕,只有外头雨停后蟋蟀力不从心的几声嘶叫不时打断了寂静。
袁淮小心翼翼地闭上眼睛,动作的幅度不大,随便搓了几下黏糊糊的顶端,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头皮发麻,脚趾蜷缩,腿缝和胸口冒了一层热黏的汗。
毕竟是在宿舍,他不敢真的弄出来,抽出手时不小心绷了下内裤边儿,他吓得屏住呼吸听了半天,有那个胖同学的呼噜声遮盖,似乎不是很明显,大家都睡熟了没听见。
袁淮松了口气,裹紧被子再不乱搓弄自个儿了,顶着一脑门的汗开始数绵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暑假打工养成了早起的习惯,没等军号响,自己就睁开了眼睛。
这一睁眼就发现不对了,黏黏糊糊的,和他那次在李静水家一模一样。
袁淮暗自骂了一句,悄悄爬起来捞床底下的包,翻出条干净内裤躲在被窝换了,怕别人会闻到味道,专门拿袋子裹好了脏内裤才塞进包里。
昨晚刮了一夜的风,操场上的泥干得差不多,不耽搁他们今早的军事汇报演出。
各个排依次走完方阵,评出优秀连队和优秀学员,这一趟为期一周的军训就正式结束了,吃过午饭就集体返回市区。
袁淮果不其然拿了个人奖,一本证书外加一条红色绶带,瞧着有点儿寒酸,袁淮却接受得很郑重,下台之后仔细把绶带叠整齐,打算和证书一起带回去。
他想给他哥看看,还想跟李静水显摆显摆。
李静水细胳膊细腿的,一辈子也拿不了这种奖,袁淮有些得意地想,他那次参加篮球比赛,每回劫了球或者投篮成功,李静水就兴奋得要命,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都是羡慕。
不管带队的教官再怎么冷面毒舌,告别的时刻总是伤感的,好多人都依依不舍地红了眼眶。
袁淮最后一个上车,他和站在几步远的教官撞了个眼神,两个人彼此会意一颔首,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一直到最后,他们也没有交换联系方式,袁淮甚至不知道这个教官的全名。
只记得他第一次整队的时候嗓门很大地吼:“同学们好,我姓褚,不是楚河汉界的楚,是衣字旁的褚!不会写的回去问你们语文老师!这七天我是你们的教官,更是你们的战友!希望你们在这里不只训练军事能力,也能学会怎么做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
袁淮坐在车里遥遥回望,山道盘旋间,教官的身影变成小点融进浓绿的树荫,最后连同庄严肃穆铁门高墙的军事基地,也一同消失在地平线上。

第47章 返回学校
袁淮他们回去这天正巧是开学前的最后一个周日,绕城高速上堵得水泄不通,眼瞅着比预计时间迟了很多,班里同学的手机接连都在响,是心急的父母在追问情况。
袁淮的手机旧了,电池不行,早在半小时前就关机了,他心急如焚,脚底下轻轻踩着,有点儿后悔刚才看视频把电量费掉了……李静水联系不上他,也不知道会不会着急。
外面又在下大雨,黑云压城,还没到六点钟,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周围只有车灯筒射出的冰冷光束,远处模模糊糊能看到B市高速出入口的红色灯牌。
目的地近在眼前,偏偏不能动弹。
班主任一直耐心地宽慰着大家,气温陡降,有学生喊着冷喷嚏不断,可是班主任也没办法,高速路上不允许行人通过,他们只能祈祷赶紧给堵过去。
袁淮倒是不怕,李静水给他带了厚衣服,他穿戴好了坐在后排,拿指头擦了玻璃上的水汽,静静托腮看着外头。
说起来李静水杂七杂八给他带了一堆东西,最后除了药,他都用上了……也就是李静水才能细心到这种程度吧。
在家里也是,李静水永远会把一切打点妥当,从来没有缺东少西过,不像他和他哥那会儿,三天两头就得将就一次,忘记买面条买作料还是小事,有一回家里断电,他俩以为是小区停电,点了蜡烛折腾半天才发现就他们家停电,他哥气得一拍脑门,忘充电卡了,晚上的图全白画了……
袁淮想着就嘴角带笑,袁伟是对他很好,但绝对算不上什么细心人,他自个儿其实也是一脉相承,过日子不太讲究,要是没有李静水,八成会比以前更狼狈。
李静水在这方面,的确比很多女孩子做得还要出色,好像他天生就习惯了这样陀螺似的围绕家务细细碎碎的生活。
袁淮想到有一天他们终究会分道扬镳,他按照他哥希望的路线独自前行,李静水也许会找到新的爱情、有了新的寄托,也许会困在对他哥的思念里,继续痛苦下去。
如果是后一种,他虽然恨,却也很可怜李静水。
那时候李静水怎么办呢?
袁淮知道,现在李静水对他的好,大多数都是一种情感的转移,李静水把对袁伟的那一份好,原封不动甚至更甚地倾注在他身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变得好过一点。
如果他也抽身离开,李静水该怎么坚持下去?
袁淮想着李静水那张总是带着怯弱表情,又很清秀的脸,心里忍不住难受了一下。
就好像忽然喘不上气,微微地梗到,他分不清这是种什么情绪,似乎并不只是难过。
还有一点儿奇怪的恼怒。
突然有人拍了拍袁淮,“哎,来打牌吗?三缺一。”
袁淮点点头,打吧,时间也能快点儿过去。
可是他打牌的时候也心不在焉的,一直给对家喂牌,气得和他一派的男生嗷嗷叫,最后只好一个人把惩罚弹得脑奔儿都挨了,额头红彤彤一片。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想起上次下雨李静水在雨里打着伞张望车站等他的样子,心里就像有一只手在抓挠,忍不住地跑神儿。
大家玩得嘻嘻哈哈的,车里还有同学在散为数不多的零食,袁淮也跟着吃了几口薯片垫肚子,那么一大包拆开了在周围转一圈,再回到主人手里就剩点儿碎渣,他吼了一通,只能拢在手心里委屈巴巴地吃了。
这一趟军训,袁淮虽然不能算是完全融入集体,可也有一批愿意和他打交道的同学了,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坚决地和别人划清界限,只要别人邀请,就大大方方地加入,话不算多,但该笑的时候也会笑,不那么冷冰冰地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于是不光是男生,还有几个女生也对袁淮很有好感,直接定义那些谣言是以讹传讹,同性恋哪有这么刚的啊,袁淮不光不娘,跑障碍赛还甩了其他男生一大截子。
实验班的班主任是个从某个重点中学特聘挖来的高级教师,姓卢,卢老师和袁淮的初中班主任是大学同学,刚一确定接手这一届实验班,就被老同学找到促膝长谈了一回,话里话外督促他照顾袁淮,还要照顾得不留痕迹,不能伤到袁淮的自尊心。
这可是老同学的拜托,卢老师哪敢不从,他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一路就仔细观察着袁淮,跟车去的时候,袁淮还显得格格不入,今天他再跟车接学生回来,看见袁淮能和大家玩到一块儿,顿时就放心了。
不知不觉中,他们下了高速,进入市区之后路况好了不少,八点左右,大巴车到了学校。
尽管时间很晚了,学校门口还是停了一片一片的家长,都在翘首企盼着孩子回家。
好多同学没拿伞,拎着行李箱哇啦哇啦冲下车,刚走两步就被家长叫住,赶紧举伞接包嘘寒问暖的,气氛热闹至极。
袁淮拎着包慢慢跟着往外挪,表情酷酷的,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四处张望。
他在找李静水。
卢老师跟在袁淮后面,看见他下车茫然地打着伞待在原地,周围都是摩肩接踵的家长同学,顿时父爱心就泛滥了,跑到袁淮伞底下笑哈哈地说:“哎呦这雨可真大,我都没带伞,袁淮同学你怎么回家?”
袁淮蹙眉看着他,有点儿不适应陌生人突然靠自己那么近,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坐车。”
“那正好啊,老师也坐车回家,不如我先把你送回去,你下车再把伞借给我吧。”卢老师热情十足地扯着袁淮,把他拉到了路边,抬手就要打车。
袁淮想说老子坐得是公交车,转头看见卢老师半截身子都探在雨里拦车,最终没有张嘴,只是默默跟上半步,把伞斜向他那边。
李静水没有来,袁淮挺理解的,毕竟雨很大,车又迟了很多,上次也是他告诉李静水以后下雨不需要接他……可是李静水真的没来,袁淮却有种止不住的失落。
他的手机也打不通,李静水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吗?
袁淮低头看着脚下雨点淅沥的水坑,突然发脾气踩了一脚,溅了自己一裤腿的水,卢老师装作没看见。
“袁淮——”
袁淮闻声望去,正好看见李静水举着伞朝他跑过来,李静水身后是影影绰绰的车灯光,为他整个人嵌上了一层茸茸的光,仿佛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成了静默匆忙的背景,袁淮有些看呆了。
卢老师很惊奇,袁淮不是没有亲人了吗?
袁淮脸上还是淡淡的,但情绪明显转好,李静水踢到马路牙子绊了一下,他的右手猛地举起来,看到李静水没事,又赶紧放下了。
卢老师纳闷地问:“这是谁?”
“……家里人。”袁淮把伞塞给他,转身拎着包去找李静水。
卢老师想了想,猜测李静水是袁淮的远房亲戚,也跟着放心了一点儿,只要身边有人陪,这孩子就不至于孤僻到长歪了。
李静水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以为一班是最好的,刚才接错车了……”
袁淮这才想起来,他还没有和李静水说过实验班的事,“八班,八班是实验班。”
李静水嗯了一声,不知道该接什么话,着急地抢袁淮的包,“我、我来拎着吧,你累了一路了。”
他的手指挨到袁淮,冰得和石头一样,袁淮借着路灯光往李静水脸上看,这才发现他脸色不好看,眼睛也有些肿,李静水眼神闪躲,立刻就垂下了头。
袁淮说:“不累,车上一直放着呢,我饿了,快回家吧。”
他说着,就和李静水换了个位置,站在了风口的方向。
嫌李静水举伞晃晃悠悠的,还老往他这边偏,干脆把伞也抢了过来。
李静水两只手闲着没事干,就尴尬地一会儿抱着胳膊一会儿放下捏弄两下,袁淮偏头看着他熟悉的小动作,这才有了种真的回家了的感觉。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三点多……”李静水小声说,“不知道你几点能到,我想着早点来等着。”
袁淮他们通知的接车时间是下午六点。
就因为他没告诉李静水,李静水站在这儿多吹了一下午的风。
袁淮重重地咬了下腮帮子,再没开口问什么。

第48章 菌菇酱
外面风大雨大,两个人用一把伞都淋湿得厉害,袁淮看李静水喷嚏不断,暗暗后悔刚才把伞借给了卢老师。
这会儿已经进入秋天,雨水冰冷,打在身上连骨头都是涩的,李静水不过穿着短袖和很薄的衬衣外套,那外套还是袁淮的,袖口肘部都磨得起球了,他放在箱子里一直没再穿过,也不知道李静水是怎么扒拉出来的。
李静水的头发淋了雨水挡眼睛,他就拿手随便拨拉开,露出白白净净的额头和柔和的眉眼,袁淮都不记得上次看见这么眉目清晰的李静水是什么时候了。
衣服袖子有点儿长,李静水本来是挽起来的,现在整个放下把手拢在袖口里哈气取暖,嘴唇就贴着衣袖,看得袁淮莫名感觉有些别扭,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李静水没有袁淮高,步子也慢,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才能追上。
等到了家门口,气还没有喘匀,费劲巴拉地才把钥匙对准锁眼。
苹果听到动静,急得一直挠门,等门刚开了一条缝,就迫不及待地去爬李静水的裤腿,也不管李静水还湿漉漉的,头上的毛都蹭塌了一块儿,高兴得喵喵直叫。
袁淮给堵着进不去门,连声轰它,“去去去,别挡道。”
他走了一个礼拜,苹果被骂了一句就敢翘着尾巴怒视袁淮,胆子肥了不少,袁淮捏着它后脖子把它拎起来揉了两把,苹果立刻怂了,委屈巴巴地伸舌头猛舔袁淮的手指。
李静水看了好笑,先随便抓了条毛巾擦了擦头发说:“袁淮你换衣服吧,我去煮点姜汤,一会儿喝一点,别感冒了。”
袁淮想叫住他,李静水却已经出去了。
他放下苹果,紧绷的肩膀骤然放松下来,家里还是走之前熟悉的样子,床单拉得一丝不苟,枕头放得很平整,他军训之前领回来的新书已经全部拿挂历纸包好了皮,整齐地堆在书桌上,封面有李静水帮他写好的名字。
语文 高一()班 袁淮
李静水的字看似清秀,但勾折分明,力透纸背,骨子里和他这个人一样倔强。
袁淮换了衣服,坐在那儿往括号里端正地填上数字“8”,等李静水端了姜汤进来,正好写完最后一本。
苹果嗅觉敏感,受不了那股子味儿,嗖得一下蹿到了桌子下面。
姜汤放了一点糖,甜甜辣辣的,不算太难下口。
等李静水也喝完姜汤换好衣服,又忙着出去做晚饭,这会儿来不及煮稀饭了,他就冲了两碗鸡蛋醪糟,随便炒了个豆干芹菜,饭菜上桌一共才用了几分钟。
他们俩吃饭的时候一向不太说话,李静水想给袁淮夹菜,又怕他嫌弃脏,那一筷子芹菜在空中停了两秒,还是落进了自己的碗里。
吃到一半,李静水想起那一罐子三鲜菌菇酱,赶紧给添上了桌。
袁淮看他一眼,问:“你做的?”
“不是。”李静水摇摇头,“是……是朋友送的,好吃吗?”
袁淮本来还想顺着夸一句,听完了就觉得那一小罐棕色的酱怎么看怎么难以下咽,下意识地就变了语气,冷冷地说,“不好吃,难吃得要命。”
李静水失落地哦一声,小心翼翼地把盖子拧上了,这罐子酱他自己都没舍得动筷子。
袁淮看见他珍惜地把酱给重新放回去,满心都是不高兴,上次送衣服这次送酱的,这到底是他哪个朋友啊,连吃喝拉塞都管上了?
一顿饭不欢而散,后面李静水和袁淮搭话好几次,袁淮也憋着一口闷气不太理。
李静水讨了个没趣儿,淋了雨又有些头疼,早早就躺下睡了,他睡得并不安稳,满脸都是冷汗,还低声哼哼着,袁淮凑近了听没听清楚他在嘀咕什么,只能随便拉着枕套给他抹了把汗拉倒。
后半夜李静水有点儿发烧,又说梦话,袁淮把他叫醒吃了一回药,李静水才慢慢消停了。
袁淮统共睡了不足两个小时,早上起来眼圈儿都是青的。
李静水倒是恢复得差不多了,除了有点儿鼻塞,精神头倒是比昨天晚上看着好很多。
袁淮正坐在床上发懵,李静水就催他,“快起来,再晚你要迟到了。”
“哦。”袁淮的嗓子还是哑的,正想把在旁边的苹果抱过来蹂躏一把醒个神,骤然看见李静水在翻他的行李包。
“外面晴了,你包里都是脏衣服吧?我今天都给洗洗……这怎么还拿塑料袋裹着啊?”
袁淮急得光脚扑下床,一把把李静水手里的塑料袋抢过来,脸涨得通红。
李静水诧异地看着慌张的袁淮,顿时明白过来,手像被烫了似的一下子缩回来,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转身出去了。
袁淮松了口气,赶紧把藏的那条脏内裤踢到床底下,想着等晚上放学回来再处理。
他又把那本优秀证书和绶带拿出来,端端正正地摆在合照跟前。
这样不光他哥能看见,李静水也能看见了。
李静水等袁淮走了才回房间,袁淮已经把脏衣服全都堆在了凳子上,照旧没有内裤。
李静水把衣服拿水泡了,打算吃完早饭再洗,周一他也得开学了,大三有专业课,晚上偶尔也得上选修,就没现在这么得空了,得抓紧时间把家务都料理干净,再给苹果做点儿猫粮备用。
李静水忙忙碌碌一早上,因为感冒的关系身上疲劳,顾不上吃午饭就躺下睡午觉。
苹果没人搭理也闲不住,上蹿下跳了一会儿又去钻床底,从底下拖出来一个塑料袋,袋子一动会响,苹果就激动起来了,又咬又抓的,没多久就把袋子挠破了,里面的内裤漏出来,它嗅了嗅没什么兴趣,就继续拖着袋子飞奔,高兴得不得了。
李静水一醒来,就注意到地上白白的一坨,“苹果,你又淘气了。”
苹果喵了一声,献宝地把烂兮兮的袋子给李静水叼过来。
李静水一看那袋子就急了,这不是袁淮早上藏的那个吗?偏偏这个袋子是以前买衣服的袋子,这一时半会儿想找个一样的代替品都找不到。
李静水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把内裤捡起来,想着干脆就帮袁淮洗了吧,不然也瞒不住啊。
内裤是白色的,前面干涸的一片硬邦邦的痕迹特别明显,李静水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怪不得袁淮要拼命藏起来,李静水僵在那里,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他经历过青春期,知道遗精这种事很正常,以前也给袁伟洗过不少次,当时没觉得怎么样,可他和袁伟有过比这更亲密的接触,彼此之间毫无芥蒂。
碰其他人的这种东西……哪怕袁淮和他同吃同睡两年多了,还是感觉古怪。
脏倒不至于,就是觉得这样私密的事,应该只能给最亲密的人做。
李静水抿着嘴纠结了很久,自己别扭,更怕袁淮嫌他多事要生气,一时拿不定主意。
后来苹果又把袋子拖到他脚边,他也只能叹口气,去给袁淮泡内裤了。
干掉的东西不好洗,李静水拿热水烫过,打了香皂使劲儿搓了半天才完全洗干净。
“净惹事……”李静水捉住苹果轻轻揍了一巴掌,苹果还以为他在和自己玩,仰头肚皮朝天要李静水给它抓痒,抱着李静水的手不撒手。
这会儿已经两点多了,离晚饭时间没多久,李静水打算随便吃两口,他把那一小罐菌菇酱拿出来,夹馒头只舍得抹薄薄的一层。
酱不是很咸,里面还放了虾肉,吃着特别提鲜,味道熟悉,他吃了十多年了。
这是他妈亲手做的。
李静水翻出手机,又再看他妈回去之后发给他的那条短信:囡囡,后悔了就回家吧,别硬撑着。
李静水一口一口咬着馒头,眼眶慢慢红了,他想了两天了,还没有回复。
那天他妈突然给他打电话,李静水怔了好久才接,接通之后不敢说话,那边也安静了十多秒,才听到他妈喊了声,“静水?”
他妈说:“我来看你了,现在在火车站,你住哪儿?”
“我……妈、妈我去接你。”

第49章 我不后悔
他妈又老了一些,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鬓角的白色却蔓延得更广,皮肤也黯淡了很多,因为是假装去给别人家帮忙偷偷跑来的,行李都不敢带,只在怀里抱着一罐三鲜菌菇酱,临时买的站票挤了一路,罐子在胳膊上紧紧硌出深刻的痕迹,半天都消不掉。
她看了李静水半天,眼神从他脸上浅浅的疤痕挪开,哽咽着说了一句,“瘦了。”
李静水腼腆地笑笑,喊了声妈。
他妈的眼泪瞬间就掉下来。
李静水住的地方,连他们家里都不如,白天要打开门撩开门帘,屋里才能显得敞亮一点儿,除了桌凳和床,压根没一件像样的家具,苹果倒是自得其乐,在各种狭窄的缝隙里钻来钻去,大概是李静水妈妈身上有和李静水类似的味道,它也不怎么怕人,大大方方地趴在桌子上看他们说话。
因为刚起床就接到电话,李静水还没来得及整理床铺,看到他妈看过去,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收拾,他妈拦住他,“我来吧。”
“那我给您倒杯水。”李静水倒好水,两个人坐下默默无言,他只好低下头摩挲自己的杯子。
他妈掏出几百块钱,“这钱你拿着,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别舍不得。”
李静水只能拘束地说声谢谢。
他们母子俩一直不太亲近,尤其他上了大学之后,两个人只有寒暑假见面,他往往都守在店里,只有吃饭才回家,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
他总觉得他妈讨厌他,虽然不像他爸那样非打即骂,但那些无视和漠不关心,有时候更让李静水伤心。
他挨打他妈不拦,挨骂他妈也默不作声,好像眼里从来没有他这个亲生儿子。
学校开家长会,哪怕他爸忙着进货不能去,他妈也没替他去过一次。
似乎李静水是好是坏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直到上一次回家出柜,李静水才猛地想起那段久远的记忆,他妈在他很小的时候,也是疼他的,他挨打会扑在他身上,用尽全力护住他,还在他哭鼻子时偷偷给他喂一颗糖。
他们俩身上都是青青紫紫的,他妈会给他胳膊上的淤痕画上鼻子嘴巴,告诉他那是小毛毛虫。
偶尔他爸不在家,他妈还会带他出去吃一次镇上的大食堂,那儿的糖糕和蜂蜜粽子最好吃。
他被打掉门牙饿了好几天,是因为他妈为了护他流产了。
孩子三个月大,已经可以听到胎心看出性别了,是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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