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我今天夺嫡成功了吗by孜然咩
孜然咩  发于:2025年03月18日

关灯
护眼

说实话,若是平时,小孩子之间的龃龉打闹,他是不会去管的,毕竟在他看来若是连这种小事都处理不了,也就没有什么需要关注培养的价值。
只是近来皇子间的争斗闹到了明面上,频率也有点太高了,老三这边还在找老大老二的麻烦,御史天天拿这事儿来说,再好的脾气也有些烦了,小七小九这事儿不处理不行。
皇帝冷着脸,声音沉沉地压下去:“你们可知错?”
薛瑾安实话实说:“不知道。”
皇帝:“小九都伤成那样,你们竟然还不知悔改!”
“姐弟间的小打小闹罢了。”薛瑾安平静地吐出他的轻伤论调,并且道,“父皇不信,将太医召来一问就知道了。”
皇帝一噎,他当然知道小九现在身体情况如何,只是被这么接二连三的反驳,他面色逐渐不好。
李鹤春看了看皇帝的脸色,又看了看根本不打算停止发言的七皇子,悄悄往后又退了一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中苦笑着,恨不能自己真的是根看不见听不着的木头。
薛瑾安根本就感觉不到这风雨欲来的架势,语调平铺直叙地将整个事情经过简短讲述了一遍,最后给出中肯地评价:“先撩着贱,他应该的。”
他话说的实在坦荡,是完全不觉得这处理有什么问题的样子。
皇帝眉头狠狠一皱,觉得薛瑾安最后这句话实在太过粗鄙,不由呵斥一句,“胡说八道!”
“父皇,不关七弟的事!”三公主实在担心七皇子激怒皇帝挨罚,连忙抖着嗓音抢白道,“父皇,您是知道七弟的,若是七弟真心想要对九弟下手,九弟根本就活不了。这一切都是女儿的错,是女儿动手伤人,七弟只是路过,同七弟绝无半点干系,还请父皇明鉴!”
三公主的话也没毛病,薛瑾安给她教学的时候,确实就不是奔着要杀了九皇子去的,只是隐瞒了他的主动性罢了,她将事情一力都担在了自己身上。
薛瑾安张口想要说什么,衣摆被拉了拉,他低头一看,果然就见三公主悄悄拽着他的衣角阻止他再噎皇帝——咳,虽然她听着莫名觉得心情挺爽快。
三公主很担心薛瑾安不管不顾地继续说下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在薛瑾安并不是那样目下无尘的人,虽然眼神不解,却还是顺从的没有再说话。
三公主松了口气,心中对薛瑾安维护自己的感激逐渐成为勇气的养料,让她更加坚定自己的做法是对的。
七弟这么好,不应被辜负,呵斥也好惩罚也罢,一切狂风暴雨就让她独自承担好了,反正人本来就是她打的,她也已经习惯了不是吗?
三公主抿了抿嘴唇,竭力控制住身体的颤抖,忽略掉心底的害怕情绪,不断地给自己洗脑做心理建设。
薛瑾安若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定然会直接说一句:大可不必。
虽然薛瑾安从来不认为自己在惹事,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但真要说他所为的每一件事,都要比殴打九皇子这件事要严重得多,皇帝不发落他,不是因为好心好意,单纯只是有利可图罢了。
皇帝到底图的什么,薛瑾安不在意也便没有去分析过,反正在他眼中皇帝是个早晚要下台被他替代的废物,他何必去关注一个废物的想法?再且说,还有小X老师在,以皇帝现在的封建迷信程度,要真有什么事儿,小X老师估摸着是最先知道的。
——嗯,倒也不是皇帝会对着小X老师碎碎念什么的,而是他真要有什么动作,肯定是会找小X老师抽卡算卦之类的。
薛瑾安前几天才翻过小X老师的代码,发现这家伙把他数据库里有关心理行为分析的数据全都复制了过去,还偷摸摸的把皇帝除访问或更改媒体文件(扫描大脑)之外的其他权限,能开的都开了。
然后通过这些权限采集数据信息,正准备生成新功能,这段还在编辑的代码隐藏了,还特意在外面加了串备注:这是秘密,请尊重AI隐私权。
看到这行字的薛瑾安:“……”现在的年轻代码生命到底在想什么,他也不是很明白了。
小X老师到底是薛瑾安写出来的,他有权限查看对方的数据库,也能打开它的所有后门,薛瑾安要是想要扫描它的代码,它也根本无力阻止。
不过想想某些校园小说里会出现的撬门撬锁翻日记的专制大家长,薛瑾安到底是没有去翻查下去。
总之,他叛逆的好大儿一定会将他便宜亲爷爷的不对动向记录下来,有什么不对会立刻报错的。
可惜薛瑾安听不到三公主的心声,他对三公主收集的数据不足,脑中构建的人物模型还不算成熟,还以为她是打算自己出言怼皇帝,自然好整以暇地看着。
而皇帝听了三公主的话,面色稍霁,搭得台子终于有人唱戏,他心情总算平复了一些,同时也想起来薛瑾安是不可多得的良将,是他未来开疆扩土的最强助力,心底微妙的情绪散去不少。
皇帝清了清喉咙,说了句:“宝宁,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不要乱用词。”
完全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语气,比起训斥来说,教导的意味更重,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
他对于薛瑾安的讲述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将视线扫向三公主,看着她低着头瑟瑟发抖的不安样子便觉得不喜,思索着这个孩子的出身和名字:渤海王族血脉的孩子……云……似乎是叫念云来着?
皇帝想到“渤海王族”这四个字,对三公主就更加不喜了,毕竟虽然如今的渤海王国早已经覆灭,渤海王也成为了大启的定海侯,但对他来说这依旧是外族血脉。
自古以来,皇室都自诩血脉高贵,对“纯血”更为看重,不是真的无人可用的情况下,外族妃嫔生下的孩子基本不可能继承大统。
血缘关系是古人很难跨过的一道坎,外戚即便知道自家的皇子不适合当皇帝,也绝对是会不遗余力的推举对方上位,比如说三皇子。
三皇子的暴虐无人不知,当皇帝不说有多少仁爱之心,但一定要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并非轻巧一说而已。
可若是三皇子没有废了腿,钱家是绝对不会另投他主,而即便是现在三皇子的腿已经没得治的情况下,他们也不会轻易就放弃,还是会尝试为他运作政治资源,只不过这次只有钱家孤军奋战,不会有人愿意投资这个注定亏本的生意。
瑜妃入宫算是政治事件,是渤海王降爵定海侯之后的一种投资加注,想要同大启更加紧密相连来确保王族的利益,比起分割切实存在的利益给对方,皇帝是更愿意支付这种隐形的利益,他对瑜妃没有多少喜欢,自然也不会对她生的孩子有多少喜欢,这从瑜妃还是难产死了才追封为妃,以及三公主的养母是文昭仪就可见一斑。
当然,就算三公主并非渤海血脉,皇帝也不见得会对她付出多少情感。
皇帝有印象,付出过为数不多的父亲亲情的公主,也就只有长公主薛慕云和二公主薛羡云,其中后者已经夭折而亡。
除此之外的三四五,甭管什么出身,他都不会太在意。
皇帝的声音变得更居高临下和冷漠:“念云,事情到底如何,你来说说。”
三公主定了定心神,上前跪地回话,她对薛瑾安心存感激,不想他因自己受到任何责备惩处,述说事情的时候自然就弱化了薛瑾安的存在感,将对九皇子动手的全部因果都背负到了自己身上。
皇帝又同她对答了几句话,面色稍微和悦了一些,不过他表示这件事总得有个处理,就罚三公主在外面跪着,等九皇子醒来原谅他就好了。
其实若只是醒来的话,这惩罚也不算重,但偏偏加上了原谅这个词,皇帝这是直接把三公主推出去让九皇子撒气,也好堵住朝臣们的嘴。
薛瑾安不用想都知道,皇帝为了展示自己在皇子公主们斗争中做出的努力,一定会将三公主罚跪这件事坐得实实的,不叫任何人有能拿着做文章的程度。
薛瑾安皱眉抓住三公主的手,想要说些什么,对方却摇了摇头。
三公主对此早有预料,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有期待过自己会得到优待这件事,她麻木而乐观地想:至少七弟不用受罚了不是吗?
……七弟,会不会觉得我太软弱了?会不会觉得替我说话不值得?会不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会不会……
三公主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会不会,可她都没有问出口,她只是张了张口,无声地说了句:不要再为我说话了,这样的结局对我们都好,七弟。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挣开钳制住自己的手,仓皇的转过头往外走去。
春寒料峭的时节,吹拂而过的风都是冷的,玉石地面经过一个冬日的洗礼,仿佛没有化开的冰层一般,泛着冷冽刺骨的光芒,不用想也是冷的。
就在膝盖即将磕碰到地面的一瞬间,她被一股大力直接拉了起来。
她恍然抬头看到薛瑾安面无表情的脸。
“犯罪和判刑是一个天平,当天平一方倾斜的时候,那就是不公平。”薛瑾安对她说,“律法必须公平公正。”
三公主和追出来叫人的李鹤春一时之间都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瑾安耐心道:“不能更改判刑结果的情况下,应该把罪行调整到相应的程度。”
“所、所以?”三公主好像隐约明白了些什么,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询问。
薛瑾安:“去把九皇子打死。”
李鹤春:“???”
三公主:“!!!”

三公主脑子一片空白, 她只是凭借本能的用力拽住薛瑾安,不让他真的去杀了九皇子。
三公主觉得自己一定要说点什么,她努力转动迟缓的脑子, 结结巴巴地吐出一句能听得懂的话:“虽然……但是……也、也不至于打死吧?”
薛瑾安却自由一番逻辑理论:“你没有罪的时候他就要罚你, 根据等比例公式换算, 你的犯罪成本会比寻常人高两倍不止。”
薛瑾安对有些呆呆愣愣的三公主比出一根手指, “而这还是在没有其他因素干扰的情况下。”
三公主看着那根手指,宕机的脑子终于跟着转动起来,然后带着头皮一起发麻:也就是说,她目前所受到的惩罚是父皇一个人决定的,而之后还会有朝臣、世家等其他方面的力量插入进来施压,她将要面临的惩罚只会高不会低。
三公主脑子不笨, 又或者说她跟在长公主身边听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再笨的脑子也要听开窍了。她知道皇帝并不是强硬派的皇帝,朝臣、世家过分言论自由,一般时候只要不触及皇帝底线, 皇帝并不会驳斥他们稍微越界的行为。
三公主当然不知道她父皇的底线到底是什么, 但是她知道自己一定不会是这个底线。就连被视为父皇最喜欢皇子的七弟, 在受到不公平对待的时候,都不能得到父皇的偏袒,她又能指望什么呢。
负面情绪翻涌而上,巨大的绝望如海面湍急的浪花一样兜头拍打而来, 将三公主从头到脚都浇了一个透心凉,红着眼睛摇摇欲坠,看起来很是可怜。
明明早就知道了,也已经做好了接受的准备,可现在被点出来, 为什么还是觉得这么难过?被情绪绑架的三公主呼吸困难,就在这时,平静无波的声音钻进脑子,将所有的情绪都摁下了暂停键。
薛瑾安没有具体说到底是什么其他因素,直接得出结论:“以防万一,直接打死。”
三公主:……莫名的很有道理,有点心动怎么办?
薛瑾安自认为自己已经解释完毕,将恍神的三公主认定为大彻大悟默认了他的行为,直接拽着人就往外走,
被硬控好一会儿的李鹤春终于反应过来,他汗流浃背的赶紧拦住这位祖宗,尖锐的声音都发抖了,“殿下!七殿下你冷静啊!!”
他能不发抖吗?这祖宗说要去打死九皇子那是真的敢说到做到的啊!九皇子今天要是真死了,祖宗会怎样不知道,但他一定会被吃不了兜着走。
李鹤春继恨自己不是块木头之后,又开始恨自己为什么不能脚程慢一点,怎么能因为不想面临陛下怒火就着急忙慌的躲避出来,他早就该想到的,祖宗这么静悄悄地走,必定是要作妖啊!
李鹤春心中再怎么叫苦不迭,此时此刻都只能豁出去了,眼看着七皇子根本不听他的话,绕过他就要走,看到御林军蠢蠢欲动要围过来,直接抽出凶器羽箭就要动手。
——等等,这羽箭到底是什么时候回到七殿下手中的啊?好像从一开始回乾元宫的路上,这箭头还沾着血液的羽箭就被七皇子收了起来,半截都收在袖子里,只露出细细短短的一截。
当时李鹤春过于急切的想要把两人带回乾元宫,赶紧甩脱这要命的任务,刻意的放低了自己的五感,不让自己关注太多,却没想到赔了夫人又折兵,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七皇子竟然将利器带到了御前,李鹤春这下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不过眼前还有更紧急的事情,为了防止事态发展更不可控,李鹤春再也管不得什么,直接就地一扑抱住了七皇子的腿,一股脑地将所有能说的话都说了出来:“祖宗您冷静啊!您这样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您……”
具体都说了些什么,李鹤春已经不太记得了,反正他榨干了自己的脑子,最后甚至还说出:“惩罚之事只是陛下盛怒之下的戏言,还有转圜余地,九皇子一死就真的不行了啊祖宗……您就听奴才一言吧!!”
薛瑾安将这最后一句话听进去了,羽箭还在他手里稳稳拿着,上面并没有再多出其他什么人的血与肉,他只是低头看李鹤春:“真的吗?”
李鹤春生怕他后一句跟着的是“我不信”,立刻就抢白道,“奴才这就去回禀陛下,祖……七殿下您在此处稍等,千万不要走动,待奴才传话回禀,马上就来!”
李鹤春再三恳切,得到薛瑾安微不可见的一个颔首后,立刻就从地上窜了起来,跟逃命一样的匆匆赶回大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只觉得比起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去暴打继母兄弟(妃嫔皇子)等一干他完全得罪不起也不敢得罪的人的活祖宗,他还是更愿意在乾元宫中面对皇帝的怒火。
毕竟皇帝发怒也只是清理桌面,给洒扫整理的太监宫女增加些难度,不过也就是要战战兢兢熬一段时间,等皇帝平复下来就没事了。
李鹤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已经做好决定下一次如果发生这种事,他还是留在皇帝身边吧,打死也不离开。
这时候信誓旦旦的李鹤春根本没想到,他很快就会自己推翻这个决定。
并不是因为皇帝变得更不好伺候了,相反,李鹤春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入大殿,还以为说服皇帝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还有可能激怒皇帝,给自己遭来厄运,但出乎意料的,皇帝虽然不满,却竟然敢很快就点头答应,叫他将薛瑾安重新带进来。
李鹤春揪住自己想要探究的思绪,随便指了一个太监去带七皇子进来。
他现在已经对带七皇子见皇帝这个行为动作生出心理阴影了,他心想着:还是得赶紧培养一个徒弟接手吧,师父说得对,伴君如伴虎,宫廷水太深。
李总管想要退休了。
不消片刻,招呼都没有打一声兀自出走的七皇子重回大殿,他是一个人进来的,虽然三公主才是这个被“审判者”,但她十分聪明且大胆的,直接将这个交谈的权能,全部都交托给了薛瑾安。
皇帝某种掠过精光,面上苦恼而又无奈地道,“宝宁,你可着实给朕出了个难题。”
皇帝以一副“明知道孩子犯错却不知道要如何改变,于是只能放纵的慈父”形象说了很多话,诸如他是因为薛瑾安掺和其中才愿意妥协收回成命,透露出三分无奈三分宠溺四分蛊惑,活脱脱熊家长做派。
皇帝最后说道:“父皇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薛瑾安不为所动。
他自然看出来皇帝有意要坐实他那个“皇帝最宠爱皇子”的身份,明摆着有所算计,不过无所谓,不管皇帝是起了捧杀他养废他的心思,还是其他的,他都当做是秋后蚂蚱的折腾。
薛瑾安行礼,头也不回地离开,直接将三公主也一并带走了。
皇帝目送着他的背影,忽而笑了一声,“李鹤春,朕这个小七果然没什么规矩,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他言语谴责,声音却是带着笑的。
说实话,皇帝一开始对薛瑾安的放肆是很愤怒的,心里想着同样的一番话,却裹挟着杀意,不过很快他冷静了下来,不仅仅是想起薛瑾安百年难遇的将才,还想到薛瑾安同世家交恶,成为只攀附他的宠辱而生的刀兵,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宝宁的心还是好的。”现在还不够骄纵,就应该把所有朝臣世家都得罪个遍才好啊。
皇帝轻笑着。
隐约读懂了陛下心中想法的李鹤春,将眼中的不可置信藏起,只觉得毛骨悚然。
即便早就知道皇帝是个能故意将刺客驱逐到皇子所,舍去亲生儿子性命只为钓出更多幕后之人信息的性情,李鹤春也还是为他的凉薄而心惊。
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明明还有别的办法达成目的不是吗……
李鹤春心惊之后就不由地想到了自身,陛下对亲生孩子们都尚且如此,若是有朝一日……跟在他身边知晓了这么多秘密的我当真能够善终吗?
李鹤春将所有忐忑不安藏于眼皮之下,将先前才发过的誓言抛诸脑后,把培养接班人早日退休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三公主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全须全尾的从乾元宫出来了,她还有些恍惚不敢信,回顾整个事件的起因经过,在某一刻她突然就彻底明悟了什么叫“尊严只在剑锋之上”。
只有变得足够强,才能够改变腐朽的现状,不被其他人的言语裹挟。
“可是……我没有办法成为你们。”三公主神情前所未有的难过,难过于自己明明已经勘破前路的迷惘,找到了挣脱牢笼的钥匙,却没有办法拿到它解放自己。
这并不是三公主谦虚,也不是她灰心丧气,而是她对自己有着清晰透彻的了解,很有自知之明。
长姐说的权利她拿不到也掌握不了,她只是一个无人可依靠的孤女,连书都没有读过几本,对于长姐说得那些东西时常一知半解,她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再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成为长姐。
七弟的这种肆意妄为的样子她也做不到,她没有办法不管不顾地去做些什么,她瞻前顾后怕连累到身边的人,她没有野心,她求得不多,只想要和文娘娘平安快乐的活着而已。
可是为什么活着会这么难?该怎么办?三公主被翻涌而来的难过淹没,无助地看向了面前,在她短暂又漫长的人生中唯二冲她伸出过援助之手的对象,下意识地想要将自己灵魂的重量加码上去。
薛瑾安理所当然地道,“你是你,你当然成为不了我。”
“果然,我只能就这样没有尊严的苟活着啊……”三公主眼中的光芒寂灭。
“为什么会这么想?为什么要放弃自己?”薛瑾安不理解,直接给她浏览器搜索词义,“尊严,尊贵庄严,尊敬而不容侵犯的身份或地位……人类生而自由兵享有相等的尊严与权利。”
三公主一怔,咀嚼着最后一句话,缓缓念道:“生而有之?不是必须要掌握权利吗?”
三公主眼神迷茫。
薛瑾安的数据分析立刻就得出这个观念的起源是长公主。
他也当即就明白了,这是长公主对那句“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弓箭射程之内”的阅读理解。
要说理解有错吗?没有错。因为这句话原本是站在国家立场说的,而弱国无外交,一个国家想要发声,必须站在世界中心,拥有掌握规则的强权。
一个国家失去强权的后果就是丧权辱国。这是无数民国文的作者用他们的文字谱写的悲壮历史告诉薛瑾安的。
而这话放在个人身上,就不止一条路,毕竟人类本身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他们的独立都分为精神层面和物资层面。
薛瑾安道:“尊严是自强,掌握权力登顶高处是尊严,生死以报国家亦是尊严……它们都只是尊严的一种表现形式,不要拘泥于形态。”
“我要怎么做?”三公主迫不及待地问。
在今日之前,她几乎能预见自己的未来。
好运一点被人彻底遗忘,到了及笄的年纪出宫去,过一段没有人在意却自由的生活,然后嫁给一个没有什么家世钱财,但脾气不错的男人,等父皇故去,便可以请旨将文娘娘接出来养老,过完这平淡的一生。
运气差一些,她就要成为政治资源,或许如她生身母亲一样成为联姻、和亲乃至其他什么拉拢别人的政治牺牲品,又或许像是养母文娘娘一样,无力反抗命运,犹如被蛛网层层绑缚住的蝴蝶,怎么也挣脱不离命运,被随意丢给他人,总之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大启是这片东方大陆的绝对霸主,自然是没有硬性的和亲指标的,但每年都有国家想要求娶天朝公主,以联姻来维系双方的关系,比如西域诸国。
西域除了盛产宝石香料和行商之外,最出名的是政权混乱小国林立。其实在百年之前,那边也有一个统一的政权,只是入侵中原的时候被双方(前朝和戎狄)军队夹击打散了。
然后双方各扶持了一个政权,两边内战又分裂,最终形成了多个小国,大部分小国都比较安分,为了能更好的生存赚钱,还成立了商人联盟,有那么点联邦制的意思。
但总有一些野心勃勃之辈不满足当前现状,想要光复百年前大夏的荣光,就导致西域这百年来内部不停更迭政权,最快的时候两年之内换了三次政权。
如今当政四年的碣石政权,曾经在大启建国初期被赶下台过,统治并不稳定,迫切的希望得到大启的支持。
在长姐及笄之时,碣石刚好重新当权,就曾以王后之位求娶,不过长姐有自己的想法,父皇也很疼爱长姐,自然给拒绝了。
二姐已经夭折,她就是下一个及笄的女儿,不管西域这边当权的还是不是碣石,是很有可能再来求娶的,这一次父皇还会拒绝吗?
不会。三公主已经洞悉了答案,她不愿意。
以前的她装聋作哑等待命运审判,而现在的她迫不及待想要抓住一个希望。
薛瑾安还是第一次被人询问人生建议,他CPU一开动顿时冒出很多个想法,而这些想法都有一个共同的前提:“你怕失去公主之位吗?”
三公主果断摇了摇头。公主的身份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好处,在这锦衣华服金碧辉煌的地方,她依旧挨饿受冻,还被欺负被看不起。
如果没有文娘娘,她大概早就死了。
“那你就没什么可怕的,你有无数条路可以走。”薛瑾安并没有给她指明前路,只是用那双黑沉的仿佛能将所有光源吞噬的眼睛看着她道,“你现在要做的,是保障自己没有了身份之后依旧能好好活下去。”
“子曰:‘吾未见刚者。’或对曰:‘申枨。’子曰:枨也欲,焉得刚?’这便是无欲则刚。”薛瑾安给她讲了一个典故,继续用他的公平论调说道,“你没有享受过身份带来的便利,自然不需要负担身份的责任,你只要过好你自己就好。”
三公主一怔,她张了张嘴,恍然发现那些所谓的阻碍,不过都是身份附带的,在抛弃身份之后,她的前路一片坦途。
“我明白了。”是啊,她本来就没什么可以失去的,她求得也不多,自然也没必要害怕。
三公主终于笑了起来,是一种明悟而释然的笑,她坚定道,“我一定会去九添一的。”
崔醉第一次见三公主的时候,曾付钱给她捏过泥人,想要让她给九添一供货,不过因为三公主是野路子出身,技艺方面有很多问题需要改正,便提议让她去九添一跟大师们学习。
三公主一直将此事放在心上,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去实施,即便薛瑾安已经给她提供了去找长公主的办法,她也犹豫着没有寻求帮助。
而在此刻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要迈开独立自强的第一步。
两人行至御花园,初春时节,寒气未散,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放眼望去都是枯枝败叶,少见颜色。
此时天色已经接近昏黑,薛瑾安远远发现有处地方光源奇怪,他眯了眯眼,猜到了什么,转过假山,果然见远处亭子中有一行人打着灯笼。
两个穿着宫装的女子一站一坐,坐的那个背对着假山正在烹茶调香,姿态闲适。
而站的那个穿着颇为单薄,面色苍白身形瘦弱,正在焦急不安的走来走去,时不时张望一二,她眯着的眼睛有些涣散,显然是眼睛有疾。
薛瑾安开了夜视功能的摄像头将亭子里的人看得分明,立刻就知道这些刻意等在这里的人,是重华宫的庄嫔和三公主的养母文昭仪。
不过他最先注意到的,其实是站在文昭仪旁边那个高大的宫女,对方在他们从假山后转出来的时候,飞快地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眸色沉静而冷凝,是一个属于武林高手的眼神。
薛瑾安一下子就认出了她,是当时宫宴时候带走九皇子的人,她颈侧有莲花纹身,是和莲花剑柄上的纹路一模一样的莲花。
青叶,庄嫔从临渊侯府带进来的大宫女,疑似安王豢养的江湖客。
薛瑾安对亭子中人的身份猜得很准确。
待三公主看清亭子里的人影后,只觉得惊喜万分,不由地将私底下的称呼都喊了出来:“孃孃!”
——三公主自出生就养在文昭仪名下,她幼时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对着文昭仪喊娘。
宫中没有那么讲究勋贵世家的嫡庶主母论调,虽然只能喊皇后为母后,对生母嫔妃要避嫌喊母妃,但娘亲阿娘的私底下叫叫也没什么。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