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瑾安,你和你母妃在这里好好沉眠,我会将真相带给你们。”薛瑾安将血龙木手串同牌位放在了一起,它们一起面朝窗户,看着沉默的黑夜与生机勃勃的杂草。
薛瑾安刚把牌位摆好,就听到外面有些吵闹的动静,出去一看,就见是福禄寿全玄十一来了,玄十一肩膀上还扛着晕着的小夏子。
守门的侍卫并不认识玄十一,有些怀疑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情况?”
玄十一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撒谎,“哦,他听说主子被禁足昭阳宫,太激动高兴的晕了过去。”
御林军侍卫:高、高兴?!
好吧,这种堪比享福的禁足确实该值得高兴。御林军侍卫抽了抽嘴角,将他们放了进去。
福禄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昭阳宫,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回来这里。”
“我们要在这里待一年。”薛瑾安提醒他。
“主子!”福禄擦了擦眼泪,立刻迎了过来,神情有些焦急地上前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薛瑾安刚才才跟牌位说过一遍,完全不想开口说第二遍,干脆就转移了话题,“我饿了。”
这话薛瑾安也没骗人,他今天耗能不少,还能支撑到现在,完全是因为杀了贞妃之后,法力暴增的缘故。
福禄已经被薛瑾安养成了条件反射,一听到他说饿,立刻就从兜里掏出糕点来喂他。
“光吃糕点有些太腻了吧,奴婢给您下碗面吧。”宫女灵芝说着也不等他们反应,直接撸起袖子就去了后面的小厨房,很快就端来几碗清汤面,味道很不错。
薛瑾安吃饱了犯困,躺在垫了好几层的柔软床铺里美滋滋地睡了过去,当然,睡前他还不忘打开音乐。
端着碗出门的灵芝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神情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这边薛瑾安睡得美滋滋,其他宫殿里却没有一个人睡得着,尤其是乾元宫的皇帝。
第49章
皇帝有心想要瞒下乾元宫的审理结果, 毕竟无论是七皇子当场杀人为母报仇,还是昔日贵妃被乱棍打死,又或是太皇太后的“观礼”要求……这每一个传出去都会叫朝野震动。
皇帝是真觉得头疼, 想要好好缓一缓。
——要知道三皇子坠马的前一晚, 皇帝才被薛瑾安气得睡不着, 半夜起来吹了风受了凉罢了半日早朝, 直到午膳之后,他觉得好了不少,才将三品以上官员叫进宫中开了个小会,结果奏折没看完,接二连三的坏消息传了来。
然而皇帝想得很好,乾元宫自从那次清剿之后也干净多了, 没有走漏消息,奈何这事闹得太大,满宫上下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有所耳闻,要想打听多得是渠道。
皇帝下令关押众皇子的时候, 小会的官员可都还没走完, 他们对这件事关心非常, 于是很不遂皇帝愿的知道了处理结果。
然后更不遂皇帝愿的立刻就要入宫面圣,连皇亲宗世也来凑热闹,皇帝不见还要长跪午门,被皇帝一句口谕“有什么事早朝再说”给堵了回去, 随后叫御林军把人给强行送回家去了。
人送走了,皇帝却半点都没有轻松,只因那些个大臣宗亲人走了却留下了奏折,托御林军送了进来。
皇帝说是不看不理,然而龙床上辗转反侧, 一闭上眼就是萧姝指着他鼻子骂他无能,太皇太后话里话外隐含的不满和训斥……一瞬间仿若回到了幼时。
先帝宠爱慧贵妃,欲立其为后,立其子为太子,太皇太后因皇后一尸两命之事,对慧贵妃心存芥蒂极力反对,遂母子争权,一度闹到朝堂分立的局面。
最后自然是太皇太后胜利,慧贵妃与前夫所生二子因兵败皆被绞杀,慧贵妃自此一病不起,腹中龙嗣也没保住。
而太皇太后从众多皇子中挑选了生母早逝的薛晟立为太子,带在身边教养,也便是现在的皇帝。
因此缘由,先帝对他颇为冷淡苛责,时常将他叫到御书房训斥一番,而太皇太后也对他要求严格,少有对他表露赞扬肯定的时候。
从他正式掌权以来,已然很久不曾经受过这般事了,不过真正叫他难以入眠的,是他担心太皇太后会插手立储之事。
——毕竟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皇帝很感激太皇太后,若是没有她,自己永远都只会是那个失去母妃无人在意的小皇子,或许长大后会封王,又或许会在哪一日死在角落里无人发觉。
当年太皇太后放权自困慈宁宫时,他的不舍挽留都是真的。
只是,他到底不是当年的少年了,无权的太皇太后才是他心中最尊敬的皇祖母啊。
皇帝眸色深深地望着帐顶,心中思绪纷杂,终究睡不着,他喊了一声,“李鹤春,点灯!”
皇帝从床上爬了起来,于是乾元宫灯火长明至深夜。
“洋洋洒洒长篇大论,不是在说随意打杀宫妃有违礼教宗法,便是批判宝宁所作所为残忍恶毒,理应重罚……朕难道不知道吗?”皇帝没好气地摔了折子,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他看了看天色,想到一个时辰后又要面对那些大臣听他们说这些事,皇帝干脆任性地宣布再罢朝两日。
“他们要闹,那就等贞妃的尸体被烧了之后一起闹,省得没完没了。”皇帝决定摆烂。
李鹤春觑着皇帝的脸色,轻手轻脚上前去替他揉太阳穴缓解头疼,“陛下,老奴得一安神香,用之一夜安睡无梦,可要用否?到底睡一会儿。”
“已过了时辰,小憩一会便好。”皇帝闭着眼摆了摆手,忽而问道,“冷宫那边如何了?”
李鹤春低声回:“还剩一口气,只是瞧着有些疯疯癫癫的,怕是问不出什么……”
“装疯卖傻罢了。”皇帝语气淡淡,睁开的一双眼中一片清明幽冷,“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将慎刑司的人叫去,宫中是如何审讯人的便如何招呼,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得把她的嘴给朕撬开。”
“是。”李鹤春按下心中寒意应声,他一个眼神,便有两个小太监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皇帝又闭上了眼睛,倏然想我什么,又问了句,“偏殿那边如何了?”
昨日事情结束后散场,其他皇子都是同母妃一道回去的,而小四和小五这两个失去母妃的都一脸失魂落魄,皇帝便叫他们在偏殿留了一晚。
“这……”李鹤春面色有些尴尬,“四殿下和五殿下似乎……打了一架。”
“打架?!”皇帝惊讶地睁开眼,“因着什么?”
“似乎是因七皇子……”李鹤春简短叙述了一番,“四殿下心中悲痛想要找七殿下报仇,被五殿下知道了,便吵将起来,五殿下将四殿下骂哭了,四殿下便要打五殿下,反被五殿下摁在了地上骂……骂废物。”
皇帝抽了抽嘴角,忍不住扶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小四作为哥哥被病弱的小五骂哭摁在地上,究竟是小四武力太废,还是小五爆发力强。
“之后可有再闹出什么事来?”皇帝问了一句。
李鹤春摇头,“之后两人便各自回房,四殿下哭了一晚上哭累了便睡了,五殿下似乎做了噩梦,醒醒睡睡了好几次。”
皇帝点了点头,之后便没有再问。
李鹤春见皇帝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在心中松了口气,悄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别看他将四皇子和五皇子吵架这件事说得轻飘飘的,实际上两人的对话要致命得多。
当时五皇子叫水洗了澡出来晾头发,也没管愣坐在角落里一身脏兮兮的四皇子。
忽而四皇子一把站了起来,拿着匕首就往外冲。
五皇子看过去:“你要干什么?”
四皇子狠声道,“我要去杀了薛瑾安,是他说的一命还一命,我要为我母妃报仇。”
“你?”五皇子似乎是笑了一声,敷衍地点了点头转开视线,“去吧去吧。”
四皇子却反而停住了脚步,他转过身来用那双哭肿的红眼睛瞪着五皇子,“你为什么不拦我?”
“你去送死是你的事。”五皇子神色懒散,看起来不太想和他说话。
然而四皇子却有些执拗了,拿着匕首就冲到了五皇子面前,“你凭什么觉着我杀不了他?一个薛瑾安而已,我一次杀不了我杀两次,两次杀不了我杀三次!总有一日我能杀了他,我能,我能……”
四皇子说不下去了。
“连自己都骗不过去。”五皇子嗤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的话,伸手一把推开他的脸,“挡光了。”
四皇子哽咽着怒吼,“我从现在开始苦练武功,现在杀不了他,以后一定能杀了他!”
“没可能,放弃吧。”五皇子实话实说。
四皇子被他这轻飘飘地一句直接气哭。
五皇子听得烦了,嘴巴就开始抹毒了,“薛玹月,你要去死就赶紧去,别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孬种!你想杀薛瑾安?你若真是这样想的就不会问我为何不拦着你,别把自己骗过去了。”
“十皇子怎么死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你当时还去问过薛瑾安不是吗?”看着四皇子骤然惨白的脸,五皇子挑起眉,缓缓吐出一个笑音,“——哈,竟然还真是这样?”
所以明知道薛瑾安杀贞妃没错;明知道自己曾经欺负薛瑾安的行为是错的……不过是懦弱地找个借口,让自己能心安理得地放弃复仇。
“所以我说薛瑾安可真是个活菩萨。”五皇子笑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四皇子的脸,“四哥,当好你的孬种废物,不丢人。”
这句话叫四皇子彻底破防,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从窗台扑进去想要揍五皇子。
五皇子被猝不及防推了一下,脚步踉跄,身形摇摇欲坠,看似狼狈却偏偏又总是能幸运地躲开四皇子的攻击。
“对,没错,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个废物,我连我母妃的尸体都保不住,我也没有办法为她复仇,我这辈子都打不过薛瑾安,我愧疚,我心慌,我害怕,我就是废物!”
四皇子停下胡乱挥舞的拳头,脱力地站在那里,在五皇子下意识停下的时候,他突然冲上去一把揪住五皇子的衣领。
“那你呢?薛珺觉你呢?你又有多高尚?你的母妃也死了,你却连一点伤心难过的样子都没有,你咳呵——”
四皇子话没说完,肚子上便重重挨了一拳,难受的眼睛暴突如鱼眼,张开嘴差点没直接吐了。
随后他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被一只手盖着脸直接摁在了地上,四皇子如同砧板上的鱼一般无力挣扎起来,侧脸摩擦地面留下火辣辣的痕迹。
五皇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阴狠,充斥着戾气,“薛玹月,实话告诉你,我母妃一直想要我死,我也想让她死,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幸运,幸运的母亲虽然是蛇蝎毒妇,却对你尚有人性。”
“薛玹月,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薛瑾安今日后身份就不一样了,他现在是唯一的嫡皇子,是最名正言顺的太子人选,想要薛瑾安死的人很多,你大可以去找他们,把你的命赌上去,赌他死,你敢吗?”
“废物,不敢的话,别在这里发癫。”五皇子松开手站起身来,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回了内室。
途留四皇子在地上躺了很久,在偷听的奉衣处探子都觉得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才哆嗦踉跄地站了起来,拖着步子缓缓穿过黑暗的院子,走进自己的房间里。
一向准时准点醒的薛瑾安难得一觉睡到中午时分,他第一时间先打开健康软件检查了一下身体,见上面的数据没有问题,甚至比之前还提高了一些,也就没有管了。
虽然薛瑾安说只打扫住处就可以,但在他睡着后,苏嬷嬷还是指挥着人把整个昭阳宫都收拾好了,甚至还弄来了供桌和佛龛就摆在正殿大厅里,将寝宫里的牌位请了出来好好摆在上面。
正殿大门打开,它们在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落一室,秋风盘旋着吹来落叶落花。
灵芝见薛瑾安看着那边,笑着道,“嬷嬷说,外面的风景很好,想看可以尽管看。”
昭阳宫收拾打扫完之后,苏嬷嬷便将大部分人都带走了,只留下两个会武的宫女,一个是灵芝,另一个叫茯苓。
灵芝手中还有一方太皇太后的玉章,若是有什么意外,可以便宜行事,此玉甚至可号令二十人左右的奉衣处探子——毕竟奉衣处就是太皇太后创立的,第一任督公还是陆秉烛,即便退下来多年,这点权利还是能有的。
不过,太皇太后觉得薛瑾安年龄太小,心性尚且不稳定,这玉章便暂且交由灵芝保管。
薛瑾安也没有在意,对他来说这玉章就是个白得来的东西,有正好,没有也无妨。
薛瑾安照例打开健身软件跟赫连城锻炼,同时打开直播软件刷刷视频。
页面一打开,首先看到的竟然是楚文敬的脸,薛瑾安看了下直播间的名字,是慎刑司。
楚文敬应当是来认领贞妃尸体的。
薛瑾安点开,楚文敬沉默地看着贞妃的尸体,楚家老夫人差点哭晕过去。
她一边锤着心口一边对楚老爷哭道,“我便说不能对他家那般好,当初那周玉婷毒害十皇子证据确凿,你却非说她不是那般人,如今好了,她的儿子直接杀了你的女儿!你开心了?你满意了?!”
楚老爷一头白发,杵着拐杖的手颤颤巍巍,他看着楚文敬几次张口吐不出话来,忽而眼睛一翻就要往地上栽倒。
“老爷!”楚老夫人吓得呼吸一滞。
得亏楚文敬眼疾手快抓住他,旁边候着的太医连忙上前将人接了过去,伸手掐他的人中,看他悠悠转醒,叫人立刻扶到一边去休息,再为他诊脉,楚老夫人赶紧跟过去。
而楚文敬则将一个宫女叫出去问话,那个宫女穿着一身一等宫女的服装,薛瑾安并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曾经见过她。
当时他从怡和宫出来,看到她和紫云一起,关系似乎不错。当时对方穿得是普通宫女的衣服,没想到几日时间就晋级了,速度挺快。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一等宫女死了个翠云有了空缺,而能和紫云玩到一块儿的,必然是她的心腹,上位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楚文敬和那个宫女出了慎刑司,直播镜头只能瞧见楚文敬的背影。
两人说了许久的话,那宫女离开之后,楚文敬原地站了一会儿,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生姜?
薛瑾安眼睁睁地看着他将生姜往袖子上一抹,然后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顿时那双眼睛红得如血,眼泪控制不住地“刷刷”往下淌。
薛瑾安:“……”
确定了,这就是周玉树。
第50章
薛瑾安仔细看了看镜头里楚文敬的脸, 倒是没有找到什么易容的痕迹,只觉得那双介于桃花眼和狐狸眼之间的漂亮眼睛,和其他平平无奇的五官很是格格不入。
薛瑾安翻过原主的记忆, 周家是一脉相承的桃花眼, 而楚家人眼型都偏狭长一些, 且一个更比一个窄长, 到四皇子的时候便已经是柳叶眼了。贞妃的眼睛比四皇子大很多,说不上是什么眼型,不过并不难看。
薛瑾安将楚老夫人、贞妃和四皇子的眼睛数据放在一起,分别以等差数列和等比数列求出了两组中间楚文敬的眼睛数据。
最后得出结论:楚文敬是狐狸眼的概率很高。
这基本是验证了薛瑾安的猜测。
楚文敬,或者现在该说是周玉树,他睁着一双被姜块熏红的眼睛去找楚老夫人, 以楚老爷刚气急攻心晕倒过,不宜再动气为由将他排除在外,单独将太皇太后的命令说与她听。
楚老夫人当即身体摇摇欲坠地晃起来,却竟然扶着墙壁稳住了, 坚强的没有晕过去, 她老泪纵横道, “太皇太后竟如此不留情面,这是要断我楚家生路啊!”
贞妃的尸体烧了也就罢了,还要叫旁的人来观看,这是想把四皇子和他们楚家一起钉死在耻辱柱上啊!
楚老夫人只要一想到这些, 就头脑发晕,她恨声道,“我的琬儿自小是个要强的性子,若非周玉婷又怎会落得这般下场!当年若非你父亲执意要帮周玉婷奔走,琬儿还说宫里没娘的孩子活不久, 学了你爹的老顽固说什么都不愿意落井下石,何至于叫那孽障活到现在,反而害了我琬儿的性命!”
“周家有负于我楚家啊!”
周玉树一直装得很好,即便面对楚老夫人无理刻薄的指责,他也始终保持住了自己的表情没有崩坏,看起来就好像真的在和楚老夫人同仇敌忾一般。
然而薛瑾安的高清摄像头却明显的捕捉到,在楚老夫人说出最后那句“周家有负于我楚家”之时,周玉树那过分漂亮的眼睛有一刹那阴沉至极,只是很快就尽数收敛干净,没叫人发觉。
薛瑾安听楚老夫人话中的意思,当年为原主母亲四处奔走的并非楚文敬,而是那位楚老爷子,只是后来大抵是发觉十皇子之死有异,为了保住女儿和楚家,到底停了手;而贞妃留原主一命也非是什么善心,只是觉得原主活不久罢了。
楚文敬的病很有可能是周玉树下得手,为的就是能换到他的身份,会选楚文敬的原因也很简单:一是楚文敬是楚家人,他的身份是最名正言顺查这件事的,毕竟死去十皇子是他的外甥;二则是周家和楚家有旧,周玉树对楚文敬的性格很了解,扮演起来更得心应手。
至于周玉树和楚文敬年龄相差很大,到底如何伪装的……周玉树擅长蛊虫会武功,也在江湖混过些日子,总是有些非常手段的。
周玉树或许一开始的时候并不知道贞妃是凶手之一,说到底十皇子是她的儿子,谁会想到一个母亲会亲手送葬自己的孩子呢?然后便是楚老爷子为珍妃奔走是事实,他应当也是有所动容的。
只是后来周玉树查到了些真相,所以原著中本来该是保皇党的他突然站队夺嫡,以自杀式袭击的方式,将五皇子拉下了马。
“楚文敬”的倒台让楚家土崩瓦解,四皇子也受到牵连被皇帝厌弃,失去了夺嫡的资本,让贞妃所有算计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此想来,在发现贞妃可能是凶手之前,楚文敬应当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被周玉树控制了起来,至于发现之后他还有没有命……这就很难说了,大约是五十五十的概率吧。
不过这不重要,薛瑾安并不在乎楚家人的死活,他继续看周玉树的表演。
只见周玉树肃然着一张脸睁着那双蓄满了泪水的红肿眼睛,对楚老夫人道,“如今要保住四殿下和楚家,便只有一个办法了。”
楚老夫人连忙拉住他的手,“如何?”
周玉树吐出两个字:“割席。”言外之意就是楚家、四皇子和楚文琬断绝关系,明哲保身。
楚老夫人浑身一震,顿时犹豫起来:“这……”
周玉树见状当即转变策略来了个以退为进,面色挣扎须臾,忽而自打一下嘴巴道,“罢了,您就当我未曾说过,如此丧良心之手段,想来父亲也定然是不愿意的。”
他叹惋道,“文琬到底是我们楚家人,要生一起生,要死也当一起死,不该叫她委屈心寒。明日早朝,孩儿定然上表请求太皇太后收回成命,为此便是被罢了官下了狱也是值得的。”
“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楚老夫人在他手上打了一下,下定决心道,“琬儿已经死了,事到如今,也不能再赔上你的前途性命,便……便如此吧!”
她咬牙应了下来,又连忙叮嘱周玉树,“你父亲是个清高倔脾气,万不可叫他知晓这件事,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你再同他说吧。”
周玉树看了看楚老爷子躺着的地方,眼神掠过一丝嘲讽,面上却没有半点异样地应了一声好,“迟则生变,我今日便去面圣上呈此事,你与父亲回去等消息便是。”
楚老夫人和楚老爷子就这么出宫回府了,而周玉树则也依言去了皇帝那里。
薛瑾安当即切换了李鹤春的直播间,便见乾元宫内一片闹腾。
皇帝取消了早朝想摆烂,但奈何朝臣宗室们都不答应,今儿个一大早就又来了,各自拿着厚厚一本奏折就是往乾元宫门口一跪,说得还是人可以不见,但奏折一定要看。
今日的御林军就权当无情的站岗机器,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看那些大人们,最后还是李鹤春选了最不闹幺蛾子的平亲王,给他递了折子进去。
然后李鹤春就顶着一个红脑门出来了,苦着脸对平亲王道,“王爷,您可真是害惨了咱家啊!”
李鹤春是真不懂这些人在闹什么,又是不同意珍妃封后,又是要废七皇子的……七皇子多好一孩子啊,重情重义为母报仇,怎么就碍了他们的眼呢?再且说,贞妃人都死了,七皇子也已经受到了禁足一年的惩罚,这便是相抵了啊!
最后,有一个御史说皇帝若是不重罚七皇子就要撞死殿前,皇帝直接请出了太皇太后懿旨,还剽窃了太皇太后的台词,“什么时候朕的后宫之事也要你们来置喙了?若处置一个贞妃就要撞死在此,那你这御史也是做到头了!”
刚还闹腾不已的朝臣宗亲们立刻安静了下来,看着李鹤春手中太皇太后的懿旨,终究是没敢说话。
感觉自己得到了空前尊重的皇帝心情舒畅了,他以为是自己那一套复制粘贴的话术的威力,完全不知道他们是不敢对太皇太后的懿旨放肆。
大启立国五十余载,太皇太后掌权三十余载,昔年的摄政王坟头草都三丈高了,三大辅政大臣砍得砍头抄得抄家,只剩下一个崔鹏飞,崔鹏飞都是自废权柄放下了一切才得以保全一家老小性命。
当今皇帝实行仁政,主张礼贤下士广开言路,不以言语获罪,朝臣们便难免嚣张了一些,但有点年纪的老臣都是从太皇太后掌权时期走过来的,还没有飘到真不把太皇太后当回事的程度,不敢硬刚,遂一个个都鹌鹑了。
自我感觉良好的皇帝就叫李鹤春把所有参七皇子的奏折打包送到昭阳宫,“叫他好好看看,若非朕为他压下这些,他哪里还能在昭阳宫中好好活着。”
皇帝想要表达的意思便是:哪有什么岁月静好,是有人在为你负重前行,而朕就是为你负重前行的那个人。
薛瑾安对此,如实地发表以下看法:
【果然还得是老祖宗治得住人】
【皇帝你原来是啃老族啊】
【做皇帝,我上我比你行】
【分享文章:《一个人做了不适合的职业是不是该及时止损?》】
【分享文章:《来测测你的十六型人格吧,专业导师在线为你规划你的人生,找到最适合的未来》】
薛瑾安比起骂皇帝,现在更想让他赶紧退位让贤,于是索性就根据数据库里的x乎热帖、视频测试等众多热门元素生成了一堆文章贴上去。
皇帝听着骤然传入耳中喋喋不休的唾弃声,到最后竟然还开始一问一答了起来。
皇帝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他闭着眼在心里默念:他不过就是一个练武的他懂什么当皇帝!
结果就听回答的那个说:【谢邀,人在京城,刚下马车,利益相关,匿了。鄙人不才,科举三甲入仕途,一路官至一品,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量,然而实际上,我并不喜欢做官,我只是爱读书而已,官场尔虞我诈……】
皇帝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起来,神情逐渐严肃起来,缓缓坐直了身体,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莫非是崔鹏飞?嗯不对,崔鹏飞一心做官,不是他,那难道是……
皇帝心里一阵猜测,然而猜到最后,听到一句【x乎,分享你刚编的故事】【欢迎阅读x乎故事会】……
薛瑾安提取关键字,将数据库有有关x乎的数据都抓取到一起用来生成文章,没有排除掉网友的吐槽。
猜了半天结果发现是假的的皇帝:“……”
然后皇帝眼前又弹出另一篇文章,就在他以为这又是故事的时候,眼前弹出的却是问题:一、当事情发生时,您更关注事实真相而非别人的看法。不赞同/不太赞同/不确定/比较赞同/赞同。
皇帝花了近两刻钟的时间做完了172道题,然后弹出来一个对话框:【仅获知您的十六型人格测试结果,请支付10金/额外有专业导师规划未来,请支付50金】
皇帝:“……”朕是不是被耍了?
第51章
皇帝觉得自己大概是被人耍了, 但他想到自己刚刚花了两刻钟做了172道题,就怎么也没办法就此作罢。
薛瑾安如果知道他心中所想,一定会告诉他, 现代有个词叫做沉没成本, 即已经付出且不可回收的成本。因为某种原因前期付出的精力、金钱等综合成本较多, 在得不到回馈的情况下, 人类往往难以理性地做出取舍而选择继续投入更多,不过结果大多不尽如人意。
被沉没成本裹挟的皇帝哼笑了一声,“好,朕倒要看看这十六型人格是什么!”
他说着拿起桌上雕刻成瑞兽白泽的红玉镇纸,在心中对着脑子里的声音道,“此镇纸乃是取一块天然红玉雕琢而成, 其价值不菲,朕与你此物可抵得过这五十金?”
薛瑾安表示说了五十金就是五十金,拒绝额外开启典当业务:【余额不足,订单支付失败】
【此订单将为您保留一刻钟, 未在一刻钟内支付, 将默认取消订单, 请您悉知】话音刚落,一个红色的倒计时便悬挂在了支付页面上。
皇帝并不认识那些阿拉伯数字,但他也不笨,在知道初始时间是一刻钟的前提下, 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便有所对应,也几乎是立刻他就意识到这种简便形式的数字背后蕴含着多么大的价值。
就单说如果使用这种数字记账,账本的厚度都能减少三分之二!
皇帝登时对这能传音入密之人更好奇了,以前还只是戒备防范他,猜测着他背后会是受到何人指示;而现在他更想把这个人揪出来, 叫他为自己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