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大人,这是我爷爷和我种的莲蓬,今年只活了?十几株,我们捡了?最?大最?好的给你,你要早点康复呀,不?要生病。”
老百姓的东西,虞钦自然是不?能收的,可?小家伙在安十乌怀里还不?忘扑腾着往他这里递。
安十乌猝不?及防险些就要抱不?住他,连忙催促了?一句:“收着吧,孩子的一片心意,我都拿到手?上了?,人家还抢回去了?,唉。”
他语气悠悠,眼神里分明带着几分调侃。虞钦抬手接过:“我回头吩咐人找种子,今年我亲自动手?种,明年你也能吃上新鲜的莲子。”
两?人说话间墨竹领着人搬了桌子,拿了?账本和纸笔,虞钦一怔。
安十乌抬起下巴:“毕竟是百姓的心意,这也是对你的肯定褒奖,就算你让下人去退也退不?掉。”
虞钦转头看着还在和百姓推让的下人,安十乌又道:“让府上将送东西的人家一一记下,回头送了?银子回去就当买下了?,两全其美。”
他神色带着些许得意,虞钦也笑出声:“知道了?,郎君。”
安十乌不?自在的掂了?掂怀里的小胖墩,不?自觉避开虞钦明明清冷无双却?仿佛带着钩子的眼睛,看向台阶下一阵鸡飞狗跳。
虞钦摩挲着袖口的位置,牵住安十乌的胳膊走?向人群。
“各位,虞钦多谢大家的好意,大家的礼品今日我就收下了?,既是礼尚往来,烦请大家留下名姓,我也准备了?些回礼给大家。”
安十乌站在一旁,看着虞钦说要回礼后颇有些手?足无措的百姓,巷口处还有接连不?断闻讯而来的百姓,他将怀里的小家伙还给他的家人,也拿了?账簿和笔帮着虞钦一起纪录。
官府的衙署向来热闹,今日却?格外寂静无声,所以人似乎都忙碌着手?头的事?情,以至于没有闲心说一句话。
李遥舟提起笔又?放下,来回反复直至七次,笔尖的浓墨低落在微黄的宣纸上,晕成一片漆黑暗沉,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啪的一声将笔摔在地上,眸色深沉冷厉。
李绍这时?候抱着一塌文书进来,见此低头捡起地上的毛笔放回桌上:“大人,据说今晨雨停后就有百姓拿着东西去虞府看望虞钦,这会儿?还有人不?停赶去,来往的人群已经将整个铜雀街堵的水泄不?通。”
李遥舟敛起脸上的怒气,压下因为伏案而褶皱的衣袖,转身看向李绍时?神色缓和了?许多:“哥,对不?起,凤鸣……”
李绍脸上浮起痛惜,勉强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凤鸣已经被押解去北境的采石场,你也托人打点了?,剩下就看他的命了?。”
他上前两?步,拍了?拍李遥舟的肩膀:“大人也是秉公?执法,我知道不?怪你,你也是被架起来不?得已如此,怨只怨我平日教?子无方。”
“哥……”李遥舟心里无比难受,道理是这么一个道理,可?谁又?能真正过得去这个坎儿?。
李家门庭虽贵,但李遥舟从小过得也并不?好,他们家是偏远旁支,父亲又?去的早,就算李遥舟从小就表现出天赋,可?家族里的资源就这么多,有人占了?分到其他人身上的就少了?。
所以小时?候他都是和自己?同样丧父的堂哥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也一直守望相助,可?如今堂哥唯一的儿?子却?被自己?提拔起来的手?下亲手?毁了?。
偏偏他们非但不?能报仇,还只能将下手?的人供着。
李绍见堂弟这般,苦笑一声:“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如今是虞钦的事?情,你要将他怎么办?”
虞钦的事?情,李遥舟吐了?一口浊气,他的亲侄子在采石场受苦,虞钦平步青云,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这一刻李遥舟承认自己?不?是圣人,做不?到弃亲情于不?顾:“再?等?等?,再?等?等?吧。”
李绍唇轻轻颤动,半晌无言。
李遥舟心中一定,冷声道:“毕竟虞大人年纪轻轻,缺乏经验,贸然请朝廷进官恐怕不?太合适。”
李绍这时?候也注意到李遥舟桌上已经被弄脏的奏报,嗯了?一声,心中的郁结总算散了?两?分。
两?人相视一眼,就如同过去的几十年一般瞬间懂了?对方的心思。
最?近正是官员考评的时?候,凭着虞钦往日的政绩,上报朝廷也该给他进官了?,实际上这还是考虑到他的性别刻意压了?几番的结果。
毕竟虞钦实在才干出众,他的能力完全可?以掩盖性别的劣势,可?上官考评主动权就在李遥舟手?里,他再?是出众,再?会煽动人心又?如何。
李遥舟就是要让他营营汲汲竹篮打水一场空,反正自己?只是考虑到大局想再?考察一番,又?没有抹杀他的功绩。
或许这是李遥舟自欺欺人般的想法,但这样的结果虞钦不?想接也要接。
他二人三言两?语决定了?对虞钦的处置,正巧刘儒兴也行色匆匆带来了?关于虞钦的第?二个消息。
就连本来在这场祭祀中存在感不?高的上阳县令陆平生、何柏青也不?得不?为他奔波一番。
李遥舟坐在桌前,神色虚幻的看着那张被他弄脏了?的评书,耳边是刘儒兴又?急又?气的埋怨。
“大人就是那个虞钦,他怎么就心思那么阴沉,现在整个南平郡恐怕都传遍了?,大人你假惺惺装腔作势,我们其他人不?作为,只有他虞钦一心为了?百姓。”
“他啊真的不?怕和整个南平郡的官员为敌吗?大人,虞钦也太不?将你放在眼里了?。”刘儒兴恨恨的对自己?得来的一番消息做了?总结。
听他提到整个南平郡的官员时?,何柏青和陆平生对视了?一眼。
见屋子里一片寂静,李郡守坐在那处一动未动,阳光打在他一半脸上,遮挡住另一边的阴影。
气氛莫名凝滞,原本?一心告状的刘儒兴终于反应过来?,闭上了嘴。
何柏青见此心底悠悠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李遥舟终于抬起头,靠在椅子上眯眼打量着?眼前?这几位熟悉的下官:“孙殊贞,你说呢?”
孙殊贞已经尽量往人后躲了,可还是被揪了出?来?,他硬着?头皮上前?两?步:“大人,衙门?办事向来?都是有据可循,我哪里有什么主意?。”
他面上似乎多了几分诚惶诚恐,刘儒兴讥笑?一声:“好一个有据可循,你可真是忠心耿耿,虞钦本?人都不在这里,你还不忘自己的主子。”
他这话说得极为羞辱人,孙殊贞平日负责府衙的账务钱粮,虞钦这些年为衙署创收了不少,可以说如今府库三分之二的存银都是他想办法赚来?的,两?人走的近也正常。
可话到刘儒兴嘴边怎么别人好好一个朝廷官吏像下人一样。
何柏青眉头轻皱:“刘大人,好好说话,大人还在看着?呢。”
刘儒兴看了眼眸色沉沉正盯着?两?人的李郡守一眼,沉默着?朝后退了半步。
李遥舟却?突然嗤笑?出?声,大马金刀横坐在椅子上:“依孙大人所言,你觉得我应该按照什么旧例。”
当然是有政绩斐然者应上报朝廷破格加官,最好将郡守的位置让出?来?给他家公子坐,心里暗暗想着?,孙殊贞面上却?露出?几分犹豫,小心翼翼试探道:“我觉得虞大人很厉害,大人不妨帮帮他。”
李遥舟看着?孙殊贞半晌,突然捋着?胡须哈哈大笑?,起身走到他身旁,重重的拍了一把?他的肩膀:“你说的没有错,孙大人还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初心未改。”
见他还在点头应和,何柏青闭了闭眼,这个糊涂蛋,这么多年了还是一如既往的迟钝且没眼色。
别人都上赶着?和郡守大人同仇敌忾,偏他还在为虞钦说话,这不等于扎顶头上司的心吗?
不过换一个角度,他还真的要感谢虞钦,要不是虞钦发掘出?他严谨细心精于算学的特性,他恐怕一辈子到底都只?是个寂寂无名的小文书。
刘儒兴见状一时?间竟摸不清楚这位上官的心思,不由道:“大人,他将我们所有人都当成了踏脚石,你听听现在百姓都是怎么传的。说我们沽名钓誉,说虞钦勤政爱民?这才感动了高祖皇帝显灵,他这分明就是妖言惑众。”
李遥舟看他一眼,这也是个面子精明的糊涂蛋,他摆了摆手,打住了刘儒兴的话头:“可百姓说的对,高祖显灵是怜悯百姓,这是皇恩浩荡,虞大人用心良苦,感动上苍,我们也确实该为他表功。”
刘儒兴这次是真的不可置信,以至于他看李郡守时?视线直接到令人觉得冒犯。
李绍站在李郡守身后,如过去的几十年那般,他攥紧了拳头倏地又松开,从后面的书架上拿了空的评书,双手捧到李遥舟面前?:“大人说的没错,虞大人劳苦功高,正是该为他表功,否则要寒了为官者的心,大人不妨趁热打铁,送他上青云。”
他强笑?着?将评书打开,摆放在李遥舟面前?,整个书房又是一阵寂静。
没有人想到竟然是李绍第?一个提出?李遥舟应该为虞钦表功,要知?道今日似乎是李凤鸣流放北境出?发的日子。
李绍迎着?众人的视线,咽下嘴里的血沫,这才继续道:“大人素来?公正,虞大人此次有高祖相助,从前?也矜矜业业这么些年,大人不是一直很欣赏他吗?趁着?这个机会也该升一升了。”
李遥舟看着?李绍眼底的青黑,喉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塞住,沉默的看着?兄长坚定的动作,到底接过了文书,手指碰到文书的那一瞬,他在心里轻轻告诉自己来?日方长。
素来?坚定落子无悔的人,第?一次产生了后悔的情绪,谁能想到从前?虞钦对付别人的手段用在他们身上依旧犀利精准,一击必中。
刘儒兴一个劲儿说一定是虞钦散播谣言,可李郡守知?道他不会做自毁长城的事情,但是这一番谣言背后一定有虞钦的推波助澜。
李遥舟在提笔的这一刻突然想明白?昨日在祭台旁那些和他应和,一个劲儿感激自己的百姓,他们是找了人做戏,可不该有那么多人。
他原本?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自己所作所为被百姓铭记在心,自发流露真情实感,如今看来?恐怕也是受人指使,毕竟那些百姓在官员面前?一向谨小慎微。
捧杀,李遥舟心里突然浮现这么一个词。
原来?这就是虞钦的布局,在自己下定决心彻底按住他的时?候,虞钦也同样开始动手布局了。
当时?在祭台上那些有心人找来的百姓呼应的越厉害,旁观的众人心里刻下的印象就越深,等虞钦真正求来?雨水后那种强烈的对比也会更加明显。
同样都是为官,一个为了作秀不惜将自己的勤政宣扬的人尽皆知到令人反感,另外一个却?只?会默默无闻的为百姓做实事。
直至今日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虞钦凭借这一番操作将李郡守和他两?人的对比矛盾摆在了所有百姓面前?。
那么倘若这个时?候他受到了李郡守不公的待遇,这会将这件事的核心矛盾不断放大,对李郡守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一只?手按在左侧青铜虎头镇纸上,大半辈子写的一手好字的李郡守笔尖扭曲了一下。
到底是多年的功力,还不至于被这件事情气得失了理智,很快一张文采斐然,满是赞赏的评语落于纸上。
李郡守虽然迫于形式改变主意?,但他既然说了要送佛送到西,索性趁热打铁带着?一众官员去看望因为养伤告假的虞钦。
这个时?候已经临近正午,铜雀街依旧有挑着?担子挎着?篮子往来?的百姓,他们只?好在街口下车,步行过去。
饶是李郡守看到这番景象心里也充斥着?些许嫉妒与复杂,受万民?拥戴,这大概是每个官员的梦想,他们劳碌半生都未做到,可虞钦现在已经拥有了。
原本?就沉默的一行人,此刻已经无声待沉寂。
“让让让,快让让。”赶着?两?只?山羊的放羊倌儿举着?鞭子,一边狂奔着?追羊,一边朝着?前?方的行人大声呼喝。
李郡守回头,见羊群疯癫,忙侧着?身避让。放羊人这个时?候终于赶上来?,一把?抓住纤绳,在羊背上抽了一下,撑着?腰喘了几口气,呼吸还未平复便转头小心翼翼的朝几人道歉。
“几位贵人,真的对不起,刚刚一时?大意?竟然被这两?个小畜生跑掉,差点伤了贵人。”
刘儒兴正要呵斥,被李郡守抬手打断,他面露微笑?,指着?两?只?半大的山羊道:“这是你养的羊羔吗?看着?还不算大,怎么就牵上街了。”
要知?道铜雀街基本?住的都是权贵人家,这些普通百姓过来?时?基本?都会小心翼翼,牵着?羊行走在这条街上也算是怪事。
放羊人见贵人不怪罪,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山羊的脑袋:“虞大人为了给百姓求雨不惜割伤自己,我们乡里好多人都送东西来?看他了,我家里养的最精贵就是这羊了,吃了大补,我想着?送来?给大人。”
“这羊你原本?是养来?卖的吧。”李郡守神色复杂至极,望着?放羊人因为风吹日晒布满沧桑的面颊不由道:“要是送了虞大人,你家里后面怎么办?”
放羊人摆了摆手,咧着?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浑不在意?道:“本?来?就是养来?打算给我家臭小子当聘礼的,如今大人需要先给他吧,原本?想着?老天不开眼这次干旱严重的话能活着?就不错了,还娶媳妇儿?”
何柏青和孙殊贞面面相觑,心里不由得羡慕不已,这人一看就是乡里来?的,连郡守也不认识,却?惦记着?虞大人,他们什么时?候有这排场。
虞钦的运气也实在好,有高祖显圣和民?心所向这两?张护身符谁敢说他是装神弄鬼,他日后已经肉眼可见的前?途坦荡,恐怕真要应了从前?所想,有朝一日要靠他护佑一二了。
刘儒兴看着?放羊人匆匆离去的背影,也不知?和虞钦什么仇什么怨,逮着?机会就要嘀咕两?句:“虞大人这次恐怕真是收获了不少,别人娶媳妇儿用的山羊他也好意?思收,虞家不是巨富吗?何苦要与百姓争利。”
这次李郡守也没有理会他,读书人这一生,最显贵的是金榜题名、御前?封官,最荣耀的却?是百姓执手含泪,十里相送。
不过是收些不值钱的东西,那是最好的认同和赞扬,照刘儒兴这么一说,其他那些卸任时?同样被百姓追着?马车送东西的官员算什么。
几人不紧不慢赶到虞府,就看到府门?前?摆了有七八张桌子,几个动作利索的账房手指拨弄算盘珠子几乎只?看得见残影。
虞钦站最前?面的位置,将身后他那个小夫婿递过来?的红封递到面前?的百姓手中,来?人便高高兴兴放下东西,满脸荣耀兴奋的离开。
李遥舟深深吸了一口气,几步间,已经挂上了满脸笑?意?:“虞大人在家修养还这般忙碌,身子骨可有大好。”
虞钦闻声回头,似乎有些意?外,但他很快也笑?着?从桌子后面走出?来?,朝着?李郡守几人行礼。
这会还剩下三三两?两?的百姓,几乎全都是居住于蓉城内,自然也认识李郡守这群官员,连忙在地上跪下。
李郡守弯腰扶起满脸惊诧惶恐的放羊人:“起来?吧。”又转头免了其他人行礼,象征意?义的询问一番农耕情况,这才看向身旁安静站着?的虞钦:“虞大人你这摊子铺的这般大,又是在做什么?”
虞钦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堆积如上的山珍皮毛、水果鸡鸭,笑?道:“回大人,有百姓听闻下官生病送来?许多礼物,百姓生活不易,拿出?的这些东西想必都是家中珍藏已久,我受之有愧。"
“索性近日是我与郎君新婚,也回他们一个红封,沾沾喜气。”
第47章 上阳
何柏青几人看了刘儒兴一眼,对方站在李大人身后笑眯眯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刚刚说别人坏话转头却被打脸的尴尬。
李遥舟颔首:“虞大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滴水不漏,那你不妨再猜猜我们这群人这次登门的意图。”
虞钦笑了笑,指着他?手里提着的东西:“大人不也是?来?探病的吗?劳您惦念,里面请。”
他?朝安十乌看了一眼,安十乌点头示意他?安心,便接手了虞钦的活儿,自?己给剩下的几个?人送红封。
两人这般默契的模样倒是?让李郡守等人多看了几眼。
一番寒暄过后,李大人好像突然想起正事,放下手里的茶杯,低头从袖口掏出一张薄纸,递给虞钦:“如今朝廷考评也差不多要?开始了,这次要?恭喜虞大人,又建新功。”
虞钦看了这个?老狐狸一眼,打开是?他?在任三年的考评文书,毫无意外的一级甲等,最后的推荐语却有一小片空白,那一处是?推荐职位的地方,就知道他?们这位郡守大人不会轻易松口。
他?笑了笑将评书递还给李遥舟:“多谢大人提携。”说着感谢可他?面上?纹丝不动,只静静抿了口茶。
李遥舟眼底一暗,将评书扣在桌上?,身体?向椅背靠去,看向虞钦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意味深长:“做人还是?要?留一线,毕竟谁能保证自?己永远会处于上?风。”
这是?在警告自?己之前的小动作?,虞钦似笑非笑,指尖在桌上?敲击出均匀的节奏:“确实如此。”
两人对视间?气氛莫名凝滞,何柏青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不是?说好过来?做伯乐的吗?这剑拔弩张的模样。
不过何柏青多少有些理解李郡守。被自?己的下属挑衅确实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尤其这人还是?自?己之前从未放在眼里的。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小小的文书如今也能坐在那里和?郡守大人叫板了。
两人都对彼此很了解,李郡守也不再做无谓的事情,直接开门见山:“既如此,上?阳县来?年空缺,你便去那里补缺吧。”
上?阳县令陆平生原本拢着双手作?壁上?观,突然被点到名字止不住咳嗽,动静大的其他?人都担心他?一口气上?不来?,他?倒是?也想一口气蹬腿算了,但此刻显然不是?时候:“大人,虞大人补缺,那下官呢?”。
陆平生头发胡子?已经半花白,比起李郡守,看起来?真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
之前这几人交锋,他?乐得看戏,反正作?为边缘人物无论如何也波及不到他?身上?,之前大家都有默契虞钦要?接手蓉城县,虽说他?如今和?上?官有了龃龉,但这位显然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再不济还有乾县。
上?阳县那个?犄角旮旯的破地儿谁能看上?,他?还打算在那里养老呢。
李遥舟如猛兽般压迫的目光直直看向虞钦,这样的消息都没有令这人有顷刻动容,他?心底生出莫名的危机感,转头看向陆平生时是?也没了多少耐心:“你任县丞,辅佐虞大人在任期的政务。”
“这,虞大人……”陆平生看向虞钦。
李遥舟沉了脸,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陆大人,在其位谋其政,上?阳不需要?尸位素餐的官员。虞大人有才干且对百姓怜悯,正该要?这样一位一心为民的官员去治理。”
谁不知道上?阳县穷苦贫瘠,一般只有没背景的官员才会被派到那里,陆平生这么多年没挪窝,就是?因为没有人愿意接任。所以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他?们两人的交锋,自?己被莫名降了职,他?还要?说话,就看见李遥舟幽深的视线,忙闭上?了嘴:“全凭大人安排。”
李遥舟当着几位县令的面写下了对虞钦的推荐职位,上?阳县令,一个?山匪蜗居,荒山遍布贫瘠之地,期间?虞钦一言未发,让期待事情还能有所转圜的陆平生彻底死了心。
安十乌将事情处理完回房的时候,正遇见虞钦低头处理伤口,他?上?前接过虞钦手中的药粉,指尖点着药瓶一点点均匀的撒在伤口上?。
皮肉割裂的痕迹落在虞钦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安十乌原本的好心情也沉了下去:“你是?不是?当自?己是?铜皮铁骨,倘若我知道你会以伤害自?己作?为手段,我是?绝对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虞钦放软了身体?从身侧紧紧抱着他?,半晌无言。
安十乌突然就哑了声,满腔责怪的话再说不出口。
他?转过身,看着虞钦的眼睛,认真道:“以后要做什么最起码和?我商量一下,而且任何时候身体?健康都是?最重要?的,待自?己好一些,不要让自己活的那么紧绷,也不要?让我担心你,好吗?”
虞钦笑了笑没有回答好或是?不好,只是?倾身跨坐在安十乌腿上?,直接吻住了他?略带担忧的眉眼,再到脸颊,鼻尖,慢慢下移到嘴角,温柔又缠绵。
安十乌睫毛颤抖,手中的药瓶不知什么时候滚落在地,双手下意识禁锢着虞钦劲瘦的腰身,仿佛要将这个人融进血肉。
两人顺着力道双双倒在床上?,安十乌俯身密密麻麻的吻落下,似乎男人在这一方面天生就无师自?通,如今的安十乌早已不是前几次只会被动挨打的愣头青。
虞钦愣了愣,嘴角忽然扬起笑意,仰头迎接着青年热烈的爱抚,他?双手熟练的拉扯安十乌的腰带探入微敞的衣襟,下一刻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挡住。
“不行”安十乌猛的翻身从虞钦身上?离开,虞钦望着帐顶眼中有一瞬间?的茫然,耳边是?青年压抑的喘息。
他?偏过头,只见安十乌正胡乱的拢好衣服,四目相?对间?皆是?情动隐忍的彼此,安十乌不由?得用手盖住眼睛,轻笑出声:“钦哥,要?节制,而且你还受着伤呢,伤还没好之前都不能乱来?。”
昨夜已经没禁住诱惑当了一回禽兽,同样的错安十乌绝不会犯第二次。
虞钦视线落在安十乌隐隐有些异样的下半身,轻轻吐了一口气,那颗心早就因为面前这个?男人软的一塌糊涂。
他?侧过身,食指划过安十乌的喉结、侧脸,最后点着青年温热的唇,带着几分承诺的意味道:“我以后一定记住你的话,无论任何时候都将身体?放在第一位,安十乌,我们日后还要?白头到老的。”
安十乌,我们日后要?白头到老的,安十乌不得不得承认外表冷清正经的人讲起情话来?比一般人更让人心动。
这一刻他?愿意竟自?己的命都给虞钦。看着眼前人格外认真的眉眼,他?心口起伏不定,莫名的悸动充盈全身。
他?抬手摸了摸虞钦的脸:“钦哥,以后你有我,往后余生,无论是?刀山火海,还是?鲜花繁锦我都陪你走?下去。”
虞钦目光紧紧盯着安十乌,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喉结滚动不已,半晌,终于哑着声开口:“安十乌,有些话说出了做不到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安十乌挑了挑眉,突然凑近虞钦,紧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上?,灼热的呼吸落在他?如白玉般的脖颈:“什么惩罚?挖心挖肺的惩罚吗?”
他?故作?深沉压低了声线,虞钦却蓦然笑出了声,紧紧盯着安十乌,眼中带着他?自?己都未发现的偏执:“比挖心挖肺更惨烈的惩罚,大约是?千刀万剐吧。”
安十乌一愣,略带思索的眉眼似乎犹豫了一瞬,虞钦抿唇,不顾手腕的伤,攥着他?的指尖骤然收紧。
安十乌吓了一跳,连忙掰开他?的手:“刮刮,刮,我要?是?违背了誓言你想刮就刮,别动了,等会儿伤口裂开了。”
听到他?肯定的回答,虞钦这才罢休,任由?安十乌小心翼翼的捧着自?己的手腕,眉眼中尽是?温情。
安十乌见此直接气笑了,抽了发带将他?的手直接绑在床上?,上?面还压了一个?枕头:“这下总动不了了,你这脾气也不知是?像了谁。”又臭又硬。
明眼看着是?温润如玉翩翩公子?,骨子?里却执拗倔强,霸道要?强。
“或许是?像了我那未曾谋面的爹爹。”虞钦突然说了个?冷笑话。
“是?吗?”。安十乌愣了下,这意思是?他?清楚他?爹的情况,亦或只是?随口一说。
怕触及虞钦的伤心事,安十乌从不在虞钦面前提起他?的亲生父母,没想到虞钦态度倒是?坦然。
虞钦眼神微动,看着安十乌,莫名多了许多倾诉的欲望,他?淡淡笑了笑:
“你倒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关于我亲生爹爹的事情,娘亲没有瞒着我,他?对我不在意,我对他?们同样没有什么感情。”有时候血缘就是?这么奇妙,就像他?们一家三口明明没有见过,却一脉相?承的冷血无情。
安十乌没有插话,只静静的看着虞钦。
看来?他?确实是?对自?己的身世知之甚详,或许原本的轨迹中他?走?上?那样一条路真的不是?意外。
还未等安十乌想明白,就听虞钦道:“我的父亲富可敌国,家中更是?妻妾成群,我爹爹虽然是?正夫,但娘家势弱,前面又有庶长子?。”
“当初他?的地位其实已经岌岌可危,说不好后来?半辈子?还要?看庶子?的脸面生活。我爹发现怀了我时,所有人都喜出望外,大家小心翼翼,满心期盼等待着嫡子?出生,却不想我生出来?后是?个?哥儿。”
等等,这个?走?势,有种狗血袭来?的不妙感,偷龙转凤,还是?狸猫换太子?。
安十乌眉心一跳,有些不敢听下去,果?然接下来?虞钦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
“当时我爹的妹妹正好去看望他?,她甚至不顾自?己身怀六甲在一旁陪产。”
“在看到哥哥生了一个?小哥儿时,她一时激动竟然提前发动了,恰好生下了一个?男孩儿,而我的亲爹也不知道鬼迷心窍还是?早有预谋,哭求着妹妹将两人的孩子?换了过来?,就成了如今的局面。”
第48章
“你这?话的意思是虞夫人?应该是你的姨母,而你的亲爹如今养着的孩子才是虞夫人?的亲儿子。”虞钦这?话有些绕,安十?乌掰着手指头?又捋了一遍。
虞钦侧躺在床边,随手拨弄着床帐上垂下的流苏,微微垂下眼帘:“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