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绥看着他眼里的光,若有所思。
或许连林知屿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逐渐扬起的语调中掺杂了多少兴奋。
片刻后,牧绥伸出手,食指缓缓抬起,落在林知屿的下巴上,轻轻一勾。
林知屿被迫仰起头,眨了眨眼:“干嘛?”
牧绥嗓音低沉:“想亲你。”
林知屿:“……”
他说得太理所当然,林知屿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最后他轻哼一声,主动凑过去,在牧绥唇上轻啄了一下,然后趁机夺回了自己的手,坐正后伸了个懒腰。
林知屿盯着屏幕上的剧本想了又想,突然眉梢一挑,神色间带了些狡黠的味道:“要不这样,我让黑粉再吵两天看看,他们到底最希望我翻哪辆车?”
牧绥被他逗笑:“你还真是……”
林知屿摊手:“他们既然希望我满足出演正剧的愿望,总也要付出点什么,不然就我一个人痛苦,也太不公平了。”
他话音刚落,手机震了一下,李青时的消息弹了出来——
【李青时:决定好了吗?】
林知屿摸了摸下巴,眼珠一转,缓缓敲下一行字:
【纸鱼:再让我观察一下群众的呼声:)】
【李青时:……】
林知屿满意地放下手机,转头看着牧绥:“你快去洗澡,我们等会再出去玩玩。”
牧绥问:“不再考虑一会?”
“不用了,这些黑粉看不得我休息,没两天就会给我安排好一切。”林知屿笑眯眯地把他拉了起来,推着他往浴室走,“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我假期还没结束。”
半小时后,收拾妥当的两人出了酒店。
微风轻拂,河畔树影摇曳。远处的小巷里,传来摊贩的吆喝声,热闹非凡。
林知屿晃了晃牧绥的手,唇角扬起,眼里满是清亮的光:“中午想吃串了,我请客。”
牧绥低头看他,眼底浮现出浅淡的笑意:“好。”
林知屿最终接下了《警号191》和《长河古道》。
这两部的剧本和制作班底都堪称一流, 无论是黑子还是粉丝内部,都呼声极高,林知屿原本实在是纠结不下。
于是李青时大手一挥, 全给他接了——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全都要。
这两部剧的拍摄时间正好错开,相当于他之后四五个月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加上进组前的准备工作,林知屿在一周后被迫终止了假期。
《警号191》以即将退休老警员的警号为引, 串联三十年基层警察群像。由于时间跨度长, 对主演演技的要求十分严苛。主要的三位老警员都是业内出了名的演技派饰演, 而与他们搭档的青年干警, 导演和团队更是千挑万选,试了将近百名演员。
另外俩个干警角色先后确定了话剧出身的科班演员,唯独男主季昭迟迟没能定下。结果那天黑粉们一闹,拿出林知屿粉丝精心制作的《青鸟》混剪轮番私信, 直言他上可徒手攀岩救人质, 下可只身钻井抱小孩, 眉宇间温柔与英气交缠, 十分符合基层干警的特质。
不明真相的导演慕名一看,还就真给林知屿的团队发来了剧本和试戏邀请。
林知屿在古镇酒店里临时开了个线上会议,和导演短暂地交流了半个小时, 季昭这个角色就这么拍板落定。
快得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但据说很多导演只要和面试的演员随便一聊, 就能通过对方的气质与谈吐判断出这是否自己需要的演员,林知屿从前对此半信半疑, 等到正式进组试妆的那天, 他才体会到所谓的导演“直觉”有多么精准。
化妆间的镜子里,穿上警服的自己仿佛和角色融为一体。为了符合人物设定, 他特意剪了个头发,深蓝色制服压制了他神色间的慵懒与随性,衬托着腰背板正笔挺,宛若一棵俊俏的青松,初出茅庐又锋芒毕露。
由于和他之前饰演的两个角色都截然不同,定妆照一经发出分分钟就上了热搜。
而毗邻的另一条,正好是粉丝在裁判文书网找到的徐冬冬的判决——涉及职务侵占罪与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归还非法所得并处罚金。
可谓是大快人心。
期间徐冬冬的老婆给他打了很多次电话求情,林知屿只在最开头说了一句:“他是个成年人,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至于享受到了他非法窃取的果实的你……也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之后,但凡没见过的号码都被他拉进了黑名单里。
《警号191》的拍摄地不在A市,在一座东南沿海的城市里。牧绥没法经常陪他,只在周末时偶尔来上几趟,住上一两天就走。听说由于他的复健成功,没少气煞牧穹宇那个混账亲爹,就连一直在外逐梦娱乐圈的牧云霁都时不时地被拉回去争权。
不过牧绥似乎不怎么在意。因为没了不良于行带来的诸多不便,他直接在集团内部大杀四方,没多久就把爹收拾得服服帖帖。
春装的警服有些单薄,皮带勒出一截劲瘦有力的腰身,整个人更是盘靓条顺的。每次拍戏时往那一杵,不少路过的群众都要被吸引来目光,忍不住驻足观望。
牧绥更是如此。
但林知屿的戏份总在早上,夜里厮混时总是要克制着力。
不过更多的时候,林知屿还是喜欢窝在他的怀里,耳鬓厮磨地睡上一晚素觉。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林知屿在《警号191》杀青的那天,《风起长夜
第一部:孤城闭》正式上映。
由于预售的一骑绝尘,上映首日,《风起长夜》的排片场次达到十几万场,排片占比超过50%,轻松突破了4亿元票房。
微博热搜更是居高不下,自来水和二创似雨后春笋一般,瞬间席卷了各大平台。
林知屿回到A市休息了两天后,也挣扎着起身,打算买两张电影票,带着牧绥去尝尝成品的咸淡。
结果看了半天,黄金时段全是满场,只能被迫买了早上八点半的,赶了个早八。
还耗费了五百巨资,不知道的还当是坐在导演席位上,由林昭衍亲自陪同观影。
为了防止被人认出,临行前林知屿还特意拉着牧绥换了身他平常不常穿的衣裳,伪装成俩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在开场广告放映时才落了座。
不过因为绝佳的身材和气质摆在那里,经过走道时还是吸引了不少观众侧头注目,幸好影厅昏暗,加上电影即将开场,所以她们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电影以倒叙开场,画面中出现一片贫瘠的原野,红鬃马奔过林间小道,载着背上摇摇欲坠的晏行己。山川变幻,晏行己抬起苍白的一张脸,最终滚落在梁国城外不远的山岗上。
“抵达梁国的那一刻,我才明白,长安是我必须回去的故乡。”
沉闷的鼓点声起,故事正式开始。林知屿只看过许清琢的剧本,虽然对大致剧情有所了解,但看到成片之后,却还是被深深吸引。
直到许清琢正式登场,稷下学宫的熹微晨光中,匆匆行过的寒门学子身着一身简陋衣裳,抱着书简的指节葱白。
光柱将长廊切割成明暗分明的两半,在与光下款步走来的晏行己交错的瞬间,他抬起头,朝镜头投来惊心动魄的一眼。
影厅里顿时听取“哇”声一片。
旁边的姑娘更是抓紧了朋友的手,说道:“我天!虽然昨天已经看过一次,但今天再看还是会被这个出场震撼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夸林昭衍会拍,还是夸林知屿会演。”
林知屿老脸一红,去够冰镇可乐的手差点一滑,还好牧绥眼疾手快地在帮他托住了杯底。
林知屿往他那边靠了一点,压着声音正打算说些什么,余光里却注意到了牧绥专注的目光。
他正定定地盯着屏幕,眼里被银幕上的光映出一片亮色。
今早出门时为了伪装,他的头发都没有特意打理,发丝随意地散落在额前,所有的棱角被悉数遮掩,透着一股莫名的柔软。
林知屿把本来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似笑非笑地贴着他的耳朵,用气声说道:“本尊都在这了,怎么没见您看我看得这么认真?”
“我要是不看他,你又会说我浪费。”牧绥的指尖划过林知屿腕间青脉,目光却没能从银幕上挪开。
林知屿故作不满地哼哼了一句“新鲜感终归不是爱[注1]”,虽然调子走得比过山车还要跌宕。
不过他也没打算继续逗牧绥,只是借着他的肩膀做了个靠枕,目光灼灼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剧情。
学宫交游、惺惺相惜,许清琢和晏行己像是对照的一体两面,最终的殊途在日常相处的细节中亦早有暗示。而后晏家被陷害抄家,许清琢主簿之职被替,无情的命运将两人向前推去。只是蹲在草垛中逃离长安的那一刻,晏行己从缝隙中望向救命恩人无情转身的背影,不知会不会想到,在他渴望的天下清明来临之前,他会亲手葬送这位同窗的性命。
电影最后一幕,是通过重重检查关隘的晏行己大口大口地喘息,眼中映照着天穹中自由翱翔的苍鹰。
而长安城楼上,许清琢望向远处的浩渺群山,吞吐的烟波在他眼中幻化成一片腥风血雨。
片尾曲响起,冰冷铿锵的鼓点把电影的史诗感推到极致。
林知屿连忙起身,在灯光亮起前拉着牧绥往外走。
然而他在结尾时多耽搁了几秒,刚走到第三排的台阶时,影厅瞬间亮了起来。
林知屿差点和旁边走出来的观众撞个正着,多亏被牧绥提前拉住了。
“不好意……”那个女生抬起眼和他对上了一眼,瞳孔顿时放大,话锋一转:“你是……”
“哎!快看片尾还有彩蛋先别急着走!”林知屿压低了帽檐,挡住了她的视线,语速飞快地说完,然后趁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地拉着牧绥跑了。
只留下几位观众疑惑地说:“……我记得没有彩蛋啊?”
不过等两人回到家中时,#电影院偶遇林知屿#的词条还是冲上了热搜。差点被撞到的女生掏手机时分外忙碌,拍出来的照片也是光影模糊,但在场的观众口供一对,特征一描述,几乎可以确认是他和牧绥本尊。
但是围观网友不知道该先笑林知屿出来看个自己的电影都得全副武装堪比谍战,还是该笑他也要花个大几百块赶早八场次被影院狂割韭菜。
哦,更重要的是这人为了脱身还无所不用其极,欺骗观众。
一时间,《风起长夜
第一部》的讨论热度更上一层,影迷轮番轰炸林昭衍速速复工剪辑下一部,票房更是水涨船高,一路突破五十亿。
林知屿靠着《青鸟》逆转口碑,成功复出,现在又靠着《风起长夜》打开了国民度,彻底跃升。
等到三月份《长河古道》开机的那天,在集市上拍摄第一场戏时,更是吸引了无数附近居民的围观,连五六十岁的大爷大妈都能认出他是如今娱乐圈炙手可热的演员。
而他从前的那些黑粉要么销声匿迹积蓄实力,要么披皮潜进粉丝群里,揣着导师push研究生的经典语气说上一句:【纸鱼复出一年就只有这点存货吗?是不是谈恋爱懈怠了,连重量级的奖项都没有,和同期艺人相比进度差太多了,要抓紧啊!】
但很快,六月份举办的电影华像奖就公布了提名,林知屿的名字赫然在列。
“许清琢这个角色演得很好, 赢面应该很大。”
林知屿靠在地下室的沙发上,打着哈欠翻动着李青时发来的高定照片。他如今的咖位今非昔比,各大品牌抢着合作, 衣服和饰品挑都挑不过来。
“林导和谢哥也是这么说的。”林知屿随性地回道。
《风起长夜》中,许清琢和晏行己的戏份近乎分庭抗礼,所以在参评送审的时候,剧组把他和谢景遥一起作为最佳男主角的候选给送了上去。不过谢景遥认为自己这次的角色比之之前也没有太大突破,仍旧在他的舒适区里, 虽然也进入了提名, 但获奖的几率不大。
所以剧组所有的希望都汇聚在了林知屿的身上。
“哦, 那他如果得奖了, 是不是要请全剧组吃饭?”茶几上摆放的ipad屏幕中出现了牧云霁的脸,他和江逾白最近正好接到了同一档音综,现在正好在同一个化妆间里准备妆造。
林知屿抬眼瞥了一眼,就看到江逾白面无表情地伸手, 把摄像头转回到自己身上。
隔着屏幕对上林知屿的目光时, 他一个大变脸, 眉眼弯起温柔的弧度, 语气极轻:“我还没见过华像奖的奖杯呢。”
像是在暗示什么。
林知屿也豪爽地说道:“如果今晚真拿了奖,我把它放你那寄养几天,你看够了再还我都行。”
旁边的牧云霁一听, 划着椅子就飞到了江逾白的后方, 给他上妆的化妆师拉都拉不住。
“那我呢?”牧云霁不爽地说,“怎么说我也是成就你演技的一环, 你把奖杯给他了, 请我吃个饭总行吧?”
林知屿撩起眼皮睨了他一眼,没懂这人怎么天天就盯着他钱包里的二两地。
他张了张嘴, 正要说话,就听江逾白柔声说道:“奶奶最近身体好了不少,她也很想和你一起吃饭呢。”
察觉到不对味的牧云霁觑着他,没好气地问:“我怎么感觉你像是故意针对我?”
江逾白笑笑,语气依旧轻缓柔和:“我怎么敢啊,牧老师。”
不知道是不是林知屿的错觉,隔着屏幕他都能闻到一股奇怪的火药味。原剧情还说这俩情投意合,现在一看怎么都快往针锋相对蹦了。
果然包办婚姻不可取。
他暗暗感叹道。
“行了,我马上要出发了,谢谢你们的祝福,要是真得了奖我直接群发……”
林知屿忽然止住了话头。
他瞪大了眼睛,看向正从健身房里走出来的牧绥。
前段时间他们刚搬了新家,毕竟他的男朋友十分有钱,足以玩个“狡兔三窟”。新换的房子是城郊的一套别墅,地下室里正好分成了家庭影院和健身房两个部分,林知屿甚至怀疑他就是冲着后者才买了这套房子。
牧绥的腿虽然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毕竟多年未曾使用,肌肉都掉得差不多了,目前还需要进行肌肉力量强化等康复训练。
“怎么不说了,网卡了?我就说姓牧的买的什么偏僻地方的房子,网都能差成这……”
林知屿“啪”地一声挂断了通话。
“是牧云霁?”牧绥不咸不淡地问道。
林知屿起身,心想我这离健身房总共也就这么点距离,你明明就是听到声音才出来的,还搁着装呢。
但表面上还是弯着眼睛对牧绥笑了笑,抬手捏了捏他上臂充血的肌肉,夸赞道:“练得不错。”
牧绥:“……今天没练手臂。”
林知屿的眼珠子一转,又去摸他的胸,笑嘻嘻地说道:“那这总练了吧,我刚刚看到你抡着大杠铃做推举了。”
牧绥:“……”
他无奈地应了一声“嗯”,又问:“和他们说了什么?”
“没什么,”林知屿想要去亲他,却被牧绥抬手挡了下来。
“都是汗,脏。”
林知屿瘪了瘪嘴,又回道沙发上坐下,说:“我弟和你弟说拿奖后要我请吃饭。”
牧绥沉默了一会,落在他脸上的目光晦暗不定,半晌之后才捏了捏他的耳垂,说道:“不行。”
过了片刻,又道:“……先回家。”
林知屿掀了掀眼皮,说:“不行。”
他看着牧绥一下子沉下去的眼,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无论今晚拿没拿奖,结束后的时间都被剧组预定了,等明天吧,好不好?”
牧绥这才松开了手,转身离去。
“你要干嘛?”林知屿问道。
牧绥:“……还没练完。”
暮色四合。
#林知屿华像奖提名#的词条在热搜榜上反复沉浮。论坛高楼里飘着黑粉的嘲讽截图——去年金芒奖他错失最佳男配角时泛红的眼尾,还配上了“磷脂鱼今日是否能逆风翻盘”的刺眼字幕。
【有时候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究竟是黑子还是林知屿的辱追粉,资源是你们撕的,奖项是比粉丝还迫切的,果然搞抽象还得看天赋。】
【老实说《风起长夜》的奖项挺稳的,毕竟口碑票房双丰收,就是选送了两个男主演,感觉很像内部打架,林知屿可能会输,毕竟谢景遥是各大电影节的常客。】
【许清琢的高光戏份在二三部比较多,如果一起评选会比谢景遥稳,不过不少影评人都盛赞过林知屿的突破性演技,倒是不必太悲观。】
【信女愿三年不谈恋爱许愿林知屿拿到影帝,去年的谢云策已经是我的意难平了,求求了满足我一下吧!】
【没关系,《警号191》马上也要播出了,我的唯一圈内人脉说这部的正片也很牛,说不定有希望冲刺一下下一届的金芒奖。】
【还有《长河古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明年能看到林知屿在金芒奖颁奖典礼左右手互博?】
【去年入坑的林知屿粉真的很幸福,果然追星就要追演技派!真的很有成就感!】
【其实早入坑当养成游戏玩也很不错:)从全网黑到爆红也是很爽的!】
【红毯要开始了!】
牧绥划熄手机屏,保姆车顶灯在戒圈上折射出冷光。他伸手拂过林知屿微颤的睫毛:“西装要被你攥出印子了。”
“不好意思啊,紧张。”喉结在丝质领带下滑动,林知屿撩起眼皮看着他,抬手握上他的手腕,外面是仲夏温热的夜,他的掌心却凉得惊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克制不住。”
牧绥反手覆住他的手背,恍惚间有些想起林知屿第一次走红毯的时候。
“紧张也……”
林知屿和他想到了一块,还当他又要说当时让周明传达的那句话,连忙抵住了他的唇。
牧绥把他的手按下:“我是想说,不管怎么样,今晚,你已经很耀眼了。”
林知屿脸一热,干咳了两声。
牧绥抓着他的手,把之前的那个金色素圈戴到了他的手指上。
车门打开的刹那,尖叫声如潮水漫过警戒线。
他低头轻轻在林知屿的指节上一吻,说道:“去吧,我在颁奖现场等你。”
镁光灯闪烁。
踩上红毯的瞬间,林知屿收紧了背肌,长枪短炮如同向日葵般追着光转动,镜头牢牢地落在他的身上。
现场的尖叫声瞬间攀至高峰,粉丝们高举灯牌,口号震耳欲聋。
“林知屿看这里!”“左边!左边!”
他身上的定制西装被剪裁得恰到好处,流畅的线条勾勒出挺拔的身姿。衣摆的暗纹随步伐漾出银河,林知屿在签名墙前转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刚刚戴上的素圈。快门声骤密如暴雨。
“林知屿——!”
主持人的声音透过话筒放大,现场气氛又被推向一个小高潮。他朝对方微笑,顺势接过递来的麦克风。
“知屿,先恭喜你获得华像奖最佳男主角的提名!”主持人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这次是你第一次提名影帝奖项,对你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他握着麦克风的手指收紧,无名指上的金色素圈反射着刺目的光泽,似乎连心跳都随着指间的温度回暖了些。
脑海里闪过太多画面——深夜里蹲在片场角落练习台词到沙哑的嗓音,镜头前无数次沉浸在许清琢经历里的艰难,去年金芒奖颁奖典礼上荧幕中谢云策抛来的那一眼,还有废弃场景的夜色下牧绥柔软的拥抱。
他低低地笑了笑,眼神里像是藏着夏夜微风拂过湖面的温柔。
“意义嘛……”他顿了顿,缓缓说道,“大概是某天早上醒来被迫开工时,突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样的生活好像也很不错。我喜欢看到剧本中的文字走到现实的感觉。”
主持人显然没想到他会给出这样一个回答,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听起来,知屿是真的很热爱表演呢。”
林知屿垂下眼睫,指腹在素圈上轻轻一转,语气平静:“也许吧。”
强制上班就像强制爱一样,抵抗不了,只能躺平接受了。
不过在看到自己的塑造的人物在荧幕上活过来的那一刻,他确实会感到无比满足。
或许,在漫长的未来中,他会找到想做一生的事。
当然,按时休假也必不可少。
林知屿又配合主持人聊了几句,随后继续走完红毯,进入会场。
一个小时后,此刻的华像奖颁奖典礼,正在等待着最后的高光时刻。
林知屿坐在候选者席位上,手指搭着膝盖,一下一下地敲。
身旁的谢景遥低声开玩笑:“你这样像在等判决结果。”
林知屿回道:“怎么不算呢?”
会场灯光渐暗,最佳男主角的奖项提名正式开始。
最前排,各大电影公司的高层、投资人们并肩而坐。牧绥的身份摆在那里,作为资本方之一,他不需要通过邀请函入场。不过,他没有去正中央那些资本家最爱扎堆的地方,而是挑了个视野最好的位置,刚好能清楚地看到林知屿座位的方向。
林知屿下意识地偏头,在人群中捕捉到那道熟悉的目光。
牧绥的坐姿一如既往的松弛,西装袖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冷白色的腕骨,修长手指交叠在一起,轻轻抵着唇,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林知屿莫名地放松了一点。
“获得本届华像奖最佳男主角的是——”
时间像是被拉得无限长,颁奖人故意拖长的尾音让水晶吊灯都在轻颤。
灯光缓缓扫过所有提名者,每个人的神色或期待,或紧张,或平静,而林知屿只是低低地呼出一口气,压下心跳的速度,静静地等待着那个名字被人念出。
林知屿望着大屏幕中许清琢潜伏在黑暗中的片段,沉静的眼神宛若幽深的死水。他紧握着手中的碎石,任凭锋利额肩划破掌心,目光穿透第四面墙:“如果这是宿命,那我偏要走出另一条路。”
“——林知屿,《风起长夜》!”
现场掌声雷动,欢呼声几乎要掀翻整个屋顶。
林知屿的大脑短暂地空白了一瞬。
谢景遥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身旁的同行们纷纷向他投来祝贺的目光。
灯光洒在他身上,映出一圈夺目的光晕。
林知屿愣愣地回过神,起身,先是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迈步走向舞台中央。
掌声在耳边炸开,镁光灯密集闪烁。
他站定,接过沉甸甸的奖杯,低头看了一眼金色的奖座,指尖缓缓收紧。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最终落在了某个角落的身影上——
牧绥正安静地注视着他。
与现场的喧嚣形成对比的是,那人神色依旧淡然,唇角微微扬起,眼神却格外深邃。
林知屿几乎是下意识地握了握指间的戒指。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低笑了一声,声音在麦克风中缓缓响起:“……谢谢。”
语气比他想象中的冷静,像是沉淀了所有情绪,唯有一丝藏不住的轻微颤动。
“谢谢华像奖,感谢评委,感谢《风起长夜》的剧组……以及所有支持我的人。”
他顿了顿,垂下眼帘,像是在思索措辞。片刻后,他抬眸,目光再次对上牧绥的眼。
三十八道追光灯同时化作金雨倾泻而下,众人惊呼着仰头,细碎金箔像被揉碎的星屑,落在林知屿微启的唇间。
宛若一场盛大的加冕。
他深吸一口气,弯起一双灿烂的眉眼,一字一顿——
“这是属于我的荣光。”
(正文完)
采访区的灯光亮得眩目, 林知屿捧着奖杯站在背景板前,笑得脸都要发僵。
手中的奖杯沉甸甸的,上面的金属铭牌早就印上他的温度。
“林知屿, 请问第一次获奖有什么感想?”
“在拍摄过程中感觉最难把控的部分是什么?”
“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呢?”
记者的问题像连珠炮一般砸了过来,林知屿机械地回答着,余光却一直往后台瞟。隔着一层薄薄的帘幕,他似乎瞧见了牧绥站在走廊的阴影中,修长的身影若隐若现。
“很感谢林导的栽培, 感谢谢景遥和剧组所有人的帮助, 感谢每个……”他说着千篇一律的客套话, 思绪却早已跑了好远, 满心满眼都写满了“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走”。
等到第五个记者提问时,林知屿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好在一个工作人员跑了过来,和旁边的负责人耳语了几句,随后两人一起匆匆离去, 大概是要处理什么突发状况, 记者们的注意也被吸引了过去。
“大家辛苦了, 我们下次再聊啊。”
林知屿踩着这个空挡, 拎着奖杯转身就走。他听见身后记者们惊讶的呼声,但也顾不上这些。
他急得很。
皮鞋在瓷砖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奖杯随着他动作与身上的饰品碰撞, 晃动的雕像在光下折射出细碎的星点。
后台的走廊很长,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水味和化妆品的气息。远处传来工作人员匆忙的脚步声,还有对讲机此起彼伏的滋啦声。
林知屿的心忽然就跳得厉害。
转过拐角, 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牧绥站在角落里, 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为他镀上一层银边。林知屿看见他眼底映着窗外的霓虹, 像是揉碎了一整片星光。
于是再也克制不住,快步朝他飞扑过去——
他跳起来的瞬间,手里的奖杯险些甩出去,可他根本收不住力了。
双腿顺势缠上牧绥的腰,手臂死死环住他的肩,整个人狠狠地撞进他怀里。
牧绥被他扑得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但又很快反应过来,稳住身形,随后长臂一收,将林知屿牢牢扣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