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事师徒起身。
还未退出打点,就又听掌门道:“内门中新收了一个弟子,已登记在册,名为陆展玉,乃是如今山宁境中最小的弟子。我希望李主事记着他,也多多关照。”
李主事顿住。
就连许成礼也抬起了头。
又收了新弟子?
“对了,展玉已收至我门下,今后启灵诸事,无须李主事操心。”
掌门这话,几乎是在狠狠打他的脸。
燕奇运气不好,栽在了他手里。新弟子便无须他操心了。
李主事心中气愤,却不敢说什么,只道一字:“是。”
听说前去红霞海启灵的一行人回来了。展玉便也来大殿附近逛逛。
没遇上回来的燕奇,反而听说了李主事师徒的事。
如果不是他见过那位十分能种地的红霞海主,当真就以为这传言是真的了。
沈云性子随和单纯,实在难以想象传闻中那样的仗势欺人。
且山宁境中明眼人也不少,别说是初来乍到的展玉,就是林子阳等师兄,也十分清楚这位李主事的德行。
这师徒两在师门中本就跋扈。
许成礼这一次启灵失败,背地里还不知道多少人笑话他。
不过,这些跟展玉没关系。
只要那李主事师徒不犯到他头上来。他倒也不会与人过不去。
原本李主事师徒俩也没将这新来的弟子放在眼里。毕竟展玉天赋不好,那是人尽皆知的事。
可最开始还好。
连过几日,他们发现不对劲了。
这陆展玉,不单单是长得好。性格好,人缘好,就连见识、学识也远胜山宁境众多弟子。
哪怕是修为比他高的,也常常在他面前捉襟见肘。
除了在天赋上略矮一筹,似乎……他就没什么缺点。
也因此,陆展玉这三个字,在山宁境内门中迅速传开了。
“听说掌门在为展玉找能够加强天赋的东西。昨日把展玉师弟叫去了,又是灵丹又是好药,给了不少。”
这些传闻听到许成礼耳朵里,那真是像刀子割肉一般的疼。
他被那人强行断了和雷狮的灵兽契约后元气大伤,掌门也未曾让人给他拿上一颗丹药。
凭什么这陆展玉……
许成礼心中不爽极了。
于是,接下来展玉在门内上课时,总是一不小心坏了桌案,或者一不小心坏了驯兽杖,总而言之,开始倒霉了。
就连每日换洗下来的衣裳,也会隔三差五的‘消失’。
又一次发现自己晾晒在庭院中的弟子服上被踩了好几个脚印后,展玉笑了。
他到底该说这些人是闲得慌,还是心智不成熟。
展玉咳嗽两声。
他因着身体原因,自小到大不曾外出历练,也没有独自入过什么宗门,更不曾有过这种‘体验’。
很新奇。
原来,他若是不用去主仙魔城的大小事,不用去平衡各方势力,就应该过得这种无脑日子。
凡事有师门兜底,恶作剧欺负同门,也闹不大,上头还有当主事的师傅兜着底。
他也有叔叔们兜底,只是他不喜欢去麻烦叔叔们为他劳神。
“展玉师弟,你这……这许成礼太过分了。”与展玉同辈的一名弟子见状恼道,“都多少次了,这许成礼欺人太甚。”
展玉轻笑了一声,“无妨,他师傅是主事,我忍忍也无妨。”
“展玉师弟……”那弟子怔然。
许成礼在小辈之中横行霸道是常事。大家怕的,还不都是他那师傅吗!也不是人人都是掌门的徒弟。展玉运气好……可展玉也不去告状。
不去告状,便也只能受着了。
“咳咳……”展玉取过桌案上放着的小瓷瓶,许成礼大抵是嫉妒他吧,山宁境的掌门是给了许多药,但大都等阶不高,对他也并没有什么用。
倒不如五叔给的这些药丸。还能缓一缓咳嗽。
展玉打开瓷瓶,却顿住了。
“展玉师弟?”
展玉捏着瓷瓶的手缓缓收紧,“师兄,有人动我的药了?”
“你的药?”那名弟子愣了愣,“该不会是那许成礼……?”
展玉朝他看去,语气变得缓慢起来,“师兄。这药,我是一直随身带着,或是放在屋子里的。”
那弟子呆滞了一下。
“师兄的戏,还是拙劣了一些。”展玉轻轻叹了口气。
“……”那弟子不作声,只是抿了抿唇。
“为什么要动我的药?”陆展玉咳了两声,“许成礼要你做的?还是师兄你自己……?”
“问这有意义吗?”被戳穿了行径,那弟子不再虚与委蛇,而是直言道,“许成礼好歹有些天赋,跟了个好师傅。可你凭什么?”
展玉住嘴,不再问了。
“药是我换的,大不了你去掌门那告我的状。反正是许成礼让我做的,再怎么,我也就是个从犯。”这话说得,似乎笃定了展玉拿他没办法。
展玉将那瓷瓶里的假药丸一一倒光。
“将药还给我。”
“药可不在我……”忽地,那弟子话音消失,低头看着悬在丹田处的匕首,那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短刃,看不出它的等阶,但要穿破他的丹田,恐怕轻而易举。
“药……在许成礼那里。”他的声音已经微微颤抖,可展玉捏着匕首的手可是稳得分毫不差。可他什么时候动得手,自己竟半点没察觉……
展玉不疾不徐地将匕首收回袖间,“多谢师兄。”
陆展玉……是这样的人吗?从这样的惊愕中回神,就见展玉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那师兄便不甘心道:“陆展玉!你当你左右逢源,可在这山宁境中又有几人真拿你当什么好师弟!所有人都会背叛你的!”
“师兄你于我来说,也只是一个无所谓的人罢了。”展玉回头说道。
无所谓的人,也就无所谓背叛。
不想在山宁境杀人,是因为他还要留在这里,打探世界树的消息,顺便,等大伯和村长爷爷来接他。
这些人该不会以为,他真的在和他们玩什么兄友弟恭的游戏吧。
从来人与人之间,都是以真心换真心。
他陆展玉的心口窄小,得先将真心送过来,方才能换得他的真心。
展玉微笑着,两手揣在胸前,慢慢地朝许成礼的住处走去。
居然拿他的药。
小孩子的恶作剧,要适可而止啊。
见展玉找来,许成礼对上展玉那平静的眸子, 莫名地心有点慌,“你来干什么?”
展玉淡淡道:“来拿我的药。”
许成礼这才知道,暴露了。
不过他早预料过这一幕, 许成礼拿过桌上的药丸, 说道,“把掌门给你的东西给我分一半来, 我就把这几颗药还你。我听说,这药你天天吃, 没了这药,你怕是难受得紧吧。”
展玉只是低头咳嗽了一声, “你如此做派,就不怕我去告到掌门那里吗?”
许成礼脸色一变, “看来你这几天还没吃够苦头,还不懂我的用意。你确定告去掌门那里,咱们谁该受罚?掌门一定不知道,他新收的小弟子, 居然是一个靠吃续命丹才活得下去的废物吧?”
废物么?
倒也没说错。展玉垂眸,他这九千多年, 就是靠着无数的丹药才活到了现在, 九千多年的筑基期,大抵说出去也令人发笑吧。
“不用瞒我, 我已找人问过了,你这药,就是续命之物。甚至这丹里, 还有许多珍贵丹材吧。你告去掌门那里,我倒恨不得你去告。”
许成礼眼中竟是得逞,“正好去掌门面前问问看,你陆展玉,一个筑基期,连启灵仪式都没过的人,哪来的这种高阶丹药?凭你那中落了的家族?陆展玉,你到底是个什么底细的人!你来我山宁境中,意欲为何!”
许成礼刚问了丹药回来,脚刚沾地,屁股还没坐热,都还没想好怎么对付这陆展玉,他居然这么快就找来了。
但也无妨,他不怕挑破这层窗户纸。
反正他现在捏着这陆展玉的把柄,还怕他不听话吗?
展玉已不想同他再说。这许成礼,是被这宗门内勾心斗角勾坏了脑子的人。
“你怕了?”许成礼起身上前,一把抓住展玉的手腕。
他现在是巴不得把事情闹大了捅到掌门面前去。
“山宁境可容不得来历不明的人,若你今日不说清楚,你可休想走!”
被他用力握住的手腕生疼,展玉垂眸,手指已经点在了乾坤袋上。
正这时。
一道呵斥声由外到进——
“许成礼,你在干什么!”
展玉收回手,回头。
是掌门。
而掌门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的那位师兄。
那人与展玉对上眼,似是慌乱,又似愧疚,随后挪开了视线。
许成礼见状,笑了一下,松开展玉的手。
“掌门,您来的可真是时候。正好,查查这陆展玉的底细。”
几个人被一同带去了山宁境大殿。
不只是许成礼的师傅在,就连门中几个长老都在。
“我听门中弟子说了,李主事,这就是你向我保证的!”掌门大怒,“这就是你教的好徒弟!”
李主事满脸茫然,但被骂了还是很难高兴起来。
他走上前,问:“掌门,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威胁、欺压同门弟子,许成礼,你到底仗得谁的势?”掌门沉声道,“即日起,李主事便不再是宗门主事!”
李主事:??
李主事恶狠狠地回头,看向他的好徒弟,仿佛在问,你又干什么了!
许成礼就不明白了,凭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地就收了他师傅的职位?
可看掌门恼怒,许成礼心里也慌。
“许成礼!”掌门点名道。
许成礼一个步子迈出,来到最前,“……是。”
“事情我已听承林说了,你威胁指使同门弟子,陷害欺负陆展玉一事,你可认?”
许成礼回头,还没找到人群中的承林,就被一声喝了回来:“你还在看谁!”
许成礼连忙低下头,“掌门,此事……我……我认。但此事事出有因,这事是我察觉了这陆展玉不对劲,才出此下策,想逼他现出原形……”
掌门冷声,“那我就听你说,他哪里不对劲,现何原形。若你说不出什么确凿证据,今日我便清理门户,将你逐出山宁境!”
整个大殿都回荡着‘逐出山宁境’几个字,许成礼握了握拳,大声道:“掌门,这陆展玉来历不明。他瓶中所服药丸,乃是高阶丹药。我已找人确认过,这丹药寻常人可找不到。”
说着,许成礼呈上那几粒药丸。
药丸色泽暗沉,可隐隐有灵气流动。见此,在场的众人都诧异了几分。许成礼这倒是没说错,这丹药,果真是厉害东西。
“方长老,你来。”掌门道。
山宁境中善药的方长老蹙了蹙眉,还是将这丹药接了过去,又是细看又是仔细嗅,最后脸色越来越凝重。
“掌门,这丹药……”
许成礼一副沉冤昭雪的样子已经挂在了脸上,而看向身侧不远处的展玉的眼神,仿佛已将他当做奸细而论。
“有什么就直说。”掌门蹙眉,神情已经十分不好了。
燕奇莫名去了红霞海,这许成礼又是这么个玩意儿,难不成新收的展玉也是个有问题的。山宁境的未来,当真堪忧!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那长老叹了口气,说道:“掌门,这丹药的价值,恐怕抵得上半个山宁境。”
此言一出,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许成礼更是一副怎么可能,一定是听错的表情。
“方长老,你在说什么?”其他长老也忍不住问。
“半个山宁境?您可千万别信口开河啊!”
方长老闻言气得胡须都飞起,“诸位若是不信,便别让我来鉴这宝!”
“不是,它,就那么一颗小药丸,怎么就能抵半个山宁境!”
“怎么抵不上!”方长老大骂道,“你们知道什么!五阶丹药你们知道是什么东西吗!换成修士的修为,这五阶也是合体境,你们有合体境吗你们在这质疑我!”
众人被骂得一愣。
“方长老,你也没有合体境……”掌门轻咳了一声,道。
“是,我也没有合体境,我方士文只有化神期,所以生平数年,只炼的出四阶丹药。但我炼不出,也不代表我认不得啊!依我来看,这丹药还有续命长生的效用!这类的丹药,是什么价值便不用我多说了!”
无人应答,方长老一转头,盯住展玉,“展玉,你同他们说,这丹药是不是五阶丹药,是不是合体境才炼的出的丹药!”
大家的目光又移到了展玉身上。
展玉脸色苍白的咳了两声,“方长老好眼力。这丹药的确是五阶丹药,但它的价值,应该也不抵半个山宁境。”
“即便它是五阶丹药,你是从哪得来的这东西!”许成礼腾地起身,若是陆展玉今天说不出它的来历,他就要咬死他是个奸细!
“这丹药,只是家中五叔给我的。我身子先天不足,只得服此药续命。”展玉坦白道。
方长老闻言,急急忙忙来到他身边。
一道灵气从展玉眉心涌入,仔细探查以后,方长老瞪大眼。
众人见状,心里又跟着跳几下。
怎么了,又怎么了!方长老你可快点说啊!
“方长老,怎么样?”掌门也投来期待的目光。他原本就是准备让方长老给展玉看看的,可很是不巧,展玉进山宁境这段时间,恰逢方长老出门游历了。
“展玉……你……今年……多大了?”方长老磕磕巴巴地问道。他是想用高寿二字的,毕竟,展玉的骨龄好像有点不大对。
展玉苍白着脸,微笑道:“方长老,展玉今年二十一了。”
九千三百二十一岁。
方长老顿时明白过来些什么,收敛了神色,向众人道:“展玉的身体的确先天不足。若非这药,恐怕续不住他的命。”
“展玉,你的五叔,可、可否替我引荐一番……?”方长老转头就道。
展玉摇头,“怕是不便。”
方长老顿住捂住心口,不能见前辈一面了!
“掌门,他言辞闪烁,又不肯说他那五叔来历,难道就这样让他将这丹药一事蒙混过去不成?”许成礼还是不甘心。
“那顶级丹药,真是他那中落的家族长辈给的吗?若是真有那样厉害的长辈,何苦进我们山宁境!依我看,这陆展玉会不会是驯魔师那一方的人,刻意隐藏了身份,想搅得咱们山宁境不得安宁!”
驯魔师,提到这三个字,山宁境各位主事及长老们脸色皆是一变。
这年头,干什么都不能和驯魔师扯上干系。
有不少人看展玉的眼神已然变得有些警惕起来了。的确说不过去,一个筑基期的弟子,哪来的这顶级丹药,除非他刻意隐藏了身份……
正这时,外头有弟子匆匆来报——
“掌门!!燕奇回来了!不止燕奇,红霞海主也来了!”
众人一愣,李主事师徒俩更是脸色骤变。
他就是怎么也想不到,红霞海主居然真的为了燕奇的事找上门来了!
至于吗?!
见状,有人提出:“掌门,不然让展玉和成礼先回去吧。红霞海主来了,我们也不能让人看了门中笑话。”
掌门却摇头,皱着眉说:“山宁境还怕被看笑话不成?请他们来,正好,燕奇那事,也刚好与许成礼师徒对峙!孰是孰非,今日便真相大白!”
话音刚落,一道劲风吹来,恰好堵住了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的李主事的嘴。
人们只看一道白色身影穿堂而过。
好巧不巧,落到了展玉面前。
“展玉,我们接你来了。”那白衣人的手落在展玉头顶,轻轻抚了抚。
展玉错愕一瞬,而后眼中荡起极致笑意,“大伯。”
温珏给了他一个脑瓜崩,“是叔。”
展玉微微吃痛,抬手捂住额头,却仍笑着。
那白皙的手腕上,竟也明晃晃的挂着一圈青紫,烙在那腕间,扎眼至极。
温珏的神色一下子就变得冷了下来。
“谁对你用刑了?”
一瞬间,灵气浩荡,威压震顶。
众人脸色剧变,可山宁境整个大殿上,竟没有一个人能扛住这压力抬起头来。
正当众人惊骇于这一动静时。
大殿门口走来几个人。
以一俊朗青年为首,红霞海主与燕奇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见状,那白衣青年转头大喊——
“秦洲!这群该死的东西,对我们家展玉动刑了!”温珏护着展玉,大声告状。
他们敢动刑!
他捧在手心里养了几千年的亲侄子。即便长大了也说要当仙魔城的主事人,要给他这个魔头偷偷传消息的亲侄子!
别说温珏要炸,燕奇怀里的陆三都忍不住跳了下来。
平时笨笨拙拙的木偶,咻地就来到了展玉身前,沉默,但气场全开。
慢了一步的秦洲听见温珏的话,脚下一顿。
他缓步走进山宁境大殿,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些冷厉——
“那就问问,是谁动的刑。”
他的目光穿越过所有人,看向走在最后的红霞海主,试图询问他些什么。
可被他盯了一会儿沈云砚接收到眼神, 也只是为难地说:“齐境主,动刑也太过分了吧。”
掌门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沈海主,展玉乃我门中弟子, 我怎会对他用刑!”这话, 也是在澄清‘动刑’这说法。
掌门尚不知这一群人是何来历。以他的眼力,能看得出秦洲是元婴修士。可最先来的白衣人, 他却一点也看不透。
方才那威压,也将他压得动弹不得。
动刑是误会, 但展玉的来历,似乎真的非同凡响。
“你没动刑, 那谁把展玉的手捏成这副模样?”温珏很是不愉快,“展玉, 你说。”
展玉最不想的就是叔叔伯伯们为他劳神,他笑道:“温叔,我没事。这并非动刑,只是不小心伤了。”
许成礼不敢开口了, 尽可能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这后来来的这些人,似都是陆展玉的家里人。方才那威压, 已经足够吓人了。
李主事也是面色惨白。
温珏是谁?混迹诸天界九千年的大魔头。只凭一眼, 便看出了这两人的不对劲。尤其这许成礼,还就站在展玉不远处。
众人只见他抬高了手。
下一秒。
一股庞大的灵气就将那欲要后退的许成礼吸了过去。
再看温珏时, 他已经掐着许成礼的脖子,将人悬在空中,而那手臂上隐约显现出紧绷的肌肉线条。
许成礼被卡住脖子, 脸迅速涨红,脚用力地瞪着,可又没有依附,只是在空中乱扑腾。
他在温珏手里,就像被抓住的鸡仔,毫无反抗之力。
“此人,也欺负过燕奇。”没有人太注意到的那拳头大的小木偶,突然出了声。
这不是燕奇的木偶吗?有人认得,却在此刻不敢说话。
“三叔?”展玉惊讶地叫了一声。
陆三冲他点了点头。
展玉这才蹲身将木偶捧了起来。三叔,怎么变成木偶了。
燕奇见状,又眼巴巴地跑了过来,挨着展玉站好,目光却盯着他手里的木偶。
展玉似看出了什么,将陆三试探地递了过去。
燕奇连忙接过,“谢谢。”
小木偶的侄子,很好。
展玉若有所思。
而此刻许成礼已经眼中翻白,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气不顺的话:“掌门、救、我!”
山宁境掌门见状也疾步朝前走了几步,“这位前辈……”
掌门刚想求情,却被沈云砚拉住。
他轻轻摇了摇头,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为了一个许成礼,搭上整个山宁境,没这个必要。
掌门看懂他的意思,吞了吞口水,止住了嘴边想说的话。
温珏手中越发用力。
见状,李主事连忙出声,“前辈,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陆展玉,你出声啊,你这手上的伤是你不小心磕碰了的吧!”
展玉顿住,良久没有说话。
他早就已经明白,灵山界无论是存在时间,还是修者的实力,都远远无法与诸天界相比。
就连他这修了九千年的筑基期,在这里也能算得上‘天赋不太好’。
以他的力量,也能够对付得了许成礼。他有许多保命的东西,多到哪怕是山宁境全境弟子追杀他,他也能全身而退。
他是不爱劳烦叔伯的。
他自小便知,他的身体是累赘。村长爷爷也好,两位爹爹也罢,甚至众位叔伯姑姑们都为他操碎了心。见不得他受伤流血,也生怕他挨饿受冻。
只因他和村子里的大家不同。
他努力拼命地证明自己不是废物。
一直到现在。
展玉刚想说话,秦洲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展玉。”
“村长爷爷。”
“你知道的,你若是受点伤,你大伯定要带上你所有的叔叔伯伯姑姑们,给你讨回公道的。”秦洲说道,“既在我们面前还是小孩,便别去想得太多。”
“哪有那么多顾忌的。”温珏更是道,“你哭一声,我就把这山宁境拆了!管他是非如何!”
山宁境掌门心里一跳。
大家的目光也都聚集在了展玉身上。
展玉根本哭不出来,他甚至很高兴,高兴到想笑出声。一张口,却猛地咳了一声。
这一咳,嘴里却溢出些血丝来。
展玉抬手擦了擦嘴边溢出的血迹,对了,他没按时地吃五叔给的药。
这下别说温珏变脸,就连秦洲都愣了一下。
“展玉!”
完了,山宁境要亡!掌门心头一凉,“方长老,展玉的药!快!”
一旁看着的方长老激灵一下,赶紧送上。
“你们还拿了展玉的药?!”温珏眼里的火气直往上窜,连那许成礼也顾不上了。
突然被丢开,许成礼还以为自己活下来了,大口呼吸着口气,可一抬头,对上秦洲那张脸,他又觉得眼前昏暗。
这人……不是破了他和雷狮兽契约的人吗!
他也来了,他们是一伙的!燕奇和陆展玉也是!
掌门:“……前辈,听我解释。不,还是先让展玉服药吧!”
方长老刚要送上,秦洲挡开了他的手。
随后迅速摸出一枚散发着更浓郁的灵气的丹药,塞进了展玉嘴里。
方长老:!!
那药,好像比他手里这个更好!
那药一服下去,展玉的脸色立刻变好不少。
“多谢村长爷爷。”展玉轻咳,说:“此事与山宁境无关,只是那许成礼师徒俩欺负我罢了。”
温珏蹙眉,“许成礼是谁?”
山宁境众弟子抬手齐指,“是他!”
地上的许成礼:??
温珏几步上前,抓起惊恐的许成礼,抬手一掌将什么打进他的丹田气海。
不知许成礼经历了什么,整个人突然像一只虾似的蜷缩在了一起。剧痛让他浑身抽搐,双眼翻白。
许成礼的气海正在四分五裂。
这一役后,怕是再无修行可能,而这疼痛,也将被灵魂记住。
留他一命,是因为秦洲不爱看死人。
李主事见这一幕,目眦欲裂。可反应过来后,更是后怕。
他缩进人群里,妄图趁机逃跑。
可逃得掉吗?
还不等他动,一道雷劫已经从天而降。
天雷劈穿了山宁境的大殿屋顶,直直地落在李主事脚边。
他蓦地抬头,对上秦洲的眼睛。
那是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仿佛天雷的到来他早有预料。
“你……”
“轰——”
又一道雷降下,李主事紧急避开,他抬手拿出自己的驯兽杖——
“你别欺人太甚!”
秦洲不语,只是又一道雷落了下来。
李主事眼睛通红,大吼一声,“赤魔,出来!”
有什么庞然大物瞬间就从他那驯兽杖里钻了出来。
只是那不是灵兽。
而是一只长相可怖的巨型魔兽,青面獠牙,通体泛红,约三米高,那粗壮的胳膊一抬,仿佛就能用那尖利的爪子掀飞山宁境大殿的顶。
众人被这一幕惊呆。
魔、魔兽……
“李主事,竟然是驯魔师!”
掌门更是脸色骤变,“所有弟子全部退出大殿!”
这赤魔至少已是元婴后期修为。
“是你们逼我至此!赤魔,给我毁了这大殿!杀了你面前这个人!”李主事已然疯魔,他既无退路,便要拉上众多山宁境弟子陪葬!
那赤魔得到命令,狂吼一声,将目标定在秦洲身上。
它看着秦洲,然后久久没有动作。
李主事:?
“赤魔你在干什么!”
赤魔竟然在犹豫。怎么可能!
李主事猛地想到,之前秦洲就是在谈话间就将徒弟成礼与那雷狮兽的契约切断,这人实在邪门,让李主事心中莫名泛起一股不安。可转念他又定下心来。
他与赤魔已是上千年的主仆,赤魔不会像那雷狮兽一样!他和赤魔之间的关系可没那么脆弱!
“赤魔!”
李主事还在嘶喊,可赤魔却像是个被拘束了脚步的小孩,站在秦洲面前,手足无措。
“吼——”赤魔愤愤地回头,冲着李主事叫了一嗓子。
若是十四在此,定能明白它在说什么。
可惜,李主事听不懂。他只是从赤魔发出的声音里听出了巨大的不情愿和拒绝。
“我是你的主人!”李主事当机立断,手指掐诀,用上了自己的手段,“赤魔,为我所用!”
一道红光涌入赤魔身体里。
狂吼声震动整个大殿。
“不好!赤魔失去神智了!”见状,掌门喊道,“沈海主,我们上!”
沈云砚闻言,揪住他的衣角,“秦洲前辈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