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里待了多久啊……
一想到或许埃德已经找他找得快上火, 弥亚慌慌忙忙扯了扯拉斐尔垂落在胸前的柔顺长发,说:“拉斐尔,我得先走了,一直找不到我,我同伴会着急的。”
说完, 他跪坐在他身上笨拙地翻了个身,小幅度扇动翅膀向岸边飞去。腰间缠上蛇尾, 被拽了回去。
将少年摁在怀里,手尾并用锢着他,拉斐尔问:“为什么要走?你是我的命定之人, 应该和我永远待在一起。”
“可我还有同伴……”
“杀了便是。”
弥亚:??!
他急了, 用力挣扎, 非但没有成效, 反被越缠越紧,急得弥亚啪啪拍他的手。“不行不行, 怎么能杀人呢!”
拉斐尔不解:“你是恶魔, 他是人类,杀了又有什么关系?”
他低下头用高挺鼻梁亲昵地蹭着弥亚脖颈,耳语呢喃:“别管那些不相干的人,和我结合吧。”
弥亚奋力偏开身体,用身体语言表示自己的不赞同与抗拒,憋得脸都红了,同时也不忘用言语教育观念危险的精灵:“动辄打打杀杀是不对的,你怎么能因为种族不同就想要杀掉他呢?”
见拉斐尔仍是满脸无所谓, 他高声道:“你今天会因为他是人类杀掉他,明天就会因为我是恶魔杀掉我,我才不要和你结合!你是坏蛋,我讨厌你!”
拉斐尔怔了怔,“讨厌……我?为什么讨厌我?你是我的命定之人,是和我相伴一生的伴侣,不可以讨厌我。你只能喜欢我、你的眼里只能看着我、要永远永远待在我身边。”
“弥亚、弥亚……我不会杀你的,我为什么要杀你呢?”
低下头揉着眼,假模假样呜呜两声,把眼眶揉得红红,他放下手委屈极了:“你就是要杀我!说好了当我情人,结果却要杀我,呜呜,我好惨啊,是天底下最可怜的恶魔呜呜呜……”
拉斐尔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只一味翻来覆去地重复“不会杀你”、“舍不得杀你”,最后妥协在少年硬挤出来的两滴泪里。
他松开紧缠的蛇尾,无力道:“好吧……我不会杀他,所以,更不会杀你。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了吗?”语气小心翼翼地。
弥亚继续强调:“在我没说可以之前,不可以强迫我结合。”
拉斐尔:“可是……”
弥亚眼中又开始积蓄泪水。
他连忙答应。
计划通!
“那……现在可以吗?”
刚翘起的唇角瞬间拉平,弥亚羞恼:“不可以!”
真是的,明明长得那么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为什么对那个什么这么执着啊!
捧着他的脸飞快在他唇上啾一口,弥亚问:“好了,我真的得回去找我的同伴了。你要和我一起吗?”
拉斐尔愣愣摇头,“祭司的职责是守护母树。即使它已经死去。”
“哦,好吧,那我走了哦。你放心,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试探着扇动翅膀发现没有受到阻拦,弥亚连忙飞离,即将靠近岸边的刹那,他回头,对上拉斐尔专注注视他的目光,心底一软。
他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在地底待了不知多少年,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命定之人,以为有了陪伴,谁知命定之人却告诉他要为了同伴离开他。
如果其中之一的主角不是自己,弥亚听了都想指责一声:太坏了。
于是立刻,因为拉斐尔想要杀死埃德生出的那么一点点小气消弭,他转身返回,在拉斐尔惊喜的目光里抱着他蹭了蹭,啾啾两下分别在他双颊各亲一口。
“好啦,这次我真的真的要走啦!”
惟恐埃德等久了,弥亚全程跑着上来的,洞穴里很黑、路又窄又崎岖,弥亚跌跌撞撞摔了好几跤,手肘擦破了皮,两个膝盖也青紫一片,伤口里掺着沙石。
当他终于看见光明,满身狼狈的少年脚下一软,咕噜咕噜从山坡上滚落,摔向找他找得快疯了的埃德。
“呜呜,我浑身都好痛……”
屋内,埃德一点一点挑出驳杂伤口里的砂石杂质,即使动作放得再轻,也无法减轻刺痛感。
清理干净伤口,浇灌上药剂,在少年的痛呼声中包扎,望向噙着泪喊痛的少年,埃德冷冷一笑,用力在纱布包裹的地方摁了摁,浑身一颤,含着的泪当场流了下来。
埃德:“知道痛了?下次还敢不敢乱跑了?”
弥亚不说话,分别用点头和摇头代替回答,一脸委屈的样子。
埃德叹了口气,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发现他不在原地时有多么慌乱,遍寻不见,从密林跑回小屋也没有发现他的身影时是多么焦急,在看见他浑身伤、灰头土脸还对着自己嘿嘿一笑的时候又是多么心疼与生气。
一切激荡的情绪都未曾告诉少年,只说:“再有下次,打你屁。股。”
他都成年了怎么还能被打屁。股呢!
弥亚讨好一笑,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把脸埋进去蹭来蹭去,“我错了嘛,是我不好……”
“呵,知道就好。”
“但是哦,”他抬起头,双眸亮晶晶,看上去兴奋极了,“我看到精灵了哦!人首兽神,超级好看。”
埃德满眼迷惑,关切道:“弥亚你……该不会吃了什么毒蘑菇出现幻觉了吧?”用手背测了测温度、随后又额头贴额头的测量,都没感觉到超过正常体温的温度,他怪道:“也没发烧啊。”
摆明了不信。
弥亚鼓了鼓脸颊,既想证明自己没有说胡话,又担心泄露拉斐尔的所在之地为他带去危险、或是埃德被本就轻视他人生命的对方所伤。无论他们两人谁受到伤害,都不是他所愿。
因而,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唇瓣张张合合,最终只不服气地憋出愤怒的哼哼,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伤好之前,埃德禁止他出门,仗着和他家相距不远的地理位置,盯梢盯得紧。而在了解到事情始末后,前来寻他的阿诺德也加入了监视的行列。
弥亚闷闷不乐,把枕头扔向阿诺德,不高兴地,“你怎么也背叛我了,我们难道不是全大陆第一要好的好朋友吗?说好了不管怎样都要站在我这边的。”
阿诺德满脸为难:“可我不忍心看你又弄一身伤。等你伤好了,你想玩什么我都陪你去好不好?”
“就要现在!”答应了拉斐尔会去看他,结果整整三天都没能赴约,说不定在他心里,自己已经变成骗人感情撩过就走的渣魔了。
弥亚要挽回自己的形象。
更何况——
他倾身凑近小伙伴,拉下偏大的松垮圆领,露出半边莹润肩头,“你看,伤口已经愈合了。”
弥亚的伤不重,大部分都是擦伤,用了愈合药水,半天左右就可愈合。只是,伤口虽愈合,青紫淤痕却不会消散,他皮肤本来就白,两相映衬下,更显触目惊心。
阿诺德深吸一口气。
心上人衣衫半褪,本该是旖旎暧昧的场面,可肩膀上青紫一片的痕迹入眼,只剩下满眼心疼,哪里顾得上再生什么肮脏下流的想法。
他偏了偏头,坚定拒绝:“不行,现在还没……”
弥亚抓起他的手放在肩上,说:“你摸、你摸摸看,真的愈合了。”其实碰到的地方还有一点点胀胀闷闷的痛,但相比之前浑身火辣辣,已经好了许多。
弥亚觉得自己又行了。
阿诺德觉得不行,可又拗不过他。
“森林里到底有什么,值得你朝思暮想。”
他眯了眯眼,故意说:“该不会……你在森林里藏了什么秘密情人吧。”
本是随口一说,谁知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超好懂的少年竟真移开视线,支支吾吾的,脸上写满了——你怎么知道。
不是??
阿诺德反应片刻,一点一点瞪大眼,难以置信。
要不是顾忌少年的伤,他真恨不得握着他的双肩摇晃,质问那该死的小妖精究竟是谁。
阿诺德神情幽怨,语带控诉,“你有我还不够,竟然还偷藏不知道从哪来的阿猫阿狗?难道说,我没有把你喂饱吗?”
拉斐尔才不是阿猫阿狗!
还有——“你又不是我的情人。”
弥亚反驳道。
阿诺德快气笑了。
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不知道在一张床上睡了多少次,现在却说他不是他的情人?
不是情人是什么,难不成是亲人?
冷笑一声,以不容挣扎的力道捏着少年的下巴,低头,狂风骤雨拍打在娇嫩花朵上,吮吸、纠缠、搅动。
多得无法呼吸。
一吻终了,揉着少年软软的小腹,食指撩开衣袍下摆,露出雪白皮肤上显眼的纹路,端详许久,阿诺德道:“完全没有变化呢,看来是吃得还不够多。”
言罢,他又想亲上去。
弥亚慌忙捂住红肿的唇连连摇头:“够了够了,真的吃不下了,再吃会被撑坏的。呜呜。”
这家伙,究竟知不知道他在说多么糟糕的话。
面色微红,轻咳一声,阿诺德开始逼问:“现在,我算你的情人了吗?”他今天非要从弥亚口中拿个身份不可。
气死他了,居然说他不算情人!
因为糟糕台词思想偏离一瞬的阿诺德重新找回正轨,目光炯炯,大有他敢说不就永远别想出门的意味。
弥亚委委屈屈点了头。
看着由储备粮升级而成的情人, 弥亚突然觉得熟悉的小伙伴变得陌生起来,好像一夜之间,他就从与自己同岁的幼稚鬼转变成成熟的大人似的, 不止身高比自己高出不少,身材也很是壮实,手臂上的肌肉摸上去硬梆梆的,更别提衣服掩盖下的躯干。
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别扭归别扭,弥亚没有忘记自己要做的正事, 缠着他带自己前往森林深处。
虽未明言,弥亚却从埃德的态度里看出他是绝对不会带他去第二次了, 所以,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阿诺德身上。
怕他不同意,他威胁道:“如果你不带我去, 我就不要你当我情人了。”
无奈之下, 阿诺德只好带着他, 趁埃德不在的间隙, 偷溜进森林,站在洞口替他望风。
凉风吹拂, 阿诺德越想越萧瑟, 整个人都快被风吹褪色了,只觉再找不出比自己还可怜的人。
——好不容易和倾心已久的恋人确定关系,来不及温存,转头就要护送他和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私会。
简直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不知道阿诺德已经为自己脑补出被妻子戴上绿帽子却还是笑着选择原谅他的老实人形象。另一边,再度进入地下的弥亚,看见呆呆坐在树上的拉斐尔。
听见脚步,浑身包裹在孤寂忧郁情绪里的他抬头,双眸一亮, 甩动蛇尾滑入深潭,带着一身水汽拥抱他。
“弥亚、弥亚……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我以为你不想再见到我了……”
漂亮的浅金色的眸中满是细碎的水光,小心翼翼又欣喜无比。
弥亚连忙撩开衣服向他解释,指着未散的淤青证明自己并非有意耽搁,并将野花和浆果编织的花环从小挎包里取出,为他佩戴。
带上植物组成的花环,更像传说里刻板印象的自然宠儿了。上下扫视一番自家情人的盛世美颜,弥亚对自己的手艺很是满意。
沐浴在少年欣赏惊艳的目光里,拉斐尔俯身,撩开对少年来说过分宽大的裤腿,呼吸打在皮肤上,手指冰凉,气息却温热,激出一粒粒小疙瘩。
他问:“拉斐尔你要做……”话未说完,哽在青年伸出舌头舔舐的动作中,不上不下卡得他咳嗽几声。
几缕发丝垂落,许是嫌他扰了自己专注的动作,拉斐尔随手将发丝撩在耳后,自下而上看向面红耳赤的少年,吐着舌尖道:“精灵的唾液能疗伤。我帮你治疗。”
弥亚呜咽一声,双手捂脸,只从岔开的指缝间注视一寸寸舔过伤痕为他疗伤的青年,似乎这样就可以遏制不断攀升的温度。
等他反应过来,衣服已经褪去大半,欲掉不掉地挂在肩上,半遮半掩。所有淤痕全都消失,拉斐尔却并未停止动作,好似要将他全身都舔个遍一样,将他双手拢过头顶。
他蹬了蹬腿,“可、可以了,拉斐尔,我的伤已经好了。”
拉斐尔“嗯?”了声,垂头看着他,期待地问:“那我们可以结合了吗?”
弥亚:……
他羞愤大喊:“不可以!!!”
拉斐尔失落应道:“好吧”,就着这样的姿势,冰凉蛇尾一圈又一圈绕在他周身,双臂揽着他,将头埋入少年颈窝,无声表达着思念。
不知过了多久,拉斐尔启唇打破静谧:“今天……你还是要走吗?”
弥亚默了默,即使很不忍心打破他的期许,却也不能随口许下欺骗的谎言。他点点头,“要回去的。这次也有人等我,所以……”
抱在腰间的手紧了紧,拉斐尔酸酸地,“又是上次那个人吗?”
“不,是另外一个。”
嘶,这么听起来显得他好渣啊!
某种心虚使然,弥亚探身啾啾两下,可这一次拉斐尔却并不满足浅尝辄止的亲吻。每一任精灵祭司都会拥有所有前代的传承记忆,其中包括了如何与命定伴侣结合。
他在记忆里看到的亲吻不是这样的。
又或者说,不只是这样。
亲完就走的弥亚被摁了下去,躺倒在冰凉有力的盘旋蛇尾上,还未从骤然转换视角的眩晕中回神,唇瓣撞上没能控制好力道的冰凉,磕得生疼。
“唔!”一点痛都忍不了的弥亚痛呼出声,来自另一方的长舌却趁虚而入直捣内里,带着与主人截然不同性格的蛮横强势。
睫羽上缀着的一小点泪珠在大力冲击下滑落,被冰凉指腹拭去。
洞外,百无聊赖的阿诺德终于等来慢吞吞走出的少年,欣喜迎上前,目光扫向鼓起来的唇珠和微微破口的糜红唇瓣时蓦地凝滞。
弥亚抿着唇拉住他的衣摆,自以为隐蔽地向后瞥去,什么都没能看到。
上次出来的时候跑得又急又快,跌跌撞撞添了好多伤,这次回程,拉斐尔全程抱着他滑行,直到得见光明。
收回视线,对上阿诺德直直看来的目光,弥亚吓一大跳,抱怨道:“你一直盯着我不说话,做什么呀。”
难道是看出来他和拉斐尔……?
不知道自己被人吻得熟透究竟是怎样模样的弥亚将嘴巴抿得更紧,于是可怜的、被吮得格外鼓胀、如一颗成熟果实的小小唇珠被压得微扁,透出馥郁般的洇红。
果然,洞穴里有秘密。
阿诺德抚上少年仍未散去的情..欲薄红,缓缓摩梭,不紧不慢问:“弥亚刚刚在看什么?” !
他居然发现了!
弥亚连连摇头:“没什么呀,就是出来的时候被小石子硌了脚,我在看那块石头。好啦好啦,我们快回去吧,我好累哦。”
一心虚,他的话就格外多。
探究地往深深洞穴里一瞥,阿诺德没有揭穿弥亚蹩脚的谎言,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宣示主权般晃了晃,略微提高音量:“回我家去吧,让我履行身为情人的指责,喂饱主人。”
“好不好?”
最后一句询问,凑近少年耳边吹了口气,低得微不可察。
见白玉耳垂变得粉嘟嘟,他笑了声,留下轻柔啄吻。
待相携的两人越走越远,身影变成晃动晕开的小小一点,状若无人的黑沉洞口,有浅金色微光一闪而过。
情人……
弥亚不是说,他是他的情人吗?
为什么,那个红毛小子也是?
难道,对少年来说,情人不是唯一?
蛇尾烦躁拍地,精灵祭司眉头微蹙,陷入深深的沉思。
另一边,为了逃婚拉上臭味相投的挚友踏上寻访精灵足迹的青年,终于踏上僻远小镇的土地。
他们来得很凑巧,今日恰巧是游商前来固定交换物资的时间,从镇子到村庄,人潮涌动,即使有两个浑身亮晶晶充满了金钱的味道、一看就不是本地打扮的外人混迹其中,他们也无暇围观,忙着购买、交换商品。
温彻斯称奇:“啧啧,想不到这么偏远的地方,竟然还挺热闹?”对于王都出生的大少爷来说,出了王都皆是破烂乡村,而破烂乡村就该冷冷清清凄凄切切打眼望不着人影,这幅摩肩擦踵的景象实在有点超出他们的意料。
来都来了,索性在小摊小贩前走马观花逛一逛,大多是灰扑扑的手工制品或是还带着泥的农植山货,没有一点稀奇的。
无趣一撇嘴,温彻斯百无聊赖,余光不经意瞥见抹亮眼的白,偏头看去,是一个身披兜帽斗篷的人影,从身形上看,个子不算高,宽大斗篷空荡荡的,不难看出其身材纤细,只露出一点小白下巴尖,细腻如雪。
即使没看见他的脸,也可以此推断出那是个美人。
视线瞥过斗篷美人身侧面露讨好笑容的红发少年,温彻斯挑眉轻笑:“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来到离王都有那——么远的小镇,凯文心情很好,一想到家里那些烦人的老头子们正因为发现他离家出走而气得跳脚,心情更好了。
瞥见挚友脸上莫名荡漾的表情,他一阵恶寒:“笑着这么恶心,发..情了?”
温彻斯摸着下巴答非所问:“你说,格兰家那个叛逆的红毛少爷,会不会也和我们一样,跑到这里躲清静?”
本想质疑,顺着挚友专注的视线看去,却见虽只有几面之缘,却给人留下极深印象,恨不得照着他的脸打几拳的红发大少爷,拿起摊上草编人偶,对身侧笼着斗篷的人晃了晃,那张一贯眼高于顶不可一世的跋扈臭脸上露出绝对不可能在他脸上出现的谄媚表情,哪怕是被人一巴掌拍在脸上,非但不生气,反而抓着细白手腕舔了口。
他们不会中邪了吧!
两人目瞪口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茫然不可置信。
“那是臭脸红毛?”
“如果我们眼睛没出问题的话。”
“不会被什么恋爱脑恶灵附身了吧?”
“那可难说。”
“既然这样……”
“我觉得很有必要……”
臭味相投的一对挚友异口同声:“看看那个斗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有人流的掩盖,很轻易就能和人群里显眼至极的俩人保持不远不近、既不会被发现又不会跟丢的合适距离,顺顺利利来到阿诺德的宅院外。
高墙阻碍了视线,无法得知他们的踪迹,两人默契对视,分头行动。
走进阿诺德家里,弥亚脱下斗篷,轻车熟路走向专为他准备的房间。
从森林一路走回来,即使照顾他的体力走得慢慢悠悠,可在密集人堆里挤一通,难免生出层薄汗,黏在身上润润的,很不舒服。
他打算洗个澡。
凭借超凡的血脉天赋, 温彻斯的潜入悄无声息。在两间紧邻的同样奢华的房间前纠结一会,他选定其中一间闪身而入。
屋内没有人,衣架上挂着格外眼熟的斗篷, 彰显了房间主人的身份——那个疑似令红毛大少爷失智的神秘对象。
运气挺好,二分之一的几率一次就选对了。
旁若无人地在摆满圆滚滚毛绒摆件的房间内逛一圈,温彻斯摸着下巴沉思:看来神秘斗篷美人是个小女孩?
可搭在架子上的衣袍,又分明是男款。
散发缭绕暖雾的浴室里传来些许响动,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和悉悉索索的布料滑动声。
门推开的瞬间, 温彻斯闪身躲进衣橱,陷进柔软的、带着清甜香气的海洋。
挥开垂在脸旁的柔软布料, 温彻斯有些脸红,顺着并未完全合拢的缝隙向外窥探,惊得差点跳起来——
他他他!
怎么不穿衣服!
不对不对, 仔细看, 穿了的, 只是白色短袍被滴着水的湿濡银发濡湿, 贴在身上,肉色若隐若现。许是短袍宽大, 少年没有穿裤子, 两条细白的腿露在空气中,膝弯还晕着粉。
温彻斯狼狈地捂着鼻子,慌忙移开视线,连少年身后微微扇动的小小蝠翼和桃心尾勾都下意识忽略,满脑子都是随走动一闪而过的晃眼的白。
心如鼓擂,吵得脑瓜子嗡嗡,耳中响起乱麻线不断搔刮的杂音,憋闷衣橱里温度不断升高, 热得难受。
左偏右偏都觉得别扭,唯恐自己动作幅度太大惊扰了专心换衣服的少年,所以只好正坐,恰恰好能透过亮着光的缝隙看见一点光影。
还好,少年没有正对衣橱更衣。
温彻斯松了口气,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没了扰人心神的晃眼景象,他终于想起被自己慌乱之下下意识忽略的东西——那小角、那翅膀、那尾巴,不管怎么看,都是恶魔吧!
想不到啊想不到,堂堂格兰家族继承人,竟跑到这偏僻之地养恶魔?要是被他们家族的人知道,怕是气得吐血。
不过想一想恶魔少年那张漂亮的脸,温彻斯觉得,换做他,也是心甘情愿当对方的狗的。
别说打一巴掌,就是拿脚踩他脸上,他也不会生气的。
少年换衣服的动作不快,慢吞吞地,直到温彻斯心烦意乱想了许多有的没的,才终于换好,顶着一头湿发走出去。
温彻斯皱眉,头发不擦干,不怕生病吗?长得瘦瘦弱弱的——虽然该有肉的地方都有——咳,腰那么细,一手就能掌握,完完全全一副温室花朵的模样,万一病倒了,格兰家那毛头小子知道怎么照顾人怎么疼人吗?
偏是年纪大点,才知道怎么疼人照顾人。
门外传来对话——
“弥亚,你怎么又不把头发擦干。”
哦,原来漂亮小恶魔叫弥亚啊,人和名字一样可爱。
“嘿嘿,反正有你嘛。”
“……真拿你没办法。”
啧,装什么无奈不情愿呢,能够帮他擦头发,明明心里都快乐开花了吧。
听着脚步声走远,温彻斯退出衣橱,把自己弄乱的地方恢复整齐,从窗户一跃而下,几步闪身至僻静无人处。没多久,无功而返的凯文也到了。
凯文:“我什么收获都没有。你呢?”
温彻斯喃喃:“很可爱……”
“?”凯文疑惑,“什么可爱?”
温彻斯神色一厉,一幅“想通了,我不要做人了”的表情,看向他,“我对一个人一见钟情了。虽然他现在和另一个家伙交往甚密,但我相信,世上没有挖不动的墙角。身为挚友,你会祝福我的吧?”
名为询问实为宣布。
凯文算是明白过来了,感情他这是看见了斗篷人的真容,不但看见,还对人家动心,跃跃欲试想要抢人。
啧,人渣行为。
“你这么一说,我对他倒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引得格兰和你先后……”
温彻斯急忙打断:“朋友妻不可欺!”
他和凯文能够成为挚友不是没有原因的。虽长相气质南辕北辙,可内里却是一样的默(臭)契(味)十(相)足(投),他们在许多事务上的喜好都一模一样。
或许连喜欢的人的类型也是同一款。
这种事情绝对禁止!
凯文无语,“我就随口一说,你至于这么大反应。而且……”
他眯了眯眼:“什么妻不妻的,人家认识你吗?”
好狠的插刀!
温彻斯捂着胸口颤颤巍巍:“你别管。反正,你要时刻记住,你是一个有未婚妻的家伙。”
凯文微笑,一拳锤在挚友头上。
他人宅邸不是久留之地,一人好奇一人心乱,怀着截然不同的心情离开宅院。
不知道有人大摇大摆在自己家里闲逛一圈,为弥亚擦干头发,阿诺德试探问道:“弥亚,那个洞穴里,有什么?”
知道逃不过询问,弥亚选择性隐去部分真相,挑挑拣拣地说:“里面有一个……人,他很可怜的,因为外貌和常人有异,不能光明正大行走在阳光下,只能一个人孤孤单单住在洞穴里。”
“阿诺德,我给你说了,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他挽着他的胳膊晃了晃。
若想再去森林深处见拉斐尔,离不开阿诺德的陪同。与其遮遮掩掩含糊其辞反而勾起他的好奇心,不如说开了告诉他“真相”。
相比较相处不久的、且身份为猎魔人的埃德,他更相信自家性子单纯的小伙伴。他知道,听见这个答案,他就不会再有深入探寻的念头。
果然,阿诺德撇撇嘴,醋溜溜地说了几句酸话,缠着他要亲亲要抱抱要补偿,这件事便算过去了。
知道弥亚心地善良,偶然遇见了不可见光的老鼠,是万万不会放着人不管的,阿诺德并未对洞穴中人的身份起疑,只暗骂那人狡猾可憎,利用他的心软示弱,完全没往精灵传说的方向去想。
“说好了,你不可以一个人偷偷跑进去,每次去的时候,都必须找我陪同,知道了吗?”
弥亚连忙点头。
欸嘿,本来告诉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啦。
不愧是自家小伙伴,使唤起来就是合心意。
计划达成的弥亚慷慨答应了留宿补偿。
另一边,试图寻找幻境给他发的老婆的塞特,正与泽维尔降临王都,高高在上地俯瞰大地。
泽维尔笑道:“真可惜,看来你的未婚妻不在王都。”
天空之下,行人如织,可若定睛细看,就会发现他们不过是固定在原地的僵硬背景板,像是中了古老的时停魔法那样,一动不动。
直到两人收拢翅膀落地,被停滞了时光的背景板们才重新激活,变得鲜活起来。
幻珠是生长在深渊的一种特异植物,当它成熟之际,会编织出一场庞大的梦境,诱人沉浸其中直到精力损耗而亡。
当然,会因幻珠死亡的仅限于人类。
作为与之同源的恶魔,他们并不会被幻境迷惑心智,只要他们想,随时都能脱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