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人不住by一抹甜茶
一抹甜茶  发于:2025年03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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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解舟猜她以为自己是从楼上下来路过,但他也没打算解释,勉强地笑了笑摇摇头,又被她话里那句“天天吵”吸引了注意力。
原来她也已经在反抗了啊……对,记忆里,她这个时候已经在反抗了……不对,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记忆?我明明不知道……刚刚,我又是因为什么转过了头?
他想细究,可一深想又觉得头疼欲裂。他抿紧了嘴唇,感受到自己唇上冰冷的温度。
阿姨道完歉,没忍住又开始八卦,打断了宋解舟混乱的思绪,“小伙子是刚搬来的还是来做客的?长得真俊啊……”
“做客……我还有事先走了。”宋解舟出于礼貌地回答道,转身下楼,不再去听身后的追问声。
他一开始走得很慢,随即越走越快,还差点从最后几级台阶上摔下来,还好他反应过来撑住了扶手。
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一切仿佛都发生过,就连刚刚的踩空泛着诡异的熟悉感?
他一路快步走出了小区,耳朵里回荡着刺耳的鸣叫声,越来越尖锐,越来越难以忍受。他脑海里像是被塞进过多文件之后过载的电脑,混沌一片,发出刺目的警报。他试图甩掉耳边嘈杂的声音,于是他越走越快,最后直接跑了起来,直到跑进了一个街心公园里。
天气很冷,公园里没什么人,他踉跄地跌坐在一条冰冷的长椅上,把自己的掌心死死的贴在自己的耳朵上,用力到手背上青筋爆出。他整个身体渐渐地往下俯,直至脸贴在自己的大腿上,他只觉得心脏的跳动越来越生涩,忽快忽慢,飘忽得他喘不过气。
宋解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再次抬起头时才发现天已经变成黑沉沉的一片,像是一条浸满脏水的湿抹布,阴沉沉地压在头顶,就连空气都被隔绝、被污染。长椅旁的路灯因为接触不良,滋啦滋啦地忽明忽暗,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如同黑暗中脆弱的烛火,在稀薄的空气中明明灭灭地挣扎着跳动。
他只觉得四肢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无力、动弹不得。他靠在椅背上,仰起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的刺激,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来,顺着他的眼角往下淌,渐渐隐于发根之中。
周围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他似乎是被那灯晃得难受,又闭上了眼睛。
有个声音在他心里轻声说:“这才应该是你人生的常态。”
这段时间里的那些回忆美好得宛若虚幻,仿佛是他人生里的一针麻醉剂。刚刚涌进他大脑里的那些冗杂的记忆又似乎才是真实,大声地告诉他不要沉溺于美梦。他们杂乱地交织在一起,彼此之间都想把对方从自己的领地上彻底扫除掉,吵吵嚷嚷地争论不休。
到底哪些才是真的?哪些才是假的?
宋解舟分辨不出来,也无力去想,只能将它们搁置在一旁。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云比那些乌泱泱的记忆更加有存在感。
他只觉得痛苦,痛苦得几欲作呕。
他拿出手机,翻着自己的列表,手指移到苏铭时的头像上,才意识到他们今天没有互发过信息,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
铭时在忙吧……他想着,说服自己把手指从那个头像上移开了。
他没必要替我分担这些,他想。
他往下拉了拉列表,看到一个画着雪山的头像,备注是哥哥。
他犹豫了一下,想到现在应该是A国的白天,于是按下了语音通话。
漫长的忙音过后,手机轻震了一下,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喂?出什么事了吗小舟?”
声音有一些紧张,大概是因为许久没接到宋解舟的电话,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听着那头熟悉的声音,鼻尖一酸,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后却只是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哥哥,我觉得有点累。”
那边的人听了,大概是以为没什么大事地松了一口气,然后语速很快地回了一句:“哥哥也很累。”
宋解舟觉察出了一点不耐,他整个人似乎被这句话刺了一下,拿着手机的手渐渐收紧。
他又隐约听到电话那头似乎有人说了句什么,他哥用英文马上应了一句,然后语气缓和下来,安抚地说道:“等哥哥晚一点再打给你好吗?”
然后就是一阵急促的忙音。
宋解舟意识到自己打扰到他哥了,他看着消失的通话界面,又切到聊天窗口,给他哥发了一条信息:
【我没事了哥哥,不用打过来了,下班之后早点休息】
公园边的马路渐渐都寂静了下来,夜色愈发浓重。
该回去了。
他用手撑了一下椅面,艰难起身,往家的方向走。寒风从远处席卷而来,横冲直撞地钻进他的外套,直直地灌到了他的心里。

“啪——”
一声突兀的碎裂声如同尖锐的利器一般狠狠地划拉在宋解舟脆弱的神经上,强行把他的思绪扯了回来。
他低头看着一地泛着冷光的碎片,又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手,才发现似乎是自己擦杯子的时候没拿稳,把玻璃杯摔碎了。他蹲下身,捡起散落的玻璃碎片。
“怎么了?”一起值班的同事听到声响走了过来,见到这情状连忙拦他,“别用手去捡啊,快放下,都流血了。”
她说完,赶紧拿来了扫把,把地上沾了血的碎玻璃片扫走,又拿来了医药箱。
宋解舟直愣愣地看着她忙来忙去,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似乎给她添麻烦了,他想着,于是在她打开药箱,他说了一句:“对不起。”
话里带着一点鼻音。
“害,”同事爽朗一笑,一边给他清理包扎一边说,“没多大事,我刚来的时候笨手笨脚的,给宋哥你添了多少麻烦。还好你一直那么有耐心的教我,不然我早晚得被舒月姐开除……不过宋哥你这鼻音听着比早上刚来的时候重了点,要不还是请个假休息吧。”
宋解舟缓缓地眨了眨眼睛,虽然戴着口罩看不清脸色,但他的双眸黯淡无光,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
大概是昨天在外面待太久了,早上起床他就发现自己感冒了。但他也没太在意,囫囵塞了两颗感冒药戴上口罩就过来上班了。
他听了她的话,也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留在这也只是添乱,于是他点点头说:“好,我跟舒月姐说一声就回去,麻烦你了。”
“没事宋哥,放假了都没什么人,摸摸鱼一下午就过去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同事笑着拍拍他的肩就继续去忙了。
宋解舟回到家,脑子里一片昏沉,他清理了猫砂,又怕自己一觉睡太久,给食盆都多添了水和猫粮。
应该买一个自动喂食器了,他想着。
橘子看到他回来了,亲昵地在他小腿边蹭了蹭,但他没有像以前一样蹲下来摸摸它,而是直接摇摇晃晃地走到卧室,把外衣脱下来扔到一旁的椅子上,钻进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橘子不可置信地绕着床走了一圈,发现主人真的没有要陪它玩的意思,委屈地喵喵叫了两声,也跟着蹦上了床,贴着他的手趴了下来。
“叮——”
宋解舟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睡着了,脑海里似乎闪过很多画面,但没来得及细看就又都消失不见,一声手机提示音响起,他就睁开了眼睛。
他的鼻子堵得厉害,憋闷感挥之不去,他张开嘴喘了几口气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明明睡了一觉,可他感觉更加疲惫了。
卧室里不知何时变得一片漆黑,他看向窗外,发现对面的楼房已经灯火通明。
“我睡了多久……”
他翻了个身,拿起手机,发现是苏铭时给他发的消息:【吃饭了吗?】
宋解舟用食指在音量键上蹭了几下,然后打字回复道:【吃了。】
苏铭时的消息回得很快,仿佛一直在手机边守着他:【吃了什么?我在陪我哥应酬,食不知味啊啊啊,我不想跟这群老头一起吃饭,只想陪我男朋友呜呜。】【一桌没怎么动过的菜.jpg】【小狗打滚.gif】
宋解舟回道:【吃了面。我也想你了。】
苏铭时迫不及待地回复道:【那要不我待会吃完饭就回去吧!】
宋解舟看了,心头一紧,心知要是苏铭时回来了看到他这幅状态肯定会担心,于是劝道:【你不是说忙完这阵就不用天天去了吗?也没几天了,应酬完就早点休息吧,不用特地跑回来,乖。】【小猫摸头.jpg】
苏铭时不疑有他,只以为宋解舟是不想让他特地跑一趟,只好回复道:【好吧……】【小狗忧郁.jpg】
宋解舟爬起来打开灯,拍了一张蜷在床上睡觉的橘子给他看,橘子得到了苏铭时“年纪轻轻的就变成一只懒猫”的尖锐评价。
宋解舟又去客厅看了看,发现猫粮已经少了一些,看来橘子已经吃过一顿饭了。
他放下心来,去了一趟厨房找了点吃的垫垫肚子,抠了两颗胶囊塞进嘴里就又躺回了床上。
橘子已经变成了四仰八叉的睡姿。
宋解舟摸了摸它的肚皮,轻声说:“我们橘子才不是懒猫,是为了陪我才特地来床上睡觉的对不对?”
就连猫都能发现他的不对劲跑来陪他,那他就更不能让苏铭时回来了。
宋解舟想着,在床边坐了一会,感冒药渐渐起效,一阵困倦感袭来,他又躺回被窝里,闭上了眼睛。
“小舟,起床啦。”
一声轻柔的呼唤声在他的耳朵边响起,他睁开眼睛一看,是一个他无比熟悉的人。
是妈妈……
宋解舟猛地坐起来,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在家里,在那个他们一家四口曾经一起住过的家里。
他又看向面前的女人,她似乎被他像“诈尸”一般的举动吓了一跳,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怎么了?”
宋解舟看着她,鼻尖一酸。
“怎么了这是?”女人保养得当的手温柔的地抚过他的脸颊,“怎么一起床就眼泪汪汪的呀,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请一天假?”
问什么会有想哭的冲动?
想到这,宋解舟也愣住了,明明这样的早晨再平常不过了。
他晃了晃昏沉的脑袋,说:“没事,妈,就是刚起床头有点晕,待会就好了。”
“肯定是因为睡眠不足,”女人心疼地说,“别太用功,身体最重要,等你高考完了,我们一起去A国,让你哥带着你好好玩一玩。快去洗漱吧,洗漱完下楼吃饭。”
宋解舟洗漱完下楼,一个中年男人正一脸严肃地坐在餐桌边看着平板电脑。
“爸,早上好。”他打了声招呼。
“别老在餐桌上看你那些文件,看了胃口都变差了。”女人拍了一下自己的丈夫。
男人嘿嘿一笑,刚刚身上的气势一下子就消散了,他讨好地应道:“好好好,我错了。诶小舟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看着憔悴了不少。”
宋解舟笑了一下,“可能是吧,妈也这么说。”
“要劳逸结合。”男人叮嘱了一句,给他盛了一碗粥,“快吃饭吧,别放凉了,吃完跟我的车走,刚好我今天得早点去公司。”
他刚走出家门,身后的大门就被人哐地一声重重合上,两张冰冷的封条突然出现在了门上,还没等他搞清楚情况,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就突兀地响起,他懵懵的按下通话键,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静的女声:
“你好,请问是宋泽先生和秦雪女士的家属吗,这边是第一人民医院……”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听清,尖锐的耳鸣声就如尖刀一般刺穿了他的大脑,等到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在了一个昏暗的空间里,头上的顶灯突然亮起,他才发现自己的身边一左一右放着两张铁床,床上蒙着惨白的布,布上突着两个人形,缓缓地渗出鲜红的血色。
“不……不……”
他疯狂地摇头,捂住脑袋崩溃地跪倒在地上,一阵阴冷透骨的风吹过,他再抬头,两张冰冷巨大的黑白照片如同两座大山一样矗立在他面前。他仰头去看,才照片上是两张他无比熟悉的脸。
“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他嘶吼了一声,想要逃跑,转身却被人塞了一个板夹,他抬头一看,面前是一个面色焦急的护士。
“这是病危通知书,家属请签一下字!”
他看见上面外婆的名字,颤着手签完之后,手上这张纸却又变成了一张死亡证明。
“我签的不是病危通知书吗……怎么变成死亡证明了?”
他的眼神慌乱地扫视着四周,脸上的神情就像是濒死的人在寻找救命稻草,他突然发现远处有两个人影,他飞快地冲过去。
“让你给他钱!我让你给他钱!”
一个男人嘴里喊着,朝着地上的女人挥舞着拳头,女人四处闪躲,发出一声声痛呼。
是他的小姨和小姨夫。
“你干什么!!!”他冲了过去,把那个男人狠狠撂倒在地上,扯着女人手臂想带她离开。
可那女人却一脸隐忍的对他摇了摇头。
他不可置信地倒退了几步,突然撞到了什么东西。他回头一看,发现是自己的哥哥。
他哥低着头,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哥哥,我……”
宋解舟刚开口,对面的人就缓缓抬起了头,眼神黑洞洞的,面无表情地对他说:
“小舟,我也很累……”
然后他就走开了。
“对不起,对不起……”宋解舟看着他的背影,手足无措,一遍又一遍地道着歉。
突然耳边传来几声开朗的笑声,他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发现远处有一群人走了过来,带着刺目的阳光。
突如其来的强光过于炫目,他不适地眯起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才往人群中间看。
他看见了苏铭时。
“铭时……”他喊了一声,伸出手,了他的手刚伸到阳光里,手背上却瞬间传来了一阵刺痛的灼烧感。
他下意识地缩回手,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和他们身处于两个世界,自己这边一片漆黑,而他们那边一片明亮,一黑一白,泾渭分明。
他定在了原地。
“铭时,那个人是谁啊。”吵吵嚷嚷的人群里有人看到他的举动,向苏铭时问道。
苏铭时闻言看向了他的方向,可眼神里却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不知道啊,不认识。”
他听了,心脏如遭重击,最后的一点希冀被击得粉碎,就连追上去的勇气也蒸发得无影无踪。
他看着他们吵吵嚷嚷地走远,连同着那束阳光一起。
他的世界又重归黑暗。
他心如刀绞,跪坐在地上,一只手揪着心口处的衣服,一只手撑在地面。他发着抖,艰难的喘息,直至一阵脱力感袭来,他的手臂一软,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他感觉到自己脸上一片湿润,分不清是鲜血还是眼泪。
宋解舟在一片窒息感中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外婆留给他的这个房子里。
原来是梦。
“不对,不对……”他喃喃道。
这是梦,又不是梦,那一切,几乎都是真实地发生过的。
都是真的,他自虐般地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那些全都是真的。
这样想着,他的心脏又像被人拧成一团一样,每次跳动都传来阵阵的钝痛。他侧过身,用一只手狠狠地按在自己的心口上,急促的着喘气,一呼一吸间,他的眼泪如同溢出瓶子的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事情都发生在他身上?为什么……
满腔的痛苦无处排解,他想喊出声,但最后他却也只发出了一声气音就又狠狠地抿住了嘴。
他明明是想往前走的,可过往的一切似乎像无形的牢笼一般把他永远地困在了十八岁那年,无论他怎么挣扎,可定睛一看,他还是停留在原地。
他颤抖得厉害,连在一旁睡觉的橘子都醒了过来,着急地在他身边喵喵地叫,可他也只是一点点地把自己蜷成了一团,无暇再去管了。
虽然以前也做过这样的梦,可从那天醒来之后,宋解舟就愈发的提不起精神,仅剩的精力只能够让他勉强维持着理智应付苏铭时和林舒月的关照。他其他的时间除了给自己和橘子补充食物,就几乎都是在床上度过的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睡过一个整觉。他一闭上眼睛,那些如同噩梦一般的回忆就在他脑海里不断地闪回,逼迫着他重新睁开眼睛。
他能察觉到自己的精神状态摇摇欲坠,他也说不清是噩梦还是脑子里混乱的记忆对他影响得多,也没有力气去深究了。
他在床上躺着,偶尔太累了,也能短暂地感受到意识走远的过程。有时,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恍恍惚惚地以为过去了很久,可一看时间最多也不超过一个小时。
已经在家躺了多少天了?四天?五天?还是六天?
宋解舟已经分不清了。
他粗暴的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满手的眼泪。
他起身,拿起床头的贝壳相框,看着那张他曾经爱不释手的照片。
这又是真的还是假的?是梦境还是真实?
他皱着眉头,手指在相框上突出的尖锐的贝壳边缘焦躁地、用力地来回蹭动,试图用疼痛让自己混沌的精神重新变得清明,直到雪白的贝壳边缘突兀地出现了一抹红色。
是手指上结痂的伤口被蹭开了。
他似梦初觉般清醒了过来,嫌恶地看着那抹红痕,又用自己的手心用力地擦拭。
他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完全看不出一点痕迹才放下相框。
他换好衣服,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第34章 琴房
这几天苏铭时跟着顾泽川跑了好几个饭局,两人几乎都要被酒精淹入味了。圈内即使隐约知道他们两兄弟的背景,没有过分地打压刁难他们,但说到底苏家在娱乐圈根基不深,更何况他们这家小公司也没有挂靠在苏氏旗下,所以少不了在局上伏低做小。
苏铭时是个爱玩的,从前酒就没少喝,但即使是他被接连灌了好几天也有点遭不住。前一天晚上他把醉得不省人事的顾泽川扛回家后倒头就睡,半夜又被呕意逼醒,起来吐了一回,收拾洗漱又花了不少时间,所以当他早上被一个电话吵醒的时候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强忍着把手机扔出去的冲动,拿起来一看,发现是林舒月,他微微皱起眉头。从前世到现在林舒月都很少会主动联系他,他们的交集只有宋解舟。
想到这,他瞬间清醒了一些,赶紧接通了电话,“喂,舒月姐。”
“铭时早啊,”林舒月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听你这声音,刚醒?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
“没事,是我昨晚睡太晚了,舒月姐有什么事吗?”
“噢是这样的,解舟前几天感冒,请了病假你知道吧,他平时连发烧都只请一两天假,可这回请了五六天,是不是很严重啊?我今天有空想去看看他,但打他电话没接,我就想着打给你问问。”
苏铭时听完,脑子里嗡的一声,他和宋解舟平时微信联系比较多,但他这两天也给宋解舟打过电话,可明明听起来一切如常啊,宋解舟甚至从来没有跟他提过感冒的事。
一切如常……
他又在心里默念着这四个字,他的拳头渐渐收紧,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来。
“我这几天在我哥哥这,”苏铭时声音发紧,“我回去看看他,待会再给你回电话。”
“好……”
林舒月说到一半,就被苏铭时抖着手不小心挂断了,但他也没心思去理会,他又给宋解舟拨了几次电话,每次在漫长的嘟嘟声后响起的都是一个冰冷的女音: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
他按掉了电话,因为他的手脚发软,下床的时候甚至被昨晚掉到地上的被子狠狠绊了一脚,“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在隔壁房间里睡觉的顾泽川被这惊天动地的一声惊醒,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循着声音走过来看,“发生什么事了?”
苏铭时摔倒的时候,宿醉发懵的大脑停止工作,他下意识地用手撑了一下,右手的关节一下子被他浑身的重量压着往反方向一拧,发出了错位的呻吟声。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可右手完全使不上劲,脚踩在被子上又是一滑,膝盖再度遭殃,刚好让进门的顾泽川看见了。
顾泽川被这滑稽又惊心的一幕彻底吓清醒了,赶紧把他扶起来,看了一眼他的手,又想蹲下身查看他腿上的伤势,“这么大人了还能被一条被子绊成这样,摔到哪了?”
“哥……车钥匙,车钥匙给我。”苏铭时却仿佛全然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抓着顾泽川的袖子急切的说道。
“你要去哪?”顾泽川皱着眉头问他,苏铭时语速很快,可脸上却是一片冷静,有种诡异的割裂感。
苏铭时仿佛听不见他的话,见他没动作,松开手就要往外走,“我自己去拿。”
顾泽川见他直接就往家门口走,愈发觉得担心,“到底出什么事了?外面那么冷你穿个睡衣就出去是想被冻死吗?”
可苏铭时毫无反应,在玄关处找到了钥匙就径直打开了家门。
顾泽川只好抓起昨晚扔在沙发上的两件羽绒服追了出去,在电梯间拦住了他,抢走了他手上的车钥匙。
苏铭时看向了他,眼神阴沉沉的,像在压抑着一场风暴。
“你这样不适合开车,我来开,先把衣服穿上。”顾泽川没好气地给他套上羽绒服。
苏铭时闻言又转回脸,死死盯着电梯显示屏上不断跳跃的楼层数。
“所以到底怎么了。”顾泽川一边给自己穿衣服一边问道。
电梯发出了“叮——”的提示音,苏铭时快步走进电梯一边说,“解舟联系不上了。”
顾泽川感觉自己被噎了一下,横眉瞪眼地看了自家弟弟半晌最后“哈?”了一声。
“我当是出什么大事了,他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
“他已经丢过一次了。”苏铭时进了车库就拉着顾泽川跑到车上,催着他赶快开车。
顾泽川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看了一眼苏铭时的脸色还是决定听他的话,他总觉得现在的苏铭时只是在强装冷静,但凡他不随了他的意,可能这个恋爱脑连在大马路上抢方向盘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顾泽川一边听着苏铭时的催促一边踩着油门,全程控制着车速卡在限速的边缘行驶。
毕竟他可不想穿着睡衣上社会新闻。
一到宋解舟家楼下,车刚停稳苏铭时就冲了出去,顾泽川没跟着,只是在楼下等他。
没一会苏铭时就下楼了,“他不在家。”
苏铭时强撑的冷静已经完全被击碎,此时已经变得肉眼可见的焦躁不安,他眼神四处游移,语速飞快地低声自言自语。顾泽川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你冷静点。”顾泽川抓着他的肩膀晃了晃。
“我怎么冷静!”苏铭时充满红血丝的双眼瞪视着他,用最后的理智把涌到嘴边的那些天方夜谭咽了下去,只说,“他可能有抑郁症!”
顾泽川听了后也愣了一下,不过虽然他现在稍微能理解苏铭时的急迫,但看着眼前弟弟这么激烈的反应心里总觉得异常。
他暂时把心里的疑虑按捺下去,帮他分析道:“我昨天还看你俩在发信息对吧,如果你那时候没察觉有什么异常,那情况应该没有你设想的那么糟糕。可能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被打扰,你不如回忆一下他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会习惯把手机关静音?”
宋解舟向来会掩饰,顾泽川的安慰并没有让苏铭时打消顾虑,但他想到上一世的时间线后还是稍微冷静了下来,他顺着顾泽川的话回忆了一下,然后说:“练琴的时候!他练琴的时候习惯把手机静音!”
“那他会在哪里练琴?”顾泽川问他。
苏铭时一边示意他上车一边打开车门,飞快地解释道:“他们学校自带乐器的学生可以申请专门的琴室,他家隔音不好怕吵到邻居就把家里的琴搬到学校里去了。”
苏铭时上一世也去过,但次数寥寥。学校分配的琴室非常狭窄,长度也就够塞两架钢琴,宽度更是只够并排站两个人,他那时对音乐兴致缺缺,对这种狭窄的空间更是敬而远之,所以不怎么爱去。
苏铭时不住地用食指扣着大拇指上的倒刺,他的右手手腕已经悄悄肿了起来,肿胀发热,被他拉低的袖口处掩盖了起来。
他俩跑上了楼。在苏铭时的记忆里,这栋楼里总是各弹各的,交织着各种乐器的声音。但现在大概是因为放假了,周围一片寂静,通道里只回荡着他俩急促的脚步声。
“应该是这。”
苏铭时凭借着记忆,推开了其中一间琴室的门。
阳光透过窗户直射在狭小的琴室里,地上散落的琴谱泛着刺目的白。苏铭时扫视了一眼,发现钢琴的侧边似乎坐着一个人,身体被琴身挡着,只露出腿。
他看着那双眼熟的鞋,稍微松了一口气,又往前走了几步,眼尖地发现雪白的琴键上似乎有点点干涸的血痕。
他的心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
坐在钢琴边的人似乎意识到有人进来了,抬起头来看,刚好对上了苏铭时的视线。
是宋解舟。
宋解舟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双眸像哑光的珠子,没有一丝光亮,整个人就像一尊美丽但没有生命的雕塑……
如果他没有挂着满脸的泪痕的话。
“解舟,你怎么了……”
苏铭时极力抑制着自己颤抖的声线,蹲下来拉起他的手。
他看见了宋解舟指尖处堪堪干涸的创口,也看见了从他手背处蔓延而上的抓痕。这几道抓痕看起来杂乱无章,虽然没有流血,但制造他们的人显然很用力,皮下都是星星点点的红点子,有些甚至已经发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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