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鸿胪在打亲情牌,想要感动楚长脩。只可惜,现在的楚长脩好似一尊石佛,只是这么静静的凝视着大鸿胪,凝视着他的眼泪。
“脩儿……”大鸿胪哭着哭着,泪水都哭干了,他的表情突然绷紧,好像是一条濒临崩溃的皮筋,狰狞之后,慢慢收敛了悲伤,和老父亲的慈爱。
“你——”大鸿胪咬牙切齿的呵斥道:“你非要做不孝子,是不是?!”
楚长脩淡漠的道:“楚长脩已死,我早就没有家人了,何来不孝一说?”
大鸿胪喋喋发笑:“好啊!楚长脩!但你别忘了,你姓楚!你是我楚氏的后人!你是南楚的贵胄!只要我把你的身份捅出去,我看你还如何在大梁逍遥自在?!大梁的天子如此多疑,我看你还如何在他身边享受荣华富贵?!楚长脩,你不让我活,我便拉着你一起下地狱!下地狱——哈哈哈哈!!”
楚长脩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泊,幽幽的自言自语:“无所谓,反正……我活着,和死了也没有区别。”
帐帘子突然被打了起来,有人走进来。
大鸿胪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来人——是夏黎与楚轻尘。
夏黎挑起唇角道:“轻尘,给黎狠狠的打他的嘴。”
“是!”楚轻尘立刻撸起胳膊,挽起袖子。
别看他生得柔弱,胳膊也细细的,但打起人来丝毫不手软。
啪、啪——!
“啊!啊!啊——”大鸿胪瞬间被打了三个耳光,头晕、目眩、耳朵里嗡嗡作响,七荤八素。
楚轻尘打得累了,甩甩手道:“老匹夫脸皮子真的很厚!”
他说着,干脆摘下自己腰间的紫金剑,“啪——”合着剑鞘抽过去。
吧嗒——
一声轻响,大鸿胪嘴里吐出了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竟然是一颗老黄牙!楚轻尘这一巴掌,把他的槽牙给打掉了!
“牙……牙……老朽的牙……”大鸿胪含糊的喊着。
夏黎满意的点点头,真别说,楚轻尘不愧是他的弟弟,虽只是狗血文中的弟弟,打人的姿态,与夏黎当时打郑惜卿还真有几分相似,可以堪称一脉相承。
夏黎收敛了笑意,冷声道:“长脩是你的儿子,因为你满口的孝道,他不能打你,但是黎可以。”
挥了挥手又道:“打成猪头。”
“好嘞!”楚轻尘不由分说,又是上手一顿胖揍。
大鸿胪投靠廖氏,楚轻尘对他的狠意浓重,早就想要狠狠出气,这会子正好打他一顿,一解心头之狠。
“夏开府……”楚长脩惊讶的看着夏黎,他能看得出来,夏黎是在维护他。
大鸿胪真的被揍成了猪头,无法张口喊疼,头一垂突然昏死了过去。
楚轻尘还想再打,夏黎伸手拦住他,道:“不必再打了。”
楚轻尘压低声音道:“哥哥,不如干脆杀了这个老匹夫,一了百了!”
夏黎却摇摇头道:“大鸿胪的身份不可小觑,他若是死了,你决计脱不开干系,届时又是麻烦。”
“那怎么办?”楚轻尘蹙眉:“这大鸿胪嘴巴一点子也不严,留着他终究是祸害!他方才还威胁长脩,要将他的身份告知梁琛呢。”
楚长脩自嘲的道:“二位不必因我的事情烦恼麻烦,我便没想到能活到今日。”
夏黎突然一笑:“也不麻烦。”
“哥哥?”楚轻尘奇怪。
夏黎若有所思的道:“其实黎与一个法子,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长脩的麻烦。”
楚轻尘追问:“是什么?”
夏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道:“黎先回营帐一趟做些准备,一会子便带长脩去见陛下。”
他看向楚长脩道:“你可信黎?”
楚长脩拱手道:“但凭夏开府发落。”
三个人从牢营出来,一股剧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两个金吾卫架着一个浑身是血,已然昏死过去的人从旁边经过。
那个人垂着头,面容朝下,滴滴答答的淌血,尤其是他双腿之间,水珠变成一片,将营地的土地都染红了。虽然看不到他的面容,但那衣裳夏黎是认识的……
——是廖恬的衣着。
“是廖恬?”楚轻尘嫌弃的捂住鼻子,遮掩着血腥气。
不由啧啧两声:“梁琛果然是个暴君,下手这般心狠手辣。”
夏黎只是看了一眼便没有再看,急匆匆往营帐赶回去。
他进了营帐,把帐帘子放下来,掩上门,拿出《绮襦风月》的原稿摊开在案几上,提起笔来,开始在原稿上填写。
楚长脩乃是大鸿胪之子,虽然是前楚的贵胄,但是楚长脩并没有前楚的继承权,他的身份便算是曝光,也不会威胁到大梁与南楚的邦交。
这一点子,可比夏黎的隐藏身份安全得多。
再加上楚长脩跟在梁琛身边这么多年,夏黎觉得这个法子可以试一试……
夏黎从营帐中走出来,楚轻尘和楚长脩还在外面等候。
“哥哥!”楚轻尘走过来:“准备好了?咱们走罢。”
夏黎拦住楚轻尘,道:“你便不要去了。”
楚轻尘有些失落,夏黎道:“梁琛并不知你的身份,你还是不要在他面前转的好。”
楚长脩也道:“是啊。”
楚轻尘撇了撇嘴巴:“那哥哥你自己小心。”
夏黎点点头,带着楚长脩往梁琛的御营大帐而去。
“陛下,”内官通传:“夏开府在外求见。”
梁琛刚刚审问完廖恬,回到御营大帐,帐中雾气袅袅,热汤摆放在正中间,梁琛坐在浴桶之中正在沐浴。
若是放在平日里,梁琛沐浴之时夏黎来求见,梁琛绝对会趁机孔雀开屏,将夏黎叫进来观摩。
但今日……
梁琛眯起眼目,沙哑的道:“让夏卿候一会子。”
“是,陛下。”内官应声,恭敬的退出去通传。
梁琛举起热水,洗了洗自己的面颊,他的面颊上还残存着血迹。
无错,是血迹。正因为这些血迹,梁琛才放弃了孔雀开屏的大好时机。他快速的沐浴干净,将血迹全部洗掉,从浴桶中迈出来,简单的擦了擦,披上里衣。
又唤来内官,将稀释了血液的热汤搬出去,亲自打开户牖通风,还不忘了对着镜鉴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容貌。
梁琛堪堪沐浴完毕,黑色的长发湿濡,散下来,并没有束发,遮掩着他凌厉的面容,比之平日束发的模样,竟有两三分柔和的俊美。
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襟,穿得……太整齐了,沐浴之后合该慵懒一些。
于是梁琛扯了扯自己的里衣,露出大片的胸膛,一想到夏黎好似对自己的胸肌情有独钟,于是又扯了扯,好端端的黑色里衣,被他穿得骚气外露,变成了深V大领口,从领子一直开到小腹,简直一览无余。
梁琛侧卧在软榻上,顺了顺自己的黑发,让黑发看起来慵懒,凌乱的恰到好处,这才朗声道:“传夏卿进来罢。”
“是,陛下。”
内官通传,夏黎走进来,一同进来的还有楚长脩。
夏黎一入内,眼皮登时狂跳两下,压都压不住:“……”
梁琛这是……又中了什么邪?只穿里衣,还衣襟大开,鬓发湿濡,好像在拍画报……
“咳!”梁琛定眼一看,进来的何止是夏黎,竟然还有旁人,当即翻身而起,装作很自然的整理了一席自己的鬓发和衣襟,眯眼低声对身边的内官道:“为何不告诉寡人还有旁人?”
“这这……”内官支支吾吾。
夏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拱手道:“陛下,黎有要事禀报,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哦?”梁琛开始装作深沉,摆了摆手,道:“都退下。”
内官们赶紧退下去,楚长脩却没有离开,静静的站在原地,垂着头。
梁琛看了一眼楚长脩,挑眉道:“阿黎想说的事情,与常内官有关?”
夏黎拱手道:“陛下英明。”
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打了一个直球道:“陛下,常内官本姓楚,乃是南楚大鸿胪之幺子。”
楚长脩一成不变的面容闪过丝丝诧异,抬起头来看了夏黎一眼,他没想到夏黎会打直球,这般轻而易举的将秘密透露了出来。
但也只是惊讶了一瞬,楚长脩是相信夏黎的,他早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因而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梁琛眯起眼目,都:“你是说……”
夏黎继续道:“当年南楚叛乱,楚长脩抵死不降,遭到荼毒,死里逃生流落到上京,大鸿胪却以爱惜儿子的名义,投靠了廖氏。”
“所以……”梁琛幽幽的道:“常脩,不只是南楚人,且还姓楚。”
楚长脩拱手道:“回禀陛下,正是。”
【梁琛听闻楚长脩的真实身份之后,眼神变得更加深沉,仿佛在考虑着什么,仿佛在衡量着什么,他说:“_______。”】
梁琛的眼神更加深沉,他说:“其实寡人早就知晓。”
梁琛:“……?”
他一开口,便是连他自己都愣住。
什么?寡人知晓什么?在这之前寡人不知情啊……
梁琛的嘴巴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说出了如此匪夷所思的言辞。
楚长脩震惊,抬头看向梁琛,而夏黎则是一点子惊讶也没有,在三个人之中,就属他最为镇定了。
毕竟……
梁琛现在的行为,可是他精心填写在话本中的。
夏黎拱起手来,道:“陛下英明神武,果然什么也瞒不过陛下的耳目!”
梁琛:“……”
【梁琛再次开口,他说:“______。”】
梁琛一头雾水,没来由的再次张口,道:“寡人早已知晓,亦深知楚长脩对寡人,对大梁忠心耿耿,所以一直没有揭明此事,长脩也是个苦命之人,寡人不怪他。”
梁琛:“……”???
梁琛差点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分明说出来的都是人话,可每一个字,都出乎梁琛本人的意料。
“陛下英明。”夏黎的唇角挑起狡黠的笑容,开始给梁琛盖大帽子:“这天底下的国君,没有能比陛下还要圣明的……长脩,还不快谢过陛下的体恤。”
楚长脩震惊的久久不能回神,陛下早就知晓?
他连忙作礼:“谢陛下恩典,长脩百死无以回报!”
梁琛:“……”这话从何说起呢。
梁琛乃一国之君,说出去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如今木已成舟,若是再反悔面子也不好看。
梁琛干脆道:“楚长脩,你乃南楚大鸿胪之子。”
楚长脩应声道:“是。”
“即是如此,”梁琛道:“寡人将你的父亲关入牢营,你可要求情?”
楚长脩的面容平静而冷漠:“回禀陛下,臣与大鸿胪的父子之恩,早已在十几年前,他投靠廖氏之时便已经了断,如今臣忠心于陛下,只会听从陛下的安排与命令。”
梁琛点点头,十足满意的道:“甚好,你跟在寡人身边这般多年,望你以后也忠心耿耿,无有二意。”
“是,”楚长脩恭敬的作礼:“臣敬诺。”
夏黎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梁琛虽然多疑,但到底还是有一些念旧的,楚长脩跟着他那么久,再者,楚长脩虽然姓楚,但他并没有南楚的继承权,所以不需要担心,因而留楚长脩下来,并没有大碍。
这一点子,夏黎和楚长脩是不一样的。
楚长脩的身份可以轻飘飘的用话本直接掩过去,梁琛醒过梦来觉得无伤大雅,过去也就过去了,但夏黎的身份可不一样。他是前楚国君的儿子,拥有楚氏名正言顺的继承权,尤其是眼下廖氏已经被抓住的情况下,夏黎的身份将变得更加敏感。
夏黎与楚长脩从御营大帐中出来,轻轻拍了拍楚长脩的手臂,道:“从今往后,你便是你自己,再也无需惧怕什么。”
楚长脩深深作礼:“多谢夏开府,夏开府的恩情,长脩无以为报。”
夏黎一笑:“无妨,慢慢回报便是了。”
他与楚长脩分开之后,直接回了自己的营帐,这一天闹的,楚君半夜跑路,如今已经天明,夏黎决定先好好的睡一觉再说。
他疲惫的瘫倒在软榻上,脑海中迷迷糊糊的想着,楚长脩的事情算是解决了,可自己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大鸿胪这个人远没有梁玷重信守诺,留下来必定是个祸端,要想个法子,让他无法开口才行。
夏黎困倦的嘟囔道:“让他变成哑巴算了……”
“哥哥!哥哥……哥哥……”
睡梦中,夏黎隐隐约约的听到呼唤之声,十足急切。
“哥哥!醒一醒啊……大事不好了!”
“嗯?”夏黎感觉有人一直摇自己的肩膀,迷茫的睁开眼睛,是楚轻尘。
楚轻尘跪在软榻上,急切的摇晃着他的肩膀:“哥哥,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夏黎脑海中浑浑噩噩,还未醒过来。
楚轻尘道:“梁琛他去牢营见大鸿胪了!那个大鸿胪不知会不会对梁琛说些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夏黎立刻醒过来,眯起眼睛。
楚轻尘道:“就刚才!”
夏黎的眼眸微微转动,道:“你先去再探探情况。”
“好!”楚轻尘焦急的退出了营帐,营帐中又只剩下夏黎一个人。
夏黎现在赶到牢营也没有用,梁琛已经去了牢营,他再赶过去也是晚了,于是干脆将书稿拿出,摊开在软榻上。
【梁琛踏入牢营,负手而立,站在牢房面前,眼神睥睨的盯着被五花大绑,狼狈不堪的大鸿胪……】
“糟了。”夏黎呢喃了一声,他才睡了没多久,梁琛果然是去见了大鸿胪。
夏黎想让梁琛像上次那般,突然忘记自己要做什么,到了牢营门口又离开,可是已然来不及……
牢营之中。
梁琛闲庭信步的走进去,站定在大鸿胪面前。
“陛下!陛下!”大鸿胪欣喜犹如见到了自己的爹娘:“陛下饶命啊!饶命啊……”
梁琛幽幽的道:“廖恬的下场,你看到了?”
大鸿胪吓得哆嗦起来,廖恬也被关在这个牢营之中,前不久才被拖拽进来,像是拖死狗一样,浑身是血,那股血腥气,至今还缭绕在牢营之中,久久不能散去。
梁琛甚至笑了一声,无所谓的道:“廖恬与人通奸,意图混淆我大梁皇室血脉,你可知晓,他通奸之人是谁?”
大鸿胪眼眸一转,立刻道:“老臣知晓!老臣知晓!是楚君!他们明面上是父子,其实廖恬不过是收养而来的妓子,连南楚的族谱都没有上!楚君与廖恬早有通奸,他们的干系不清不楚!廖恬还未出使大梁之前,便已经怀上了楚君的孩子!”
“哦?”梁琛笑起来:“看来你知晓的不少呢?”
“老臣……”大鸿胪立刻表达忠心:“老臣还知道很多!只要陛下饶过老臣一命,老臣在南楚几十余年,知晓很多秘密,老臣愿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梁琛收敛了全部笑意,话锋一转,冷冷的道:“既你早就知晓,却与楚君、廖恬,合起伙来诓骗于寡人,很有趣儿罢?”
大鸿胪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多说多错:“陛下!饶命啊!老臣也是……老臣也是迫不得已!陛下您知晓的,老臣是降臣,只能仰人鼻息活着,楚君暴戾残忍,说一不二,老臣不敢不从啊……其实老臣……老臣一直想要告知陛下,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
大鸿胪急忙道:“老臣还有秘密,还有秘密可以告知陛下!”
“常内官!”大鸿胪迫不及待的揭穿了楚长脩的身份,道:“陛下身边的常内官,其实是老臣的幺儿,他不姓常,其实姓楚,名唤长脩!”
“呵呵……”梁琛沙哑一笑,这次终于可以高深莫测的说出那句……
“寡人早就知晓。”
“什么!?”大鸿胪震惊不已,眼球急速震荡的瞪着梁琛。
梁琛慢条斯理,游刃有余,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深沉的道:“这算是什么秘密?寡人早就知晓……长脩是楚氏之人,那又如何?他早就与寡人坦白。当年廖氏摧毒于他,你这个父亲为了荣华富贵放弃于他,是寡人,在他最无助之时伸出援手,你以为,他现在忠心耿耿之人是谁?”
“怎么……怎么会……”大鸿胪不敢置信,楚长脩竟然找梁琛坦白了身份?
他威胁人的把柄,便少了一个。
梁琛冷笑:“寡人看你知晓的秘密,也并不如能称得上是秘密。”
“不不不!”大鸿胪激动的道:“老臣还知道一个惊世秘密,而且这个秘密,就在陛下身边!”
梁琛回过头去,凝视着大鸿胪。
大鸿胪睁大眼睛,他的眼眸浑黄,却闪烁着狰狞的光芒,好像在故弄玄虚,竟笑了出来:“陛下,楚长脩的身世虽然是秘密,但和这个秘密比起来,实在太小太小了!这个秘密足以令陛下掌控整个南楚,将南楚尽数收于股掌之中!”
“只求陛下,”大鸿胪道:“饶了老臣一命!”
“哦?”梁琛饶有兴致的看向大鸿胪,幽幽的道:“留不留下你这条老命,还要看看你所说的秘密,到底值多少了。”
大鸿胪故弄玄虚的道:“这个秘密就在陛下的身边,是关于绣衣司副指挥使夏黎的……”
【“哈哈哈!”大鸿胪咬着后槽牙,笑容狰狞,充满了毁灭欲,肆意大笑起来,身上的锁链震动得哗啦啦作响。】
话本上的内容快速展开,黑色的墨迹浮现在纸笺之上,夏黎白皙的手指忍不住紧紧捏住书稿,掌心里已经一片湿濡,星星点点的冒出汗迹。
【“陛下你决计想不到!”大鸿胪一字一顿的道:“夏黎他其实是——”】
【第一卷第十一章】完
【第一卷第十一章】完
夏黎看着话本, 一口气没能喘上来,正是关键时刻,这一章怎么就截断在这里?
哗啦哗啦!
夏黎赶紧将书页往后翻……
【第一卷第十二章】
【大鸿胪一字一顿的道:“夏黎他其实是……”】
【大鸿胪的言辞说到这里, 似乎是故意卖关子, 竟然顿住了,道:“陛下若想知晓夏黎的秘密, 需答允……饶了老臣一命。”】
【“呵呵……”梁琛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大鸿胪, 你这是在与寡人讨价还价不成?”】
【“老臣不敢!”大鸿胪虽然口中说着不敢, 但他底气十足, 道:“还请陛下明鉴, 老臣握着的,是大梁最为年轻的开府的秘密,怎么也要讨陛下一个恩典。”】
昏暗的牢营之中, 梁琛拔身而立, 他将双手负在身后, 慢悠悠的踱步。
“大鸿胪想说的秘密, ”梁琛挑眉:“是夏黎的秘密。”
“正是如此!”大鸿胪信誓旦旦:“只要陛下肯饶过老臣一命,老臣一定……”
不等他发誓诅咒, 梁琛幽幽的道:“不必了。”
“什……”大鸿胪的嗓音卡住, 眼神混沌迷茫的瞪着梁琛。
梁琛摆了摆袖袍,很是无所谓的道:“原是夏黎的秘密, 那寡人……突然不想听了。”
“陛下?!”大鸿胪不敢置信, 活脱脱将“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演绎的淋漓尽致, 这会子又开始上赶着道:“陛下!这可是天大的秘密, 夏黎的秘密,不只牵扯到了大梁,甚至还有南楚, 老臣……”
梁琛笑起来:“寡人说了,寡人不想听。”
大鸿胪干脆道:“夏黎他其实是楚……”
话说到这里,梁琛已然无情的打断,道“:正好,寡人为大鸿胪准备了一份厚礼……端上来。”
梁琛招了招手,牢卒手中托着木质承槃,承槃中安放着一只小碗,热腾腾的烟气从小碗中袅袅冒出。
梁琛道:“大鸿胪虽反复无常,但寡人看在你年事已高,又是个名士的份儿上,便不要你的性命,这是一碗补汤,饮下去,从今往后你便不用再开口说话,什么秘密都将烂在腹中。”
“来人,”梁琛板起唇角,幽幽的道:“伺候大鸿胪。”
“是!”牢卒应声上前,扳住大鸿胪的脸,另外有牢卒掰开他的嘴巴。
大鸿胪本就被五花大绑,这会子简直是砧板上的鱼肉,还是一条挣蹦都挣蹦不起来的老鱼。
“不——不……陛下,老臣真的有夏黎的秘密……”
“嗬——”
咕噜咕噜……
大鸿胪想要开口说话,狱卒趁机将汤药灌入,滚烫的汤药,还冒着热气,大鸿胪烫的一张脸面青筋跳动,呛得咳咳咳使劲咳嗽,汤水稀里哗啦的往外流。
梁琛笑起来:“无妨,汤水多得是,管够。”
“咳——咳咳咳……呕——”大鸿胪想要干呕出来,但喝进肚里的汤水太多了。
不知是不是药效起了作用,“嗬!嗬——”大鸿胪张开嘴巴,瞪着眼睛,脖颈上的老皮不停的绷着,却只能发出“啊……啊……”毫无意义的声音。
它变成了……一个哑子!
大鸿胪不敢置信,使劲张嘴,疯狂摇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梁琛踏上两步,牢卒们立刻会意退下去。
【走到大鸿胪的身边,梁琛微微垂下头,睥睨着不断干呕咳嗽的大鸿胪,唇角挂着冷酷无情的笑颜,淡漠的道:“阿黎为了寡人,可以拼尽性命,而你呢?一个只会阴奉阳违,反诬倒戈之人,在背地里说阿黎的闲话,你也配么?”】
夏黎定定的看着话本上浮现出来的文字,他还未来得急去修改话本的内容,修改梁琛的重要行为。
换句话说,第十二章目前出现的内容,全都是梁琛的本意。
梁琛根本没打算听大鸿胪的秘密,反而将大鸿胪毒成了哑子,让他再也说不出秘密……
可是梁琛的话……夏黎喃喃自语:“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梁琛反应太过淡定,淡定的好像洞悉一切似的,难道……
“夏开府……”
内官的声音响起,一个内官端着汤药恭敬的走进来。
夏黎立刻合上话本,放在一面。
内官道:“夏开府,该用药了。”
夏黎看着那汤药,眯了眯眼睛,看似不着痕迹的问:“本使那日落水……是谁给本使换的衣裳?”
内官回禀道:“那自然是陛下了,夏开府您都不知,那日夏开府不慎落水,陛下有多焦急!亲自抱着夏开府进了御营大帐,一切都不假他人之手,便是连更衣、擦汗这样的事儿,也是陛下亲力亲为呢!可见陛下,有多么宠信夏开府!”
内官为了讨好夏黎,回答的虽有些添油加醋,但大体是属实的。
夏黎摆了摆手:“下去罢。”
“敬诺,夏开府。”
内官退出去,夏黎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那日落水,是梁琛给自己换的衣裳,也就是说,梁琛或许已然知晓了夏黎背后的“胎记”。
南楚与大梁相距千里万里,虽楚氏的图腾纹样,很少有人见过,但梁琛身为一国之君,或便知晓其中端倪。
夏黎自言自语道:“梁琛可能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
但为何,梁琛知晓夏黎的身份,却没有动夏黎,反而私底下去找了大鸿胪,把大鸿胪毒哑?
夏黎还在想,找个机会给大鸿胪下药,让他变成哑巴,一了百了,哪知道梁琛倒是先帮他办成了这件事情,甚至不需要他费心。
“啊……”夏黎叹了口气,想不明白,干脆躺在榻上,把被子一拉盖住脑袋:“先睡觉罢……”
夏黎一晚上没睡,本就困得厉害,如不是方才被吵醒,这会子还在梦乡之中,既然想不通,干脆便不要想了,徒增烦恼。
浑浑噩噩之间,夏黎真的睡了过去,还十足香甜,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腹中咕噜咕噜,倒是睡饱了,肚子却饿得紧……
“嗯……”夏黎伸了一个懒腰,微微舒展双臂,纤细的腰肢从被子里露出来,里衣被蹭的翻起来,甚至能看到夏黎精巧的腰窝,柔软的腰肢还有一对小酒窝。
“呵呵……”一道笑声从旁边传来:“才睡醒,莫要着凉。”
有人拉起被子,将夏黎严严密密的包裹在锦被之中。
夏黎一怔,营帐中有人?而且那人就坐在夏黎的榻边上,正托着腮看着夏黎。
是梁琛!
梁琛见夏黎呆呆的看着自己,不由起了逗弄之心,倾身过去,在夏黎的唇瓣上轻轻一吻:“还没睡醒呢?让寡人亲亲,醒了么?”
夏黎:“……”
夏黎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唇瓣上的温度十足真切,这才恍然大悟:“陛下?”
梁琛又笑起来,道:“阿黎你这一睡好久,寡人来看看你,还以为你又生病了,原来真的只是贪睡。”
夏黎看了一眼天色,虽然营帐帘子垂下来,但能从户牖看到日光洒进来,他这一睡,竟然睡到了第二日的正午,外面阳光正好。
梁琛所坐的位置,挡住了晒进来的日光,以免强烈的日头照在夏黎的面上,夏黎这才睡得如此香甜,否则早就被太阳给晒醒了。
怪不得夏黎腹中饥饿的厉害,竟睡了一整天。
他连忙起身,作礼道:“陛下恕罪,黎失礼了。”
梁琛随和一笑,道:“无妨,饿了罢,梳洗起身,今日日头不错,寡人带你去荆湖泛舟吃宴,如何?”
夏黎奇怪,昨日才抓了楚君,毒哑了大鸿胪,今日梁琛便有心情泛舟吃宴?不应该整顿大营,收拾残局么?
但他口中道:“是,还请陛下移步营帐外稍等。”
梁琛却道:“寡人帮你更衣。”
他真的拿来衣物,替夏黎穿上绛紫色的官袍,仔细的系上衣带,又套上外层的革带。
革带乃三指宽,鲛革所制,柔韧性极好。梁琛将革带绕在夏黎的细腰上,那腰肢柔软又挺拔,梁琛两只手就能箍住,甚至还有空隙,他那骨节分明的手掌留恋在夏黎的腰线上,若有似无的抚摸。
“唔……”夏黎一个激灵,他堪堪睡醒,十足的敏感,也震惊于自己发出这样羞耻的嗓音,连忙捂住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