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驯服by酒矣
酒矣  发于:2025年03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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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通过渡鸦的视野去找江愉内心负面情绪的蛛丝马迹,然而这一天,透过画室的落地窗,谢游在青年面前的画板上看见了他自己。
这个人类在画他。
而且不是第一次了,谢游在旁边看见几幅已经完成的画作。
江愉画完最后一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新作品。
其实在最开始看见谢游的时候,江愉的灵感雷达就在嘀嘀作响。
如果当时江愉还是刚穿越那会的心态,他肯定看着对方的脸就原地开画了。
画家都有自己的个人审美,谢游的脸恰好完全踩在江愉的审美点上,他一看见那张脸就能激发出很多画画灵感。
对画家来说,这种能给他们源源不断提供灵感的缪斯(工具人)可遇不可求。
江愉现在不仅有很多关于新画作的灵感,穿越前他总觉得自己画得有所欠缺的一些旧画,现在只要想着谢游那张脸,江愉都能想到更合适的修改方法。
实在是太好用了,缪斯,完美的工具人——
江愉放下画笔站起身伸展了下身体,他视线向窗外望去,果不其然看见一只渡鸦待在不远处的路灯上。
江愉已经发现这只渡鸦好些时日了,他最近还喂了几天。
正常来说是不应该随便喂的,江愉是看这几天大雪天气恶劣,这只渡鸦又完全没有觅食的迹象,所以才救助式投喂了些食物。
去厨房里拿盘子装了点剪碎的肉,江愉走出画室连通的阳台,把装着肉的小圆盘摆在台子上,对那只渡鸦招了招手。
谢游根本来不及对分身下达制止命令,这只渡鸦已经向江愉飞了过去。
同步的视野里,青年的身影一下子出现在极近距离。
“吃吧。”江愉把圆盘向飞到台子上的渡鸦挪了挪。
渡鸦的黑色羽毛在光照下出现金属光泽,江愉趁这只渡鸦吃肉的时候在它的羽毛上偷偷摸了摸。
手感还挺好的。
尤其是喉部呈鬃毛状的喉羽,摸起来特别蓬松柔软。
江愉只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他喂了几天肉,就这么碰一下总不过分吧。
分身的感受可以毫无递减地传达给本体,只要本体愿意接收。
谢游在进行视觉同步时采取的是全接收模式,因此他现在猝不及防感受到被青年用手指触碰喉咙的感觉。
清晰到能感知对方指尖的温度。
谢游的表情一下子有点难看,喉咙这种人体致命处虽然对他无效,但他也从未让人碰过。
他身上一瞬间冒出反射性进行攻击的骨刺,藏匿在他影子里的影触也如毒蛇般窜出,在他周围呈现张牙舞爪的攻击姿态。
谢游闭了闭眼,将骨刺和影触都收了回去,停止接收分身除视野外的任何信息。
渡鸦三两下便将盘子里的碎肉解决干净,然后也不走,就站在台子上盯着江愉看。
谢游只对这只渡鸦下达了监控指令,那这只渡鸦的其余行为逻辑便都根据它的个体意识与它所接收到的本体意志。
本体对江愉存有好奇心,理所当然,这只渡鸦会在江愉对它招手的时候飞过去。
“你的眼睛是受伤了吗。”江愉向这只渡鸦凑近了些,想要观察它的眼睛。
正常渡鸦的眼睛是黑色或深褐色,但这只渡鸦的双眼是隐秘的血红,让江愉担心它是不是因疾病或受伤导致眼内出血。
渡鸦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动不动待在那里。
视野里青年的脸突然放大,以渡鸦的视觉敏锐度,这个距离已经近得能看见青年脸上的绒毛。
谢游终于忍无可忍切断连接。
坐在棋室内,谢游微敛双眸拾起棋罐里的一枚黑子,黑玉般的棋子与他的冷白肤色形成鲜明对比,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有力,执棋的手势显得很有观赏性。
但谢游迟迟没落下这一子,他将那枚黑子收起拿捏在指尖,用指腹摩挲几秒,最终随手丢了回去。
他忽然没了自弈的心情。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谢游不再跟那只渡鸦进行连接。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到了下个月。
在江愉要去Z市的这一天,他一觉睡醒看见一只毛球团趴在他枕头旁边。
“喵呜~”
看见江愉醒来,这只毛球团便向他抬高脑袋,挺起毛绒绒的胸膛,像等待夸奖似地给江愉展示它的尾巴。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完整的九尾出现在这只九尾猫身后,江愉一下子没了初醒的朦胧睡意,他坐起身,像之前一样摸摸这只毛球团的头,然后夸它:“阿雪很厉害,有九条尾巴了。”
“呜嗯!”
这只毛绒生物圆溜溜的眼睛在青年的夸奖下变得愈加明亮,它低呜着蹭靠进青年怀里。
每多长出一条尾巴,这只九尾猫的力量便以几何量级增加,此时此刻,它真正成为对人类而言不可名状的恐怖。
但它依然伪装成一只家养猫,乖乖待在家里,待在被它视为家长的青年身边。
江愉把它抱起来,轻声问它:“那之前我跟你说的话还记得吗,关于愿望的那些。”
“喵呜。”九尾猫马上晃动尾尖回应,把身体往江愉怀里拱了拱。
青年对它说的每一句话,它都有好好记得。
江愉收拾好自己出门,九尾猫蹲在家门口注视他离开。
这只九尾猫不喜欢四面都是灰墙的牢笼,但是它喜欢待在家里,喜欢在家里等待江愉回来。
临近春节的交通变得愈加拥挤,兔子玩偶被江愉揣在风衣口袋里,这一路上它倒是也挺乖的,没有突然跑出来惊吓路人。
高铁速度很快,才几十分钟就到达了隔壁城市。
江愉打车来到记忆里家附近的位置,还没下车,他看见一家三口从小区门口走出,正巧经过他坐的这辆车。
两张比旧照片里多了些皱纹和岁月感的熟悉脸庞让江愉微微愣住,他收回搭在车门把手的右手,静默地透过车窗去看他们。
江父江母带着江景出来买年货。
“臭小子,你期末考试又好几科不及格,出去千万别说自己是我儿子。”江父用一言难尽的表情指着旁边的少年说,“我跟你妈当年都是省状元,你哥也考上A市最好的大学,怎么到你就年年考试不及格!”
江父都没脸去开家长会,他家这倒霉孩子每次都是拖班里平均分的那个。
江景撇了撇嘴,左耳进右耳出:“哎呀,这话你年年说,烦不烦呀。”
“反正我在很多大学的特招名单上,他们考核的是我的异能,文化课不及格又没关系。”
江父被他噎住,奈何涵养让他骂不出别的话,只能别开眼不去看这糟心玩意。
“算了算了……至少孩子有他的特长。”江母安慰丈夫。
江景从来就是不服父母管的,在江母记忆里,他小时候特别听江愉的话,刚学会走路那会总是跟在江愉身后。
但因为江愉一直对他很冷漠,等江景再长大一些,渐渐就不当江愉的跟屁虫了。
想到江愉,江母又难免惦念:“等过年,你哥哥应该就回家了,要不你打电话问问他?”
江景抿抿唇:“他才不会理我。”
他以前又不是没打过。
江景这么说,江母也不好勉强他。
“老江,昨天让你给小愉转的钱,你转好了吗?”江母念叨着,“我今天早上也给他卡里打了笔钱,近年关什么东西都涨价了,要多给小愉些零花钱。”
“这我能忘吗。”
给江愉打钱这事,江父都不让助理干,他每次都亲自弄。
除了每个月固定的生活费,江父有时一想起自家孩子就要给他打笔零花钱,在江父看来,这也是他和江愉为数不多的亲子活动了。
虽然是他单方面的。
江愉从小到大对所有人都冷冷淡淡,精神上仿佛与世隔绝,大多数时候他只沉浸在画画上,不太理会别人。
他被人打扰画画会表现得不高兴,所以江父江母平时很少找他,都在节假日等着他自己回家。
在江愉两岁的时候,江母带他去过寺庙祈福,当时他们碰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僧人,那老僧人看着江愉叹了口气,说他比别人少了命魂。
命魂主宰人的生命活动,也承载意识情感,老僧人说江愉能活着就已经是上天眷顾,其他事不要强求。
要是换个人说这种话,江母可能不太相信,但这名老僧人是德高望重的高僧,还是当今世界名列前茅的异能者,江母不得不信。
当天晚上回去后,江母和江父做了同一个梦。
在梦里,他们两人在江愉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就因车祸身亡,留下还没开始牙牙学语的江愉独自在那个世界上。
江母那天早上是哭醒的,醒来时心口还在阵阵抽痛。
虽然只是一个梦,但她和江父都觉得这个梦非常真实,仿佛它真的发生过。
江母马上又去拜谒那位老僧人,老僧人见她来,还未等她开口就双手合十对她说:“阿弥陀佛,一微尘中亦有三千世界,施主能窥见是因缘,但执着无用。”
说完,老僧人便不肯开口再说其他。
江母只得回去,从这一天开始,她和江父在面对江愉时总是不由自主产生愧疚。
只要一想到可能有另一个相似的世界,她和江父是那样失职的一对父母,江母就总想落泪。
她的这个孩子也没有别人家孩子那么健康,他们怎么能放心让他独自成长呢。
看江愉迟迟没下车,司机大哥问他:“怎么了同学,是位置不对吗,目的地选错了?”
江愉的模样一眼看上去就还是个年轻大学生,司机大哥便对他多了几分宽容耐心。
江愉收回看向车窗外的目光,吸了口气说:“嗯对,麻烦您帮我修改下目的地,改到中心公园吧。”
“行。”司机大哥爽快应下。
江愉被送到中心公园,他在公园里的无人角落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准备这里安静待一会。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已经没剩多少时间,江愉刚才一定会下车。
父母在二十多年后的样子和江愉想象的差不多,弟弟和他一样,都长得像江母,他们有很相似的眉眼。
江愉现在倒是挺庆幸他在当前世界还有个弟弟,这样就算他不在,江父江母也还能有一个精神寄托。
漆黑的渡鸦正在高处树梢上俯视着下方的人类青年,它从A市一路跟随江愉至此,时刻注视着他。
江愉待了半小时,他偶然一抬头,意外发现了这只渡鸦。
来不及惊讶,江愉的心脏在这时倏地出现一阵抽痛,他开始感觉呼吸困难,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他的脖颈,用力挤压他的气管,让他根本无法获得氧气。
胸口不断加剧的闷痛迅速蔓延开来,江愉的身体在疼痛中不自觉微微颤抖,他眼前世界逐渐变得模糊,寂静的黑色一点点填满他的视野。
在那片黑色快要将江愉完全吞没的时候,撕裂空间而来的妖异抓住了他的手腕。
似乎有什么纯粹能量注入,让江愉原本马上要停跳的心脏又勉强跳动了起来,也让他得以继续维持短暂的清醒。
“想要许愿了么?”谢游垂眸问他。
“如果你点头,我现在就把你带到九尾猫身边。”
这个人该被逼到极限了。
谢游看似漫不经心,实际却是紧盯着江愉的表情变化。
青年的嘴唇已经失去血色,那双眼尾微扬的漂亮眼睛里充斥着痛苦神色,这份病弱感让他像只翅膀破碎的蝴蝶,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然而在谢游眼里该被逼至极限的人类对他闭上眼睛:“不。”
谢游微眯起凤眸,冷冷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江愉重新睁开眼,即使他现在极度无力,他也抬起头与眼前这只妖异的冰冷双眸对视:“不。”
在痛苦火焰的烧灼下,那双眼睛里存在着不可动摇、无法摧毁的坚硬意志。
谢游为之静默了一秒,而后听见这个人类对他说:“阿雪能算是你的同族吗,无论如何,拜托你稍微照看一下它吧,至少不要让它再被人抓住了。”
江愉拜托眼前这只妖异也是无奈之举,在这个他还不能说是熟悉的世界,在这种时候,他实在没有其他能托付的人了。
一个濒死的人类在这里担心一只深渊级妖异的以后,谢游也真是无话可说。
“在最后能看见你也不错。”江愉看着他说,“我之前一直很想再见你。”
这张脸真是能给他带来好多新灵感,可惜没机会画出来了。
说完这种极度令人误会的话,江愉眼前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咚、咚……”
属于人类的心跳声在逐渐停止。
这个人类临死前在对他胡言乱语些什么。
谢游表情变幻不定,对方已经做出了选择,他看完结果也应该离开。
谢游迟迟未动,直到眼前青年的心跳声即将完全消失的时候,他冷着脸再次消耗自身力量转化出纯粹的生命能源,将之输送到青年的心脏。
做完这件事,谢游看着昏迷倒在公园长椅上的黑发人类,他面无表情撕开空间裂隙,把对方丢了进去。

第6章 驯服怪物的第六天
意识在一片寂静无声的深黑中徜徉了不知多久,江愉像在深海里缓缓下坠,渐渐沉落至无光海底。
阳光无法穿透这里,它悄然宁静,生命的安息所正该如此。
可随着清晨日出,晨曦越过长窗进入室内,江愉眼皮微动,好似朦胧感觉到了外界的光线。
人体内部有生物钟,只要机体还能正常运转,当环境光线变亮时,它会让人自动醒来。
于是早上七点,江愉被自己的生物钟唤醒了。
江愉有些迷茫地缓缓睁开眼,陌生的木质天花板映入眼底,让他对自己的处境更多了几分困惑。
他坐起身,抬起左手放在胸口位置,心脏向他传来规律平稳的鼓动。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直至此时才变得清晰,江愉看着周围古雅别致的房屋构造,又产生新的疑问——
那他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江愉刚想着,一直在他口袋里装死的兔子玩偶便在这时跳了出来。
“好消息!特大好消息!热烈庆祝亲爱的主人一只脚踏出棺材!”兔子玩偶边说边围着江愉做出转圈圈撒花的动作,看得江愉一脸黑线。
以后真的不能再让这只兔子玩偶上网冲浪,不然它净在互联网上学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兔子玩偶的这一通打岔倒也使江愉的心情轻快许多,刚醒来时身体那种虚弱乏力的感觉似乎都因此减退不少。
这只兔子玩偶其实也才刚苏醒不到半天,它与江愉是单向依存关系,当江愉处于濒死状态,它也会随之丧失行动能力。
当这只兔子玩偶苏醒,它立即感受到笼罩着这整座宅邸的危险气息,再看看还在沉睡的黑发青年,它选择躲回青年的口袋里。
妖异比人类更容易感知到来自它们上级同类的威慑,因为异能造物相当于人造的妖异,这只兔子玩偶也会有同样的感知。
可以说,兔子玩偶对谢游存有一定程度来自本能的顾忌。
兔子玩偶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但本能这种东西它却也没法控制。
在这座宅邸里的妖异和九尾猫不一样,既没有进行任何伪装,也不像九尾猫那样,因为喜欢江愉而对与他有同样气息的兔子玩偶爱屋及乌,理所当然会触发兔子玩偶的警戒线。
它会本能地想要回避,但等江愉一醒,它在江愉身边马上又变得有恃无恐。
完全是兔仗人势。
江愉把还在转圈撒花的兔子玩偶抓住揣回口袋里,他下床走到卧室门前,推开门,一片清幽雅致的庭院进入视野。
相当古典的苏式园林结构,长廊曲折蜿蜒,实木打造的柱子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花鸟,顺着长廊前行能看见一泓澄如明镜的池水与错落分布的亭台楼阁,及目处绿意葱郁,高大的乔木与各类灌木搭配形成富有层次感的庭院景致。
路不止一条,江愉并不知道这些路分别通往哪里,但他选择往右边走。
因为江愉感觉当他往这个方向前行,心口轻微的憋闷感似乎也跟着渐渐消散。
江愉走在长廊上,潺潺流水声和树上鸟雀的啁啾都让这处庭院显得分外宁静安然,如果不是现在情况不合适,江愉觉得这里实在是个很不错的作画地点。
尚且虚弱的身体让江愉走得不快,到一个拐角处,他迎面遇上一个正打着哈欠的红发少年。
“我靠!人啊!!”
红发少年直接原地后退七八步,脸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人类?
周焱羽差点以为是自己脑子不清醒,可他掐了自己一把,眼前的人类青年却并未因此消失。
江愉看见对方耳后颇为明显的浅红耳羽,他视线顿了顿,还是礼貌打招呼:“……你好?”
青年身上有着显而易见的病弱感,但他漂亮的眉眼仍似融融春日,眸光温润明亮,那种矛盾的盎然生机让人很难不去看他。
周焱羽上下打量他两眼,没吭声。
这里是谢游的住所,不仅本身位置足够隐蔽,整座宅邸从内部到外部入口也都被“颠倒梦想”所制造的幻境完全覆盖,已经从根本上杜绝了人类进入的可能。
这个人类大概是有特殊追踪、探查能力的异能者,不知死活意外闯进这里。
周焱羽只能想出这唯一的合理解释。
“你也真是好奇心旺盛。”周焱羽皱着眉头抓了抓自己的红毛,抬步走向江愉,“学校难道没教你们,对未知的危险事物要有多远跑多远。”
会出现在这座宅邸里的妖异可不都是对人类友善的,对方该庆幸遇到的是他,要是换成某只脾气暴躁喜欢乱咬人的大狗,或者某个喜欢装成乖孩子但实际性格傲慢又恶劣的小鬼,这人可能都得吃点苦头。
当然最坏的情况是,对方让这座宅邸的主人发现了——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周焱羽向眼前的人类青年伸出手,“乖乖站好别动让我把你丢出去,这是为了你好。”
还得顺便模糊一下对方的记忆。
不过话又说回来,家里多了一个人类,那位居然没发现吗……
周焱羽走神想着,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江愉的时候,高大乔木的树梢上一直无声观察着他们的漆黑渡鸦收敛羽翼,自高处如一道利箭般俯冲了下来。
过快的速度带动风声,妖异的敏锐听觉让周焱羽捕捉到这一动静,电光石火间,他看清了那个在高速移动的物体是什么。
“嗯?”周焱羽愣了一下,他认出那是谢游的一个分身。
尽管那只渡鸦完全隐匿了气息,但周焱羽以前就在谢游身边见过它,知道谢游有时会用它来当监控工具。
这只渡鸦飞到两人旁边的栏杆上,也不发出声音,只用暗红色眼睛盯着周焱羽。
“小黑。”江愉叫它。
这番变故让江愉略微松开在口袋里捏着迷你平板的手,他刚才差点要对靠近他的红发妖异使用“暂时隔离”。
如非必要,江愉其实不太喜欢和人发生这种烈度的冲突,但他看出来对方没有和他交谈的想法。
周焱羽忽略了江愉对渡鸦的称呼,他只觉得事情一时间变得有些棘手。
青年被这只渡鸦看见,不就等于被谢游看见。
就算谢游现在没有与它进行连接,等对方哪天与分身同步信息,青年的存在也会暴露。
周焱羽不确定谢游到时候会不会把江愉顺手捏死。
对方是懒得理会人类,但对符合主动找死范畴的人类就不好说了。
“啧,真麻烦。”
周焱羽瞪着江愉,想着要赶紧把他送走,可当他再次向青年伸出手,那只站在栏杆上的渡鸦微动耳羽,眼睛的暗红色骤然加深,最后扑腾翅膀对着他啄了过来。
“哎不是,为什么叨我?!搞错对象了吧……哎、哎别!”谈笑间被渡鸦薅走一小撮头发,周焱羽狼狈躲避。
他又不能攻击这只渡鸦,一时间只能被它追着到处跑。
江愉突然被动升级成围观群众,看着那个少年模样的红发妖异一路狂奔逃跑,等渡鸦飞回来,他与这只渡鸦面面相觑。
“小黑。”江愉俯下身靠近它,又轻轻叫它一声。
就算再迟钝,江愉现在也知道这只渡鸦并不寻常。
以他最早发现这只渡鸦的时间点来看,江愉想,它大概是与谢游存在关联。
对江愉随便给它取的代称,这只渡鸦没回应过,不过它每次听见都会动一动耳羽。
渡鸦不应声,也不跟江愉互动,它很快自顾自飞回高处,又悄无声息待在枝干上,只用暗红眼睛继续盯着江愉的一举一动。
周焱羽没再回去,他揉了揉被啄痛的耳朵,心里产生一个很不可思议的想法。
那个人类……该不会是谢游自己带回来的吧?
不然怎么解释那只渡鸦的行为。
但这不是更离谱吗!
周焱羽实在想象不出来,要知道那位向来视人类如无物。
江愉在结束这段插曲后,还是继续往既定方向走,一路走到最让他心脏舒适的位置,他看见那名坐在棋桌前,披散着乌黑长发的妖异。
“醒了就快点离开,这里不是旅馆。”谢游没有抬眼看他,只不咸不淡说出这句话。
由于供给心脏跳动的生命能源是来自于眼前的妖异,江愉离他越近,这些在他心脏流动的生命能量就越安定,他也因此感觉更加轻松舒适。
江愉明白,他现在还活着,不出意外是得感谢对方。
“嗯……谢谢你救了我。”江愉先向他道谢,然后说,“我不知道出去的路,可能要麻烦你帮我指路。”
“我没有救你。”谢游否认这个说法,他现在才看向江愉,那双属于妖异的冰冷眼眸里没有丝毫人性温情,“维持你心脏跳动的生命能源最多能消耗七天,七天之后,你依然会死。”
除非能一直向心脏补充这种生命能源,但谢游又不是慈善家。
让对方多活的这七天,就当是他对这名人类在死亡面前展现出的高尚人格的嘉奖。
江愉一怔,随即很快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多出来的七天时间也很宝贵,江愉想了想,在见过父母和弟弟之后,他生命最后七天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了——
“我明天和后天能再过来找你吗?”江愉试探着问。
这是很含蓄的说法,其实江愉真正想问的是,接下来的七天,他能不能每天都来打扰一下。
谢游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他感觉江愉一直在看他的脸,让他又无端想起这个人类临死前对他说的那两句胡言乱语。
【在最后能看见你也不错。】
【我之前一直很想再见你。】
“你有什么事?”谢游冷冷睨他。
看在对方时日无多的份上,他姑且可以听一听。
江愉眨下眼,实话实说:“想见你。”
哪个画家会不想见自己的灵感工……啊不是,是缪斯。
哪个画家会不想见自己的缪斯呢。
江愉在心里把灵感工具人这五个字划掉,觉得自己不能这么不礼貌。
最后七天,江愉想把全部时间用在画画上。
谢游闻言指尖微蜷,脸上则越发面无表情。
又来了。
这个人类又开始口无遮拦。
“对了,还有谢谢你刚才呃……”江愉说到这里,思索了下形容词,“保护了我?”
“你在说什么。”谢游语气冷淡至极。
江愉转头望向近处那棵松柏,很快在树枝上找到一团黑色。
“这只渡鸦。”江愉指了指它,“它应该和你有关吧?”
谢游不答,丢了个纸人到地上:“你可以走了。”
纸人一落到地上便自行站起,然后跑着小碎步到江愉跟前,一副要给他领路的样子。
江愉看一眼小纸人,想了想便顺从跟了上去。
等江愉离开视线,谢游看向树上那只渡鸦。
“过来。”他下达指令。
本体的指令是第一优先级,原本要跟随江愉的渡鸦很快飞到谢游身边。
谢游抓住它,同步了下记忆,确实看见这只渡鸦对江愉做出了类似保护的行为。
谢游视线一顿,他掐着这只渡鸦的后颈,微眯起凤眸:“为什么做多余的事?”
他并没有给这个分身下达过相关指令。
渡鸦一动不动任他提着,暗红眼睛跟他对视上,一时间显得有些无辜。
它从逻辑上并不能反应过来,本体所指的“多余的事”是什么。
持续对视几秒,谢游把这只渡鸦丢开。
想到江愉之后几天可能都会过来打扰他,谢游表情阴晴不定,片刻后他微微垂敛双眸。
最多也不过是七天。

第7章 驯服怪物的第七天
小纸人把江愉一路领到出口,从大门出去是一片静谧山林,没有交通,只有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林间小道。
江愉看着这条路,还得思考一下自己该怎么走完这段路程。
如果是平时,这种山林小路对江愉来说没什么困难,但现在他的身体状况似乎有点不允许。
站在江愉脚边的小纸人扭过身体往宅邸里悄悄看一眼,又看看正微微蹙眉的青年,它嘭一下变成了一辆小小的观光车。
车门向江愉自动打开了,等江愉坐上去,它开始自动行驶。
“谢谢。”不知道小纸人能不能听见,江愉还是说了一声。
江愉靠坐在座椅上,山林景色在他眼前移动,泥土与草木混合的气息闻起来清新湿润,是未被人类工业影响的原生态。
纸做的观光车外表看起来脆弱不堪,实际却很稳当,它把江愉送到能打车的位置。
这座隐匿于山林与幻境的悠久宅邸也在A市,给江愉节省了很多回家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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