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游把它放到江愉手中。
那是个手炉,追溯下制作时间也是件古董了。
一阵温暖触感渐渐驱散了江愉手指的冰凉,江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谢谢。”
“十年前的我还没学会照顾你。”谢游语气淡淡,在那双如古井无澜的黑眸中却似乎能读出几分嫌弃。
对十年后的谢游来说,只看江愉现在的状态也已经让他有些难以忍受。
现在的江愉还需要向心脏持续补充生命能源才能存活,根本不能算是健康地活着。
“你骗骗他。”谢游低声教他。
江愉眨了下眼,不解道:“什么?”
“骗骗他,让他爱你。”谢游仿佛在说什么类似今天天气真好的话,神色平静极了,“他会治好你的病。”
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但爱上眼前青年的妖异会心甘情愿。
怎么骗?
不对……江愉赶紧收敛自己一不留神跑偏的好奇心,为自己正名:“我不会骗人感情。”
他说得特别笃定。
谢游闻言却微眯起眼看他:“你当初就哄骗了我。”
这句话让江愉一时裂开,他愣愣看了眼前的妖异好几秒,看着看着,忽然开始有点怀疑自己。
江愉当然觉得自己不是这种人,但他同时也能感觉谢游不会对他说谎,于是他渐渐对对方口中的“哄骗”感到不确定。
难不成……
他为了灵感……
产生自我怀疑的这一刻,江愉就不禁越想越心虚。
“嗯……那个……”江愉艰难组织语言,“我具体做了什么?”
谢游看江愉的表情,大概能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事情其实和江愉想的不一样,起因是一场意外,但谢游在这时选择了缄默。
假如开口,他不会对江愉说谎,但同样的破防经历怎么能不让十年前的自己也体验一下。
所以谢游不想说。
可谢游不说,江愉更以为他是做了什么让眼前妖异都难以启齿的事,他无意识咬了咬下唇,脸颊上的燥意愈加明显。
“别咬。”
谢游的一根手指轻按在他唇上,似乎是轻轻揉了一下,让青年微微张嘴将齿关松开。
十年后的谢游不能忍受看江愉身上有任何伤口。
虽然他自己时常会在江愉身上留下些痕迹,但那是另一回事。
“不用想太多。”谢游见他实在在意,便对他说,“你没有故意做什么,所以不是你的错。”
先把过错方从江愉身上撇开,谢游又说:“反正他也愿意让你骗。”
那个意外在当前时间点还未发生,但谢游不认为到时候会有什么不同。
在谢游第一次为江愉延续生命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那双即使在濒死的痛苦中也保持着干净无垢的眼睛。
几次试探后,谢游确认了那份无垢,他也只把江愉视作眨眼便会消失的萤火。
但他没有意识到,如果将青年当作萤火,就意味着他看见了对方的光亮。
“……”江愉还是有种自己仿佛突然成了渣男的迷之窘迫。
谢游冷然的黑眸中出现一丝不明显的笑意,但他不想欺负他,所以垂眸主动转移话题:“没有什么其他想问我的吗?”
江愉感觉得救了,很快顺着对方的话说:“那面镜子,它不是你的东西吗,为什么把它摧毁了?”
这确实也是江愉想知道事。
“不是什么好东西。”谢游淡淡吐出一个字,“脏。”
用来封印过人类恶欲的镜子,令世间恶念集合体诞生的容器,它当然跟干净这词沾不上边。
江愉低唔了声:“我觉得镜子本身是不脏的。”
他知道这面镜子的来历,但也还是这么觉得。
人所犯下的错事,和被用作工具的物品本身没什么关系,
谢游知道江愉会这么说,类似的话他以前听对方说过,只是他自身的认知无法改变。
某种程度上说,谢游厌恶自己的出身。
他以前仅是厌恶,从未觉得自己有何处不如他人,与同类厮杀出来的绝对力量令他自信自我,甚至于傲慢强势。
但当意识到对江愉的喜欢时,谢游最开始会想要避开他,不敢碰他。
他比那面镜子更肮脏,是由污浊恶念汇聚成的怪物。
不过这份自卑到最后也比不上对江愉的占有欲,它最后在青年回馈的感情里渐渐消融,可也并非是不存在了。
“还有一件事。”
江愉想起来他有个问题之前就想找机会问对方,现在问十年后的谢游应该也一样吧……
“给我的那些生命能源,对你没有影响吗?”江愉很在意对方是为此付出了什么。
谢游听着他的平稳心跳,耐心道:“只是消耗点不值一提的力量。”
花出去的还没他汲取的快,人类太多了,人类的各种恶念更是无穷无尽,谢游从来不缺养料。
更何况还有几个想打他注意的老不死等着被他拆开当经验包。
“不会不舒服吗?”江愉追问。
“不会”两个字刚抵舌尖又隐没,谢游看着眼前青年似乎是担心他的模样,最后他眼睫轻掩:“会有点疼。”
听他这么说,江愉便顿时有几分无措,不知该怎么办好。
“让我抱一会?”谢游缓声问他。
不是直接这么做,而是示弱后再询问,可这反而让江愉无从拒绝。
江愉略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下一秒,谢游伸过来的手落在他腰间,手臂将他的腰身环绕,随即稍一用力将他拥入怀中。
谢游是俯下身来抱他,距离太近,江愉闻到冷调的木质焚香,像古木的气味,又像混合着木料燃烧后灰烬,闻起来沉静内敛。
江愉一动不动,圈在他腰间的手臂渐渐收紧,但似乎感觉到他的僵硬,很快又重新松开。
谢游也没抱很久,他到底还是要考虑一下江愉的承受能力,并不想勉强他。
“还有一点时间,想画画吗?”谢游投其所好,“我可以待在旁边让你看。”
十年后的谢游当然已经知道江愉把他当灵感来源这件事,他早就经历过一系列心态转变,现在的心态是觉得这也挺好,江愉会一直想看见他。
这副皮囊也算有点用处。
江愉眼睛一亮,无法拒绝对方的提议。
但是他马上又有新烦恼:“我没带画具……”
这次出门是出任务,江愉当然不可能还随身携带画具。
谢游动动手指,旁边空气中突然凭空出现一个带翅膀飞着的粉色小箱子。
“去选吧。”谢游对他说。
这箱子……还真是跟对方格格不入。
江愉在心里想。
不过硬要说的话,还是对方头上的兔子头绳更加格格不入……
江愉走到那个粉色小箱子面前,一打开,他就没心思想那么多了。
扑腾翅膀飞着的小箱子看起来内部空间并不大,但打开后,江愉发现里边仿佛连接着什么异次元空间。
里边装满他常用的画具,颜料都是他喜欢的那几个牌子。
再往另一层翻动,江愉看见各种衣物,围巾、手套、风衣……好像也都是他平时会穿的款式。
难道这些都是他的东西……
江愉不自觉向谢游投去一点视线,很快听见对方说:“是你的。”
【魔法少女的奇物箱】
这种异能,如果不是为了江愉,谢游看都不想看一眼。
谢游能使用他吞噬过的所有对手的能力,但同时只能启用三种,更换其他能力需要至少等一天。
江愉把想要的画具都拿出来,再次去到他早前选定的绝佳作画地点,打开画板,然后看着旁边谢游的脸猛猛汲取灵感。
谢游如他所说的待在一旁任由江愉看他,冷淡眉眼在看向江愉时微微垂敛,少了锋利的锐芒,在离青年不远处像安静守护着伴侣的危险野兽。
谢游束发的样子对江愉来说是第一次见,江愉调着颜料,随口道:“我以为你不喜欢用发绳之类的东西,十年前的你就从来不用。”
他之前每次见到的谢游都是将鸦色长发披散在身后,意外霸占对方房间那次,好像也没在房间里见到发带什么的。
发上绑着兔子头绳的妖异似乎轻笑了声:“他以后也会束发的。”
在许久之前的某个时代,珩川谢氏,束发是代表心有所属,他们也只能接受伴侣赠与的发带。
江愉很快沉浸在画画里,等他画完,谢游正好向他走近。
“时间到了。”
高大俊美的妖异站在离江愉仅一步之遥的位置,他轻轻垂眸,纤长眼睫投下一道阴影,让他冷淡的眉眼看起来更有种难以言说的吸引力。
“对十年前的我,不要听他说什么,只看他做了什么就好。”
谢游很清楚,十年前的他,就算死了嘴也是硬的。
江愉安静听着,而这时谢游再靠近一步,忽然极轻地吻了吻他的眼睛。
“是你先哄骗我的,要对我负责。”谢游低声对他说。
呼吸交缠间,江愉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不过不等他作出反应,砰一声烟雾缭绕,刚说着要他负责的妖异就消失在他眼前。
重新出现在不远处的,是江愉更为熟悉的那个谢游。
披散着鸦色长发的妖异表情相当难看,难看到了隐隐有点失态的程度,而当他看见站在近处的江愉,更是直接从旁边撕开一道空间裂隙。
照理说这里是他的住所,要走也不该是他走。
但谢游似乎没想过要伸手把江愉丢进去,他自己转身走进那道裂隙里。
整个过程仓促到让江愉莫名感觉有种逃跑意味。
谢游刚从一个荒谬的未来回来。
拦截那枚特殊子弹时,谢游就察觉到一瞬短暂的空间波动,和他撕开空间裂隙引发的扰动有所区别,前者更为扭曲。
看似有一秒脱手时间,实际在零点几毫秒的时候,还未呈现全貌的扭曲空间已经生成巨大的吸引力。
它存在接触后目标锁定的规则,但谢游不认为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随着砰一声响起,他被传送到另一处地方。
走出烟雾,谢游看见他自己的住所,他在卧室门口。
谢游本来该撕开空间裂隙重新回到梵神山,但他感知到了他房间里人类的气息。
这个气息对他来说已经不算陌生,谢游面色冷冷地推开门。
刚开门,房间里大变样的布置让他微眯起眼。
硬木塌上的软垫和靠枕、窗台的小雏菊和向日葵,就连地板也几乎都铺上了羊毛毯。
谢游面无表情往内室走,他的床更是乱七八糟,上边出现毛绒绒的被子和好几个靠着床头的布偶玩具,其中一只会动的兔子玩偶看他过来还扭了扭耳朵,原地变成带兔耳的平板装死。
这是这只兔子玩偶总在晚上被某妖异丢出去养成的条件反射。
比这些东西都更扎眼的,是床中间微隆起的那一团,黑发的人类在这床上安然入睡。
谢游的面容到这里已然笼上一层寒霜,他神色不悦,敛起的凤眸显得尤为沉冷。
若是与他打过交道的妖异,此时应该会意识到危险,马上四处逃窜。
但谢游看着这些异常,没有立刻做出什么行动,因为他已经在几息间察觉到时空的不同。
这里似乎是一定时间后的未来。
看起来满是荒谬,没有任何合理性可言。
睡在床上的黑发青年恰好到了该醒的时候,他坐起身,似乎仍在初醒的懵懂状态,有些困顿地轻轻眨了眨眼。
他的模样仍与谢游印象中一致,没有任何时间留下的痕迹,让谢游一时无法确定这是多久后的未来。
青年稍微偏头,这才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妖异。
今天没束发,是等着他帮他扎头发吗。
青年在心里默默想着。
这样思索着,他便起身向对方走过去。
“站在那里别动。”谢游冷漠地说。
这个人类占着他的房间,睡着他的床,盖着他的被子,起身还披着他的外衫。
每一件事都在踩着谢游的容忍线蹦迪。
但他的话对青年没有任何制止作用,青年靠近了他:“你去哪里了?”
边问话,青年似乎就仍有些困倦地想要倚靠在近处的妖异身上,后者避开了。
“?”青年疑惑抬眼。
这一眼,江愉……或者说十年后的江愉终于发现了不对,他眼前的这个妖异并非当前时空的谢游。
“啊……原来是到这个时间节点了。”江愉笑了笑,对眼下情况已经有所了解。
十年前左右,谢游因为时空胶囊子弹而和未来的自己有过一次互换,江愉是一直有记忆的,谢游的记忆则会保持到未来那个时间节点到来时才在交换一刻受到规则修改。
不知道眼前人类是意识到了什么,谢游只是用比刚才更为冷淡的语气对他说:“离开这里。”
青年没走,反而从容走到铺着软垫的紫檀木塌那里坐下了,然后抬起头含笑看他:“可是这里也是我的房间。”
“你看周围这些东西应该也知道了。”江愉把一个靠枕抱在怀里,下巴轻搁在靠枕上,“它们有很多是你布置的。”
谢游不想看,随便一眼都感觉分外刺目。
可青年并不顾忌他此时的敏感神经,拍拍旁边位置邀请他:“过来坐吧。”
谢游站着未动,他冷冷俯视那个人类,可这并不能收获对方半分畏惧,青年始终眸带笑意看他。
那笑意像一张网,上边刷了琥珀光泽的蜜糖,可也掩盖不了它会将猎物捕捉的事实。
这个人类丝毫不怕他,甚至在刻意引诱他。
这种引诱或许在当前时间点成功过,谢游不是不能感觉到,对方身上几乎沾满了与他相同的气息。
如果不是反复留下,气息不会明显到这种程度。
这个时间点的他到底有多蠢,才会被一个人类引诱到这种地步。
谢游的脸色开始难看,他不想看见那双笑意盈盈的眸子,冷着脸指使影触将对方丢出房间。
从黑影里涌动窜出的阴影触手向着青年极速拉进距离,眼看立刻就要触及目标。
可江愉不急不缓伸出左手,那些影触在这时突然像是陷入某种困惑,最后其中一根犹犹豫豫又亲昵地圈住青年的手腕,其余则是轻蹭他手心。
影触同样是谢游的分身,作为战斗用的分身,它和本体有更高的联结度,再加上此时距离很近,谢游与这些影触存在一定程度的即时同步。
没等谢游应对这出意外,在他切断连接之前,江愉捧着一根触感像蛇一样冰凉凉的影触,轻轻吻了它一下。
这个吻,仿佛也落在了谢游身上,在吻那影触的时候,青年分明是眼含笑意注视着他。
谢游连一秒停顿都没有,立刻切断了本体与分身的关联。
仿佛持剑的战士因为金属突然触发静电而把剑扔开,还扔得毫不犹豫。
谢游闭了闭眼,快速挥去影触刚才传递给他的感觉,他再睁开眼,便只能冷眼看着他的分身被青年支使着去帮他端茶倒水。
青年身上本就全是“他”的气息,这让谢游一时没有觉察到一件事,而现在他看出来了。
他的心脏,在这个人的身体里。
妖异的心脏代替了这个人类原本那早已不堪重负的脏器,令他获得健康的身体,甚至获得了能任意支使其分身的能力。
谢游的认知在这一刻宛如遭受到某种撞击。
这个现实太荒谬了。
刚亲吻了分身的青年却还没放过他,江愉去看他的影子:“小黑呢,你没有带着它吗?”
比谢游的回应更快,一只浑身覆盖着漆黑羽毛的渡鸦从他影子里钻出个脑袋。
“咕?”
渡鸦对青年歪着脑袋,它此时也有点困惑,它似乎感觉到本体的呼唤,但又好像不是。
“抱抱。”江愉放开靠枕,改为向这只渡鸦张开手。
渡鸦从谢游的影子里出来,它扭过头,用暗红眼睛看了看旁边表情难看的本体,又看看不远处向它张开手的青年,最终扑腾翅膀一头扎进了青年怀里。
江愉用这只渡鸦代替了抱枕,他用下巴轻蹭这只渡鸦的脑袋,手还在渡鸦蓬松柔软的喉羽上摸来摸去。
青年身上有本体的气息,即便没有气息,他体内那颗属于妖异的心脏也持续鼓动着对他最浓烈的情感。
分身天然屈从于本体的意志,因而它们在短暂困惑后就对青年言听计从。
渡鸦一动不动,由着青年把它当成抱枕,影触勤勤恳恳地去浴室拿来了牙刷、杯子和毛巾,又等青年洗漱好了送回去,然后把泡好的茶水端给青年。
谢游现在甚至无法轻易将分身唤回,无论是影触还是那只渡鸦,哪怕他下达指令,在江愉不愿意放它们走的情况下,它们真的不会走。
谢游看不下去,他选择自己走。
明明是他的房间,此时被迫离开的人却是他。
第一次被激起这样不受控的情绪,谢游少见的不悦而恼怒,但他没有发泄口。
即便失去对分身的绝对控制,谢游如果真的想赶走一个人类,那也绝非难事。
可当影触被青年捧着,他在尚未切断的连接中注意到青年隐藏在衣领下的某些痕迹时,他向对方动手的选项便再没有了。
很新的痕迹,在青年少晒阳光的冷白皮肤上显得相当惹眼。
把谢游刺激走了,江愉低头把脸埋在渡鸦的羽毛上,压抑不住发出低低笑声。
十年后的谢游在面对他时情绪克制稳定,某些时候除外,但平时真的他说什么都好。
江愉闹不了他,招惹他通常受苦的是他自己。
但十年前的谢游不一样。
子弹的时效说长不长,被迫离开房间后,谢游在庭院里等待时间流逝。
时间第一次显得如此缓慢。
好不容易等到同样的空间波动,分身在这一刻自动回归本体,在谢游被带回原时间点时向他同步信息。
在房间里没出来的青年似乎是算准了这一点。
“不可以对我发脾气,你答应过什么都会听我的。”
青年用手指轻点着渡鸦的喙,这份触感和这句话一起,随着信息同步传递给了本体,那声音仿佛耳边低语。
在砰一声的烟雾中回到正确的时间,可在这里也不得安宁,谢游只一抬眼便看见了站在近处的江愉。
不知为何他这次视线首先注意到青年那形状好看的唇,唇色是淡淡的粉,唇珠饱满,看起来像一片柔软花瓣。
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谢游表情更加难看几分,当场撕开空间裂隙离开。
他重新去到已经空无一人的梵神山,在静寂山林里待到江愉从他的住所离开,然后他才冷着脸回去。
事情刚结束不久,江愉在手机的夺命连环call中回到管理局。
会议室里,他被各部门负责人用比上次更像看大熊猫的目光围观。
一下子跟两个A级妖异扯上关系,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有种的人。
之前一起出任务的林庭一脸复杂地看着他:“小江啊,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忘了跟我们说……”
林庭说着低咳了声,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是那种喜欢探究别人私事的,但这事确实事关重大。
“虽然私人关系我们一般是不管的,但如果是跟A级妖异的私人关系,那还是要说一声的哈。”林庭不擅长迂回,说完这句还是单刀直入,“你和谢游是什么关系?”
江愉略微迟疑地回答:“现在的话,应该是每七天帮忙续一次命的关系吧……”
这话给在场众人整不会了,江愉给他们解释了下前因后果。
他和谢游是因为九尾猫才产生交集,一开始谢游只是想让他在濒死时向九尾猫许愿,被他拒绝了。
本来两人交集应该随着他的死亡终止,但谢游当时给他延续了七天生命,之后他给对方治疗了一次伤势,想以此给九尾猫找个新家……
“他说他不养猫,交换条件就变成了让我活着。”
这些听起来没什么私人感情在里边,但林庭和叶川那天都亲眼看见谢游对眼前青年表现出的保护姿态,对方甚至会因为江愉手上多了一道小伤口而不悦。
“未来。”叶川忽然开口,“那天他拦截了星岚的时空胶囊子弹,和未来的自己交换了,交换后的谢游对你很不一样。”
江愉不由自主想到那个在他面前表现得相当顺从的“谢游”,想到这个妖异让他感觉充满占有欲的拥抱,还有最后说要他负责时在他眼睛落下的吻。
这些接触对江愉来说太超过了,他一想起便无意识指尖微蜷,脸上隐隐不自在。
不过他还是如实叙述:“嗯,未来……大概是恋人关系。”
江愉无法不承认这件事,十年后的谢游没有刻意提及,但对他的种种行为都已经表露无遗。
全场静默了下,一个御姐风格的短发丽人右手握成拳,敲了下左手手心:“哦,懂了,所以你们现在是暧昧期。”
她是情报部门的负责人,在分析感情方面也算是专业对口。
江愉:“……”
并没有暧昧!
江愉一时间百口莫辩,最后是在众人一脸“我懂的你不用解释”木着脸走出会议室。
管理局没对江愉的这个私人关系做出什么干涉,在他们看来,如果能顺其自然发展成那个应有的未来,对人类社会反而会是最有利的情况。
他们需要做的,只是好好把江愉留在管理局里。
留住江愉,他们就等于间接“收容”了两个A级妖异。
管理局给江愉按重要保护对象的规格安排了各种特殊待遇,比如出行时专车接送,车身是高度定制的,外表看起来是普通车,实际用上了装甲技术。
如果不是江愉不想搬家,他们都准备给江愉换个安全系数更高的住址,他说不想换,管理局就给他配了几个警卫人员,都是战斗部门的优秀成员。
这些人平时不会出现在他面前,只远距离监控周边安全,有危险发生会用异能及时抵达。
江愉被送回家,他坐在客厅沙发上抱着九尾猫,又再掰手指算了算时间。
他的心脏昨天才得到能源补充,所以不用着急去见谢游……
经过昨天,江愉现在对谢游有一点微妙的逃避心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
在江愉的成长经历里,他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没有父母陪伴,抚养他的两位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就算疼爱他也很难补上父母的缺失。
江愉很懂事,他不想两位老人为他劳累,从小到大都很独立。
他的人际交往似乎也受此影响,总是和人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礼貌友好,但不亲近。
从来没有和谁有过亲密无间的关系,从来没有接受过他人的喜欢。
不过被人追逐时,江愉有时候也会想,会不会有什么人对他的感情能热烈到,即使他总是保持距离、不主动向对方靠近,那人也依旧对他有执着深切的爱意。
这种程度的感情超出正常范围,假如真的有,往往也会伴随过分浓烈的占有欲,但江愉想要的似乎就是这个。
而昨天在十年后的谢游眼里,江愉好像见到了。
“呜嗯?”感觉青年抱着自己的手忽然收紧了些,九尾猫抬起脑袋,圆溜溜的湛蓝眼睛注视着他。
江愉快速松手,连声抱歉:“弄疼你了?”
明知道抱着的九尾猫是只A级妖异,江愉潜意识里还是把它当成一只小猫咪,习惯性关心它。
九尾猫用脑袋蹭了蹭江愉的下巴,又轻又软地低呜一声,它向“同类”学会了撒娇。
江愉轻轻抚摸它:“再过些天就是新年了,阿雪陪我回另一个家吧,陪我去见我的父母,他们应该也会很喜欢阿雪。”
九尾猫把身体往江愉怀里拱了拱,咕噜着表达它知道了。
江愉这边在等着新年回家见父母家人,另一边的谢游则在两天后看着几座上的盆景,脸上愈发面无表情。
第七天了。
那个人类今天该来找他,但并没有来。
“你在等人?”沈青回试探问了句。
他今天一早过来就看见谢游坐在庭院这里,虽说是在自弈,对方的心思又好像不在上边。
“没有。”谢游冷淡否认。
随着时间推移,到下午的时候,谢游没管来作客的沈青回,起身在旁边撕了一道空间裂隙踏进去。
江愉抱着九尾猫和兔子玩偶在家里看狗血电视剧,正看到女主大喊着“我不听我不听”的时候,谢游出现了。
“你就这么想死吗。”谢游冷冷地看着他。
江愉:“?”
短暂疑惑后,江愉记起来今天本来该是“第七天”了。
江愉看向出现在眼前的妖异,组织了下语言:“那个……几天前,未来的你刚给我的心脏补充了一次,所以现在还没到第七天。”
谢游冷冰冰的脸上似乎有一瞬微凝。
去之前交换时产生的短暂意识交汇里寻找,谢游确实看见了那一幕。
“你怎么来了。”江愉把抱着的两只毛绒绒再举高点,挡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就算真是第七天,对方似乎也不需要主动来找他。
空气静默了一秒,片刻后才听见谢游说:“我不喜欢失信。”
仅此而已。
来都来了,谢游走过去握住青年的手腕,再次将供给心脏跳动的能量补充完全。
“疼吗?”江愉问他。
谢游很快搜索到未来的自己欺骗对方说会疼的片段,他冷笑一声:“根本不会痛。”
“噢……”江愉点点头,“那就好。”
然后就没了别的发展。
谢游下意识对比了下,在那个片段里,未来的他故意示弱,很快让眼前青年同意被抱。
这一对比仿佛显得他亏了些什么。
这个想法刚出现就被谢游顷刻掐断,他和未来那个犯蠢的自己不同,他没有被眼前这个人类引诱,更不会想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