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要是真不想见你,它们就不会在你身边了。”沈青回意有所指地看向那只蹲在江愉腿上的渡鸦。
在江愉的影子里还藏着更多证据,这些分身代表着本体难以掩饰的心意。
江愉还不够了解分身与本体的联系,他有些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沈青回说完就不再打扰他,走的时候他叹息着想,没想到曾经在感情路上磕磕绊绊的自己也能当情感专家了。
要是在喜欢的人类还在的时候,他有这么懂,也许就能少浪费些相处时间了。
吵架和冷战都要花时间,人类的时间是很宝贵的。
沈青回一走,江愉在沙发上抱着自己的膝盖魂游天际。
他逃避不了多久,他和谢游还有那个七天约定……
鸵鸟心态让江愉还是想拖到最后一天,要到拖无可拖的时候,他才能逼着自己去面对。
这期间他努力让自己忙起来,忙得没空多想最好,江愉回学校上了几天课,周末有一天还去Z市履行他之前的一个承诺。
“小秋,我今天有空带你去管理局见小羽毛,你想去吗?”江愉来到孟秋家里,给小朋友兑现诺言。
孟秋的眼睛即刻明亮了起来,他的想法不言而喻,但他还是很乖地先问张雅:“妈妈,我可以去吗?”
张雅摸摸他的头发:“当然可以。”
回答完,张雅对江愉露出感激神情:“麻烦你了,真的很感谢你们为我和孟秋做的事。”
常年对她使用家庭暴力的丈夫仍在昏迷状态,张雅联系了叶川给她那张名片上的律师,对方表示她诉讼离婚的成功率很常高,顺利离婚只是时间问题。
等再过段时间,丈夫就能变前夫,她也能和孟秋开始新的生活了。
“不麻烦,小秋是很听话的孩子。”江愉牵过孟秋的手,在张雅的目送下坐上管理局给他指派的车。
去到管理局名下的一处大楼换乘直升机,不到半小时就落地A市。
江愉带着孟秋一路畅通无阻来到管理局内的奇物部门,部门成员都很友善,他们对孟秋的事有所耳闻,也愿意满足他见妖异朋友的心愿。
有其他人负责招待孟秋,江愉被叶川叫到一旁:“你来的正巧,我这边有个可能非你不可的任务,想找你帮忙。”
“本来是不想麻烦你的,但医疗部门的人都说没办法,我只好来找你了。”
听叶川提到医疗部门,江愉问:“是需要我用数据修复能力?”
叶川点头:“对。”
那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江愉正好想让自己忙一些:“好,现在吗,是的话你带我过去吧。”
“等等,孟秋……”江愉想起来自己还得负责把小朋友送回Z市。
叶川打断他:“奇物部门会安排人把他妥帖送回家,你不用担心。”
江愉:“行。”
“这次需要你治疗的对象比较特殊。”叶川边走边说,“是一个妖异。”
江愉哦了一声,在心里想他其实也治疗过妖异,他用数据修复能力帮谢游治疗过伤口。
一不经意就又想起某个妖异,江愉不自然地抿抿唇,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它叫嶂川,是个对咱们很友好的妖异,十几年前的一场大地震,多亏了它,伤亡人数降低了很多。”
正因如此,管理局在发现它日渐衰弱时,才会想要帮助它。
听见这个名字,江愉内心划过一串省略号,他不久前听过这个名字,在他还没恢复记忆的时候。
当时的对话大概是沈青回问谢游要不要去把它吞了,谢游给的是否定回答。
那应该不会见到吧……
江愉忽然紧张起来,他当然愿意去治疗一个为这片土地付出了许多的妖异,只是担心会提前遇到想要躲避的人。
直升机的机翼旋转发出轰隆隆响声,等和叶川及其他部门成员一起落地的一刻,江愉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山林里盘踞着一具极其庞大的身躯,它看起来就像华夏传说故事里的龙,角似鹿、头似驼,漆黑的鳞片密布在它身上,泛着如黑铁般的冷金属光泽。
尽管虚弱匍匐,它的目光仍如炯火炬一般。
而在这具庞大身躯前站着的,是身姿颀长,披散着鸦色长发的妖异。
是谢游。
“你是来送我最后一程的吗?”嶂川注视着眼前的同类。
这个送它最后一程,指的是将它吞噬,作为活得比谢游更久的妖异,嶂川很清楚对方有什么样的能力。
它无法移动沉重身躯,其实也不打算反抗,反正结果不会有太大区别。
哪怕不被吞噬,它最多也只能再活几个月。
谢游并不回应它,或者说,他的注意力一直就没在它身上,刚才听见直升机声音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微眯起眼。
嶂川浑厚的声音也传达给了抵达此地的众人,叶川惊疑不定地看了谢游一眼。
他知道谢游的吞噬能力,可以说完全不讲道理,吞一个强者能马上让自己变得更强,对方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吗?
叶川这时都没有暗示江愉去劝说的想法,这和上次情况不一样,涉及到对方的根本利益,叶川再怎么的也不会想把江愉架在中间。
经过在梵神山的那次战斗,叶川很清楚如果依靠武力,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不可能是谢游的对手,但难道他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谢游仿佛无视了到来的所有人类,他兀自向因虚弱匍匐的黑龙伸出手,看起来是准备将之吞噬。
嶂川却没从他身上感知到任何杀意,也没有自身力量要被抽走的危险预感,它不禁有些困惑。
谢游要吞噬什么东西,本来也不需要做出这么明显的动作,但他就是这么做了,然后开始等待。
“等等……”江愉终究上前一步,走到谢游面前。
谢游垂眸看他,表情冷淡至极,似乎不准备跟他说话。
不过现实是,他看了江愉一两秒后问他:“我为什么要等?”
江愉确实找不到理由,只能搬出记忆里对方曾经的说法:“你上次不是说,你没有对老弱病残下手的兴趣……”
谢游面无表情:“我改主意了。”
江愉束手无策,但可能是在上半个月已经习惯成自然的某种本能,他下意识伸手拉住谢游的袖摆。
江愉:“……”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江愉浑身僵了僵。
他几乎马上想放开,但拉都拉了,江愉硬着头皮说:“不能不改主意吗,维持你之前的想法……”
谢游语气特别冷:“你以什么身份对我说这些?”
江愉张了张嘴,没等他说出什么,谢游又说:“想清楚再回答我。”
江愉对上那双映着他的凤眸,忽然福至心灵,想起沈青回的话。
【你越主动,他的态度应该会越好。】
没想那么多,江愉再次受本能支配,原来拉住谢游袖摆的手往下移,指尖钻到谢游手心,轻轻牵住他。
“我、我还没想好……”江愉嗫嚅着,尽量表现得态度端正,“但我会好好想,不会再逃跑,你给我点时间,可以吗?”
谢游扣住他的手,盯着他不紧不慢吐出两个字:“可以。”
第30章 驯服怪物的第三十天
谢游答应了, 在他的垂眸注视下,江愉刚还和他短暂对视的眼睛又低下来不大敢看他。
后知后觉被低凉体温包裹的指尖隐约发热,让江愉反射性想抽回手, 但他抽了抽, 没能抽动。
谢游并没有紧扣着他的手, 那看似不大的力度,江愉却完全无法挣脱。
“又先主动碰我, 然后就想逃跑?”谢游淡淡说出这句话, 表情很平静。
这话里话外听起来都意有所指,江愉一下子就听懂了,当场开始心虚。
谢游说“又”,江愉自然而然回想起自己失忆时和失忆后干的事, 总结起来和对方说的一模一样。
江愉一心虚,手就不乱动了, 就这么满脸不自然地保持被牵手的姿势。
“不、不是说可以说给我时间想……”江愉顾左右而言他。
“这样不能想?”谢游没放开他,只说,“你有前科,我总得防止你失信再犯。”
江愉听见前科两字,顿时闭嘴不说话了。
眼前妖异的话听来好像是有理有据,江愉这会儿自觉理亏,默认了让谢游扣着他的腕骨。
不过除了不放开江愉, 谢游没有做其他任何事, 他覆在江愉手上的手指纹丝不动, 并不像江愉之前对他那样戳戳摸摸乱来。
他确实在给江愉思考时间。
局外人叶川在旁边围观全程,不知怎么的,他忽然产生一个想法。
他怎么感觉,这个说着要吞噬同类的妖异, 目标好像根本不在这上边……
从江愉走过去开始,这个妖异根本就没看虚弱的同类一眼,视线一直在江愉身上。
叶川是不知道他俩关系进展如何,现在看来似乎在一种微妙的僵持状态,而这种僵持在刚刚打破了。
谢游的注意力完全没分给旁边的同类一星半点,这让叶川不得不得出个古怪结论——
这个妖异该不会是来这里守株待兔的吧。
还真被他守到了,某只兔子一头撞了上去,晕乎乎在木桩面前被逮住。
叶川:“……”
看一眼被谢游牵着手的江愉,叶川这时都不知该不该同情他被对方盯上。
看人家这套路,果然是活得久,见多识广,对没什么经验的年轻人类几乎一套一个准。
叶川欲言又止,想想还是不掺和进小情侣的把戏了,人家两人在互相拉扯,他哪有给江愉点明这事的必要。
现场原本紧张的氛围突变,江愉没忘记正事,拿出兔子玩偶变成的平板电脑,走到离形似黑龙的妖异更近的地方。
嶂川大概知道他想做什么,这只古老妖异目光如炬,看向江愉的视线却是温和的:“孩子,不必在我身上白费力气,我并非因伤势而虚弱,只是力量枯竭了,你治愈不了我。”
江愉一怔,他的能力可以修复各种伤口,再严重都可以,但对疾病或力量枯竭这种内因确实没有办法。
江愉依旧尝试了一下,但结果就如嶂川所说,效果微乎其微。
森林恬谧安宁,鸟雀偶尔在树间飞过留下扑腾翅膀的声音,间或会有一点清脆的啾啾声,有几只飞到了盘踞于地的黑龙脑袋上,似乎完全不惧怕这只庞大可怕的妖异。
黑龙没有赶走它们,它静静匍匐着,对生命逐渐落幕没有遗憾或愤慨,只平静坦然。
如果说留恋,那便是对这片土地的留恋,它不后悔为了护佑这片土地耗费力量,唯一可惜的只有之后再见不到这些壮丽的山川河流,以及在这片土地努力生活着的人类。
“您为什么愿意为我们做这些呢……”
江愉在来的路上有听叶川讲这个妖异为他们做的许多事,以人类的角度看,这些事都算的上无私奉献。
嶂川看着眼前的人类,又似乎在看很久远以前存在于这片土地的人事物。
“我见过你们为了这片山河奋不顾身的样子。”嶂川流露出一丝怀念神情,“我也曾问那些前赴后继的人,为什么明知前方是死路,还要往前走。”
“他们说侵略者不会爱惜这片土地,只会践踏它,践踏生活于此的无辜人们,所以他们寸土不让。”
那是一片如赤焰般的红色,比火光更灼烫明亮。
大概就是受到感染,它才第一次仔细观察这片大地上的人,理解他们,共情他们,最终它也热爱他们爱惜的事物。
江愉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答案,他学艺术,但历史学得也很好,当然很了解自己国家曾经遭受过的苦难。
后来人有时会说多难兴邦,可如果可以,他们其实只希望一直山河无恙。
“你们不必为我做什么。”嶂川以一种闲适姿态盘踞于山林间,“让我在这里安静看会日出日落,不要来打搅我就好。”
在最后的时间,嶂川只想多看看这片山河。
这次任务看来无法完成,叶川明白这个妖异是真的不需要他们强加的好意,他们现在听话离开,或许是对它最好的感谢。
叶川沉默片刻后诚恳回应:“我们会铭记您的付出。”
“离开吧。”嶂川说,“不要回头看,向前看。”
向前去更好的未来。
叶川要回管理局报告任务结果,同行人员心情都不免有几分低沉,他们明白嶂川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想到曾经的先辈,对他们大概也是抱有同样的期望吧。
江愉坐在直升机上看着那个逐渐变为黑点的黑龙身影,同样有些许沉闷。
如果他数据修改的能力更全面一些,或许就能改变这件事情。
“不是你的责任。”谢游轻耷着眼皮,“它得到了它想要的结果,对它来说没有留下什么遗憾,它也不需要你们为它伤怀。”
语气冷冷淡淡,不过仔细听来其实是句安慰,他在安抚江愉。
能撕开空间裂隙直接离开的妖异非要跟他们挤一架直升机,叶川在心里暗暗吐槽,倒是见识到了妖异的追求模式。
等直升机落地,其他人都很自觉快速走远,剩下江愉和谢游独处。
江愉老老实实站着,小声报备:“我要回家了。”
谢游看他一眼:“你说不会逃跑,那是不是应该搬回来住?”
不久前他亲手丢掉那根兔子头绳,之后又亲手捡回来,在捡起的那一瞬间,谢游面无表情,因为第一次体验放下自尊心的感觉。
但失去江愉的恼怒和不快远比这更难以接受,谢游并不迟钝,他清楚知道,自己还是想要得到这个人类。
他想拥有他。
江愉闻言呆了呆,感觉哪里不对,一时间又无从反驳,对方的要求好像也有理有据。
“但是我还要上课……”江愉吞吞吐吐,找了个依据,“我家离学校比较近。”
除了开学几天,江愉基本不住宿舍,他很诚实地没有说谎。
谢游轻描淡写地说:“我送你去会更快。”
“每天接送你,可以了吗。”谢游不动声色观察江愉的表情。
江愉略显迟疑,对谢游的提议有些无所适从,可他好像没有能拒绝的理由。
谢游的这番说辞毫无破绽,每一处都是合理的。
“哦……”江愉最后点了点头。
江愉迷迷糊糊就被谢游带回山林宅邸,等江愉回到那个属于他的房间,他整个人才堪堪反应过来。
他怎么就这么回来了!
谢游没给他更多反思时间,垂眸问他:“你什么时候能给我答案?”
江愉立刻紧张起来,指尖无意识微蜷。
不过他情绪刚起,谢游就又慢条斯理补了一句:“你可以慢慢想,我会等你。”
“只要你不逃跑,我等多久都没关系。”
年纪轻轻的人类哪里懂妖异以退为进的手段,江愉听着这几句话,忽然感觉自己真的好像个渣男。
先是哄骗感情,把人家便宜占完了,恢复记忆就逃跑,现在又还要对方等他慢慢想答案。
真的要报警了,但犯人是自己怎么办,江愉无语凝噎。
“我、我会尽量快点想好。”江愉努力表现出端正态度,“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嗯。”谢游若无其事应了声,微垂的凤眸始终将眼前人类的身影纳入其中。
接下来大半个月,谢游确实从没催促过江愉,只是每天固定接送他上下学,无声无息让江愉再次习惯被他牵手,仿佛那只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个动作。
直到白色情人节那天。
现代社会与恋爱相关的节日实在很多,情人节、白色情人节、七夕,还得加上五月二十号这种由谐音而来的日子,光一年就整整四个。
江愉从来没关注过这些节日,但他身边人不一样,比如他的舍友周叙白,今天就为了这个节日无精打采、唉声叹气。
“不就是告白失败,你至于这么要死不活吗?”于闻刚开始还在安慰他,等安慰了十分钟看他还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就懒得理他了。
江愉不懂怎么安慰告白失败的人,只能默默放了杯对方平时爱喝的奶茶在他桌上。
周叙白看看奶茶,又看看江愉的脸:“唉,我要是能长你这样,表白肯定不会失败。”
虽然还在单方面失恋的活人微死状态,周叙白依旧很八卦:“快给哥们说说,你跟人表白是不是都无往不利……”
说到这,周叙白顿住,一脸羡慕嫉妒恨道:“不对,应该轮不到你跟人表白,你光站在那人就上钩了,可恶啊。”
江愉确实没跟人表白过,这会儿很明智地选择不说话。
“你应该要回家吧。”周叙白对他说,“走,我跟你一起去校门口,我要去外边找家网吧治愈下我受伤的心灵。”
江愉没什么意见,收拾好课堂作业跟他一起走出宿舍楼。
到校门口的时候,周叙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打开背包拿出一盒巧克力塞到江愉手里:“表白失败留下的,你拿回去吃吧。”
这盒巧克力还挺贵,进口货,可惜并不能增加表白成功率。
周叙白塞完就走,江愉都没有拒绝机会,他低头看看手上绑了蝴蝶结的巧克力盒,没想太多装进包里。
舍友给的普通零食,没什么不能收的。
江愉是这么想,但他刚才和周叙白的互动,以及他收下巧克力的行为,在谢游眼里是完全不一样的解读。
江愉正准备走到约定的固定地点,没等他多走一步,他的左手腕骨就被相当用力地紧扣住。
他来不及反应,眼前景物便已陡然变换,是一瞬间的空间转移,江愉被谢游抵在他与床榻之间。
“你喜欢他?”谢游漆黑的眸盯着江愉,挟制他的动作近乎凶狠。
江愉都没听懂,什么喜欢不喜欢,“他”又是在指谁。
走神思索着,江愉短暂的沉默被视为默认,他下唇忽然一痛,谢游像撕咬猎物那样覆上他的唇,江愉微微睁大眼睛,惊愕得连反应都忘了。
谢游扣着他的腰,差不多是把他按在了怀里,而他继续压迫着双方之间的空间,江愉被他抵在床榻上无处可逃。
深渊级别的妖异之于人类就像在食物链的上一层,谢游理所当然能对他占据绝对的主导位置。
但就在江愉未能做出反应的区区片刻,那种发狠的撕咬已经逐渐转为称得上温柔的吻,谢游贴着他的唇轻轻厮磨浅啄,对他垂下那双素来冷淡的眉眼,低着声问他。
“那我怎么办?”
第31章 驯服怪物的第三十一天
江愉还在头脑一片空白的愕然状态, 突然被挟制压着没了初吻,他一下子哪里反应得过来。
更何况这个初吻一点都不常规,假如是正常小情侣, 第一次吻最多也就只是唇贴着唇轻轻碰一下, 哪会又咬又啄, 最后还停留在上边继续厮磨着轻轻地吻。
“说话。”谢游在吻他的间隙开口。
江愉逐渐回魂,噌一下满脸通红, 他甚至忘了推拒, 所有注意力都在那贴着他唇的低凉唇瓣上。
但他不说话,只会换来略带惩罚性质的吻,刚还尽量伪装温柔的啄吻陡然一变,挟制着他的妖异又吻得稍显用力了些。
盯视着江愉的那双凤眸暗了下来, 谢游用一种掌控姿态捧着他的半边脸颊,说出的话听起来却好似在放低身段:“我不够好吗?是对你不够好, 还是你觉得我有哪里不如那个人类?”
或许是他太自信,在确认对眼前人类的那份渴求之后,因为见过十年后的未来,谢游理所当然认为江愉迟早会属于他。
只要他不抗拒这个未来,选择接受它,他总归能得到这个人类。
但他这么想的时候却忘记了,江愉同样是一个变量。
十年后的未来并不一定会如期到来, 意识到这一点, 谢游略失了从容, 再没那么游刃有余。
“不、不是……”江愉稍偏过脸躲开那令他心脏乱跳的吻,想解释却舌头打结,而且他刚躲没一秒,脸又托着被转回去, 嘴唇被低凉柔软的唇瓣重新覆上。
这一次更过分一些,这个吻不再停留于表面,江愉的齿关被撬开,唇舌相抵的吻吞没了他可能会发出的喘息,指间被缓慢嵌入属于另一个人的手指。
这个吻刚开始还充满了主导和强势,当江愉无意识给出一点回应,谢游反而顿了顿,渐渐变得克制,最后几乎又恢复到浅尝辄止的温柔浅啄。
江愉人都傻了,他又没跟人吻过,第一次吻就这么深入,年纪轻轻涉世未深的人类哪受得了这样。
“不是什么?”谢游问他,“如果不是觉得我不够好,那为什么去看别人?”
问这问题时,谢游终于肯短暂放过他,江愉得到喘息机会,连忙伸手抵着对方不让他再亲。
江愉的皮肤很白,因为平时不怎么晒太阳,这会儿他身上皮肤却仿佛都晕着淡淡的粉。
脸上最为明显,红扑扑的,像熟透的浆果,让人想咬一口,垂涎其中的诱人蜜汁。
他现在这模样,即便什么都不做,对谢游来说也是种引诱。
谢游低下视线看一眼江愉抵着他胸膛的手,到底还是决定学着十年后的自己装一装,装出个体贴顺从的样子,顺着江愉的意愿,暂时不把他按在怀里。
以妖异和人类的力量差距,假如谢游不愿意顺从,江愉再怎么推拒都没用,只会被进一步掠夺。
“我没觉得你不够好……”江愉声音越说越小,“你对我很好。”
即使是在失忆期间,江愉也不是没良心的坏年糕,恢复记忆后,他当然懂得更多,知道眼前妖异对他很上心。
谢游在照顾他,照顾得很妥帖,江愉从没接受过这样细致的照顾,有时候甚至在他察觉自己不高兴之前,谢游就已经关注到他的情绪。
“我也没有看别人。”江愉进一步说,他已经想明白谢游是误会了什么,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得这么详细,“那个人是我的舍友,我们是普通同学关系,我和他学的专业不同,平时见面不多,没有很熟。”
像给男朋友汇报人际关系一样。
这个想法唐突划过,江愉蓦地耳尖泛红。
“哦,不熟,但在情人节收了他的巧克力。”谢游语调特别轻缓,淡淡的声音在这时听起来好似带了点别的什么意味。
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有点儿阴阳怪气。
江愉继续解释:“那是他向别人表白失败留下的,不想浪费才当作零食塞给我。”
谢游听完动作一顿,知道自己确实是误会了,但这不妨碍他继续借题发挥。
“大多数人类的感情都很浅薄,他们的喜欢不会长久,不值得你关注。”谢游进行一个拉踩,“如果你要选,选我会比选他们更好。”
“他们太弱小,保护不了你,又容易变心,我和他们不一样。”谢游不紧不慢地给他分析。
“我没有要选!”江愉赶忙否认,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定义为渣男。
他又不是什么花心大萝卜,还对着不同人三心二意地挑挑拣拣。
江愉为自己澄清:“我从来没有把你和其他人放一起比较。”
本来就不用比,不用比也能知道……
江愉心里忽然若有所悟,他还不能太明晰这种感觉,就听谢游嗯了一声,对他说:“那我继续等你。”
“虽然我是愿意慢慢等,但也会想早点听见你的答案。”谢游模仿着十年后自己的温声细语,“所以,不要让我等太久,可以吗?”
这种低姿态的示弱对江愉一套一个准,江愉胡乱点了点头。
“谢谢你。”似乎真是在表达感谢,谢游又亲了下他的唇角。
到这里,谢游才放开了对江愉的限制。
重获自由的江愉呆呆的,越想越感觉不太对劲。
没确定关系是可以亲吻的吗?这是正常的吗?
江愉感觉自己的传统观念受到冲击,但鉴于谢游不是人类,他也不了解妖异的正常恋爱观是什么样,一时间欲言又止。
“怎么了?”谢游又低着声问他。
他学得很快,在蓄意模仿的情况下,已经能把自己十年后的那副模样装出个七八成。
还不够自然,不过暂时够用了。
江愉确实对这一款很没辙:“没……没什么。”
谢游不动声色地观察他,勉强认可十年后自己的装模作样。
人类很脆弱,他眼前这个人类更甚,或许他本就该对他更温柔妥帖。
接下来每一天,江愉简直越过越迷糊,他上课和去管理局接受委托任务的时候都是清醒的,但一到谢游接他回家的时候就不行了。
不止是有已经变成习惯而毫无抗拒的牵手,有时候睡前他还会被亲亲唇角,问就是晚安吻。
江愉在学校里偶尔也会看见一些情侣,有几次他没忍住稍微观察了一下,然后感觉他和谢游现在的相处模式,跟这些人怎么好像也没太大区别……
冬天已经悄然过去,山林宅邸里许多春季花卉争相开放,呈现出花团锦簇的明丽景致。
江愉在边赏景边画画,而谢游在旁边看他。
枝桠抽条,长出嫩绿新叶,满树海棠似云似霞,随着微风摇曳生姿。
类似的景色,谢游重复看过很多年、很多次,每一次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往复循环的四季,万物生长的春季没什么可稀奇,再明媚的春景,看多了也乏善可陈。
但当江愉出现在这里,注视着眼前鲜活的人类,谢游有了和以往不一样的感觉。
他仿佛第一次看见春天,明知其短暂,心神仍为之纷扰。
“还要画多久?”谢游把玩江愉空闲的那只手。
江愉分神投去一个疑惑眼神,无声询问他。
谢游轻捏他的手指,语气低缓:“没什么,只是你画画的时候会注意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