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你的仇敌吗?”断舟垂眸问道。
沈危沉重地点了点头,刚准备说话的时候,就感觉瞬间乌云密布,似乎是快要打雷了,他立刻浑身紧绷,小心翼翼观察着,而后便发现和他一样小心翼翼的还有身边的这“人类剑修”。
心知这是被天道警告了,沈危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给收了回去,含糊不清道:“啊,是的,我的仇敌。”
“你和他之间,是因为什么而结仇?你恨它吗?”断舟问道。
“不知道。”沈危有些茫然,他的确不知道,现在他连这条蛇在哪都不知道,但他知道对方一年后要来寻仇,沈危有些低落道:“我不恨它,我挺想对它好的。”
断舟不解道:“你想对它好?”
“你不会明白的。”沈危不敢说得太明确,只得道:“它不快乐,我一辈子都不会快乐的。”
断舟就说之前沈危提起这仇敌的时候,那神情就不像是厌恶和恨意,更像是茫然,原来问题出在了这里,沈危根本不恨对方,而对方却恨不得沈危去死。
一般这种情况,大概率是……
“你把对方灭门了?”断舟顿了顿,将沈危从头到尾审视了一遍,而后才道:“是吗?”
“没有,你别猜了。”沈危拍了拍断舟的肩头,道:“这是万兽宗的机密,等你答应成为三年的客卿长老之后,我就告诉你,不然这机密是不会外传的。”
断舟也没有再继续询问,这个话题很快就从沈危的脑海里掠过了,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池子里的鳄鱼给吸引走了,主要是这鳄鱼也很亲近沈危,任由对方摸脑袋也不生气。
趁着沈危和鳄鱼去玩闹的时候,断舟看着乌慢,他道:“乌慢峰主,我想,我有些事情需要请教你。”
“你想问我什么?”乌慢缓声道:“我只会占卜,而卦象也只能作为参考,能改变的因素太多了,而且你不是万兽宗的弟子,更不是万兽宗客卿长老,看在大哥的面子上,你只有一次提问机会。”
“我明白,我就是想问……”原本断舟是想要询问自己为什么总是容易挨雷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忽然变成了:“沈宗主和它的仇敌,到底是什么关系?”
“仇敌。”乌慢慢吞吞道:“关系就是命中注定的生死仇敌。”
断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白问了。
“最后再给你一个提问的机会。”乌慢撩起眼皮,扫了断舟一眼,他语调轻缓道:“只有一次机会,你好好把握。”
“沈危的结局是什么?”断舟问道。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他还是询问了,说道:“他的那个仇敌最后得逞了吗?”
“……”这一次乌慢用龟壳转了很久,龟壳都快要转得冒烟了,可他还是没有回答断舟的话,似乎是断舟的这话非常难回答,以至于他自己都很纠结,断舟也并不催促,静静地等待着,直到最后乌慢终于开口道:“无法占卜出最后结果,但目前的卦象是吉。”
“既然是吉,为何你看上去不太高兴?”断舟问道。
“因为……”乌慢将龟壳收了起来,他似乎是有些虚弱,和刚刚相比脸色难看了一些,想必这占卜一定是一件非常耗费心神的事情,断舟见乌慢缓缓坐起身,而后扒拉着池边,吃力道:“吉中带血煞,大凶。”
断舟的脸色顿时变了。
“你们在说些什么?”沈危拎着鳄鱼回来的时候,这条鳄鱼已经吃饱了,他将鳄鱼放在了池子旁边,就忽然发现刚刚化为人形的乌慢又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乌龟,而且看上去昏昏欲睡,沈危迟疑地看向了断舟,问道:“乌慢这是怎么了?”
“它没事,好好休息就行。”断舟起身道:“不过今天它应该是没法占卜了。”
本来来时断舟的心情还是不错的,此刻简直就是双重打击,他有些郁闷,面上却不显露半分,沈危自然没有察觉到这点,他见状应了一声,半蹲在乌慢的身边,道:“我此去宗门大会,来回大抵需要一个月,青斯和白啸受了伤,目前宗门里只有你和赤鸾最能让我放心,有什么事情你们商量着来,也可以传音给我,一定要保重。”
一场为期一个月的远行而已,沈危弄得十分郑重,他轻轻捏了捏乌慢肉肉的爪垫,和之前那副美人出浴的样子还真是差距够大的。
“说话就说话,不要和一头乌龟动手动脚。”断舟语气平静道:“咱们下山吧,太阳快要落了。”
“好。”沈危点了点头,道:“明日修整一下,后日就得出发前去宗门大会了,这微微微凶的卦象……希望能对我好一点。”
不过都已经微凶了,还能好到哪里去。
小院子里被月光照的地上很亮,沈危就这样靠在了院落里,他轻轻晃动着藤椅,手里拿着一本书,断舟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本书停留在第一页,练完剑准备回去睡觉了,发现这本书还在第一页,便轻轻低咳一声,轻轻拍了拍沈危肩膀,道:“沈宗主。”
沈危本就昏昏欲睡,一下子惊醒了,他立刻收了书道:“走吧,回去睡觉了。”
这书就这样搁置在了桌子上,断舟随意瞥视了一眼,上面写着的正是往年宗门大会的情况,看得出来对于这年年都得参加的宗门大会,沈危明显还是有些焦虑了。
“既然这么担忧,想了周围一圈都想不到我吗?”断舟轻轻嗤笑了一声,低声自言自语道:“还说什么要我来万兽宗当客卿。”
他这不高兴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对劲,甩了甩脑袋之后将门关了起来,外面沈危轻轻敲了敲他的房门,道:“断兄,喝骨头汤吗?熬了十二个时辰的骨头汤好了。”
断舟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有说话,闭上眼睛假装没有听到,他这段时间因为沈危而有些不对劲,他归根结底觉得问题出在沈危太会伪装的原因上,决定还是要小心一点。
他可是一条见过人心险恶的蛟,决不能被这点伪装就蒙蔽了。
沈危也只是敲了敲门,见里面无人回应,以为断舟睡着了,便端着骨头汤轻手轻脚去了自己的屋子里吃东西,然而在他走后,断舟也没有睡好,睁眼直到天明,而后将被子直接掀开了,干脆端坐起身子,低声喃喃道:“吉中带血煞,乃是大凶。”
“什么蛇,竟然能这样。”断舟抬手轻轻捏了捏泛疼的眉心,他咬牙道:“就这样了,对方都要杀他了,他还说想要对对方好?还说如果对方不高兴,他一辈子都不会高兴……这什么关系!”
他脸色忽然一僵,猛然扭头看向了沈危的住处,外面刚刚天明,露出了点点微光,他神情骤然阴冷下来,一字一句道:“难道是……沈危喜欢那个仇敌?”
除了这个理由,他想不到什么其他原因了。
他也只是一条从没谈过恋爱,只看过几个话本子,最后还被好友骗得差点被摘了妖丹的蛇而已,这已经是他能想到最贴近沈危和其他几个灵兽所说的情况了。
他仔细想了想,越发觉得可能,特别是那句“吉中带血煞”,搞不好就是对方故意做了什么,来到了沈危身边,让沈危以为自己的爱意得到了回应,结果等待沈危的只是仇恨。
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断舟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觉得自己为了沈危着想,必须得弄黄这件事情,毕竟他……他和沈危还算是朋友了吧,至少算是个道友。
沈危不知道断舟心中那些弯弯绕绕,他回来的时候的确是有些郁闷的,但是很快这些郁闷就因为肚子太撑被搁置脑后了。
反正什么方法都试过了,综合考虑,还是独自前去最为稳妥。
他也不是没想过找断舟一起去,可对方一副跟他很不熟的样子,沈危虽说是只灵兽,但是灵兽也是很要脸面的,有些不敢多做询问,生怕好不容易让对方松动的态度又转变回去了。
他图断舟图的可不只是这次宗门大会,而是一年后万兽宗的安危。
于是第二天,他便没有再出门了,独自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收拾东西,将需要携带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特别是那些用来保命的,无论是青龙峰给的毒药,还是白虎峰给的暗器,又或者是朱雀峰给的钱,亦或是玄武峰给的祝福,他都全部带上了。
外面挤满了毛茸茸,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就差水里游的了,它们凑在门口看着沈危在忙活,目光随着沈危的动作而挪动,倒是整齐划一得很。
断舟正靠在门框处,他目光落在沈危忙碌的身影上,忍不住开口道:“你知道这次前去宗门大会,乌慢给你测出的是凶。”
“微微微凶。”沈危回过头,用手指比划了一下,笑着道:“一点凶而已,我还是能扛过去的。”
“你不是之前受伤失忆了吗,还有仇家在外,这样的情况你还敢到处乱跑?”断舟语调倒是平静,只是握着剑柄的手指总是烦躁地将剑轻轻拨出又摁回剑鞘,来回了好几次,最后道:“而且你还有个仇家在外面,你就不怕在外面遇到他吗?”
“……”沈危看向了断舟,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跟我说?”
那些毛茸茸看这两个正在对峙一般,立刻来了兴趣,凑热闹是每个毛茸茸的天性,它们干脆扎堆凑进来,有的甚至干脆爬墙头了,一定要看到一手的八卦。
面对沈危的问题,断舟薄唇微动,他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说,然而最后还是偏过头,有些不爽快地说道:“没有,就是问一下而已。”
“哦……”沈危垂眸看着自己收拾的这些东西,他道:“现在的他,应该还不恨我吧,可是等我回来的时候,就不知道了……”
断舟从未在沈危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看似无奈,实则满眼都是爱意,他的脸色总算是完全阴沉下来了,那些毛茸茸最擅长察觉气氛不对,互相对视了一眼后,立刻快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了,沈危从一堆行李里拿出了一个令牌递给了断舟,说道:“这是我以前的宗主令,后来改了,这个令牌也就没用了,不过我一直留着,它对我而言有着很特殊的意义,我送给你,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断舟垂眸看着掌心中冷冰冰的令牌,上面有着纹路,看上去是用爪子弄出来的,旁边甚至还有爪印,一个小梅花印。
这就是灵兽宗的标志,这个梅花爪印很常见,因为万兽宗门口的牌匾上也是这样的爪印。
这是沈危临出发前在万兽宗待得最后一晚,他吹着夜风,喝着清茶,磨磨蹭蹭到了半夜才去睡觉,屋后往日非常吵闹的那群鸡鸭已经交给了赤鸾,让她时常过来看一眼。
赤鸾答应得倒是爽快,只是嘴边掉出来的口水让沈危有点不敢相信,觉得等他回来,还能剩下点鸡蛋就不错了。
他自己也不确定这鸡鸭在不在赤鸾的食谱上,按道理鸡鸭也属于鸟类,应该不在赤鸾食谱上,但她已经是灵兽,这种约束就可能不成立了。
“断兄。”沈危轻轻敲了敲房门,低声道:“你睡着了吗?”
里面没有人说话。
沈危只得道:“明日一早我便出发,就不打扰你了,你早点歇息,还有啊,虽然我已经将鸡鸭托付给了赤鸾,但平时你若得闲,烦请照料一二,实在烦了的话……杀了炖着吃也行,就当是补身体了,断兄,你说过至少在万兽宗待一个月的,我尽快早去早回,等我。”
这一连串的话落在了断舟耳中,最后他也就捕捉到了最后两个字,然后飞快地将自己哄好说服了。
“他让我等他。”断舟低声道:“而且还把这么重要的前任宗主令给我了,看来……我在他心中,的确是很特殊的。”
远在玄武峰的乌慢轻轻甩了甩脑袋,他翻看了一下自己的龟壳,慢吞吞地低声喃喃:“吉中带煞,乃是情劫,单相思。”
“嗯?单相思?”乌慢再次定眼看了看,它们乌龟视线不算很好,而且今日占卜耗费心神太多,的确疲惫极了,凑近仔细看了下,乌慢迟疑地歪了歪脑袋,又将龟壳翻了过来,仔细观看一下后,了然道:“哦,占卜错对象了,是断舟卦相吉中带煞,情劫,单相思。”
它眨了眨眼,慢吞吞地将自己缩回了龟壳里。
它就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一天之内不能占卜两次,不然指不定要出点什么小问题。
这一夜对于万兽宗的每头灵兽而言都是无比安静的,大家睡得很舒服,除了某只蛟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海里尽是乌慢的话和沈危笑起来的样子。
于是天还未亮,沈危爬起来收拾东西,背着包裹就下山了,万兽宗守门的弟子见着他纷纷恭敬道:“弟子见过宗主。”
沈危摆了摆手,径自一兽离开了这万兽宗,还没等他体会一下独自闯荡江湖的感觉,就在山下的路口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对方腰间悬挂长剑,身姿如松,沈危还以为自己是熬夜出现幻觉了。
“走吧,磨磨蹭蹭的。”断舟上前,顺手接过了沈危的包裹,道:“我雇了两匹马,在山下等了你快半个时辰了。”
“你……你要走?”沈危大惊失色。
“跟你一起走。”断舟也没了吓唬他的心思,瞧见沈危脸色都白了,便干脆放缓了语调,道:“我说跟在你身边一个月,你去哪,我去哪,你在万兽宗,我就在万兽宗,你去宗门大会,我就去宗门大会。”
“那我从宗门大会回来,你会跟着回来吗?”沈危急于求问,伸手抓住了断舟的衣角,对方微微垂眸看了眼沈危,眼底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清了清嗓子,稍稍挺起胸膛道:“嗯,我会回来。”
瞧见沈危松了口气的样子,断舟唇角稍稍扬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第14章 糖葫芦 沈危:买一赠一,该省省,该花花
沈危完全没想到过竟然能在山下遇到断舟,他一时间有些愣怔,甚至回过头看了眼来时的路,又瞧了眼眼前这披挂着晨露,浑身上下带着一丝寒气的剑修。
“都答应你的要求了,还不走?”断舟上前将其中一匹马的缰绳递到了沈危的手中,道:“虽说御剑而行更快,但我们也不赶时间,更何况有的其他宗门城池不允许御剑飞行。”
沈危立刻点头,毕竟他也不想和其他宗门起冲突,能避开打斗就避开一下,他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什么好战的灵兽。
翻身上马之后,沈危都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想了想忍不住道:“此去宗门大会路途遥远,你真的要一路陪行吗?”
“嗯。”他人都在这儿了,还有什么疑问吗,断舟心中忍不住想笑。
“对了断兄,我还没问你是师承何人,哪个宗门弟子?”沈危忽然想到了这个关键的问题,连忙问道。
断舟瞧着眼前沈危眼神略显躲闪的样子,便知道对方心中想验证的只怕并非是自己师承何门,本想逗弄一下,可前车之鉴放在了前面,沈危这头灵兽似乎特别容易把旁人的话当真,断舟思虑再三,便如实道:“并未有过师承,一直都是散修,四处漂泊而已。”
这话倒是不假,只是隐藏了一些前尘往事罢了。
不过那些事情,迟早都会解决掉,有些仇肯定要报,想到这里,断舟眼神微微沉了一下,透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两人一路骑马,沈危不着急赶路,倒是慢悠悠的,只是路过山下的一处山村时,两只老猫坐在墙头,瞧见沈危之后立刻张口叫了一声。
沈危拉扯了一下缰绳,马停下脚步之后,沈危看向了这两只猫。
“要出门了吗,沈危?”一只橘黄色的猫问道。
“是啊,出趟远门,去宗门大会。”沈危回应道。
“路上注意安全,早去早回。”另一只狸花猫说道。
“好,我会尽快回来,大概一个月。”沈危再次回应道。
这两只猫看起来比较老了,不过依旧能看得出年轻时是多么矫健,它们坐在墙头晒太阳,整个村子里没有一个人,不过断舟观察到这村子里倒是还有几个灵兽把手,只是在比较隐蔽的地方。
所以沈危离开的时候,轻轻一挥手,以示道别,而后便和断舟一路骑行,前往城镇里去了。
断舟有些困惑这座村子为何会在万兽宗的山脚下,而且这村子里的屋子看起来就像是沈危的小院子,不过还是有一点点不同,断舟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沈危,你的原形……”断舟问道。
“我说了,这是万兽宗的大秘密,等你何时成为了客卿长老,何时便会知晓了。”沈危故作神秘道:“唉,你不懂。你们人类剑修是不会懂得灵兽的秘密的。”
其实,真实原因是他自己到现在都琢磨不出来怎么看自己原形的方式。
对于这一点,沈危自己也是颇为头疼的。
而那两只守着村子的老猫在日落之后便回家了,它们一前一后从围墙上走过,整个村子也只剩下它们两个了。
“卖糖葫芦喽!一文钱一串的糖葫芦喽!”沿街叫卖的商贩举着手中的糖葫芦,试图将其推给沈危和断舟,只是发觉眼前是两个男人之后,立刻收回了糖葫芦,又将其推给了后面的一对情侣。
沈危挑起眉梢,他眼角余光瞥视到一旁的断舟,发觉对方一直在看着糖葫芦。
“断兄。”沈危忽然开口,断舟闻声转头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今日我们就在此休息吧,明日继续赶路。”沈危说道。
断舟倒也无所谓,他并不着急赶往宗门大会,实际上这次前往宗门大会,一则为了跟在沈危的身边,弄清楚这只灵兽的底细,想看看沈危葫芦里到底藏了什么药,第二则是要去见一个人,他要报仇。
曾经尚且是蛇的他会被这人算计了,如今是蛟的他,早就不能同日而语。
“就住这里吧,我看这客栈不错。”沈危就近选了一家客栈,店小二立刻迎出来笑着道:“客官是要吃饭还是住店啊?”
“住店。”沈危说道。
“两间房吗?要热水吗?”店小二将他和断舟扫视了一样,而后殷勤道:“我们天字号房间是最好的,客官觉得怎么样?”
沈危本打算定两个房间,但是拿出了盘缠,稍稍掂量了一下,觉得自己最好还是省着点用,于是便在店小二期盼的目光中收回了一根手指,道:“只需要一间房。”
店小二将毛巾往肩膀上一搭,立刻朝着身后扬手道:“客官两位,住店,一间房!天字……”
“不不不,不要天字。”沈危立刻阻止道:“就普通的就行。”
店小二语调再次转了个弯,喊道:“黄字房就行了!”
另一名店小二立刻上前引着断舟和沈危走到了二楼,这二楼便都是黄字房间,起初沈危还不明白为何明明装饰和其他几楼一样,怎么就它是“天地玄黄”中最末等的黄字。
然后他进屋子之后就明白了,这屋子根本不隔音,楼下喝酒吃饭的叫嚷声,沿街的叫卖声,还有夹杂着各种声音,就算是把门窗关上也没用,沈危忍不住叹了口气。
“客官,上面还有其他房间,要不你升个房间?哪怕是玄字房间也好啊。”店小二扒拉着门笑着说道。
沈危深吸了一口气,他自己倒是还能忍,但是看了眼一旁的断舟,咬咬牙道:“好,那就玄字。”
他沈危一向很讲义气的,无论是当人还是当兽,都从未让朋友受过苦遭过罪。
不就是多花点钱吗,不就是钱吗?他付了!
沈危大手一挥,带着断舟直接去了上面的玄字房,果然这多花点钱的房间就是不一样,里面的隔音立刻好了不少,甚至床边都摆了一个花瓶,虽然里面没有花。
“怎么了?”沈危发现断舟总是盯着这个花瓶看,他准备上前的时候,却听到断舟说:“你先出去看看想吃什么,晚上我请你吃。”
沈危本想拒绝,但肚子咕咕响,他顿时面红耳赤地下了楼,顺便瞧见门口卖糖葫芦的小贩还在,干脆直接买了两串糖葫芦,准备给断舟一串,自己留一串。
因为太阳落山了,糖葫芦买一赠一了。
于是断舟下楼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靠在了窗边的长椅上,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一脸感兴趣地看着外面的夜市,似乎是也想要出去玩。
“这里是万兽宗境内的城池,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断舟干脆坐在了沈危的对面,他道:“拿着糖葫芦不吃干什么?”
“这个吗?”沈危被断舟的声音唤回了注意力,扭头看向对方,笑道:“这是给你的。”
断舟:……
他沉默了一下后,接过了沈危手中的糖葫芦,道:“下次不要做这么幼稚的事情,谁会喜欢这糖葫芦。”
第15章 独自生气 断舟:差点忘了,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蛟!
因为之前断舟说要请沈危吃饭,随便他吃什么都可以,于是沈危便让店小二推荐了两个招牌菜,端上来的时候沈危才注意到这菜是什么。
“青云白鹤?”沈危指着一盘翠绿色的杆子和白色的不知名食材,问道:“这是?”
“莴笋炒白蘑菇丝。”断舟尝了一口便放下了筷子。
“山珍海味?”沈危再次指着另外一盘菜,他顿了顿,道:“这是什么做的?”
“大乱炖。”断舟尝了一口,眉头微微皱起,在吐和不吐之间犹豫徘徊了许久,最后还是咽了下去,他看着旁边的水,便狠灌了两口,终于冲淡了嘴里的腥味。
眼看沈危准备夹这道菜了,他立刻阻止,道:“别吃,味道有些特殊,是各种菜混着鱼炖出来的。”
“原来海味是鲜美鱼汤的意思?”沈危有点儿吃惊。
“死不瞑目的鱼。”断舟觉得这样形容更加贴切一些。
沈危不信邪,非要尝一口,然后就不吭声了,直到最后吃完饭都没有再去尝那口“山珍海味”。
他第一次觉得断舟形容的非常贴切,就是一条死不瞑目的鱼要留给这个修真界一点复仇感的感觉。
“你们家有肉吗?”沈危想了想,招来了店小二,问道:“总不能全是素食吧?”
店小二大惊,立刻道:“客官这是说哪的话?当然全部都是素食,这是供给万兽宗那群食草修者的素食菜馆,客官进来的时候没有看路边的招牌吗?上面可是明晃晃的胡萝卜……鱼除外。”
沈危:……
谁进客栈会看这个东西?而且谁会懂这东西的意思?
他深深叹了口气,反正也吃饱了,干脆准备结账,一旁的断舟很自然地准备拿出自己的钱袋子,结果伸手一摸,他眼神微动,刚刚上扬的唇角略微下压了一下,心中直觉不对劲。
他这么长时间都在万兽宗,没有用过钱袋子,因而没注意过自己的钱袋子早就不在腰间了,估摸着是被雷劈的那会儿就弄丢了。
“客官?”店小二笑眯眯地伸着手,道:“不多,二十文。”
沈危也在看着他,瞧见断舟迟迟没有拿出钱之后,他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不是没钱了?”
“什么没钱了?”断舟有点儿挂不住脸了,他低声反驳道:“我只是……”
“嗯?”沈危盯着他看,每次沈危盯着断舟的时候,都给断舟一种被人全心全意注视着的感觉,他喉头微动,不自然地挪开了目光,不情愿道:“我的钱袋子……好像……丢,丢了。”
他正准备还说些什么解释一下的时候,就瞧见沈危立刻解开了钱袋子,拿出了二十文放在店小二手中,而后笑着道:“没事,我带了钱,足够我们去参加宗门大会的路上开销了。”
断舟薄唇微动,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他瞧着沈危这副专注的样子,手里还有剩下的半根糖葫芦,虽然这玩意有点儿酸甜,不适合蛟的口味,但断舟莫名觉得有点儿说不出的感觉。
他觉得是这个糖葫芦外面的糖把自己给甜腻到了。
他们两个吃过饭便起身去城里走走,顺便看看都有些什么,因为靠近万兽宗,所以偶尔也能看到各种灵兽奔跑而过,其中最多的莫过于城里的各种鸟类。
“咱们住的客栈,应该是两个老板。”断舟忽然说道。
“为什么?你探查清楚了?”沈危有点儿吃惊,他还真没注意这点,而后就听到断舟说道:“它的门口牌匾上有一个胡萝卜和一个鸟的爪印,而且房间里的花瓶上还有兔子和鸟的花纹,总而言之,我是没在别的地方看过这种奇怪的搭配,并且饭菜基本都是素食和鱼。”
“你的意思是,这个客栈老板应该是两只灵兽,兔子和鸟?”沈危问道。
断舟点了点头,不过他们也只是住一晚而已,老板是谁倒是无所谓,只是明日肯定要找个能吃肉的地方吃饭了,断舟刚这么想着,就看到沈危准备去桥上逛逛。
这似乎是一个灯会,来这里的修士不少,有的甚至还戴着各种兽类面具,他们在中间到处挤,硬生生将沈危和断舟挤得散开了,断舟的脸色微变,他顾不得去欣赏景色,立刻到处找着沈危的踪迹,试图去寻找着人群里穿着白衣的那个灵兽。
忽然,他目光落在了人群中夹杂的一个白色身影上,立刻挤了过去,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沈危。”
“啊?”这人转过头,根本不是沈危,他还有些莫名其妙道:“是找我吗?”
“不是……”断舟摇了摇头,还没等他继续寻找,就感觉肩膀上微微一沉,有人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断舟还没跟人这么亲近过,下意识脊背一僵,浑身警惕起来,然而一回头就瞧见了一个戴着蛇面具的白衣人。
“沈危。”断舟看着这个蛇面具,又透过面具看着沈危的脸,本来不安的心疯狂跳动起来,他竭力压制着自己不平常的情绪,眼神平静地看着对方,道:“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