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今这人类剑修看上去稍显狼狈。
“你是在同情这个陈立清吗?”断舟站在了树底下,双眼冷漠,略带一丝审视意味地看着沈危,冷笑道:“你可知他这个人……”
他的话音未落,沈危就已经冲过来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道:“还好还好,还好你没事。”
“……”断舟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垂眸看着自己眼前的灵兽,不自然道:“你是来找我的?”
“对。”沈危点头。
“不是来找那条黑蛇的?”断舟微微半眯了一下眼睛,冷笑道:“你休想骗……”
“我也是来找那条黑蛇的。”沈危这话一出,断舟顿时冷笑都笑不出来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心头憋着一股邪火,咬牙道:“那你去找那条黑蛇,找我干什么?”
“我怕那条黑蛇伤到你。”沈危不明白哪里让这个人类剑修不高兴了,他摊开手,道:“你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一时间,两人互相看着对方,一个满是担忧,一个充满了审视。
最后沈危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他有点儿不可置信,小声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被反问了一句的断舟立刻有点儿回答不上来,他瞧着对方眼中不似作伪的难过,一时间有些无言,片刻后,断舟才上前抱住了沈危,道:“不是不相信你,我没有,我……我相信你了。”
沈危猝不及防被抱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到断舟这话,最后干脆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担心你。”
毕竟这可是他的保命符啊,非常珍贵的,是要在十个多月之后的灭宗之祸之中发挥重要作用的,哪里能在这里出问题。
可这话落在断舟耳中却是另一层意思,他眼底略微温和了一点,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了。”
沈危是一个渣兽,他的心掰成了三份,一份给了那条仇敌蛇,一份给了不知名的人类剑修,还有一份给了他断舟。
以前断舟觉得很委屈,沈危太花心了,如今忽然发现其实在沈危心中,他断舟的重要性远胜于那条黑蛇。
断舟一下子就被哄好了不少。
“谁说替身永远只是替身。”断舟低声道:“别等你失去我了,才发现我是你的真爱。”
“什么?”沈危有点儿走神,没听清楚断舟在说些什么,可断舟却不愿意说第二遍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的时候,丹宗这边的弟子见陈立清没有回来,沈危却回来了,他们立刻冲到了林子里,果真发现了陈立清的尸体。
其中一名丹宗弟子立刻怒道:“沈危!”
“怎么了?”沈危有些莫名其妙地回头看着这名弟子,道:“干什么?”
“你杀我师兄,此仇不共戴天,待我回去回禀师尊,定要让你万兽宗付出代价!”这名弟子愤怒地喊道。
“……不是我杀的。”沈危莫名感觉一顶黑锅落了下来,他道:“是黑蛇。”
“荒谬!周围分明有爪印!”这名弟子继续愤怒喊道:“你还想抵赖,敢做不敢认吗,沈宗主!”
爪印?一个想法飞快地从沈危的脑海里掠过,不过它一时间没能抓住。
“是黑蛇杀的,我可以作证。”断舟不知何时又戴上了灵蛇面具。
“人类剑修?为何人类剑修会和这万兽宗混在了一起?”众人在断舟的身上没有感觉到属于灵兽的气息,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你和沈危一起来的,你说的话怎可相信?”这丹宗弟子立刻怒斥。
断舟却哼笑了一声,道:“谁管你信不信,只是告诉你们丹宗一声而已,若是想要寻仇,去找那条黑蛇,反正它杀一个也是杀,屠杀一个宗门,也是杀,不在乎多少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掠过了一丝阴冷的杀气,仿佛在那一刻,在场丹宗弟子的命运就已经被定下来了。
“断舟。”沈危说道:“多说无益。”
的确是多说无益,从城主府的事情,再到如今这个事情,他只肯定了一个道理,这些人畏威不畏德,只要他万兽宗实力强大,即便是屠杀一个宗门,这些人也不会吭声半句,若是万兽宗实力不够强,哪怕死了一朵花,一棵草,也是万兽宗灭宗的理由。
实力才是这个修真界唯一的真理。
“我们不用管他,当务之急是找到那条黑蛇。”沈危说道。
刚刚断舟还在护着万兽宗,一听这话,立刻不管丹宗了,扭头看着沈危问道:“为什么?”
“它可能是……可能是我要找的蛇。”沈危老老实实道:“我要带它回万兽宗。”
断舟顿时心都碎了。
他就知道,沈危迟早会失去他的!等蛟彻底死心了,沈危这头灵兽不管如何挽回,它都绝不回头!
而此刻,玄武峰乌慢不可置信地瞅着自己眼前的卦象,低声喃喃道:“单方面失恋了?嗯?这玩意怎么才能单方面失恋了?而且这卦象怎么反复横跳,这蛇类都是这么情绪不稳定的吗?”
自从知道沈危要找到那条黑蛇之后, 断舟就陷入了低迷,他靠在门边,一脸心事重重地样子看着沈危忙前忙后, 直到沈危上前道:“断兄, 你怎么了?可是哪里受了伤?”
“没事。”断舟顿了顿, 决然摇头。
不知道为何,沈危在断舟身上看到了一种决绝的感觉,他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大哥。”赤鸾非常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这个时候, 它上前道:“没有找到那条黑蛇的痕迹,应该是走了。”
“那就告诉万兽宗剩下的弟子进入一级戒备状态,一定要看好那条黑蛇, 如果对方到了万兽宗,无比要好好对待, 千万不能让它受伤, 好好为它疗伤, 等我回去。”沈危沉痛道:“我就不信这样它还要弄死我们。”
“你……”断舟在一旁听着脸都沉下来了, 刚要上前, 就听到一阵轰隆声, 他扭头一看,自己刚刚站立的地方已经被雷劈得焦黑, 可想而知如果他还站在远处, 只怕被雷劈着的就是他了。
不光是断舟, 就连沈危和赤鸾都看着这个焦黑的痕迹,露出了只有它们两个明白的表情。
——看, 不能泄露天机。
——没错, 大哥,你说得对。
断舟看着这焦黑的痕迹, 就想起自己化蛇成蛟的时候被那莫名其妙的九天雷劫劈了,以至于提前化蛟,重伤濒死,其实这么说来,若非沈危救了他,他的确要吃不少的苦头。
想到这里,断舟情绪稍微缓和了一点,他走到沈危的身边,道:“那条黑蛇,不是你要找的黑蛇。”
“怎么会?”沈危说道。
“嗯,因为我看到了。”断舟唇角下压,道:“那是条公蛇,你不会对公蛇也有那个心思吧?”
听着断舟的话,沈危沉思了一下,他想着这灭宗还分蛇的性别吗?
他深思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是公蛇,之前它不是说话了吗,我听到了,我知道它是一条公蛇,但是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断舟:……
一时间断舟有些无言,他有点儿震惊地看着沈危,但转念一想,他自己也是公的。
最后这头蛟又默默地站在了墙角处看着沈危到处忙活。
相比起沈危这边,丹宗那边就显得更加乱了,陈立清虽然被断舟直接当场杀了,可是当丹宗弟子前去收尸的时候,却发现陈立清的尸体不见了,地上只有爪痕。
“刚刚明明还看到师兄的尸体,现在去哪里了?”一名丹宗弟子颇为惊慌地喊道。
“胡说什么?”另一名弟子立刻怒斥道:“肯定还在那里,继续找找!”
“真的不在。”这名弟子顿觉脊背发寒,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而他们都是亲眼看着陈立清死了的,如今却根本找不到尸体,一时间面面相觑,都不敢吭声。
为首的那一个站在了爪痕旁边,片刻后立刻道:“立刻回宗门,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禀告师尊!师尊定然会为立清师兄讨个公道!”
说完,他们便怒气冲冲地转身下山,炼器宗本就心虚,他们像是墙头草,本来是准备帮着丹宗对付万兽宗,顺便自己也从中获得一些好处。
如今万兽宗沈危发怒,黑蛇又出现,直接杀了陈立清,炼器宗一时间也不敢吭声了。
一场宗门大会,来的时候热热闹闹,各个宗门齐聚,只是第一天就被万兽宗灵兽掀了场子,第二天更是宗门对战,直接杀死了丹宗弟子,一时间根本举办不下去了。
剑宗宗主颇为头疼,他有预感,这件事情只怕不会轻易结束了。
沈危才不管那些宗门是怎么想的,他只是想着那条小黑蛇,断舟给出的破烂理由根本无法阻止他寻找这条小黑蛇。
“如果你找到它,真的要带着它回万兽宗吗?”断舟问道。
“是,我必须带着它回万兽宗。”沈危点头,十分坚决道:“它对我而言,太重要了。”
“如果它不肯跟你回去呢?如果你没有带着它回去呢?”断舟心中泛酸,道:“你不是说你们是仇敌,它想要杀了你吗?”
沈危苦涩一笑,含糊不清道:“命中注定的仇敌,但……我还是想要试一试。”
这话落在断舟眼里,可就是另一层含义了,往常断舟听到那些话本子里记录的三心两意,朝秦暮楚的故事,只觉得有点火大,如今亲身经历,他忽然明白了为何有的人明明受尽创伤却不肯离开,去抓着最后一丝希望,一片痴心,最后也只是落得一个痴心错付的下场,
沈危对那条仇敌蛇是这样。
而他断舟对沈危又……
断舟飞快摇头,将脑海里那点泼狗血的事情立刻抛之脑后了。
“断兄。”沈危忽然走到了断舟的身边,将手搭在了对方的肩头,笑眯眯地说道:“如果实在是找不到,那我也没办法了,不过断兄答应过我的,会跟我一起回万兽宗,这个事情可不能耍赖啊。”
沈危这张俊脸快速靠近断舟,两人之间几乎快要贴到了一起,断舟瞳孔骤然紧缩,他感觉自己可能是脸红了,也可能是脖子红了,毕竟它是蛟,是冷血动物,而沈危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身体太热了,才会让他也跟着脸红起来,纯粹都是热的。
可无论断舟怎么想的,身体却非常诚实地没有后退半步,只是垂眸道:“如果我和它只有一个能去万兽宗……”
“为什么?”沈危不解,问道:“为何只有一个?”
“如果呢?”断舟执拗地问道,他目光沉沉,似乎是等待着沈危的一个回答。
“你。”沈危不假思索道:“肯定是你。”
小黑蛇去万兽宗,也不一定以后不灭宗,所以断舟这个保命符是必须在的,这一点孰轻孰重沈危还是分的清楚,然而沈危说话的那一瞬间,后面的白虎和炼天又打了起来,白虎被蛇尾卷起来直接砸到了沈危的后背,沈危被弄得下意识往前一步,唇角直接擦过了断舟的下巴。
断舟:!
蛟感觉全身瞬间僵硬,略有点不知所措,狭长眸子里的那点阴冷深沉瞬间化为乌有,只余下震惊。
“对不起大哥!”白虎爬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喊了声之后,又立刻冲着炼天的方向飞扑过去。
沈危也没想到会这个样子,稍微有点儿不好意思地道歉了一声,断舟轻轻偏过头,他深深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明白了,我都懂得。”
这话反倒说得沈危一脸茫然,不知道断舟明白了什么,懂得了什么。
果然最后没找到那条小黑蛇,不过得知了陈立清尸体消失了,断舟心中隐隐一沉,他下意识轻轻握住了剑柄,可他确定自己的爪子已经将陈立清的胸膛都摁碎了,而且对方的气海已经被全部搅碎。
“知道了。”沈危点头。
第三天一早,沈危盘算了一下,宗门大会还差一天,结果当他第三天前往剑宗的时候,才发现宗门大会已经解散了,这群人类修士趁着万兽宗不注意的时候,夜晚加班偷偷将宗门大会全部开完了,根本没带万兽宗玩。
主要是昨日那一场战斗,让其他宗门都不吭声了。
“沈宗主,我们宗主近日开始闭关,宗门大会已经结束了。”剑宗弟子恭敬道:“这是宗主说留给沈宗主的礼物,还请沈宗主笑纳。”
一柄长剑落在了沈危的面前,一看便是神兵利器,看来剑宗宗主果真是出手不凡。
沈危瞧了眼之后,便直接将这把剑转送给了断舟,断舟本来抱臂靠在一旁,听到这话略微一愣,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剑吗?”
“知道,上面有字,万兽宗的藏宝阁也曾有过记载,是剑宗的古剑之一。”沈危老老实实点头应道。
“那你……”断舟深深看着他。
沈危笑了,说到:“但我想送给你,你是剑修,当然要配最好的剑。”
断舟有点儿怀疑沈危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可是沈危的表情实在是太过真诚,实在是太正经了,断舟他喉头微动,一时间拿捏不住沈危的意思。
“拿着吧。”沈危轻轻一甩手,笑眯眯道:“这是属于你的。”
“我不一定会答应你做万兽宗的客卿。”断舟开口说道。
“我知道。”沈危点了点头,道:“但这把剑很好,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谁可以拥有它。”
这把剑名为“定情”,回到了屋子里的断舟轻轻摩挲着这把剑上的字,而后感觉到心跳都快了许多。
“定情……定情剑。”他怎么会不明白沈危的意思,最后断舟深深叹了口气,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心中的天平已经渐渐朝着沈危的方向倾斜了。
甚至为沈危找到了各种开脱的理由。
“沈危。”断舟抱着剑,沉声道:“你不能太花心了。”
他顿了顿,又觉得自己太过纵容沈危,可回想起沈危唇角擦过自己下巴的感觉,断舟眼底略微温和了一瞬。
烛光影子下,蛟的身形在地上滚翻缠绕,十分不平静。
宗门大会结束后, 各个宗门都各回各家了,作为最后一个落单的宗门万兽宗,大家倒是没有一起走, 该飞的飞, 该跑的跑, 沈危和断舟一起御剑而行的。
然而到了半路,却不想遭遇了袭击,起初发现周围迷障有些不对劲的时候, 断舟和沈危还在说话,然而绕行了两圈发现还在同一个位置,两人对视了一眼, 皆知落入了全套。
“我记得这一块好像是城主府灭门的地方。”沈危忽然说道。
“你记得这路?”断舟开口问道。
“不是,我闻到了一点血腥气, 和之前城主府的味道是一样的。”沈危顿了顿, 又道:“城主府难道没有被灭门?”
他的话音刚落, 就听到迷雾里传来几声破风声, 然而沈危却连动都没动, 那些羽箭直接被断舟打落, 全方位无死角地护着。
“畜生!”一道声音从迷雾里传来,怒道:“滥杀无辜, 你罪该万死!”
“城主府的人?还是丹宗的人, 又或者二者?皆有?”断舟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反应过来了, 他扫视了一圈,虽然迷雾遮挡住了他的眼睛, 但他对活动的东西非常敏感, 能敏锐辨别出对方的方位,本来只是试探, 只是没想到在说出最后那句话的时候,迷雾里的身影稍稍一顿。
断舟的眼底浮现了一丝阴冷,他猜对了。
“看来是找我们算账的,这口黑锅还想要我们背下。”沈危叹了口气,道:“愚蠢。”
赤鸾站在了白虎的身上,它轻轻扑腾了一下翅膀,觉得白虎走路有些不太稳当,干脆多踩了几爪子,怒道:“你干什么,白啸,你要把我摔下去好把我踩扁吗?”
“不是。”白啸的声音略有点儿低沉,它甩了甩脑袋,解释道:“我的爪子受伤,一瘸一拐,你自己勾稳着点。”
而另外一边,炼天正穿着火红色的外袍,目光轻轻扫过了这头白虎,而他的手腕上正捏着一条青蛇,如果仔细看,这条剧毒的竹叶青正被捏着七寸,一动都不敢动。
就在几只灵兽眼看就要拌嘴了,忽然一只白色鸽子落在了白虎的身上,说道:“前面好像有迷雾。”
“哪边?”赤鸾随意问道。
“就是宗主它们前去的方向。”鸽子立刻回答道:“感觉雾气不小,但是这里不是靠近山区,按道理是不应该有这些迷雾的。”
听到这话,正准备一瘸一拐朝着前面走动的白虎下意识停顿了一下。
但是很快,白虎就摇头道:“不用管,都是小喽啰,更何况不是还有那个剑修吗,那把剑都给了他。”
一旁的赤鸾嗤笑了一声,道:“你懂什么,那把剑名为定情,宗主这是故意的。”
“也对,宗主是很聪明的灵兽。”一旁的鸽子说道。
很聪明的沈危站在原地,四周都是羽箭,他随意撩起眼皮瞧着这迷雾,唇角微微上扬,显然是对断舟非常有自信的。
然而忽然,这迷雾散去,露出了一个人的样貌,这人骤然疾冲而来,沈危正准备避开的时候,断舟已经一个转身直接将人一剑捅穿。
可剑上并没有鲜血,断舟脸色顿时微变,而后只感觉沈危将自己重重的一推。
“沈危!”断舟立刻意识到了这个迷雾根本不仅仅是迷雾,里面还有其它东西。
这里面,分明是阵法!
阵法在修真界已经非常少见了,也难怪断舟在第一时间并没有看出来。
只是这人尚未露出得意的神情,头颅就被断舟直接斩下了,血液飙得很高,迷雾顿时散去,然而断舟却顾不得这些,上前立刻半抱着沈危查看他的情况。
“怎么样?”断舟脸色微变,道:“你推我干什么?难道这点伤对我而言是什么致命伤吗?”
“我看你在前面,就下意识推了一下。”沈危其实伤口倒是无碍,只是之前觉得气味不对劲,嗅闻了好一会儿,等察觉到这雾气里有毒的时候,大部分的毒都被沈危给吸进去了,他无奈叹气,觉得自己这个到处嗅闻的习惯是真的要改一下了,不然真的太容易就中招了。
沈危是手臂受伤的,鲜血泅出,实际上他躲得快,就算是因为中毒身型慢了半拍,但也只是伤到了手臂,并不是什么重伤。
“他的这个破箭根本伤不到我。”断舟咬牙道:“你看看你自己……”
“你别凶我了,我眼前有点儿晕乎。”沈危甩了甩脑袋,他一手拽着断舟,而后将脑袋抵在了断舟的肩头,闷声道:“我睡会儿……”
“别睡!”断舟脸色顿时变了,他搂紧了沈危,灵力灌入了沈危的身体里,道:“你别睡,青斯它们还没有走远,我立刻带着你去找它们!”
青斯是毒蛇,最擅长这些,肯定能一眼看出是什么毒药。
然而此刻,这一群灵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都躲藏了起来,任凭断舟怎么找都没有找到。
断舟怀里抱着昏迷的沈危,在寻找一圈无果的情况下,只能重新搂着人去距离这里最近的小镇上找人医治。
等断舟走了,一些毛茸茸冒出了脑袋,赤鸾落在了白虎的身上,道:“迷雾里的毒是你放的?”
“算是吧。”青斯得意地勾着尾巴,道:“本来就有点儿毒,但是对大哥而言不算什么,所以干脆加了点进去,能把大哥短时间内毒翻了。”
炼天垂眸看了眼挂在自己手腕上的竹叶青,道:“死的这个人是城主的小儿子,从小就在丹宗,所以城主府和丹宗关系颇深,如今来找断舟和宗主寻仇也是正常,你们在这个迷雾里加了点毒,倒也没谁怀疑你们。”
“彼此彼此,你敢说你没加?”青斯吐了吐蛇信子,道:“我可是感觉到你也加了。”
炼天嗤笑了一声。
没错,它的确加了,怎么样?
断舟虽然是蛟,但并不擅长医治,他抱着沈危一路前往小镇子,快速找了个医馆,可惜这里地处偏远,根本没有什么正经的大夫。
眼前这大夫给沈危把脉之后,眉头顿时皱起,又给沈危多看了好几次,而后看向了断舟,在断舟期待又焦急的目光中,沉重地摇了摇头,道:“难,很难。”
断舟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这位公子的脉象很虚浮,而且像是又两个脉象,一般来说两个脉象是出现在有孕之人的身上,眼前这位公子明显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这脉象不对劲啊。”大夫也非常苦恼地摇了摇头,道:“手臂上的伤我能为他包扎一下,但是这中毒……老夫也无能为力了,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吧。”
断舟紧紧搂着怀里的沈危,咬牙道:“胡说八道。”
说完,他便将人再次抱了起来,前往其它地方,结果一圈过来,各个大夫的说辞都是差不多的,断舟觉得可能是因为沈危是灵兽,灵兽的脉象和其它人类修士的脉象是不一样的。
然而沈危却一直没有醒来,他安安静静地就这样靠在断舟的怀里,这幅模样看得断舟的心都拧起来了。
“沈危。”断舟低声道:“为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值得吗,不怕死吗?”
眼看天黑了,他只能带着沈危暂时去客栈,好在沈危已经有些转醒来的迹象,等断舟打完水过来的时候,沈危就半靠在床边,他看上去还是没什么力气,脸色略显苍白。
“你醒了?”断舟立刻上前道:“你别动,小心伤口又裂开了。”
“我没事。”沈危斜睨了一眼断舟所说的伤口,这么说吧,再过两天就得愈合了,他叹了口气,看着眼前明显十分焦急的断舟,缓声道:“我真的没事,断兄。”
“你中毒了。”断舟犹豫再三之后,他道:“你……大夫都说你中毒太深了。”
听到这话的沈危一愣,他轻轻运转了一下灵力,感觉运转略有点儿凝滞,但是没感觉哪里难受,一切正常,只是浑身没什么力气,感觉有点虚脱。
“沈危。”断舟半蹲下身子,用热毛巾为他擦拭了一下手,而后闷声道:“值得吗?为了我。”
“值得。”沈危没有思考什么,他很快就给出了答案,道:“值得。”
他连续说了两遍,似乎是在肯定什么,断舟猛的抬起头看向了他,只见沈危唇色苍白的笑了声,道:“我死不了的,你放心。”
毕竟他还有一个灭宗之劫要度过,不可能现在就嘎了的。
“但是如果你受伤,或者死了……那对我而言,才是真的绝望。”沈危说道。
他是真的绝望,毕竟手里就这么一个剑修,而且去了剑宗逛了一圈,最后发现还是断舟最厉害。
然而这话落在了断舟耳中就不是这样了。
这话落在了断舟耳中,简直就是很直白地在说“我愿意为了你而死”,有什么感情能比这个更加真挚呢?
原先断舟还有些怀疑沈危,此刻他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对方,道:“我一定会治好你,你肯定不会有事,沈危,别说三年客卿,就算是三十年,三百年,只要你对我一如往昔,不要负我,我都答应你。”
昨天断舟还没答应沈危的请求, 现在不仅答应了,而且还主动加了时间,直接从三年延续到了三十年, 甚至是三百年。
沈危看得目瞪口呆, 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但总归绝对是一件好事。
因为那个大夫的话,断舟对沈危可谓是无微不至的照顾,以至于沈危睡觉的时候都觉得不自在, 因为一转头就看到了断舟正看着自己。
那俊朗逼人的脸上一脸深沉的模样,像是暗暗下定了某种决心。
“断兄……”沈危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会儿,最后爬起来看着断舟, 和他对视,无奈道:“你不想睡觉吗?”
“现在还不想睡。”断舟顿了顿, 补充道:“你睡吧, 我看着你睡觉。”
谁能被这么盯着还能睡得着, 至少沈危是做不到的, 他只能深深叹气, 脸色因为中毒了还有些苍白, 气血虚浮,整个人靠在了床边, 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 看得断舟一脸心痛。
“你这样盯着我, 会让我觉得我活不久了。”沈危垂眸叹息,勉强勾着唇角, 笑着道:“断兄, 是实在是不必这么紧张的。”
“我……”断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偏过头, 只是说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断舟看着沈危,心中想着那个大夫说的话,顿觉难过。
眼前这只灵兽,可以为他而死,这是何等情深。
沈危实在是拗不过断舟,只得躺在床上,本以为会睡不着,却不想大抵是因为太累了,没一会儿也就睡着了。
睡梦里,沈危又做起了久违的噩梦,感觉自己被一条蛇缠在了身上,那种冰冷的鳞片从身上划过的感觉,着实是让人毛骨悚然,然而很快,他就感觉一个爪子摁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爪子……沈危猛的睁开眼,身上早已冷汗涔涔。
没有爪子的是蛇,有爪子的是蛟。
“又做噩梦了?”断舟半坐在一旁,他似乎是一晚上没睡觉,声音都带着一点儿嘶哑,道:“感觉怎么样?好一点了吗?”
沈危先是愣怔一下,而后察觉到自己的灵力似乎正在恢复。
“大夫说你的毒很难揭开,我只能暂时用灵力为你压制,你放心,我一定能找到为你解毒的方式。”断舟瞧着沈危,眼神温柔道:“你会好好的,我保证。”
“……”沈危有一种错觉,感觉断舟看他的眼神不太像是看兄弟的眼神,但是很快他就摇了摇头,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一连几天,断舟都快把附近的大夫都找了过来,每一个给沈危看病的都摇了摇头,然后对着断舟叹了口气,每走一个大夫,断舟的脸色便难看了一分。
最后一个大夫走的时候,断舟几乎要把茶盏给砸了。
就在他有些怒火中烧的时候,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断舟立刻歇了火气,他扭过头看向了沈危,道:“你怎么不在房间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