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中的人眉目安然,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听到,秦疏又在他额上亲了亲,替人将被子掖好,这才出门。
电梯下行,秦疏看着自己唇角牵起的弧度,暗道:他现在也算有妻有子了,除了妻子的性别不对,儿子是不知哪里蹦出来的,倒是和他曾经的人生规划不谋而合,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圆满。
巫衡还未走出校门,就看到了父亲。跟他一起出来的小胖子有些羡慕,“你爸爸可真帅。”
“这算什么。”巫衡语气淡然,心中却是骄傲,若是让这些人见到父亲御剑而行的仙姿,怕是要羡慕死了。
秦疏见巫衡拽着小步子,裹在毛茸茸的小熊外套中,倒是多了几分圆润,果然小孩子还是要肉肉的才好看。
巫衡极力保持沉稳,见到父亲后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加快脚步,眼里也带了笑。只是到了近前,往车里一探,发现只有父亲一人,不免有些失望:“阿父没有回来吗?”
“回来了,开了一路车,累了。”
巫衡看父亲一脸的餍足,立马明白了,意味深长道:“开车啊~”
秦疏哪里想到三头身的芯子里竟是个老妖怪呢,只觉得这孩子说话的腔调怪怪的,“你们老师是这么教你说话的?”
巫衡将小书包往旁边一扔:“我不要上幼儿园了。”
秦疏担心他是和人相处得不愉快,便耐心询问:“是和小朋友相处得不开心吗?”
提起这个,巫衡嫌弃的小脸皱成一团:“今天又有人拉裤子里了。”
之前他不知道幼儿园是什么地方,父亲送他入园便也没有拒绝,结果去的第一天就后悔了,坚持了一周,巫衡已经到了极限,他觉得自己是不可能和人类幼崽好好相处的。
“那就不去。”
秦疏没有育儿经验,作为一个新手爸爸,最近送他上学也见识到了人类幼崽的多样性,有些小朋友确实很能折腾,巫衡早熟,不适应也很正常,强行让他融入,反而不好。
两人回到家,夏文洋正在厨房里洗菜。
秦疏有些意外:“怎么不睡了?”
夏文洋有些赧然,嗔了他一眼。对着巫衡招招手,巫衡看到阿父,就倒腾着小短腿颠颠儿跑了过去,夏文洋拿了颗草莓塞到他嘴里。
丰沛的汁水溢满口腔,果香四溢,巫衡笑眯了眼,吃完又张开嘴,跟嗷嗷待哺的雏鸟一样,撒娇道:“阿父,我还要。”那黏糊糊的劲儿,简直没眼看。
夏文洋挺享受投喂的乐趣,便又喂了两颗,当然也没有忽略一家之主。
秦疏直接将人赶出厨房,“一会儿晋齐和樊雅过来,晚饭我来做。”
夏文洋和巫衡识趣地出去,没有他们的帮忙,秦疏一个人还是挺快的。
果然,他这边饭菜刚好,鲁晋齐就踩着点儿上门了,手里还拎着从他爸那顺的好酒。
秦疏他们不符合收养条件,巫衡的户口还是鲁晋齐找人帮的忙,他对这个孩子倒也不陌生,“小衡衡,见到叔叔怎么不叫人?”
巫衡翻了个白眼。
秦疏刚好看到,屈起指节敲了下桌面:“礼貌呢?”
巫衡腹诽,让我叫叔叔的人早就不知入了几道轮回了,却还是乖乖地开口叫了人,一双眼睛却憋憋屈屈地看向阿父。
夏文洋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好笑道:“一般人想叫他叔叔还没机会,你倒是委屈上了。”
巫衡也知道他这位便宜叔叔家中豪富,他们家现在的房子都是鲁爷爷送的,所谓拿人手短,便有些不好意思,将头埋进了阿父腰间。
鲁晋齐见他赖在夏文洋身边跟个大号猫咪似的,亲近极了,啧啧称奇:“哥,这真不是你俩的亲儿子?”
秦疏有些无语:“我俩都是男的,怎么生?”
“怎么不能?N国那个研究室的最新研究成果,自己跟自己都能生了。”
秦疏骨子里还是一个传统的人,对这样有违人伦的实验并不认同,“再生一个自己出来?自产自销?”
鲁晋齐和樊雅对视一眼,转了话题,问夏文洋:“之前听小雅说你还要再拍两天的,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夏文洋将巫衡塞进儿童座椅,这才道:“斯斯被范导相中去演女二了,机会难得,她那边还需要进组培训,手头这部剧就直接砍了。”
“嚯,厉害了,没想到她是第一个起飞的。”樊雅惊讶道。
鲁晋齐自觉地给几人盛饭,随口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范导的剧是有名,片酬还真不一定比得上洋哥这边。”
夏文洋摇头:“从长远看,在短剧圈子名气再大,还是比不过影视圈。”那些明星,随便接个代言赚的就比他们工作室一年的收入还多。
“那你怎么还把这个机会让出去了?”
秦疏此话一出,鲁晋齐和樊雅才知道范导最开始找的是夏文洋。
夏文洋笑笑:“现在挺好的,我又不想当明星。”
鲁晋齐:“明星也不是好当的,十八线不温不火没意思,如果跻身一线,长期暴露在聚光灯下,丁点儿隐私都会被扒出来,要是人品有瑕,真就社死。”
樊雅想起刘可芮,点头,“幸好繁星和刘可芮及时解约,否则她现在塌房,损失的可不只是一星半点儿。”
鲁晋齐问他今后的计划,夏文洋想了想,“暂时再拍两年,也找些可投资的项目,我是不可能一直拍戏的,想要多陪陪他们都没时间。”
他现在还年轻,穿着女装也毫无违和感。等再过两年,面部线条硬朗些,再反串就不伦不类了。其实他外形条件不错,转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所处的生态圈也不是那么健康,少不得会受到极端粉丝的攻讦。
而且,当初去演戏也只是形势所迫,当演员从来不是他的目标,他只是想要赚钱而已。
樊雅调侃:“洋哥现在越来越居家了。”
夏文洋一愣,随即笑道:“确实。”
原本正在埋头苦吃的巫衡忽然抬头,看着双亲,十分认真地说:“我以后会努力赚钱的。”
夏文洋不妨听到他这样说,笑眯眯道:“那我就等着衡衡长大孝敬我了。”
秦疏虽然没有说什么,却夹了一个丸子到巫衡碗里,显然心里也是极熨帖的。
樊雅看着一家三口的相处,原本备孕的都有些不耐烦了,现在忽然觉得有个孩子似乎也不错。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巫衡却似乎被时间遗忘了,一直都是三头身,没有丝毫长大的意思。
当鲁家的金孙会爬了,夫夫俩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家小孩的不对劲。
两人带着他遍访名医,也没能找到对症的治疗方法。
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十年过去了,秦疏和夏文洋不得不面对现实:巫衡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他智力正常,生长激素正常,甚至身体各项数据都远远高于平均值,唯一的问题就是长不大,任谁见了都只会认为他是个奶娃娃。
巫衡看着双亲为他苦恼,心下愧疚又欢喜,他不是此界中人,天道为了压制他,也不可能给他长大的机会。
他想要将其中内情告诉双亲,只是想尽办法也无法说出,后来干脆放弃,转而展现出自己惊人的学习能力。
看到自己的天赋,双亲就会放心了吧。
巫衡创办公司,进行风投,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就让家里的资产翻了两番,说是商业奇才也不为过。
过年的时候,他将银行卡拍在双亲面前:“这是儿子孝敬你们的。”
巫衡却不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正因为他聪慧,两人的忧心更甚。
偶然的一次,他听到双亲谈话,两人担忧他们百年之后,小小的他无人照料,或是被有些人限制利用,将他视作赚钱工具,或是用他做实验研究。
那天,巫衡哭了。虽然双亲不记得他了,对他的宠爱却比上一个世界更甚。
因为他一直是幼童模样,他们疼惜他,哪怕知道他心智与成年人无异,日常待他还是如同对待珍宝。巫衡拥有了一个无比漫长的童年,享尽了宠爱。
夏文洋在79岁这年突发脑溢血,没有痛苦地走了。秦疏料理完他的丧事后,精神大不如前,又担心幼子,身体每况愈下。
巫衡日夜侍奉在侧,寸步不离。
他来到此间,明明是为了尽孝,最终却让双亲操心了一辈子,实在不孝,偏偏又无法说明真相,愤懑又愧疚。
秦疏这天醒来,身体分外轻快,心有所感,知道自己大限已至。他看向身侧的小床,巫衡正皱着小眉头在那敲击键盘,人小手也小,莫名可爱。
在他身侧,一只矮脚猫正欠欠的伸出爪子,被巫衡一指头镇压,不过片刻,就又伸出爪子去。
这只猫自然不是曾经的那只,毛色却和他最初养的那只一般无二,性子也是同样的活泼,咕噜这个名字也就沿用下来,过往的时光似乎就此停留。
秦疏盯着儿子瞧,按理说,巫衡现在也60多岁了,便是个头不长,皮肤也不应该像婴儿一样娇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来了个小仙童。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秦疏只觉一道闪电当头劈下,心下一片澄明,“原来,是衡儿啊。”
巫衡整个一僵,抬头看向父亲,四目相接,嘴唇翕动,无声地唤了一声:“父亲。”
秦疏应了一声,含笑闭上了眼。
他的孩儿,有通天彻地之能,并不需要他的担心。
这日,天朗气清,巫衡背着双亲的骨灰,登上北望山。双亲当年在这里初遇,若是知道自己选了这里,应该也会很满意吧。
巫衡极目远眺,看着虚空中的一点:便是限制了我又如何,父亲依然认出了我。
有了这次教训,等到下个世界,他绝对不会再被发现。
他抱着匣子,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灰白色的粉末被山风卷起,萦绕在他的身侧,在与涧水相触的前一刻,倏然消失。
寒灯如豆, 昏黄的光晕在房间里摇曳不定。
秦疏看着对面的人还有些懵,他没想到刚进入这个世界就见到了爱人。四目相对,秦疏却分明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轻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 秦疏觉得有些不对。
卫崇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秦疏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吸引, 爱人的手指修长而纤细, 还是这么好看,就是过于苍白了些,仿佛从未被阳光亲吻过。
顺着修长的指尖向上, 是同样苍白的手背,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仿佛轻轻一触就会破裂, 在那薄如蝉翼的皮肤下不安地游动, 宛如蜿蜒的青色小蛇,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呵护。
卫崇见这位王世子跟个呆头鹅一样盯着他的手发呆, 眸底闪过不耐, 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空长了一副好皮囊。
自从他架空了苏大监以后, 还从来没有和人沟通这么困难过,一时让他怀疑起了自己的选择。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停留了一瞬而已,闽南王这一支只剩下这一位男丁, 秦疏衡的外家又是商户,比起其他几位候选人,家世要简单得多。更为关键的是,这人好控制。
反正距离入京还有月余,若是这人实在不堪, 再换不迟。
卫崇心头有些烦躁,停下敲击的动作,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秦疏似有所觉,也跟着收回目光。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只这一口,他就察觉出了味道不对。
他低头看向腰间玉佩,一个篆体的“衡”字跃入眼帘,顿时有如一道霹雳当头落下,原来他这个身体的身份竟然是闽南王独子秦疏衡,而不是沂川王次子秦疏睿。
秦疏衡,出了名的纨绔,也是出了名的没脑子。在他短短的十九年的人生里,干过的最没脑子的事儿就是受人挑唆,给当朝九千岁卫崇下毒,之后横着被送回了闽南。
秦疏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但当务之急是给卫崇解毒,顺便保住小命。
匆忙间,他打开地府APP,兑换了一枚解毒丸。见对面的人似有不适,提起茶壶,借着倒水的空当,不动声色地将解毒丸混入其中。
药丸入水即化,无色无味。秦疏亲手将茶水奉上,“卫督主,请。”
卫崇伸手似是要接,目光却落在秦疏脸上,在手指触碰到杯子的一刹那,忽然将茶盏扫落,秦疏眼疾手快地接住掉落的茶盏,放回桌面。
卫崇大惊,看着对面的小子,眼底是森森寒意,真是没想到,终日打鹰,今天竟是着了道。
“来——”
一句“来人”尚未出口,就被堵住了嘴。
秦疏可不敢让他叫人进来,以这位的性子,真叫了人进来他恐怕真得横着出去了。
秦疏仗着力气大,一边将人控在怀里,另一只手伸手倒茶,此时他已经感觉到怀中的身体在颤抖,他赶忙将茶水递到卫崇唇边:“快喝,喝完就不难受了。”
卫崇只觉得一股燥意在体内冲荡,激得他头脑昏眩,也不知道对方用的是什么毒,竟然如此厉害。现在竟然还想灌他更多,哪里肯喝。
秦疏习惯了爱人的乖顺,如今卫崇却挣扎不休,不免有些手忙脚乱,喂到他嘴边的茶水竟然大半都洒落在外,已经喝到嘴里的也被吐了出来。
事关对方性命,由不得秦疏不上心,正在他想要强硬一些,直接拎着茶壶开灌的时候,忽然被扑倒在地,卫崇牙齿撞在了秦疏唇上,劲头太大,疼得他眼里都带了泪花。
荣喜听到里面声音不对,在外面叫了两声督主,没有得到回应,又细细听了一回,确定声音确实不对,他不再犹豫,推开房门,见到的就是督主强迫皇储,储君唇瓣染血,羞愤落泪的一幕。
荣喜再没想到还会见到这个,慌忙退了出去,定了定神,又吩咐值夜的人远着些,只自己牢牢地守着房门。
秦疏被卫崇没头没脑地亲了一回,陡然意识到那药究竟是什么了。
资料上明明是说原身给卫崇下毒,原来竟是春药吗?
那当初,两人有没有——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秦疏心底就仿若点起一丛暗火,唯有彻底将人占有才能纾解。
“督主,让小王来帮你。”
秦疏声音轻柔,带着卫崇坠入了一场旖旎的迷梦。
行过两回,卫崇混沌的大脑终于有了清醒的意思,他知道世子荒唐,却没想到竟然荒唐到这种程度。
回想此前种种情状,卫崇扬手就是一巴掌过去。
秦疏没防备,被打得一蒙。历经几个世界,爱人哪次不是一颗心扑在他的身上,对他从来只有迷恋,挨巴掌还是头一回。
秦疏见他明明发丝凌乱,躺在自己身下,却依然仿若高踞着俯视一般的眼神,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只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自我宽慰:打是亲,骂是爱。
也许是秦疏的目光太过震惊,原本底气十足的卫崇竟然少见地闪过心虚,唇瓣下意识地抿紧,那一抹殷红在烛光下显得格外诱人,犹如熟透的樱桃,引人采撷。
秦疏低头,噙住那两片殷红,不容拒绝地亲吻着,卫崇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然也没有拒绝。
宽大的手掌沿着卫崇的身躯缓缓游走,所到之处燃起簇簇火苗。卫崇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那胸膛的起伏如同汹涌的海浪。
秦疏终于放过可怜的唇瓣,俯身下去,亲吻着卫崇的脖颈,如同细密的雨点,纷纷洒落。
卫崇忍不住轻哼出声,那声音似痛苦又似欢愉,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撩人。秦疏受到这声音的鼓舞,动作愈发大胆起来。
两人的身躯紧密相贴,汗水交织,仿佛要将彼此融入骨血之中。每一次的律动都带着无尽的渴望与深情,烛光跳动,映照着一室靡乱。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激烈的缠绵才彻底平息,只留下满室的暧昧气息。
翌日,秦疏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他也没有着急起身,打开APP咨询。
很快,鬼服就给出了回应:尊敬的转生指大人您好,通过评估,秦疏睿背后势力复杂,不利于任务执行,是以在进入该世界时,为您分配了更合适的身份,接下来您需要以秦疏衡的身份执行任务,如有疑异,可报错。
睡都睡了,还报什么错?
使用源世界的身体,身份都是固定的。只是地府在经历了几轮任务后,发现捏造一个新的身份会给源世界考古带来隐患,便限制使用了,好在这副身体还算出色。
驿站的另一处房间,荣喜躬身汇报:“督主,查过了,茶水并无不妥。”
卫崇抬眼看他,轻声重复:“没有不妥!”
荣喜吞了吞口水,姿态愈发恭谨:“是。”
卫崇轻笑出声,荣喜意外抬头,见到督主脸上的神情打了个哆嗦,督主明显不高兴,看来,有人要倒霉了。
卫崇垂眸半晌:“那茶水还有剩吗?”
“有的。”
“给世子送去。”
荣喜应了,猜到昨夜应该并非他想的那般,如此便是他的失职了,好在督主并未怪罪。
荣喜又觑了一眼督主面色,微肿的唇瓣殷红如血,让他不敢细看,在督主注意前垂下眸子,小心翼翼地询问:“督主可要用膳?”
“嗯,传吧。”
不一刻,膳食便已摆好,卫崇见到桌上的菜色,无一不清淡,他没说什么,坐下享用。
动作间,里衣蹭到胸口,卫崇微微蹙眉。
果然是个纨绔,还是个牙口好的纨绔。
待到早膳撤下,荣喜再次进来禀告:“世子已用过茶水,如今正在后院马厩。”
卫崇并未出言,只挥了一下手。荣喜默默退下,等到了无人处,这才思量开来,若事情真的如他所想,督主竟然还能容下那位,真是奇怪也哉!
卫崇怎能不气?脱离了意乱情迷,他满腹的阴谋论。他喜欢男子这事,从未与人说起,他自信也没有在人前落下过痕迹,世子一直生活在闽南,如何得知的这一点?
他出身寒微,后来被家人卖入宫中,苟延残喘地活着,能有如今,不知经了多少权力争斗,各种阴私手段不知遇到过多少。
他对杏林之术也有几分研究,昨晚那茶水却没喝出丝毫异样,荣喜也未查出不妥,而这,正是最大的不妥。
说不得,是某些人按捺不住,借着他离京的机会,开始出手了。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
卫崇倒是没有怀疑世子,就昨天对方按着他又亲又舔的劲儿,丁点儿不情愿都无。他更倾向于某些人熟知此子性情,利用他接近自己,为的就是谋取他手中的权力。
觊觎他的权力,呵呵~
先帝体弱,自登基以来朝政就一直仰仗内阁,偏偏他又是多疑的性子,后来属意苏大监组建鹰眼卫,监察文武百官。
因先帝病体沉疴,苏大监手里权力日盛,便是虎贲、紫金卫亦能随意调遣,先帝悚然。
后来就提拔了他,由此又有了神机卫和暗察卫。如此,天子六卫增为九卫。
卫崇是个权力欲重的,不过短短的两年时间,就架空了苏大监,便是其他六卫也是任他差遣,先帝制衡的目的并未达到,反而还失了更多的权力。
皇帝应是后悔了吧,只是他手里的权力全是先帝亲口允的,便是后悔又如何,总不能为了削他的权,就让九门围了宫城吧。
先帝临终前着他并内阁几位重臣遴选新帝,并命他亲迎入京,就是想要借此将他挤出权力中心。
呵呵,吃到嘴里的就休想让他吐出来。
皇位空悬,耽误不得。时辰一到,车马便要启程。
秦疏看到卫崇,本还有些担心对方气他,结果对方一个眼神都欠奉。
秦疏:“……”这难道就是用完就丢,翻脸不认人?
第187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2
秦疏衡从闽南出来的时候, 身边一共带了四个人,现在重新启程,四个变成了三个。
秦疏看了一眼程管家, 程管家上前替他打帘, 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耳语:“李阔方才被陆统领带走了。”
秦疏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 陆统领为何要将人带走, 没人比他更熟悉其中内情。
这事还要从两日前说起, 当时他们到了一处比较大的城镇,原主日日被困在马车上,闲得无聊, 便趁着修整的空当带着李阔去街上逛了逛。
李阔状似无意地与他说,满庭芳最近排了两出新戏,十分不错。秦疏衡是个爱热闹的, 听到有好戏开演, 便直奔满庭芳,正好可以解闷儿。
戏园子里几乎座无虚席, 秦疏衡便与一位锦衣公子同列一处, 那公子十分健谈,后来不知怎的, 秦疏衡提及家里有一仆侍,仗着有伺候家里老祖宗的情分,便鼻孔朝天, 实在可恨。
对方当时给他分享了整治家中下人的手段,原主简直心花怒放,恨不能将对方引为知己。
秦疏也是读取了原主的记忆才发现,他确实吩咐李阔去过药房,也只是起了整治卫崇的念头, 并没有真正下手。茶壶里面的东西,自然也不是他下的。
不是他,自然只能是李阔。
如果不是李阔,原主未必会去满庭芳。昨晚,他本该守着自己,偏偏坏了肚子,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陆统领负责此次出行的安危,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李阔被带走也不足为奇。
秦疏踏入马车,思量开来。背主之人自是不能留的,便是对方侥幸被饶过这一回,秦疏也不敢再用他。
他是内廷与内阁共同定下的新帝人选,但那些老臣无一不是浸淫官场多年,深知鸡蛋没有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所以,此次进京的除了他,另有几名宗室子也一并进京,只不过是以入朝朝贺的名义。
皇权就如一支诱人的胡萝卜,诱惑着人伸手采撷。
利用李阔撺掇原主的无非两种人,要么觊觎皇位,要么忌惮卫崇的权力。
想到卫崇,秦疏手指抚上嘴唇,昨天被撞了一下狠的,后来在兴头上,也顾不得其他,现在过了一个晚上,不免有些肿痛。
如果只是他一人也就罢了,偏偏卫崇与他一般模样,让人不想多想都不能。
秦疏安慰自己,他如今的人设就是个纨绔,便是离经叛道也没什么,原主被选中不也正因如此吗?
秦疏用指尖沾了茶水在几上随意地描画:不想当纨绔的皇帝不是好傀儡。
没有人对他治国安邦有期待,他的任务是继续纨绔下去,同时,尽可能活得长寿,内阁已经被秦氏皇族的短命给整怕了。
马车猝然颠簸,秦疏身体随之晃动,茶几上唯余一片水痕。他看着残余的水渍忽然笑了,他早已不是曾经的他了。
马车行了两个时辰,在一处平坦开阔处停了下来,随扈熟练地垒锅起灶。
这时,一位身着蓝色服饰的内监走了过来,秦疏认出对方是跟在卫崇身边的瑞禧。
瑞禧的目光在眼前这位的唇上一掠而过,随即眼观鼻,鼻观心地传话:“督主大人命小的过来告知世子,出行路上难免简陋,还请世子担待,若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尽管吩咐小的,小的定会尽心竭力满足世子的要求。”
“有劳公公了。”秦疏道,心下却是苦恼,原想着和对方说上两句,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此前,卫崇哪怕看原身不起,为了拉拢,也会做个样子,现在忽然派个内侍过来传话,实在不大美妙。
瑞禧告辞离开,程管家上前相送,塞了一颗金珠子在他手里,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瑞禧没有拒绝,笑吟吟地接了。
这天直至入夜,秦疏都没能和卫崇说上一句话。
接下来两日也是如此,秦疏起初只以为卫崇羞恼,这才有意避着他,等到第三天,秦疏就有些坐不住了。
山不来就我,那便我来就山。
经历了几个世界,爱人早已成为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他决不允许两人就此生分。
秦疏打定主意后,精心挑选了一份礼物,那是一块罕见的美玉,雕刻成了貔貅的形状,周围辅以同色珠子,做成了串珠手链。
他换上了一身素雅却不失华贵的衣裳,以他对爱人的了解,对方最喜欢他这样装扮了。
到了卫崇下榻的院门前,秦疏整理了一下衣袖,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从容。踏入门内,却被守门的侍卫拦下。
“世子殿下,可是有什么事?”
秦疏暗叹,“难怪会有那么多人看他不顺眼了。”
秦疏不忘自己的人设,语气跋扈:“本王有事与你们督主商量,还不快快让开。”
侍卫自然知道这位极有可能是未来的皇上,且看这性子,得罪他少不得会吃挂落,只是,若是不得罪这位,便要得罪里面那个,督主大人可不是好相与的,侍卫脸上露出一丝为难。
秦疏一把将人推开,看着也没用多大力气,那侍卫却是身形不稳,等到秦疏的身影消失,旁观了全程的同僚对着侍卫竖起了大拇指。
侍卫苦笑,他说自己真被这随手一挥推了个踉跄,对方能相信吗?
谁能想到这位宗室中有名的纨绔,竟然还是个隐形的高手呢?
秦疏如果知道,一定会告诉对方:他不是什么高手,只是力气大罢了。
秦疏进去的时候,只见卫崇正坐在书桌前,手中拿着一本书,却没有看,似乎在想着什么。
卫崇抬眼,冲着荣喜挥手,这才将目光放在秦疏身上。
见到今日闽南王世子的打扮,他的脑海中忽然划过一个词:蓬荜生辉。
卫崇在心里又赞了一回对方的好皮囊,面上却依然八风不动,语气淡淡:“世子深夜造访,可是有事?”
秦疏正要开口,话在舌尖滚了个来回,再开口时,颇有些孤注一掷的味道:“长夜漫漫,督主可要小王相陪?”
卫崇被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盯着,被刻意遗忘的荒唐再度涌上脑海,他万万没想到这位王世子竟然会自荐枕席,还是对着他这个无根之人。
哪怕已经历了一次,卫崇还是会觉得惊愕,对方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说出这样的话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