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她某日试探外祖母的态度时,心更是凉了半截,曾经以为的温暖亲情,不过是镜花水月。
她想过要找外援,可她身上没有爵位,便是想要出府都要与长辈请示,便是不愿又如何呢?她甚至都不敢将真实想法表露出来,内宅中,想要一个未长成的孩子消失的法子太多了,秦紫苑生平第一次学会了谨慎。
似乎是她的态度引起家中人的警惕,舅母对待她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开始不动声色地给她立规矩。
及笄的日子越来越近,府中已经默认她要嫁给表哥,她每一天都想要反抗,到底没有鱼死网破的勇气。
就在她以为这辈子便要被困在这座牢笼中时,偶然间听到府中下人议论国学馆之事,秦紫苑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回房后,她直接写了一封密信,信中她并没有多言自己的处境,只是询问所有宗室子弟是否包括女子,表达了想要入馆的愿望。书信甫一写好,便令奶哥哥想办法送到暗察司,以达天听。
就在这年六月,朝廷颁发了两道明旨。
一日,舅舅将她叫去书房说话,她去时心怀忐忑,离开时却是满心雀跃。尤其是看见舅母强颜欢笑的脸时,眉梢的喜意却是压也压不住。
压在她头顶的大山,就这样被移开了。
离开信阳的那日,她知道,此生她绝不会再回来。
城门口,一左一右张贴着朝廷的布告,秦紫苑听到衙役大声宣讲。
天子诏令:即日起,三代以内禁止通婚,近亲成亲,所育子女易早夭、天残。一经发现,杖五十,服役三年。举报者免三年劳役,为官者罢黜。
天子诏令:所有宗室子弟,无论男女皆要入国学馆读书,十六岁后方可婚配。
这两道圣旨掀起的风浪远比前沂川王通敌叛国之事更为巨大。总有人不信邪,可圣旨不是讨价还价,刑杖之下,那些抗旨不遵的无一不被打了个皮开肉绽,三个月过去,再没人敢以身试法。
至于第二道圣旨,看似与普通百姓无关,其影响却是潜移默化的。
朝廷虽然限制的是宗室女的婚配年龄,可这些女孩的伴读也同样会受到影响。贵女们的婚配时间推迟,寻常百姓家早晚也会被动地接受这一观念。
尤其是在工部普及新型织机后,那些心灵手巧的女子每月至少能赚一两银,能够织出提花的甚至能达到五六两,这比一个成年男子一年的收入还要高。
女子做工,在无形中改变了家庭结构,便只是从利益角度,父母兄弟也舍不得家中女儿早嫁。
秦疏用几世的眼光,坚定地推行着自己的治国之策。他原本以为会遭到朝臣的反对,却迟迟没有等来劝谏的奏折。
卫崇见他皱着一双好看的眉头,奇怪道:“想什么呢?”
两人如今相处已是十分随意,秦疏正好有些累了,便拉着人在一处说话。
“你说,怎么一个反对的都没有,难道是梁远退了,这些人精也都跟着谨慎起来了?”那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成为一个说一不二的君主确实很威风,长此以往却并非什么好事。尤其是对于秦疏来说,他如今已经站在了权力的顶峰,不需要再膨胀了。
秦疏还没意识到的是,如今内阁和他穿一条裤子,朝堂已经往一言堂的趋势发展了。
卫崇:“你也说他们是人精了?于国而言,陛下的旨意乃利国利民的良策。于私来说,既没有危及他们的利益,还会给他们带来好处,为什么要反对?”
卫崇没说的是,还真的有御史不开眼地大放厥词,还没等他这边出手,便被内阁给撸了。
卫崇对张度最满意的一点正在于此,这天下是陛下的,内阁自然要和陛下一条心才是。只要是陛下的想法,都应该坚定不移地执行。
卫崇身居高位久了,平日习惯性端着,给人的感觉总是鼻孔看人,秦疏还不知道他的枕边人已经变成了脑残粉,还在那奇怪地嘀嘀咕咕。
卫崇被他念得心烦,戳了下他的脑门,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织机在陶然坊刚上架,就直接被守株待兔的各府管事瓜分了,一共一百架,外人一件都没买到。如果不是陛下有先见之明,他们会直接堵在工部的制器坊,连搬运的功夫都能省下。”
“没搞限购吗?”秦疏心里盘算开了,“不会是有人想要借此囤购织机,待价而沽吧。”
陶然坊是内侍省和户部的合作项目,算是公私合营,秦疏的初衷是在给员工提供福利的同时,也给百姓提供一个休闲消费的场所。他可不想看到某些人借此搞垄断。
卫崇翻了个白眼:“限购才抢得更凶啊,陛下你要不要数一数沣京有多少官员?”
秦疏皱眉:“不行,得让工部加大力气,生产更多的织机,我的目标是每十户拥有一架织机。”
物以稀为贵,卫崇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织机那么多,棉线不够,买来积灰吗?”
“怎么会?可以搞出口啊,这样的好东西运出去不知道有多受欢迎。至于棉线——”秦疏手指习惯性地敲击着,很快便想出了办法,“那就扩大棉桃种植的范围,孟西郡的日照条件不错,今年是来不及了,最晚明年,我们要让沣京棉桃在孟西开花。”
卫崇唇角抽了抽。陛下雄才伟略,就是没有什么起名字的天赋,真真是懒到家了。
给太子起名字随意,给织机和良种命名亦是如此。比如说织机,普通织机叫崇安织机,后来改良的提花版织机叫崇安织机二代。
还有沣京红薯、沣京玉米、沣京白玉豆腐。除此之外,还有沣京水泥、崇安玉版纸等,简直无力吐槽,偏偏他本人还沾沾自喜,觉得十分有治国特色。也就从这些细节依稀能看出他的纨绔本色。
秦疏吩咐苏怀信,“去内阁那边通知一声,让孟西郡做一下规划宣传,明年治下每户留出百分之七十的土地用来种植沣京棉桃,秋后赋税便可用棉桃来抵。其他各州郡鼓励百姓开荒,种植普通庄稼的免五年赋税,种植棉桃的免十年。”
苏怀信得令去了。
等到书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个,卫崇说出心中的担忧:“原来开荒不是都免三年的吗?怎么忽然免这么多。还有孟西郡,只有百分之三十的土地种植庄稼,会不会太少了些。”
“按照这两年的产量,粮仓不会空着,农户不易,便让利于百姓吧。而且地荒着没人开垦岂不是更可惜?至于孟西郡,比起种粮,种植棉桃才能发挥出那里的优势。”秦疏将人抱到腿上坐着,在他颊边亲了亲。
卫崇顺势靠在他怀里,说:“陛下似乎格外在意棉桃的推广。”
秦疏也不瞒他:“我看了农事官的折子,这几年春天比正常年岁都要迟一些,尤其是今年,足足推迟了一旬,我怕接下来几年会迎来严冬。”
这片土地将要迎来小冰河,这是秦疏根据原本的世界线知道的,秦疏睿做了亡国之君,一半是人祸,另一半却是天灾。
卫崇神情一凛,酷寒可不是闹着玩的,难怪陛下要百姓大量种植棉桃。
他思量片刻,“我让小春去新余那边亲自盯着。”这几年服刑的囚犯大多都被发配去那边挖矿了。
自打秦疏上位以来,便命人去各处探查矿藏,尤其是煤矿和铁矿,更是探查的重点,几年下来也有了些成果。
尤其是新余,有一处露天煤矿,立了首功的还是当年那位在进京途中截杀他们的刺客头目,秦疏大笔一挥,直接赦免了他的罪责。
秦疏闻言,看着他目露欣赏,倒是给卫崇看得有些许不自在,“梓潼越来越有国母风范了。”
卫崇满脸黑线,“你可闭嘴吧。”
秦疏见他都不用敬称了,看来是真的有些气,连忙告饶,“口误,口误。应该是越来越有国父风范了。”
卫崇一撇嘴:“……我可真是谢谢你。”
秦疏听到这么具有时代特点的金句,忽然笑出了声,笑得卫崇莫名其妙。
秦疏一手揽着他,努力压着嘴角,随手画了一幅画像。只见画中小人线条古怪夸张,脑袋倒占了身体的一半,眼睛又占了脸的一大半,偏偏打眼一看便知道画的是谁,倒有几分稚拙可爱。
卫崇正看得惊奇,就见秦疏在小人的脑门上,用圆润的字体写了一行小字:我可真是谢谢你!
卫崇再看不出秦疏是在笑话他,他就白活了这么多年,他直接拿起宣纸,啪叽,往秦疏脑门上一粘。
字迹未干,就这么水灵灵地贴在了秦疏脑门上。
等到秦疏将宣纸取下,卫崇已经走出了书房。
秦疏看着画像中的小人轻叹,提笔又提了几个字,目光柔和。
秦衡今日正好在内阁,苏怀信过去传话,被他听个正着,觉出其中的古怪便往内书房这边来,远远看到阿父脚步匆匆,他叫人都没听到。原以为有什么急事,进了书房才看到他爹脑门上糊成一片的字迹。
秦衡现在可不怕他,直接扒在人面皮上瞅,努力辨别上面的字迹。等到看清,心下一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当下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秦疏看他前仰后合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他和卫崇之间再如何都是情趣,这小子倒也来嘲笑起他来了,真是皮痒。
秦衡见势不妙,转身便想要逃跑,只是他不过一小小少年,如何抵得过他爹的天生神力?
秦疏没费多大力气便将他抓住,捞起一旁的什么照着屁股啪啪两下。
秦衡在他爹面前也没什么太子包袱,当下便鬼哭狼嚎起来,结果没嚎两声,眼角瞥见桌上的画像,小人旁边写着五个字:我叫不高兴。
秦衡瞬间绷不住了,哭嚎声劈了个叉,变成了哈哈哈,结果捅了马蜂窝,秦疏原本只用了一分力,现在瞬间加到了三分。
苏怀信回来复命,刚好看到这古怪的一幕,他赶忙低头退了出去。
天家的事,实在让人看不懂。
第214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29
连年的低温, 直接造成粮食减产,随之而来的变化是边境冲突不断。
只是,凌国有秦疏这个人形作弊器, 不仅抗住了小冰河的影响, 更是趁势崛起。
在周围国家深受冻馁之患时, 凌国的百姓不说处处丰衣足食, 至少能够保证基本的温饱, 沣京更是前所未有的繁华,冬日里,陶然坊的一角热气升腾, 终日不断,那里正是养生香汤的所在,只这一点就足以令人眼红。
秦疏知道这次低温期前后将持续一个世纪之久, 缺衣少食是会将人逼入绝境的, 不管是出于本国稳定,还是从人道主义的角度考虑, 他都不会限制过粮种外流, 煤炭的使用也没有藏着掖着。但并不是所有的国家都如凌国这般擅长并重视农耕,也不是所有国家都有能力开采煤炭。
对于挑起战火的国家, 秦疏的手腕异常强硬,就一个字——打,而且是强攻。
只有用最短的时间结束战争, 才有可能挽救更多的人命,这是曾经的某段经历教给他的。
这一年,是崇安五年。
凌国的铁骑成为了北部列国的噩梦,马蹄声处,玄色幡旗在异国的城墙翻飞作响, 此后数年,直接将凌国的版图扩大三分之一。
书房里,秦疏伫立在巨幅舆图面前,静默沉思。
书桌两侧,卫崇和秦衡一人把着一边,正在批阅奏折。卫崇当先看完,抬眼就看到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问:“你怎么了?”
秦疏回神,先是叹了一口气,还不等说话,就听一道低沉的少年音响起:“还能怎么,不甘心呗。”
卫崇给了他一个不赞同的眼神,“太子,莫要这般与你父皇说话。”
秦衡心里委屈,果然不是“亲生”的。想当年,好吧,当年阿父也不是个温柔性子。秦衡吐了吐舌头,继续埋头干活,他还是少刷存在感好了。
卫崇走到秦疏面前,秦疏将被儿子截住的话说完:“人到用时方恨少啊。”
卫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国界线的最北边,和从前相比,那里足足增加了一掌的距离。国界之外是大片的无主之地,虽然空着很可惜,但那里多是森林和雪原,有些地方甚至是终年积雪的不毛之地,占来做什么?
不过,考虑到每个帝王都有开疆扩土的野心,卫崇并没有说扫兴的话,“现在有两个办法,一是将原塞平、术鸮、乌日等地的百姓北迁。”
秦疏摇头:“以现在的气候,只能内迁,将人迁到北边就是送死。而且,他们刚刚归顺,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为了安稳民心,此时不宜妄动。”
卫崇赞同:“现在还有小股势力反叛,镇压后再行教化之事,怎么也要经过两三代人,才能让他们从心理上认同凌国人的身份。所以,陛下还是遣人树几块界碑过去好了。”
默默干活的太子殿下直撇嘴,北边的那些国家一个个的小的可怜,不过弹丸之地,便是迁徙又能迁出去多少人。
就说乌日,方圆不过十里,还没某些村子大。从前便是凌国的附属国,每年都要过来打秋风,岁贡些土特产,带着大把的赏赐回去。还是后来鸿胪寺开始创外汇,乌日发现没利可图,这才消停了。
秦衡心里吐槽,又翻开下一本折子,看到上面的内容,乐了。
“不必派人了,”他扬起手中的折子,“镇北将军狩猎,顺便带了几块界碑过去,恭喜父皇,国界线再移二百公里。”
崇安九年,安分数年的赤焰国开始小动作频出。
赤焰国上一任首领觊觎凌国的土地,派遣探子一路投毒,便是卫崇也着了道。
有秦疏提供的解毒丸,卫崇这才顺利解除了鬼脸菇的毒性。他不是吃亏的性子,身体恢复之后,便派人前往赤焰国刺杀普米尔。
赤焰国本来就是个部落联盟国,各个部落之间并不如何亲密,秦疏深恨普米尔谋害卫崇,加之普米尔是个好战分子,便也使了些手段,在各个部落之间制造矛盾,让好不容易有了集权趋势的赤焰国再度分崩。
普米尔死后,整个国家形如散沙。只是气候的变化却又滋长了某些人的野心,新的普米尔应运而生。
赤焰国信仰那迦祖神,那迦在赤焰国的神话中是半人半蛇的形象,掌管繁衍和守护。
与其他国家相比,地处热带的赤焰国的气候可以说得上舒适,适宜的温度更适合人类的生存繁衍,他们将这一时期称之为神眷期。
新的普米尔是个野心家,他利用神眷期的到来,将各个部落再次聚集在一起,开始从凌国抢夺资源。
这次朝会,商议的正是此事。
众臣对待赤焰国的态度不一。
凌国与赤焰国中间隔着一片密林,陈腐的落叶滋生了瘴气和毒虫,对于凌国人来说,越过密林作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相当一部分人觉得,攻打赤焰国没有必要,占领那里意义不大。
在凌国人眼中,赤焰国就是一群没开化的蛮子,和他们根本没有道理可讲。只要守住密林,不让他们再越界侵扰便是。
不过,他们也知上座的天子主意大着呢,最终的决定权还要看陛下。
作为一个心怀仁德的君主,面对邻国的挑衅,秦疏言之凿凿,为了本国本性,迫于无奈,便也只能还之与刀戈。
朝会结束,秦疏转头便与几位阁老在内书房开小会。
自打崇安三年那件事后,凌国一直防备着赤焰国,赤焰国在这个时候不老实,真就是主动往枪口上撞。
连年的战争已经将几位阁老磨炼出经验来了,打仗确实劳民伤财,可战争结束后,收缴的财物足以弥补之前的损失。陛下既然决定出兵,其中定然有利可图。
几人就人员调配,粮草物资,水陆配合等等事宜磋商,除此之外,还要考虑拿下赤焰国后的管理。
这个过程,秦疏只要坐在那里点头摇头就好,他的大臣们能自会将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
秦疏虽然经历过现代文明的洗礼,却也不觉得占领他国有什么不对,至少,他视人命,如己命。作为统治者,他比普米尔强上千万倍。
弱肉强食,只要有生命的存在,争斗便也会生生不息。
就像工业文明必将取代农耕文明,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看,这对还保留着原始文明的赤焰国来说,是件好事。
人类发展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秦疏:“赤焰国有一奇异树种,名为橡胶,流出的白色乳液具有一定的黏性和弹性,这种树有大用。交战的时候,少使用火药,要最大限度地保证橡胶树的存活。”
张度等人心下恍然,原来是为了这种异树啊。
秦疏又想到了金鸡纳和奎宁,奎宁不仅是治疗疟疾的神药,而且还能镇痛解热,治疗心疾,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的赤焰国有没有金鸡纳树,不过没有也没关系,他可以用积分兑换树种。
热带雨林就是一座巨大的宝库,秦疏久违地激动起来。
君臣就用兵之事达成共识,时间已过了正午。
荣喜公公见状,说:“卫大人在隔壁为几位大人备了午膳。”
秦疏:“他吃了没?”
“大人说等陛下一起吃,太子殿下也在。”
秦疏闻言,当先起身往外走:“咱们君臣也好久没在一处用膳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一起。”
帝后一起留膳,这是莫大的荣耀,以张度为首,几人麻溜地跟了过去。
到了隔壁才发现竟然不是分餐,屋子的正中放着的是一张巨大的圆桌,上面还放着转盘。
没见过,这要怎么坐?
张度也没见过这样的桌子,可他如今是首辅,必须得稳住。天子坐北朝南,他站在门口这边准没错。
“饿了吧,都坐。”秦疏说着,坐在了正北的位置。
卫崇和秦衡分坐在他的东西两侧,余人这才一一落座。
侍者鱼贯而入,几息之间,桌上便已摆满了丰盛佳肴。最后一人在离去时,不知做了什么,只听咔嗒一声,之后圆盘竟然缓慢地转动起来。
李继忠如今已经是位成熟的财务部长,他看着圆桌双眼发亮,“陛下,此物可要出售?”
寻常百姓家或许用不上,大户人家却是一定好买,还有那些茶楼酒肆,李继忠似乎已经看到白银哗啦啦地流往国库。
“可,这个是内侍省那边新造出来的,回头你派人过去商谈吧。”秦疏看到圆桌的时候,便猜到了卫崇的意思。
卫崇自打见识了陶然坊的吸金能力后,卫崇就好似打开了任督二脉,将内侍省经营的有声有色。
国库的钱碰不得,内侍省却是他们的私产,尤其当家的那位是个散财童子,每到年节时必要给手底下的人发福利。
凌国有品级的官员两万三千余人,役使小吏更是不计其数,随随便便就要十几万两,这些全部出自内侍省。
因为秦疏将内侍省全权交给卫崇,是以臣子们对卫崇的态度大为改观。卫崇贪权恋财不假,却也十足的精明能干,陛下有这么一位贤内助,臣子们摆正心态后,竟然觉得也不错。
皇帝动了筷子后,臣子们跟着开动,只是到底顾忌礼仪,免不了拘谨。
秦疏却是和平时一样,他们一家三口随意惯了,更没有食不言的习惯,他随意地与妻儿闲谈说话,几位臣子心下惊奇的同时,也被这种氛围影响,跟着放松下来。
秦衡如今还跟着太傅读书,过来才知道要和赤焰国开战,虽然还没发兵,结果如何根本没有什么悬念,他关心的是另外的事情。
“父皇,听说赤焰国有很多甜果子,也不知道运到沣京会不会坏掉。”
秦疏:“你又不喜食甜,关心这个作甚。”
秦衡弯起一双桃花眼:“我喜不喜欢不要紧,阿父喜欢啊。”
张度几人原本听到赤焰国的甜果子,心里还挺好奇,若是能够运过来,他们这些近臣少不能能够尝尝鲜,结果话没说两句,太子殿下竟然调侃起陛下来了,这是他们能听的吗?
一个个的登时化身吃货,眼睛只往餐食上瞧,筷子飞舞,仿佛生怕慢上一点就吃了大亏一般。咀嚼间,更是连皱纹似乎都在诉说着享受。
臣子们装聋作哑,卫崇眉眼冷淡,掩饰着心底的羞涩。目光扫向旁边的父子俩,两人都在那傻乐呵,浑然不觉得当着臣子的面说这样的话有什么不对。
愣神间,碟子里多了一块蜜酥肉。
秦疏:“快吃,一会儿都被抢光了。”
臣子们:“……”
与陛下同桌而食,他们很注意礼仪好不好,不过陛下语气中带着调侃,明显是在玩笑,并不是真的在责怪他们贪嘴。
裴雄是个粗中有细的,早知道陛下独宠卫崇,只是没想到两人会这般肉麻。他目光瞥向对面,很快又收回目光。
卫大人容貌昳丽,平日里却总是冷着一张脸,看人的时候也带着倨傲。如今眼角带笑,桃花眼光莹水润,多情又纯情,哪里还有往日盛气凌人的影子?
他们的陛下,真是不得了呢。
裴雄伸出筷子夹了一块蜜酥肉,赞叹道:“怪道卫大人喜欢,这蜜酥肉当真是美味至极啊!臣等今日有口福了。”
其他臣子也反应过来,纷纷附和,一时间餐桌上的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卫崇低下头,轻轻咬了一口蜜酥肉,陛下在臣子面前表现出来的在意体贴,他心里十分受用,甜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仿佛也甜到了心底。
崇安五年至崇安十一年,近七年的时间里,凌国共荡平大小国家一十五个,成为了这片土地上国土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的国家,可谓前无古人。关键是在这样频繁的战争下,国力亦是前所未有的强盛。
茶楼酒肆,一个个故事流传出来,诉说着皇帝陛下的乾纲独断,圣人之姿,百姓对陛下敬仰有加,秦疏的声望如日中天。
外患已平,秦疏将视线转移到了国内。
凌国实行的是郡国并行的体制,实权王爷掌管地方的军政大权,这样的制度极易滋长人的野心。若是太平年间还好,一旦国家动荡,便是乱国最大的隐患。
当初秦瓒谋逆案,一部分便是因封地的利益被触碰。
秦疏可以给予皇室成员应有的爵位和优厚的待遇,也可以为有能力者提供一展才干的机会,但是封地,只能是虚领。封地的税收全部归属于国库,地方军权更是想都不要想。总之,绝不能国家安定造成威胁。
至于如何将权力顺利收回,秦疏早已有了主意。
这一年,国舅宋观将大通钱庄奉上,李继忠主持钱庄改制,更名“崇安钱庄”,帝心大悦,亲笔为钱庄题字。
不过半年的时间,崇安钱庄遍地开花,遍布凌国的每一处郡县。
次年,太子秦衡代君巡视宇内,途经广平郡时,亲自探望伯父。
同年,广平王上书,言明国家有今日之盛世,全赖陛下英明。他身为秦氏子孙,食君之禄,却未能替君分忧,羞愧不已,为此夙夜难眠。
辗转多日,终于寻到一条出路。广平王恳请陛下收回封地的军政大权,非如此不能心安,万望陛下成全。
广平王此举一出,各地皇室宗亲暗骂不已。
怎么那么巧,前头太子刚离开,后面他就上书表忠心。
太子可是广平王的亲儿子,他手里的权力让得轻松,是因为终有一日,最大的权力会握在他们那一支手中,其他人可没有那个好运气。
尽管私下里不满的话说了一箩筐,却也知道太子此行,明显是天子授意。大势所趋,避无可避。
陛下的铁血他们都是见识过的,结果自然是纷纷响应,皆表示愿效仿广平王,以国家大义为重。一时间,凌国上下一心,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之象。
秦疏十九岁登基,在位三十二年,之后便禅位于嗣子,秦衡登基后,改元兴卫。
远离了朝堂的纷扰,秦疏计划与卫崇过上了逍遥的养老生活。二人每日迎着阳光漫步于山间小径,坐在溪边看潺潺流水奔流,很是享受了一段悠闲时光。只是好景不长,身康体健的卫崇拒绝躺平。
秦疏又不能回去夺儿子的权,只好将目光投向海外,决定组建一支船队。
秦衡得知此事,筛选了一批有经验的好手给双亲送来,海船、物资、武器和装备,样样不必二人操心。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船队扬帆起航,两人携手并肩,开启了又一段传奇故事。
看着被塞到手里的孟婆汤,秦疏脸色阴沉:“什么意思?”
“秦使君勿要多想,非常时期, 还请配合。”对方用阴恻恻的声音恭敬道。
秦疏一下子想到此前的公告, 问:“苏从南还没有抓到吗?”
“陆府君与谢、范两位大人正在全力追捕, 想必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了。”使者回话时, 幽幽的目光一直死死盯着他手里的孟婆汤。
秦疏没想到连陆府君都公出了, 这说明苏从南惹出的事情远比红薯同事告诉他的还要严重,只希望不要影响他做任务。
使者见他久久不动,催促道:“秦使君, 任务紧急,还是速速饮下汤水才好。”
秦疏原本有些心绪不宁,听到这话, 反而安稳下来。他将瓶口凑到嘴边, 一饮而尽,在人世间累积的七情六欲瞬间被孟婆汤冲击得浅淡了。
使者见到他眼底恢复成熟悉的沉静, 露出一个冷飕飕的笑。
和活人待得久了, 乍然看到还真有些不适应。
秦疏向他询问新近的情况,得知之前一直在推进的AI办公已经推迟, 地府APP的某些功能也暂时关闭了。
秦疏默默地听着,等到对方顺着门缝飘了出去,他调出系统页面, 发现一些商品变成了灰色,已经无法点击兑换。
秦疏查看各种分类,很快就摸清了规律。无法兑换的都是适用于任务世界的,这样的变化明显就是防着他们这些任务者有异心,担心再出来第二个苏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