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下一局棋吧。”小轩说道。
尹卿臣想着自己反正也睡不着觉,于是他点头道:“好啊,输了的话,明天你那份冰棍归我了。”
小轩笑着应道:“好。”
尹卿臣来到了小轩面前盘腿坐下,见他在收拾棋子,而棋盘上的棋局是今天白天所见那局千年的棋局。
虽然棋子被收了一半,但是尹卿臣认出棋盘上的棋局不是自己布下的那一局,而是另外一局,几处白子和黑子的落子之处并不一样。
“等等……”尹卿臣叫住了要收棋子的小轩。“咦,这里……你也解出了这局棋局!”
尹卿臣很高兴,这穿越千年的棋局,解开的方法本来就不是唯一,而如今他知道小轩这解棋方式更加的精妙。
尹卿臣一把拉住小轩抓着棋子的手,整个人倾身上前,那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小轩,比夜里的星辰还璀璨。
两人相距咫尺,小轩甚至能闻到尹卿臣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香甜味。
是甜橙的味道。
尹卿臣穿着一件兔子睡衣,整个人也和小兔子一样,乖巧可爱。
小轩心中莫名的有些悸动,他偏过头去,不敢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尹卿臣见小轩不看他,而是垂下了眼眸,他疑惑的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
说话间,温热的呼吸吐在了小轩的脸颊上,他的脸颊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好像夜幕前的晚霞。
尹卿臣瞧着他的脸红了,耳朵也红了,以为他是生病了,连忙伸手抚在他的额头上。
那只微凉的手刚触碰到小轩的额头,他就像触电一般,整个人往后退了好几步。
尹卿臣看着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又看着退后的小轩,他笃定了,小轩是生病了,所以不让自己摸额头。
尹卿臣学着以前尹妈哄他的语气,对小轩说道:“乖,我摸摸额头烫不烫,是不是发烧了。”
“没,我没事。”小轩双手捂着脸道。“我可能是有点热。”
“热不早说。”尹卿臣站起身来,拿起一旁书桌上的空调遥控器,将空调打开。“夜里还好,下午是真的热。”
尹卿臣将空调遥控器放下,走到了书房门口,回过身问道:“我有些口渴,去倒杯水,你要喝吗?”
小轩点了点头。
尹卿臣下楼去倒水,小轩一个人在书房中。
他坐在地上,手中握着的是一枚黑色的棋子。
他来到棋盘前,想将刚才破解的那局千年的棋局复盘时……突然,他觉得心口好闷,就和那个时候一样……
小轩双手抓住自己的衣领,手中的那枚黑色的棋子从掌心掉落在棋盘上,只听见“啪”的一声。
随后……
那枚黑色的棋子消失了。
尹卿臣端着两杯水上楼,他嘴里还咬着一支碎冰冰。
他回到书房,将水杯放下,把嘴里咬着的碎冰冰掰开,自己含着碎冰冰上面那半个,手里拿着另外半个道:“冰箱里就一个碎冰冰了,你不嫌弃就吃这半个,如果你嫌弃的话……”尹卿臣“嘿嘿”一笑道。“那我就都吃了。”
他话音一落,书房里一片寂静。
就连夜晚的虫鸣声也消失了。
尹卿臣猛然回头,他才发现书房里一个人也没有。
“小轩……”
他试着喊了一声。
无人应答。
尹卿臣大喊道:“小轩!”
尹爸和尹妈听见尹卿臣的声音连忙出来,就看见尹卿臣一个人站在书房里,嘴里含着半截碎冰冰,手里也拿了半截。
今夜的月色真的皎洁明亮。
尹卿臣揉了揉眉心,他没想到不知不觉间,自己想起了曾经那么多的事儿。
他看着面前的棋盘上复盘的棋局,是今日在朝堂之上所解的珍珑棋局。
也是他曾经所见到的“千年的棋局”。
但是这棋局,还有另一个解法。
尹卿臣将自己落下的白子拾起来,棋局在这一瞬间变成了错综复杂的珍珑棋局。
他微微蹙眉,在思考着另一个解开棋局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睛,窗外的夜幕降临,小院里的灯笼也点了起来。
尹卿臣揉了揉脖子,觉得有些口渴,准备让小露泡壶茶时,就听见院子里小露的惊呼声。
“姑爷,你怎么坐在石头上,这天气冷了起来,小心得风寒。”
尹卿臣推开房门,就看见凌陌轩坐在梧桐树下的石凳子上。
那套石凳子和石桌子是前几天赵青宝命人搬来的,原先在大夫人尹陈氏的院子里,如今尹陈氏被休弃,她院子里的东西都分给林月姬和一些下人们。
小露手提着宫灯,见凌陌轩坐在石凳上一脸担心,随后便匆匆忙忙的回到屋中,不一会儿,拿了一张毛皮垫子出来。
“咦,小姐。”小露看见了尹卿臣,她将毛皮垫子递给了凌陌轩,让他坐在垫子上,转个背又去杂货屋里把铺着软垫的凳子搬了出来。
“小姐你坐在凳子上,别坐石头上,对身体不好。”
凌陌轩看着自己手中的垫子,打趣的问小露:“怎么?小姐来了搬来铺着软垫的木凳子,姑爷就只给垫子?”
小露一本正经的说:“姑爷是男子,小姐是姑娘,若是冻到了身子,以后会生不出来宝宝的。”
尹卿臣:“……”
“哦?”凌陌轩一脸玩味的看着一旁已经沉下脸来的尹卿臣,随后笑出声来。“也对,以后夫人可是要给为夫生好多宝宝的。”
尹卿臣:“……”
小露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没错,要三年抱俩。”
尹卿臣揉着眉心说:“别说这些了,你泡壶茶来,我有些渴了。”
小露道:“奴婢马上就去泡茶。”
小露一走,院子里只有凌陌轩和尹卿臣两个人。
尹卿臣没有坐在凳子上,而是站在一旁,双手抱胸的看着他。
凌陌轩那双桃花眼带着笑意,含情脉脉的迎着尹卿臣的目光。
“夫人,你这样看着为夫,为夫会把持不住的。”
尹卿臣收回了目光,把凳子拿到离凌陌轩稍远的地方坐下。
他见凌陌轩还看着自己,特别他那双桃花眼,看着自己时好像带着万般深情。
那双桃花眼真的很会说话。
尹卿臣心中对他含情的眼眸并不排斥,甚至还有喜欢,只是还是有些不自在。
他不敢看着凌陌轩的眼睛,而是垂下了眼眸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凌陌轩听见尹卿臣出来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问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时,他满目委屈的说道:“夫人好狠的心,为夫等在这里,还不是因为心悦夫人。”
凌陌轩将小露给他的皮毛垫子放在身下的石凳上垫着,又从怀中摸出一个纸袋子,里面装着的是糖炒栗子。
“今天见路边的糖炒栗子个头大,便买了些,想带来给你尝尝,结果还没拿出来,你就把我关在门外。”凌陌轩把糖炒栗子剥开喂在了尹卿臣的嘴边。“我用内力护住,应该还没凉。”
糖炒栗子的香味萦绕在尹卿臣的鼻尖,让他下意识的张嘴咬住了凌陌轩喂在嘴边的栗子。
栗子还是温热的,绵密的口感在嘴里融化,栗子的香甜味在口腔中散开。
真的好甜。
“好甜啊。”
吃到好吃的栗子,尹卿臣心情也好了起来,他准备找凌陌轩再要一个栗子时,就看见凌陌轩起身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轻俯下.身子,一只手抬起了尹卿臣的下颚。两人四目相对,眼中只有彼此。
“陌轩……”
尹卿臣刚一开口,嘴就被人亲吻住。淡淡的吻,好似蜻蜓点水般。只是唇刚离开,尹卿臣就觉得嘴角一热,凌陌轩轻轻舔舐着他的嘴角的栗子碎。
“夫人,的确很甜。”
如今已是深秋,盛京满城,落叶纷飞,黄花堆积。
在城郊有一处枫树林,远远看去,一片火红,好似二月春花。
在枫树林深处,有一座山庄,名字叫天下山庄。
凌陌轩骑着马,带着尹卿臣来到了枫树林前。
他扶着尹卿臣下马,将马嘴上戴着的缰绳拴在了一旁的枫树上。
凌陌轩将马拴好后,回过头就看见尹卿臣在捡地上一些完整好看的枫叶。
“你捡叶子干嘛?”凌陌轩问道。
尹卿臣将手抬起,一片完好无缺红色枫叶在他的手中,可以清晰的看见叶子上的脉络。
“签。”尹卿臣说。“不觉得枫叶很好看吗?”
“的确好看。”凌陌轩也捡了几片完整的树叶。“这就是我们的定情书签了。”
尹卿臣捡枫叶的手一顿,随后他将自己捡的枫叶给他,又把他手中枫叶拿了过来。
尹卿臣晃着手中从凌陌轩那里换过来的枫叶,冲着他莞尔一笑道:“这样才是定情书签。”
说完,他垂眸看着手中的枫叶,小心翼翼的将枫叶收在怀中。
见他小心翼翼的将“定情书签”收起来,凌陌轩心中悸动。
“梦娘……”他轻声唤着尹卿臣的名字。
尹卿臣闻声抬眸,就感觉身子一紧,整个人都被凌陌轩抱在了怀中。
温热的气息在他耳边,只听见凌陌轩压着声音说:“你要是再撩拨我,我在这里就把你吃了。”
尹卿臣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脑子里一天就想这些事?马上要棋圣战了。”
凌陌轩松开了尹卿臣,摊了摊手道:“没办法,娇妻在旁,看得见,吃不到,为夫心痒难耐。”
尹卿臣嘴角一抽,愤恨道:“就不应该答应陪你来这里。”
“难道夫人不想来天下山庄看看吗?”凌陌轩指着枫林深处,只见那片红色的尽头,一座青石所建的二层小楼。“那里是中原第一位棋圣青莲棋士的住所,也是历届棋圣战比赛的场地,只有棋圣战前一个月才会解封,允许参加棋圣战的棋士前来熟悉场地。”
“青莲棋士?”尹卿臣在天元棋院收藏的棋谱里,看见过这个名字,没想到他竟然是中原的初代棋圣。“那为什么不称呼他为青莲棋圣呢?”
“因为他不喜欢这个称呼。”
一道甜甜的女声响起,回答了尹卿臣的疑问。
从枫叶林深处走来一个穿着鹅黄色夹袄的小姑娘,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约摸有十三四岁的样子,但是她武功极高,离着尹卿臣和凌陌轩还有些距离,却能听见他们说话,也能通过内力将自己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姑娘慢慢走近,款款朝着凌陌轩和尹卿臣行礼道:“瓷丹见过凌待诏,尹国手。”
凌陌轩介绍道:“瓷丹是棋圣家令,按照国法,只有皇族才可以设置家令,但是大周的开国帝王帝始君特设棋圣家令一职,负责管理天下山庄。”
说话间,三人已经穿过枫林,来到了天下山庄前。
说是山庄,其实就是一座青石建造的小楼,在大门口挂着一个牌匾,龙飞凤舞四个大字——天下山庄。
提笔落款是帝始君。
在天下山庄旁边有一个池塘,池塘并不大,里面可见零星的几根枯败的莲蓬。
在池塘边上,有一张石桌子,与其说是桌子,不如说是一张石头刻的棋盘。
瓷丹推开了天下山庄的房门,请凌陌轩和尹卿臣进屋。
大堂很大,也很干净,带着淡淡的檀香味,应该有人时常打扫,两侧都是竹子做的架子,上面摆放了很多棋盘和棋子。
“二楼就是棋圣战比赛的地方。”瓷丹迎着尹卿臣和凌陌轩上了二楼。
刚走到楼梯口,尹卿臣就感觉到一股肃穆之气。与一楼大堂不一样,二楼是三间屋子,左右两边是记录室,中间是对战时所用,平常门是用贴条封住。
尹卿臣是第一次来到天下山庄,凌陌轩之前来过两次,是凌弈参加棋圣战时,跟着一起来的,不过那时候他只在山庄外的池塘边等着父亲比赛。
他们在二楼简单的看了看,便随着瓷丹一起下了一楼。
瓷丹泡了一壶莲子茶,给尹卿臣和凌陌轩各倒了一杯莲子茶。
尹卿臣接过茶杯,颔首道谢。正好他也有些渴了,便喝了一口,随后他眼睛都亮了,本以为莲子茶会苦,却没想到是甜的。
瓷丹又端出来一盘糖莲子,她说道:“这些莲子都是屋外那片莲花池中结的莲蓬里面的莲子,如果喜欢,可以带一些糖莲子回去。”
尹卿臣吃着糖莲子问道:“屋外的莲花都是青莲棋士种的吗?”
瓷丹道:“屋外的莲花并不是青莲棋士种的,而是帝始君陛下种植。随后的每一年,花开花落,到了冬天,散落的莲子埋在池塘里,等到来年,又开出美丽的莲花。”
尹卿臣依稀记得刚才凌陌轩说过,帝始君是大周朝的开国皇帝。
瓷丹端起茶杯,吹了吹,轻轻抿了口莲子茶。淡淡的甜味涌入,还带着莲子的香味。
她微微抬眸,看着坐在面前的尹卿臣和凌陌轩,笑着说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听听青莲棋士的故事?”
尹卿臣对青莲棋士的故事的确好奇,听见瓷丹主动要告诉他们,他连忙说道:“梦娘洗耳恭听。”
凌陌轩隐约知道青莲棋士的故事,却知道的不多。
在中原所有棋士的口中,青莲棋士是传说中的棋圣。
瓷丹放下手中的茶杯,含笑着开口,慢慢说道:“青莲棋士是千年难遇的围棋天才,他出生时天下大乱,群雄争霸,百姓苦不堪言,战火中,人们为了活命只能易子而食……”
那时候青莲棋士的名字叫做三儿。
因为他是父母的第三个孩子。
烽火硝烟,饿殍遍地,三儿的父亲想将他分食,但是母亲于心不忍,便偷偷将他带到山间遗弃,任由他自生自灭。
三儿在山间即将饿死之时,被一只两米多高的白猿所救,在白猿居住的山洞里,他见到了刻在石壁上的棋谱。他被那变幻莫测的棋局吸引,整个人仿佛与石壁上的棋谱融为一体。
他没日没夜的看着石壁上的棋谱,食物和水是白猿从外面送来。
他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直到有一天,白猿不在送食物回来,而山洞里的石壁上也莫名的出现了裂纹。
他依旧不舍的离开这里。
只是数日未进食,求生的本能让他离开了山洞。当已经饿的全身无力的三儿离开山洞后,那山洞突然倾塌了。
三儿明白,他应该离开了。
此时天下已经平定,周国统一中原。
三儿来到盛京,他衣不蔽体,身上只有破布和树叶遮挡,因为多年没有洗澡,他浑身都很脏,头发都到了脚踝处,很多人见到都以为是乞儿,厌恶的将他轰走。
三儿常年与白猿生活,他已经不会说话,只得蹲在路边寻找一些他人不要的食物。
有一天,他在一家棋楼门前,见到一位穿着华丽衣服的男子,那华服男子长相俊美贵气,手持折扇,坐在棋楼前,开设围棋擂台。
在擂台旁龙飞凤舞的大字写道:获胜者,赏黄金千两,得“棋圣”封号。
三儿不知道什么是黄金,什么是棋圣,他只喜欢围棋。
见他上前,一旁围观的人,嫌弃的捂住口鼻,想要将人赶走。那华服男子连忙制止,他笑声说道:“此次擂台,不问出身。”
他笑起来很好看,但是那三儿却对他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那是源于野兽的本能。
他和白猿相处多年,早已经和白猿一样,对双手染满血腥的人感到本能的恐惧。
华服男子见三儿警惕的看着他,微微吃惊,暗自说道,这个乞儿的戒备心好强。
“你会下棋吗?”华服男子问着三儿。
三儿坐在棋盘前,一声不吭,因为他不知道华服男子说的是什么,他眼睛只是盯着面前的棋盘。
见此,华服男子心想,这不会是一个傻子吧。
黄金千两吸引了不少人来围观,许多棋手跃跃欲试。
这时一个书生打扮的人上前说道:“我来试一试。”
那书生嘲弄的看了三儿一眼,讥讽的笑道:“小乞儿,你只要能坚持到中盘,这局棋就算你赢了。”
三儿不语,他还是盯着那棋盘。
书生有些不悦的“嘁”了一声,他来到棋盘的另一面坐下,“也不用猜先了,我让你先走。”
三儿不动,只是坐着那里。
“喂,你不会是个傻子吧?”书生嘲弄的声音响起,见面前的乞儿还是一动不动,他忍不住先落下了一枚黑子。
随着书生落子,三儿拿起了白子落下。
黑白交错中,很快黑子处于下风,而白子在棋局上处于压倒性的优势。
书生怔住了,他不敢相信面前的乞儿居然有这样高超的棋艺。
随后几天,三儿和盛京里众多棋手对弈,甚至有一天他一个人与五人同时对战。
无一例外,他们都败给了这个乞儿。
华服男子在一旁站着,他看着三儿的围棋,那是如黑夜般的璀璨星空,漂亮又耀眼。
“我输了。”
对面认输。
三儿沉默的将棋盘上的棋子收起来,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里。
他将棋子装进棋盅后,便起身离开了棋楼门前的擂台。
三儿低着头走在大街上,这几日他已经是盛京的名人,不管是谁,与他对弈都被他杀的片甲不留。
人们都好奇他究竟是何方人士,如此落魄如乞丐一般,却有着精湛的棋艺。
他仿佛是棋盘中那黑白棋子的转世,他手中的棋子宛如一柄利剑,所向披靡。
第77章 第七十七局:帝始君
三儿在盛京并没有居住的地方,一般到了晚上,他就呆在城中酒楼的屋檐下。
酒楼还未关门,他就在旁边的墙角下蹲着,看见有人扔不要的食物喂狗,他连忙上前去抢。
之前有人见到他和狗抢食,便将他赶走,或者拿咬过的包子故意当着他的面给狗吃,不准他靠近,就是想看他狼狈眼馋的模样。
不出那些人所料,三儿的眼睛一直盯着狗嘴里的包子,直到狗把包子吃完,他才收回目光。
那些人一脸讥笑,拿着馒头在他面前晃悠,让他跪下,就把馒头给他。
可是三儿听不懂他们的话,他只是看着馒头,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那些人觉得无趣,便将手中的馒头随手扔了。
这个时候,三儿才过去捡起地上的馒头,吃了起来。
太白居的掌柜见他可怜,便对他说,如果饿了,就到太白居的后厨,有一顿饱饭给他。
三儿静静的看着太白居的掌柜,他听不懂那掌柜在说什么,但是他能感受到那掌柜的善意。
这几天因为围棋擂台,整个盛京的人都知道有一个在京城流浪的小乞儿是一个围棋高手。
他对战数十局,从未败北,就连盛京白马书院的围棋夫子也输给了他。
因为如此,就有一些小心眼的棋手,他们不服气自己居然输给一个乞儿,还是被杀的毫无还手之力。
见他蹲在太白居对面的屋檐下,一个颇为狂妄,长相尖酸的人拿着鸡腿来到了三儿的面前。
他也是输棋给三儿的人,而如今他看见三儿如同乞儿一般看着自己手中的鸡腿,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张开的腿,对三儿说道:“你要是从我胯/下钻过去,我就把鸡腿给你。”
话音一落,跟在他身边的小厮大笑不止。
三儿抬起头,懵懂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话中的意思,只知道他手中的鸡腿是能吃的。
他有些不耐烦了,他看了身边的小厮一眼。
那小厮立马明白,上前抓着三儿的脖子,将他压在那长相尖酸人的面前,逼迫他从胯/下钻过去。
太白居的掌柜在店里看见三儿被欺负,有些于心不忍,但是他知道那尖酸长相的人是当朝孙太尉的第三个儿子孙亮祖。虽然孙亮祖只是孙太尉的庶出儿子,但是也不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能惹得起的。
孙亮祖的小厮拽着三儿的头发,逼着他从孙亮祖的胯/下爬过去。
三儿不愿,但是他身子孱弱,力气根本敌不过那满身横肉的小厮。
头发被扯着,他惊恐的张开嘴,却发不出人类的声音,而是嘶吼着,仿佛是一只隐世山间的猿猴。
那小厮被三儿的叫声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松开了手,而三儿趁机要跑,却在转身那一刻撞到了一个人。
那人衣着华丽,长相俊美,手里拿着一柄折扇,正是这些日子在棋楼门前摆擂台的华服男子。
华服男子连忙扶住了三儿,见他那本就不蔽体的衣衫变得更加褴褛,华服男子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披在了他的身上。
孙亮祖见到华服男子将自己身上那绫罗的外袍披在了三儿的身上,他“啧啧”了两声说道:“你不怕他把脏病传染给你。”
华服男子冷笑一声说:“再脏,也没有你脏。”
“你说什么!”孙亮祖气急。
华服男子嘴角一勾,本就俊美的长相变得邪魅,他说:“我说你脏。”
孙亮祖是太尉之子,而孙太尉是开国功臣之一,他何时被人当街辱骂过。
孙亮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指挥着身边的小厮怒吼道:“把他们给小爷我绑起来,拖回去溺在尿桶里,让这杂种看看到底谁脏?”
孙亮祖话音一落,跟着他的几个小厮就朝着华服男子扑了过去。
只是他们还未靠近,就感觉到一股疾风迎面,随后一阵天旋地转,全部都被击飞了出去。
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了两个黑衣蒙面人,他们眼神冰冷,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机器。
杀戮的机器。
孙亮祖虽然是玩世不恭的纨裤子弟,但是他不傻,瞧着这俩黑衣人,他知道他们是训练有素的影卫。
能带着影卫的人,除了当今圣上,就是皇室中人或者是有兵权的将军将领。
孙亮祖立马换下了刚才凶恶的嘴脸,陪着谄媚的笑容问道:“不知阁下是?”
那华服男子微微一笑道:“回去让你老子告诉你。”
说完,他不在搭理孙亮祖,扶着三儿进了旁边的客栈。
“开一间房子,再送些热水上来。”华服男子扔了一锭银子给客栈的小二。“再去隔壁裁缝店买一套男装送来,剩下的就是你的赏钱。”
“得勒!爷,您等好。”店小二笑着接过了银子。
不一会儿,店小二就端来了热水,把新买的衣服整齐的迭好,放在了桌子上。
等店小二退出去后,那华服男子对三儿说道:“你先去洗澡,一会儿换这件干净的衣服。”
三儿眨着眼睛,茫然的看着华服男子。
华服男子这时才发现他的眼睛很干净,干净的就像一汪泉水。
这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眼睛。
他生于乱世,见多人心的险恶,那些人的眼睛也很漂亮,但是却像是一潭死水。
美则美矣,毫无生气,就像是给纸扎人画上的眼睛一样。
而面前这乞儿的眼睛,是他从未见过的眼睛。
三儿只是看着他,不言不语。
须臾,华服男子才意识到面前这个乞儿听不懂他们的话。
华服男子微微敛眉,随后他拉起了三儿的手,将他带到屏风后面。
那里的澡盆中装满了热水,一旁还有洗澡用的皂角。
华服男子将三儿的衣衫脱了,露出的是瘦骨嶙峋的身体。
华服男子微微蹙眉,这么瘦的人,只有在战乱年间,他才见过。
三儿起先有些抗拒,但是他的力气不如那华服男子,又见那华服男子对他没有什么恶意,便不在挣扎。
华服男子脱光了三儿的衣衫,直接将人抱起,放进了澡盆中。
热水没过身子,让三儿舒服的不由“哼”了一声。
华服男子笑了,问道:“你没洗过澡吗?”
随后,他又自己回答道:“我都忘了,你听不懂我们的话。”
好半天,华服男子才给三儿洗完了澡。
店小二买来的是一套青色的衣衫,素雅低调,在衣领处还绣着莲花。
华服男子给三儿系好了里衣的衣带后,他抬头就看见一张清秀干净的脸。
他没想到这个小乞儿长得还不错,清清瘦瘦,干净的就像一张白纸。一头青丝垂到了脚踝处,虽然他营养不良,但是那头长发却十分的顺滑。
华服男子本想帮他把头发剪了,但是见他站在窗前,一袭青衣如月华般,一头青丝如墨染的夜色,整个人好似月中仙人。
华服男子将手中的折扇放下,坐在了窗边,伸出手把玩着三儿的长发。
“这头发真美……”华服男子低声自语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棋艺那么好……”
三儿没有回答,只是望着窗外高挂的月亮。
随后几天,依旧没人能赢过三儿。那华服男子站在棋楼前,将手中的折扇展开,朗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大周的棋圣就是这位公子了。”
围观众人的议论纷纷,一些姑娘见到洗干净的三儿长得清秀好看,又有如此高的棋艺,虽然不言不语,但是远远一观,犹如天边的明月,不禁芳心暗许。
另一些人则是不满这乞儿成为棋圣,更有人出言不逊道:“凭什么你说他是大周的棋圣,他就是大周的棋圣!”
“你算什么东西,反正我们不服。”
“有本事你让官家贴出红榜,不然凭什么你说是就是!”
“……”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明显都不太服气。
华服男子目光冷冷的扫过刚才说话的那些人,最后停在了那个说“让官家贴出红榜”的那人身上。
“好,明日正午,通远门口,红榜公告。”
众人没想到,第二天中午,真的在通远门口贴了红榜。
当今大周棋圣竟然真是这个小乞丐。
而颁布这红榜的是翰林院,红榜的落款写着帝始君。
在通远门围观的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位华服男子就是尊称为帝始君的大周开国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