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认识倒不必了。
只是昨晚没睡好,余幼惟这会儿屁股一沾凳子就犯困,想着出去活动活动也好。
没想到的是,说着是帮忙,结果那么大的书架都让他一个人收拾。
余幼惟郁闷地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欺负了,又不能现在反悔。
下层的书籍整理完,上面的有点够不到,余幼惟只能搬了个凳子站上去,不料上面的书籍又厚又重,余幼惟单手一拉,一排厚重的书籍晃晃悠悠就冲他砸了下来。
余幼惟连忙双手去扶,反而导致脚下的重心不稳,凳子朝后倾了回去——
“哎哎哎小心啊——”
伴随着一阵惊呼,余幼惟吓得心脏都飞出来了,四肢完全失去了控制,正当他以为自己后脑要开花时,后背就被一道神秘的力量抵住了,哦,腰也被搂住了。
余幼惟胸腔砰砰狂跳,缓缓睁开眼,只见一只修长的手臂从他耳侧穿过,手掌牢牢地抵住了晃动厚重的书籍。而余幼惟的后背此刻正稳稳当当地靠在对方的胸膛上,腰也被对方单手环着。
这天降神明般的戏剧性举动令余幼惟陷在震撼里,耳边的声音都被抽干了,他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的扑通声。
哇塞好玛丽苏的情节!难道这是我的天命之子?电光火石间余幼惟脑缝中闪过这样的幻想。
“站稳了。”
半晌,余幼惟终于听到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顿时抽回神,转过头去:“谢谢……”
话没说完,余幼惟对上那张脸时声音戛然而止。
“好险啊。”
“吓死人了。”
“沈总,您没事儿吧?哎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过来帮忙!”
“哎来了来了,沈总您小心松手。”
“这书是挺重的哈,这种书应该放在下层的,后边我会提醒他们注意。哎小余,你没事儿吧?吓傻了都,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余幼惟僵在那里,震惊地瞪着那张清晰冷冽的脸。
沈时庭一身笔直黑色西服,高大的身材配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透着种肃冷倨傲的男性气息。他若无其事地松开搂在余幼惟腰上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嗓音沉冷地质问:“这片区域是哪个部门负责的?”
旁边身着酒红色西服的男人心惊胆战地回应:“沈总,这离我们策划部最近,是我们部门负责的。我是二组组长耿风。”
“他是你们部门的?”
耿风看了眼持续发愣的余幼惟,忙摇头:“啊不是,这是美术组新来的同事。”
“所以这个地方为什么是他在收拾?”
耿风一愣,忙回头在人群里找人:“李楼,怎么回事儿?!这书架不是交给你收拾了吗?”
名叫李楼的正是方才去美术组借人那位,他此时脸色发白,说话都有点结巴:“噢,是这样,小余刚好没事儿,就说他收拾一下。”
“我没有主动说要收拾。”余幼惟回过神来,慢吞吞地开口,“是你说让我帮忙,我才帮忙的啊。”
“哎你这人怎么——”
“行了。”沈时庭皱眉,“礼尚往来,你也给美术组送一个月的水。”
“一、一个月?”李楼难以置信,“我一个人?”
“他也一个人。”沈时庭冷声,“有问题么?”
李楼对上沈时庭的眼神,立马不敢再说话了。
确实是他看不惯余幼惟欺负他在先,只是没想到一个看着乖巧的人,居然敢当面告状。
现在这么多人看着,他脸丢大了,只能咬牙认栽:“没问题沈总。”
耿风忙招呼大家散了散了。
人群退去,沈时庭这才看向余幼惟,对上了一双阴恻恻的眼睛。他沉默了两秒说:“来办公室。”
“我不去。”余幼惟脾气上来了,特别硬气。
“那就回去工作。”
“你骗我。”余幼惟垂下脑袋,“我以后都不想跟你说话了。”
小炮灰的尊严值+1,男主的光环值-1。
沈时庭:“……”
沈时庭鬼使神差地编了句:“我不知道你应聘这家公司。”
“那你后来知道了呀,昨晚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还加班到那么晚。”
“我提醒过你。”
“那不算。”
“你不是说我是活阎王?”
“哦,你记仇。”余幼惟绷着脸转身往美术组走,“我生气了,骗子。”
“……”
余幼惟回到工位,同事们全部围上来叽叽喳喳地夸他立了个大功,这个月饮水机的水都有人装了,开心得恨不得把他捏扁搓圆。
余幼惟扯着嘴角附和他们干笑,人一走,他直接把脑袋磕在了桌面上。
可恶啊沈时庭这个大骗子!
我昨晚居然当着他的面吐槽他这么久?
还好我先发制人,抢占先机先把气生了,不然昨晚那一波吐槽,沈时庭估计早就想扒了我的皮了吧!
刚才那一瞬间的社死给余幼惟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接下来的日子,他都不想再看见沈时庭了。余幼惟超级难过地想。
原来当初他第一眼看到“云上集团”这四个字时,那种熟悉感不是错觉。
这个名字应该是在原书中出现过。
只不过平时看了那么多小说,根本记不得那些文里的地名啊公司名之类的,有印象也很容易混淆。更何况在这本书原著里,为了体现不同家族势力方,基本都用沈氏集团代替。
余幼惟都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天选的运气。
我在书里的定位可是男主的悍夫啊,现在却是个给男主打工的小砖头。
这就是冥冥之中的赎罪叭。
我好惨呀。
都欺负我。
都骗我。
果然只有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余幼惟悲春伤秋地想。
“余宝。”姜小绛突然仰着下巴喊了他一声,拿鼻孔对着他,“刚才总裁抱你了哎,你不发表一下感想?”
被怒气支配了大脑的余幼惟恩将仇报地嘀咕:“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回手给他一个大肘子。”
“……沈总?您怎么过来了?有什么吩咐吗?”
余幼惟闻言心头咯噔一下,回头就对上了门口沈时庭结冰的脸。
作者有话说:
ok,社死,梅开二度。
余幼惟的求生欲被唤醒了。
“我的意思是,我请您吃猪肘子,我最喜欢猪肘子了。”余幼惟面不红心不跳,从善如流地对沈时庭说:“您喜欢红烧的?酱香的?卤味的?还是清蒸的呀?”
余幼惟说完,办公室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余幼惟表面笑嘻嘻,灵魂已经爆炸飞离地球八千万公里。
我到底在说什么呀?!
沈时庭也一字一句地问:“你在说什么?”
余幼惟随机应变:“我在幽你一默。”
说完,他清晰地看到沈时庭下颌骨动了,对方在咬牙切齿。
哈哈,我这屎上雕花的功夫,真是越雕越花。余幼惟追悔莫及地想。
严妍来救场了,她表情还有未尽的尴尬:“沈总,小余这才第二天上班。他啊年纪还小,平时特别爱开玩笑,没大没小的,您多包含。”
沈时庭这才收回了视线,问严妍:“wisT-B项目的创意初稿出来了么?”
“啊出来了,您稍等。”严妍赶忙回工位把活页夹拿过来递给沈时庭。
沈时庭翻开稿件扫了一眼。
严妍忐忑地轻轻呼了口气。
按理说天高皇帝远,美术组这么小一个团队,往上数几级都轮不到总裁亲自来问业务,如果是特别重要的事项,顶多也就是助理林柯来传达一下。
今儿是怎么了?总裁居然亲自来了?
部门搬到总裁眼皮子底下果然不是好事。
余幼惟牙齿轻轻啃咬大拇指,眼睛盯着计算机,余光时不时往沈时庭那边瞟。
不得不说,沈时庭工作的时候还是很帅的。本来还可以更帅的,如果他没有骗我的话。记仇的小余恩怨分明地想。
沈时庭翻了两页稿件,在其中一页停顿了片刻,严妍立马很有眼力见地就近抓了一支笔递给沈时庭,沈时庭面无表情地拿笔在上边打了个标记。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笔跑到了沈时庭手里的余幼惟:诶?
沈时庭合上文件,目光悄无声息地从余幼惟身上扫过。
小员工表情严肃地盯着计算机,嘴角绷着,每一根头发都写着不高兴。
还在生气。
沈时庭静默了一瞬,转身离开了。
严妍说:“沈总慢走。”
余幼惟嗖地回过头,目光炯炯地盯着沈时庭离开的背影。
我的笔呢?不还我啦?
“妍姐,他拿走了我的笔。”余幼惟指着门口皱眉告状。
严妍恨不得捂这小祖宗的嘴:“一支笔而已,待会儿我再给你拿一支,啊。”
“不一样,那是霜霜送我的入职礼物。”
旁边的啵啵头女生点头如捣蒜。
严妍尴尬了一下,只能先敷衍说:“刚才总裁估计是没注意,一会儿看到了就让人送回来了,再等等哈。”
余幼惟不信任地问:“真的么?”
“真的,总裁是个很严谨的人。”严妍确信地拍拍小员工的肩。
然而一上午小员工都没见这位严谨的总裁让人把笔送回来,于是更生气了,决定这回真的真的不理沈时庭了。
不能因为你是男主就欺负小炮灰!小炮灰也是有人格尊严的!
炮灰小余一直气到下班。
他慢吞吞地收拾完稿件和计算机,突然听到有人说:“我靠下雨了?!有人带伞没?”
“我带了一把。”
“去地铁站吗?捎我一程。”
“余宝你有伞吗?”
余幼惟从窗外收回视线:“没有。”
“你怎么走啊?”
“坐地铁或公交吧。”
“哎谁还有伞?落下余宝了。”
“都没伞了,出门时晴天白日的谁能料到会下雨。”严妍说,“小余你住哪儿?我开车,看顺不顺路载你一程。”
余幼惟心说我住在一个超~大的别墅区,嘿嘿。
不能暴露富n代身份的余幼惟摇摇头:“谢谢妍姐,我住得超~级远。天气预报没说今天要下雨,应该很快就能停了,我等一会儿,你们先走吧。”
“行吧,那你自己路上小心啊,千万别淋雨哈,这换季的雨淋完准生病。”
“好哦,谢谢妍姐~”
严妍出来时正好看见林柯抱着文件往总裁办公室走,赶忙喊住他:“林助理!”
林柯闻声回过头来:“有事儿?”
严妍示意他走到一边,压低声音说:“今天小余冲撞了总裁,不知道有没有事儿?”
“啊?怎么冲撞了?”
“早上摔总裁怀里了,后来又胡言乱语地开了些玩笑,看总裁当时的脸色……我有点担心。”
林柯精准地捕捉到关键信息,震惊道:“他摔总裁怀里了?”
这么大胆吗?
“这事儿说来话长。毕竟小余的简历是你推过来的,我就想着,这事儿该跟你说一声。”
林柯点点头:“我知道了,这事儿你放心吧。”
“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再多问一句啊林助理,小余跟你什么关系啊?”
林柯想了想:“……我三舅他表姐的侄女的姑姑的孩子。”
“……”
雨还没停。
余幼惟心想等着也是等着,不如去找沈时庭把笔要回来,于是去了总裁办公室。他很礼貌地敲了敲门,门打开就对上了林柯惊讶的目光。
林柯问:“余少爷,来找沈总吗?他已经走了。”
余幼惟摇摇头:“我来找我的笔。”
啊?不是来查岗的?
林柯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笔?”
余幼惟两只食指比了一段十厘米的长度:“这么长,深黑色的,笔帽上画了一只可爱的小熊猫。”
林柯按他的描述在办公桌上找了一番,纳闷:“没找到你说的笔啊?”
余幼惟伸直脑袋:“我可以自己找么?”
“抱歉,不方便,总裁的东西不经允许我不能让人碰。”林柯想了想说,“而且除了总裁的东西,其他陌生的外来物是不允许留在办公室的,尤其笔之类的设备,避免出现窃听监控之类的隐患。”
余幼惟坚持:“可是他真的拿走了我的笔。”
林柯简明了当地说:“可能已经被清理了。”
余幼惟一愣,五雷轰顶。
沈时庭把我的笔扔了?!
沈时庭接到林柯的电话时,车子刚从车库开出来。
“沈总,余小少爷刚才来过办公室。”
沈时庭眉头轻蹙:“他还没走?”
“他来找一支笔,说是您之前借走的,没找到,刚刚已经下楼了。”
沈时庭沉默了下:“知道了。”
电话挂断,沈时庭车子驶出了集团园区。
空中还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沈时庭就在距离园区正门口几百米的公交站找到了余幼惟。
这是附近唯一能避雨的地方,路上的行人纷纷挤在站台内,水珠沿着雨伞从上而下流出弯曲细密的水痕,地面都被浸湿了。
余幼惟倒还占了个座位,就夹在两个大叔中间,原本就小的身板被挤压成细细的一片,像豪华大肉汉堡里边那块不起眼的菜叶。
他缩着身子,眼睛迷茫地望着外面雾蒙蒙的天空。
这傻子不知道打车?沈时庭刻薄地想。
他不理解一个从小锦衣玉食惯了的人居然能受得了这种委屈。没有朋友也有小弟,家里也有司机,不会让人来接?
坚强的小余此刻正在自我治愈。
他思考着,今天过得这么惨,晚饭要多加一个鸡腿才行。林阿姨做的烤全鸡很好吃,爸妈和大哥似乎不爱吃鸡肉,至于沈时庭……好像压根就没有他爱吃的东西。
都不爱吃,那鸡翅也是我的,嘿。
“阿嚏~”
余幼惟揉了揉鼻子,鼻尖红红的。
他低头从包里抽了两张纸,抬头时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映入了他的视线……
他缓缓抬头,两条裹在黑色西裤里的腿极其修长,径直没入腰间的皮带中。冷白的手指握着黑伞手柄,五官隐在淡淡的阴影下,从余幼惟这个角度能看到那锋利流畅的下颌线。
哇塞帅哥……哦,沈时庭。
余幼惟一秒垂下脑袋,假装没看见。
周围的人被这位气场格格不入的男人吸引了注意,纷纷朝这边看。
沈时庭淡漠地垂着视线,说:“你在搞行为艺术么?”
余幼惟还想假装听不见,奈何旁边两位大叔已经被沈时庭冷肃倨傲的气场压得莫名拘谨,索性悄无声息地走了。周围没了庇护,完全暴露出来的余幼惟只能直面敌人,抬头问:“你在这儿干嘛?”
“路过。”
“那你就路过啊。”
“……”
沈时庭:“上车。”
“我等公交车。”
沈时庭习惯了商场冷漠利落的处理方式,这种无从入手的感觉令他有些烦躁,他皱起眉:“不冷么?”
“冷呀。”
“上车。”
“不要。”
余幼惟说完,就发现沈时庭不说话了,一抬头就见沈时庭在摁手机,他预感不太好,奇怪地问:“你在干嘛?”
沈时庭:“通知你哥。”
余幼惟一骨碌就站起来了,气愤地谴责他:“你怎么能这样?”
沈时庭掀起眼皮:“你哥托我看着你,不让你惹事。”
“我这像是要去惹事儿的样子嘛?”
“我怎么知道。”
啊啊啊沈时庭这个人不讲理!
余幼惟脑海里的小人气得在疯狂跳脚。
旁边的一阿姨瞅了半天看不下去了,探头过来笑着说:“小年轻啊,情侣之间小吵小闹生个气很正常,你说这天怪冷的,男朋友都来接你啦,咱就不生气了,在这儿冻着多遭罪啊。”
说完又转向沈时庭:“你也是啊,你这小男朋友看着年纪比你小不少,你哄一哄嘛是不是,你这样冷着脸是哄不好对象的。”
余幼惟:“……”
沈时庭:“……”
余幼惟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沈时庭呢是压根懒得动那张金口。最终余幼惟只好冲阿姨一笑以缓解尴尬。
好丢脸呀。
沈时庭此时还举起手机威胁他,余幼惟只好能屈能伸地上了车。
沈时庭把车内空调温度调高,车子踏着水面驶了出去。
余幼惟缩在副驾驶,偏头看着窗外。
这时车因红灯在路口停下,沈时庭瞥了一眼某人潮湿的头发,说:“储物盒里有一次性手帕。”
“哦。”
生气也不能糟蹋身体,要珍惜健康哦。奈何余幼惟抠了半天储物盒也没抠开,这时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咔哒一下摁开了盒子。
余幼惟的手来不及收回,指尖跟对方碰了一下,高于自己的体温贴着皮肤传过来,也许是余幼惟在外边冻了许久,两人温度差异过大,他迟钝了片刻,嗖地一下蜷起了手指。
随即沈时庭的手指也顿了下。
人与人之间有天然的界线,尤其是肢体,这种不经意地越界会让人条件反射地敏锐起来。余幼惟连胳膊都不自在地收紧了些。
沈时庭的手收了回去,余幼惟这才伸手从里边拿了一条帕子擦头发。
绿灯亮起,车子稳步启动。
余幼惟百无聊赖地搓手里的帕子。
原来沈时庭的公司这么大啊……
他看文的时候真觉得沈时庭的公司随时都面临着破产的风险。
大概云上集团就像一艘燃油耗尽、机动系统败坏的巨轮,表面看起来规模浩大,实际上如果没有新鲜能源续能,随时都可能沉没。
但瘦死的骆驼终归比马大。
只有看书的平民小百姓余幼惟是真的穷。
“沈时庭,能不能把空调调低一点,我有点热了。”余幼惟吸了吸鼻子,闷声闷气地说。
沈时庭视线垂落过去,瞥见余幼惟眼睫和头发都耷拉着,脸色有点不正常的泛红。沈时庭飞快地蹙了下眉:“你发烧了。”
“…唔?”余幼惟脑子有点混沌,不太在意地说:“可能是吧。”
“身体难受不知道?”
“回家吃点药就好了呀。”
车内又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身上有别的伤没?”沈时庭提醒他,“早上摔倒的时候。”
沈时庭突然提起这件事儿,是想让我感谢他然后忘了他骗我的事儿?不可能的。
余幼惟的脑回路九转十八弯:“是你自己要救我的,我没有让你救。”
沈时庭:“……我的意思是用不用去医院,你是白眼狼?”
“不去医院,你不要倒打一耙。我本来会感谢你的,如果你不骗我的话。”
“……”沈时庭算是明白了,这事儿是过不去了。
“而且你还占我便宜。”余幼惟愤愤地小声嘀咕。
沈时庭想起当时事发突然,他确实搂了余幼惟的腰。
正准备讲理,就听余幼惟委屈地控诉:“那支笔是同事送给我的入职礼物,我很珍惜的,你拿走了就不还我了。我去跟你的助理要了,他告诉我你扔了,你太过分了。”
沈时庭陷入了一阵沉默:“你说的是笔的事儿?”
“不然呢?也许对你来说这是件小事,但对我来说是件大事,我到现在都还很不开心,你也没有跟我道歉。”
沈时庭:“……”
车里空调的暖气从四面八方包裹上来。大概生病容易令人兴致缺失,余幼惟情绪跌倒了谷底,模样困恹恹的,仿佛随时都会委屈得掉眼泪。
车子开出去一段。
车内的沉默蔓延开来,偶尔能听到窗外传来几声闷雷。
片刻后,那只修长的手又冷不丁地伸了过来,影子延伸进余幼惟的视线里。他掀开沉重的眼皮,只见一支黑色的笔安静地躺在沈时庭的手心里,笔帽上的小熊猫睡得都打呼噜了。
正发愣时,他听到了沈时庭冷质调的嗓音。他说:“我没扔。”
第14章 偷噶
余幼惟看看掌心里的笔,又看看沈时庭,再看看笔。确认这确实是他的那支之后,眼睛都亮了起来,表面却不显露,抿着唇从对方掌心里把笔抓了回来。
指尖碰到手心,跟羽毛扫过般。沈时庭收回手,指尖虚虚地搭了一会儿方向盘,等到那份触感消失,又悄然收紧了力度。
“为什么不早点还给我?”余幼惟把笔揣进卫衣兜里,小小声说。
这一刻的心情挺难以描述的,惊喜肯定有,但也有点误会了对方之后的窘迫和微妙尴尬。明明上一秒还占据上风,此刻好像却变得他有点无理取闹了。
“当时没注意。”沈时庭说。
“……那为什么下班的时候不拿到美术组来?”
“我以为你走了。”
“我没有走。”余幼惟手指垂在坐垫上轻轻抠了几下,“我没有带伞。”
沈时庭无语:“不知道打车?”
“从公司到家打车要几十块钱,好贵的呀。”
“你缺那点钱?”
“实习生又没有多少工资。”勤俭节约的小余忘了自己是个“富N代”。
至此,沈时庭怀疑这少爷的经济来源被他哥给断了,否则实在说不通。
接着又听到这人蚊子似地嗡嗡了句什么,沈时庭没听清,匀出一点耐心问:“什么?”
余幼惟眼睛盯着膝盖,稍稍提高了点音量并加速:“我刚才误会你了,对不起。”
车子驶入余家别墅区的林荫大道。
沈时庭余光瞥见某人垂着脑袋,窗外掠过的路灯在他脸上错落的光影,迎着光亮时耳尖被照得略微泛红。这人手指抠着安全带,像个低头认错的小朋友,委屈中又透着倔强。
沈时庭安静了好一会儿,直至车子拐了个弯驶入了静谧的庄园。
“是我忘了早点还你,抱歉。”
声音依旧是凉飕飕的质感。
诶?他在跟我道歉嘛?
余幼惟垂死病中惊坐起,不可思议地转头望沈时庭。只见沈时庭淡漠地目视着前方,锋利的轮廓依旧透着生冷。
也许是夜幕降临,周遭太过安静的缘故,余幼惟从他那句话中清晰地听出了些不同于他表面那般冷漠的东西,那种带有温度的。即便转瞬即逝。
余幼惟心里蔫了一天的小火花一点一点地挺起了胸膛,不明就里地欢快了起来。
他咬了下唇,低声说:“没关系哦。”
今天两人下班居然是一起回来的。
秦茴心想把余幼惟送去沈时庭公司实习这个决定真是绝妙啊,这不,感情升温得多快啊。
感情升温快不快不知道,余幼惟的体温升得倒是挺快的。
心心念念的鸡腿鸡翅还没吃到,家庭医生先拿着医药箱到了。
秦茴诧异地问:“谁生病了?”
余幼惟耷拉着眼皮,双手扒着桌沿等饭吃,心说是啊谁生病了?这么大阵仗?
医生是个高高瘦瘦戴眼镜的斯文男人,他把药箱放桌上,边打开找药边哭笑不得地说:“不是说小少爷发烧了?我接收消息有误?”
余尚明放下报刊,余顾拉开椅子的动作也停了一下,双双看过来。
“惟惟发烧了?”秦茴忙放下盛汤的勺子,转过身来摸余幼惟的额头,“刚才进门的时候怎么不说?好好的怎么回事儿啊惟惟?”
也不怪他们没发现,以前余幼惟除了打架受伤不敢往家里说,其他哪怕破了点皮都要大费周章喊医生,有个头疼脑热的全家上下都要围着他转,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一声不吭。
余幼惟有点茫然,不理解发个烧而已,睡觉之前吃个感冒药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喊医生?
而且这医生是沈时庭喊来哒?
他在被众人围观的间隙瞄了一眼沈时庭,当事人正低头发消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直觉告诉余幼惟他猜对了。不过沈时庭这么好心,应该是怕他噶了自己不好交代吧。
他懵懵地接过医生递过来的药,带着鼻音的声音闷闷,听起来软软糯糯:“就,可能要换季了,就感冒了叭。”
“淋雨了。”回复完工作消息的沈时庭毫不留情地拆台。
哎呀沈时庭这个人好讨厌!
由于沈时庭的告状,余幼惟经受了来自父母和大哥全方位的质问和教育,问他为什么淋雨,怎么这么笨,最后事情发展到了要求他以后下班要跟沈时庭一起回来。
对沈时庭是请求的语气,对他是勒令的语气。
我一个小炮灰何德何能让男主给我当司机!不要命啦!
余幼惟举起一只手抗议:“可是他下班都比较晚,有时候还要开会什么的。”
来自母亲鼓励的教育:“你刚到公司,正是抓紧学习的好时候,正好趁等人的时间多努力努力,给同事和领导留个好印象。”
“……”挣多少钱干多少事,新时代打工人要勇敢拒绝加班。
余幼惟发起二次抗议:“如果被人发现了,会怀疑我们的关系。”
来自亲大哥的嘲讽:“婚是你要结的,现在觉得这段关系见不得人了?”
“……”可是我们确实不是正经婚姻关系,而且主要是旁边冷着脸的这位会neng死我。
余幼惟不屈不挠地发起第三次抗议:“我觉得既然出来实习了,感受一下普通上班族的通勤生活很有必要。”
来自老父亲的斥责:“那你也很有必要搬出去住!普通上班族不住别墅,更不过你这种少爷生活!”
“……”那以后就吃不到林阿姨做的烤全鸡了。
至此,反叛者余幼惟的血条见底,在一众骨肉至亲的围攻下悲壮阵亡,把最后的希望寄托于疑似友军沈时庭。
大军乘胜追击,调转矛头:“时庭,你怎么看?”
沈时庭薄唇轻启又闭上,沉默了两秒吧,面无表情地说:“随便。”
行,友军也叛变了。
余幼惟鼻子堵得有些难受,脑子也不太清晰,没仔细去追究沈时庭这句“随便”背后经历了什么样的思想斗争。不过大抵是因为见局势已定,懒得再做无谓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