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搅水!
顾眠:???
等、等等!
要……要吐了……
碗里的水运动起来,顾眠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被带着晃了两圈,头晕脑胀,差点把自己刚才吃的晚饭给吐出来。
为了不被转晕,顾眠只能奋力游动了起来,他抬头怒视着面上一本正经的皇帝,眼神中闪烁着打工人愤怒的指控。
“不用谢。”男人似乎对看他生气的样子情有独钟,手下动作微微一停,直接让水草把顾眠绊了个跟头。
顾眠:……
男主到底多久才能打进来啊,他真是一天都不想在这狗皇帝手下呆了。
运动了足足一刻钟,终于,在顾眠想要跳出来再砸向狗皇帝的时候,皇帝大发慈悲的放过了他。
——当然,有可能不是狗皇帝良心发现了,而是他必须得处理今天没处理完的政务了。
顾眠看着在微微晃动的烛火中,神色重新变得有些阴翳的皇帝,安然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果然啊,不管是谁,只要工作就不开心。
明明刚才欺负鱼的时候看上去和买了新玩具的小学生似的。
但是,老板不开心,他就很安心。
顾眠很快睡着了。
红色的锦鲤沉在碗底,终于安静了下来,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静谧的氛围。
不过顾眠的安稳并没有持续很久,他是被人晃醒的。
一个圆脸的小太监端着顾眠用了两个月的牡丹纹碗,小心翼翼的把他捞了出来。
顾眠:???
这是在干嘛。
他转了转眼睛,正看见皇帝坐在桌边,指挥小太监把他放进一个新的、更大一些的黑陶鱼盆里,见他醒了,还若有所思的伸手碰了一下顾眠的尾巴,然后有些嫌弃的皱了下眉。
“这鱼身上怎么这么滑,感觉好像没洗干净。”
看上去非常想拿个刷子把锦鲤好好刷一遍。
顾眠:狗皇帝这三个字本鱼已经说累了。
你见过谁给鱼洗澡的啊?洗干净了干什么,下锅吗?
真就无语。
顾眠恶狠狠的盯着皇帝,在这一刻终于懂得了宠物们对于熊孩子的恐惧。
这种根本不会养宠物,照顾宠物全靠脑补的人真的超可怕的好吗,请放过鱼鱼。
好在皇帝想到了刚才他轻轻戳了几下,这锦鲤掉了三片鱼鳞的事,暂时歇了这个念头。
“算了,你给他多换两次水,冲一冲,冲干净点就行了。”
“对了。”他拿着那个已经被换下来的牡丹纹碗,漫不经心地问钱公公,“秦王说他明日要进宫?”
“是。”钱公公给皇帝倒了杯茶,“秦王说要亲自向您请罪呢。”
“嗤。”楚沉昭不屑的笑了一声,“他还是惯会装模作样。”
“陛下。”钱公公看上去有些忧虑,“秦王最近的动作似乎有些频繁,会不会——”
“没事。”楚沉昭摩挲了一下腰间的玉佩,语气莫名,“还没到时候,时机还未成熟,至少最近几年他不会有什么大动作,朕心里有数。”
有数什么有数,你有数还能让男主给你从龙椅上掀下去。
顾眠听着两人的对话,忍不住暗自腹诽。
这狗皇帝不但心里没数,而且还盲目自信,已经没救了。
不过——秦王有什么动作?秦王不是吃了鱼之后才有动作的么。
顾眠本能地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太镀对劲,但是小太监怕弄伤了他,动作十足的小心,小股水流慢慢倒在身上的感觉,时间久了竟然有些像按摩,实在让鱼昏昏欲睡。
算了,他只是一条弱小可怜的锦鲤罢了,能做什么呢,他连出个盆都费劲,大事就交给男主好了,他还是比较适合当一条吉祥物。
不过——男主现在没有锦鲤了,应该也不能吃了他获得buff传承了,这样的话,男主应该……没问题的吧?
很快,顾眠就顾不上担心男主了,因为某个刚养了宠物的皇帝准备睡觉的时候,竟然叫人在龙塌边放了一张小几,把“清洗”干净的顾眠放进鱼盆里,把鱼盆摆在了小几上!
顾眠:……
请给打工人一点个人空间,好吗?
楚沉昭夜晚休息的时候从不留人伺候,就连钱公公都得在寝殿外候着,顾眠在盆里盯着皇帝那床看上去就很好睡的被子,又拱了拱自己平时休息的水草,两相对比,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楚沉昭穿着明黄龙袍,在一片黑暗中挣扎前行,耳边充斥着宫人的惨叫声,厮杀声,谩骂和怨怼像潮水一般向他涌过来。
忽然,他的对面出现了一个人影。
“皇兄。”楚珩脸上的笑容从未如此真切过,他看着楚沉昭,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野心,“你输了。”
楚沉昭刚要说话,忽然看见了火光。
楚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火光,灼热的温度炙烤着他,窒息的痛苦掩盖住了他日益严重的头痛,楚沉昭想起身,头顶却传来了断裂之声。
一根被烧断了的房梁狠狠的冲他砸了下来。
被砸中的一瞬间,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让楚沉昭猛地醒了过来。
他慢慢的呼出一口气。
没关系。
楚沉昭半坐起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半晌,低低的笑了一声。
没关系,既然重来了一次,那这回,他一定要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不过——
他看向放在床边的黑陶鱼盆,他明明记得,之前,那条锦鲤和普通的锦鲤并无不同,即便真的能给人带来福运,也不过是条鱼罢了,但是这次——
他想着今日那条锦鲤的行为,眸色渐深。
或许,这一次,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像这条锦鲤,又或者像——
终于彻底清醒的楚沉昭看着空荡荡的鱼盆。
他的锦鲤呢?
楚沉昭神色里一冷,立即准备起身唤人进来,他还没来得及动作,眼角忽然瞥见了一点红光。
一条圆滚滚的红色锦鲤正安安稳稳的躺在他的枕头上,睡得鱼嘴微张,本来放在鱼盆旁边的丝帕被水淋湿,一头搭在鱼盆里,一头搭在锦鲤身上,把锦鲤虚虚盖住,有水珠不断从丝帕上滴下来,刚好保证了锦鲤安稳躺在枕头上的同时,身体还能保持湿润。
楚沉昭:……
他就说刚才怎么感觉枕头下面湿漉漉的,本来以为是自己的冷汗,没想到竟然是养鱼水!
男人垂眼看着在自己枕头上呼呼大睡的锦鲤,它似乎是对身下的寝具十分满意,在楚沉昭的注视下睡得毫无知觉,甚至翻了个身,在枕头上蹭了蹭,动作惬意的甩了甩尾巴。
然后成功带起了一串水珠。
楚沉昭默默伸出了一根手指,搭在了锦鲤从丝帕里露出来的肚皮上。
然后微微用力——
——压!
“唧!”
锦鲤弹跳了一下,被压出了一声惨叫。
梦里,顾眠回到了现代,正躺在自己新买的大床上,投屏放着自己最爱看的电影,他张开嘴,催促着身边人的投喂。
“快点!”
男人蹲在顾眠床边,听到命令之后微微抬头,那张脸,赫然是刚刚压榨过顾眠的皇帝!
顾眠毫不客气的命令着男人,看着狗皇帝低眉顺眼,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里舒爽极了。
哼哼,狗东西,当了皇帝怎么样,到了现代还不是得再他手底下讨生活,呵!
顾眠正美滋滋地做着梦,忽然,正伸手把草莓往他嘴边递的男人脸色一变,把草莓一扔,顾眠刚要张嘴指责,就见男人猛地扑向了自己。
艹!这狗皇帝杀他之心不死!
一股大力袭来,顾眠艰难的挤出了一声尖叫,被压的直想吐水。
要……要死了……
他迷迷糊糊地抬眼,本来以为只是个梦而已,没想到身上的沉重感竟然一场真实。
谁,是谁想要暗杀本鱼?!
顾眠奋力睁大眼睛看过去,然后,他就对上了皇帝阴仄仄的目光。
“朕竟然不知道,一条鱼竟然也觊觎朕的龙床。”昏暗的烛火中,皇帝的脸色显得更加阴沉,他示意顾眠去看自己已经被水浸得半湿的枕头,“怎么样,朕的床睡着可还舒服?”
顾眠:……
他缓缓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的自制“加湿器”弄湿的枕头,然后抬头,冲皇帝歪了下脑袋。
你在说什么,鱼听不懂。
鱼鱼能有什么错呢,你不过正在经历养宠物的正常流程罢了,鱼鱼这么可爱,当然要原谅他啦。
他瞪着一双鱼眼,和皇帝对视,然后就看见——
随着皇帝低头,一滴水珠慢慢的从皇帝微湿的鬓角,缓缓地,滑了下来……
顾眠……
楚沉昭盯着锦鲤,忽然感觉脸侧微痒,抬手一抹;……
枕头上的锦鲤慢慢的,慢慢的摊平身体,眼神飘忽,压在身下一侧的鱼鳍用力,一点一点的往床边划去。
顾眠小心翼翼的挪动身体,他现在一点也不觉得狗皇帝的龙床舒服了,他只想回到属于自己的小盆里,只有那里才是他安全的故乡!
但是他明显高估了自己的顺滑程度,他跳上来的时候丝帕只是草草的搭在了鱼盆和身体两端,铺的却并不整齐,现在这么一挪动,直接就把顾眠缠住了。
顾眠:他挪,他挪,他……
他挪不了了!
啊啊啊救命!
他拼命挣扎,结果就被人拎着尾巴,倒提了起来。
顾眠:达咩!
他看着渐渐远去的鱼盆,无声发出了尖叫。
“朕觉得,你明早的早饭应当是没有胃口吃的,你觉得呢?”
顾眠听着这赤裸裸的威胁,心里泪流满面,但是面对强权,只能怂兮兮地点了点头。
嗯,不、不吃了。
呜呜他的早饭。
刚才在梦里,他就应该先狠狠打这狗男人几耳光出气!
顾眠恶狠狠的想着。
楚沉昭看着被捏在指尖的锦鲤,忽然眯了下眼睛,“你不会是又在骂朕吧?”
顾眠:!?
妈的,着狗男人到底是怎么从一条鱼的脸上看出表情的啊,这就是反派暴君の直觉吗?
顾眠心里发慌,讨好地冲男人摇摇尾巴,企图蒙混过关。
“哼。”即使做出了一副乖巧的样子,楚沉昭也清楚这条锦鲤的真面目,他哼了一声,把钱公公叫了进来。
“陛下。”钱公公走到龙床前,垂首等着皇帝吩咐,低头就看见了已经变得湿淋淋的枕头、搭在枕头和浴盆中间的丝帕,还有——
皇帝手上捏着锦鲤。
嗨~打工人~
顾眠看着休息到一半就被皇帝叫过来的钱公公,张嘴无声打了个招呼。
“陛、陛下!”钱公公看着变得一片混乱的龙床,简直想要昏过去。
这条锦鲤,这条锦鲤,简直,简直是!
顾眠又收到了钱公公“逆鱼”“大逆不道”“罪不容诛”“你怎么敢的啊!”的眼神。
他腹部用力,努力抬起上身,冲皇帝回了会短短的鱼鳍,又指了指自己的鱼盆。
嗨,既然已经惩罚过了,那可以把鱼放回去了吗,再拎着他要缺水了。
楚沉昭看着顾眠的动作,顿了一下,平静的移开了目光。
顾眠:妈的狗皇帝,别装看不见啊!
他奋力扭动了起来,滑滑的鱼尾左右晃动,加上身上残留的水汽,楚沉昭根本捏不住,只能把手里的锦鲤扔回了鱼盆。
水面溅起了一朵小小的水花,顾眠跳进自己的小盆,卷起尾巴,心疼的摸了摸。
都把他的尾巴捏痛了。
“把这里收拾了,顺便去把朕刚才写的东西拿过来。”楚沉昭对着钱公公道。
写的东西,难道是奏疏?可是陛下今日的公务应该都已经……
一头雾水的钱公公看了一眼陛下盯着鱼盆的眼神,悟了。
“是,陛下。”
钱公公出去了,临走前唤来门口的宫人为皇帝更换寝具,楚沉昭想着刚才从自己鬓角滴下来的那滴水,再一看身边的鱼盆,顿时觉得浑身难受,又叫了热水,简单梳洗了一下。
等他重新回到龙床边,罪魁祸首已经被宫人换了新的水,躺在水草中,再次睡熟了。
楚沉昭:……
“起来。”他曲起食指,重重敲了几下盆沿。
顾眠被吵醒,不情不愿的从水草里游了出来。
干嘛呀,大晚上的不让人睡觉。
“拿过来。”楚沉昭接过钱公公递过来的东西,翻了一遍,道,“在后面加上一条,未经允许,活动范围不许超过鱼盆——”
他看了顾眠一眼,嘴角勾起了一微冷的笑,“若是实在不想呆在鱼盆里,那朕可以麻烦一下,帮忙把你晾在其他方,做成鱼干。”
第二天早上,顾眠醒来的时候,皇帝早就已经去上早朝了。
怎么说呢,就,忽然感觉心里平衡了很多呢,毕竟老板也要上班。
而且——皇帝老板上班去了,那他岂不是就可以休息了?
顾眠美滋滋地从水草中游了出来,拉伸了一下鱼身,游了两圈,开始思考自己上午该怎么消磨时间。
自从他穿过来的这两个月,顾眠已经把自己在现代二十三年的生命回顾了十几遍,就连他小时候被狗撵经历都被反复回放。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也不知道自己在现代的身体会这么样,会不会已经死了,按照穿越套路,他怕不是因为赶稿猝死了才穿进这本小说的。
一开始顾眠会担心,担心家人,担心自己在现代的身体,担心自己变成的这条锦鲤的命运,担心自己万一因为赶稿猝死了,那死在家里,公司会不会不给算工伤。
然后——
他麻木的吃了三天的鱼食,觉得活着真的好难。
有时候,他还会想想自己看过的电影,看过的动漫,看过的视频,就连这本自己偶然看过的小说的剧情,都已经被他仔仔细细的回忆了好几遍。
想完了,他就睡一觉,男主在书房待的时间虽然不短,但是一般都是默默处理公务,很少叫人来书房议事,也从来不会和顾眠交流,就连伺候的下人也不被允许靠近顾眠的牡丹纹碗。
顾眠只能转圈数水草
所以,虽然狗皇帝不做人,但是不得不说,昨天是顾眠两个月以来过得最有意思的一天了!
即使有好几次差点被做成红烧鱼,但是逃脱了必死剧情的顾眠现在真心觉得,似乎在皇宫做条打工鱼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男主只会喂他吃鱼食,狗皇帝却让他吃饭!
这么一想,好像换个老板也不错?
狗皇帝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希望男主以后当了皇帝也能这么对他。
顾眠努力把水草全部推到一边,探出头来,想看看有没有好心人能偷偷喂他点吃的。
然后……他就和站在碗边的钱公公对上了视线。
顾眠:?
这人竟然没跟着皇帝去上朝?
钱公公看着锦鲤,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拿出了一个顾眠眼熟的——
小木棍!
顾眠:瞳孔地震。
“陛下听人说,这鱼啊,得多运动才能活得久。”钱公公拿着小木棍,伸进水里,在顾眠惊恐地眼神中,开始慢慢搅水,对着身边的小太监道,“所以陛下的意思,这锦鲤每日至少要运动小半个时辰,日后这活儿就交给你了,知道吗。”
“是!钱公公!”小太监神色自豪,明显对能亲自照顾皇帝的爱宠感到分外光荣,他认真地观察着钱公公的动作,恨不得拿纸笔把过程详细的记下来,写它个三大页纸。
顾眠:你们没事吧,啊,没事吧?那个小太监,你要不要干脆给这个木棍再做个受力分析算了?!
“动作不用太快,让它慢慢游就可以了,这可是陛下新得的小宠,要是碰伤了,小心你的脑袋。”一盏茶之后,钱公公明显有些累了,他叫小太监继续,自己在旁边指导。
本来以为能歇一会儿的顾眠:……
狗皇帝,你听见了吗狗皇帝,等男主打进来,本鱼一定要把你的脸抽肿!
等到折磨结束,顾眠已经瘫在水草上奄奄一息,累得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了。
真的,他第一次觉得大学时候的一千米体侧如此的不值一提。
狗皇帝是怎么做到让一条鱼拥有跑步机体验的?!
另一边。
楚沉昭坐在太极殿的龙椅上,看着阶下心思各异的众人,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头疼这毛病他前世便有,开始时还只是每日轻微疼痛,后期愈加严重,好像有人在敲击他的骨髓,夺走他的理智。
他本来以为是有人偷偷在他的饮食中下了慢性毒药,但是几日前他刚叫人彻查了宫中一切饮食,甚至连平日里用的器具都仔细检查过了,但是几乎把整个皇宫查了个底朝天,也并未找到什么不对的地方。
叫了太医,太医也看不出来什么问题。
楚沉昭神色郁郁。
本以为昨日头疼缓解是他已经要痊愈的症状,没想到今日上朝竟然又开始了。
底下的群臣看着表情明显变得越来越阴沉的皇帝,逐渐息了声。
“怎么,看来诸位爱卿今日没什么事情要奏?”楚沉昭语气冷漠,好像谁有事情要说,他就要把人直接拉下去砍了似的
大臣:……
事情是有的,但是陛下您这个表情,他们真的很害怕啊!
“既然没有什么事,那就退朝。”
楚沉昭今日心情不好,也懒得和这群臣子扮演君圣臣贤的那一套戏码,这里面有些人在秦王打进京城时的嘴脸,他可还记得清清楚楚。
见皇帝起身离开,底下的大臣们只能面面相觑,
陛下今日,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啊。
难道传闻中,秦王的锦鲤昨日伤了陛下的事是真的?
有消息灵通的大臣暗自思索,想了半天,也实在想不出一条鱼怎么才能伤到武艺高强的陛下。
被吃的时候用鱼刺卡陛下的嗓子?
既然陛下最近心情不好,那有些不太重要的事就应该先放一放了,大臣们心里暗自思忖,按次序陆续退出了大殿
楚沉昭则去了两仪殿,桌上除了今日要处理的政务,还摆着一个黑色的鱼盆。
盆里,一条半死不活的锦鲤浮在水面,一双鱼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楚沉昭仿佛又听见了骂骂咧咧的声音。
“看来今日运动的成效不错。”他看着瞬间变得更加生气的锦鲤,一时间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一只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傻鱼,看着可比那群装模作样的蠢货强多了。
娃娃脸的太监端来了茶点,楚沉昭顺手从他手上的盘子里捏起了一块点心。
正在水草上恢复的顾眠听见自己的鱼盆被人敲了敲,他抬头,一块点心被递了过来。
“吃吧。”皇帝大发慈悲的道。
顾眠:这谁能吃得下去啊,他现在累得想吐好吗!
他慢吞吞的移开了眼神,假装没有看到。
“啧。”皇帝有些不满他的态度,“怎么,不饿?”
听到威胁,锦鲤终于转过来,定定看了他一眼。
楚沉昭:……
怎么好像又听到什么人在骂朕?
他懒得和这条蠢鱼计较,顺手把手里的一小块点心丢进碗里,却没想到,正好砸中了锦鲤的头。
楚沉昭:……
这次真的是手滑。
顾眠:???
你就是这么养宠物的吗?啊?这是虐待,虐待!!
他忿忿的用尾巴抽了一下身后的水草,没想到没控制好力度,直接把一道水花扬了起来,正好打向小太监的方向。
“呀!”小太监还端着皇帝的茶点,那水花直接泼向了他手里的点心,他有些惊慌的闪躲了一下,本来想躲过水珠,结果不知怎么的,脚下步子莫名乱了一下,竟然径直扑倒在地。
他手里的盘子被打得粉碎,点心掉落一地
“陛下饶命!”小太监被吓得脸色苍白,不住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陛下饶命啊!”
小太监慌乱求饶,却没注意身下有一块细小的碎片,他往上一磕,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一大早就见血的楚沉昭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了,站在一旁的钱公公脸色大变,尖声骂道,“混账!”
皇帝目光沉沉地盯着小太监,直把人吓得面无人色,“既然规矩学得不好——”
另一边的始作俑者已经僵住了尾巴,悄悄的趴在盆边,紧张地看着皇帝。
完蛋了。
楚沉昭看着露出了半个脑袋,在盆边瑟瑟发抖的锦鲤,到嘴边的话不知怎么的就咽了下去,烦躁的挥了挥手,“带下去,罚俸半年,以后别让朕再看见他。”
皇帝话音刚落,立刻有人上前把小太监拖走了,小太监脸色灰败,像是个毫无知觉的木偶一般被带了下去。
顾眠被他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心里又觉得不安。
这这这,这罚钱和不能在皇帝身边上班,怎么,怎么像是被判了斩立决似的啊。
这人不会因为从此不能近身伺候皇帝,一时想不开吧?
顾眠急得在水里转圈,他看着皇帝的脸色,停下来冲皇帝讨好的摇了摇尾巴。
嗨,要不,要不别生气了?
那个,他真的不是故意的,这就是个意外,好像那个太监有点,有点冤哈?
“哼。”皇帝冷哼一声,看着难得这么乖巧的锦鲤,冷声道,“你这是在和朕求情?”
顾眠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你倒是心善。”皇帝转头看着钱公公,“大早上就让朕见血,还把点心撒在朕的衣服上,按照宫规该如何处置?”
“回陛下。”钱公公一板一眼答道,“按照宫规,当是要拖出去直接打死的。”
他露出了一个“主子真是心善竟然饶恕了这种大逆不道之事”的表情。
楚沉昭看着目瞪口呆的锦鲤,“怎么,觉得朕做的过了?”
“那不如把他叫回来,按照宫规——”
不了不了不了!
顾眠疯狂摇头,他一边在心里痛骂封建制度可真是吃人的制度,一边冲皇帝讨好的挥了挥鱼鳍。
心善还得是您心善,您就当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好了。
“对了。”楚沉昭轻轻掸了掸袖口,“太监御前失仪,本应该是死罪,朕大度,饶他一命,不过——”
“你说,这罪魁祸首——”他拉长了声音,“朕应该怎么罚它呢?”
顾眠的鱼鳍慢慢僵住,他缓缓垂下尾巴,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钱公公。
钱公公十分有眼色的掏出了一本刚刚装订好的小册子,翻开。
顾眠:哦,是熟悉的味道呢。
他专属的、《家常鱼的200种做法》!
第10章
顾眠面无表情地看着钱公公熟练翻开册子,开始找对应的做法,不是,是对应的罪名,他现在十分怀疑这个老太监短短一晚上已经把这个册子翻了无数遍了。
钱公公,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啊!
很快,钱公公就找到了顾眠的罪名,开始有声有色的念了起来。
顾眠:这次是炸酥鱼呢。
他翻了个白眼,暗戳戳在心里画圈诅咒这对狼狈为奸的主仆。
不过最后顾眠还是没有变成炸酥鱼,因为门外有小太监通传,秦王来了,此时正在殿门外等候。
顾眠:懂了,那看来他有可能不是炸酥鱼,是红烧鲤鱼。
殿门外。
楚珩神色有些紧张,语气却仍然十分温和地同守着殿门的公公打听,“李公公,这,皇兄今日心情如何?”
李公公想起刚才被拖出去的小太监:……
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这……王爷折煞奴婢了,陛下的心思,哪里是我们能揣摩的。”
楚珩:……
他看着李公公的神色,心里更加急迫,虽然张先生说过皇兄一定会把那条锦鲤做成菜端给他,但是事到临头,他还是忍不住担心,怕这件事出了什么岔子。
不过从李公公的表情,和他刚才同碰到的熟识官员的交谈来看,皇兄今早的心情似乎不是很美妙。
想到这里,他紧张的同时,又忍不住心下一喜,怕被宫人看出端倪,他只能拼命控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若是如此,那岂不是说明,皇兄可能已经因为杀了锦鲤受到反噬了?
此时的秦王并不知道自己的锦鲤并没有变成红烧鲤鱼,也不知道这条自己当了几个月摆件的锦鲤,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毕竟,他只是单纯把锦鲤当成了一个护身符,而谁又会和一个护身符说话呢?
他让张先生帮他算了整个王府放锦鲤最好的位置,为了让锦鲤只保佑自己,甚至不允许下人靠近装着锦鲤的牡丹纹碗。
本来以为这样就行了,谁能想到,皇兄竟然不知怎么听说了这条锦鲤,还把锦鲤带进宫去了!
楚沉昭并不知道殿外秦王丰富的内心世界,他换上了常服,等宫人把大殿重新打扫干净,又慢悠悠的喝了一杯茶,直到楚珩在外面被太阳晒的有些发蒙,才慢条斯理的让人进来。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顾眠:……
咱就是说,这狗皇帝得罪人的本事,那真是数一数二的强啊。
秦王进了殿,给皇帝见了礼,抬起头时,他的脸上只有对兄长的担忧。
一旁的钱公公看着他这幅惺惺作态的样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别站着了。”楚沉昭根本懒得看他的表情,直接指了指准备好的椅子,“坐吧。”
“多谢皇兄。”秦王撩袍坐下,用十足内疚的语气,对自己的兄长道:“昨日听钱公公说,臣弟带回来的那条锦鲤竟然伤了皇兄?”
顾眠:他没有!!!都是污蔑,污蔑,要真说伤,明明是他受伤了,不但掉了三片鳞片,还差点被狗男人压成鱼饼。
秦王语气踟蹰,“这……都是臣弟的错,皇兄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