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他们又接了个活,是去寒霜森林内部猎杀灵兽。那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任务,也不需要他的力量,但那群人却邀请他一起,让应舟不太好拒绝。
他们很快便猎杀完了任务所需的灵兽,而正当应舟转身欲离开时,同伴手上染血的刀却突然掉了个头,直直地朝他劈砍而来。
他匆忙调动灵力防御,奈何修为不如人,虽然避开了要害,但依旧被一击重伤。他还没来得及出口质问,但背后又突然传来一股强横的灵力,伴随着几人狰狞的笑声。
那时候,应舟终于明白,原来他才是此行最重要的猎物。
“喂,老大,你说的那法子真的有用吗?剥离灵喾什么的,听着就不可能吧?”他倒下的身子直直地落在了冰冷的雪地中,那时他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然后,他听见他们之中的领头人冷笑了一声,将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上了自己的额头:
“有没有用,试试就知道了。”
那人话音刚落,一阵巨大的吸引力从他的眉心朝着眉心涌去,剧烈的疼痛在一瞬间笼罩他的大脑,识海近乎要被扯碎一般,整个人都似乎要被撕扯成两半,脑子也成了一团浆糊,就连思考的能力都快要失去。
“不行啊,这小子的灵喾还挺顽强。”领头的皱了皱眉头,收回手,顺带在应舟身上踢了一脚。
“那怎么办啊老大,这灵喾要是取不出来,我们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其他火属性灵士,那以后再接寒霜森林的任务可就麻烦了。”
寒霜森林中危机四伏,若是一直用灵力御寒,预见某些潜伏的灵兽时难免会力不从心。所以,他们佣兵在接受比较困难的有关寒霜森林的任务时,往往都会带上一个火属性灵士同行。
他们需要的是火属性灵喾,而并非应舟这个人。应舟实力不如他们,除了属性优势便是个拖油瓶,还会分走他们的一部分佣金。因此有一天,他们这个小团体的老大说,他找到了个法子,可以提取出人的灵喾收为己用的时候,大家立马一拍即合。
“可能是因为这小子的灵力还没有耗尽,灵喾也比较强盛。”领头的那人摸着下巴思索一番开口道,“这样吧老二老三,天越冷火属性灵喾越容易衰退,你们先挖个坑。把这小子在里面埋个二三十天再试试。”
说着,他掰开应舟的嘴,给他塞进一颗丹药。
“便宜你了。”应舟感觉到那人拍了拍他的脸,发出清脆的声响,“这玩意可是能抵这一单的佣金了,你小子可得把命给我保住。”
灵士死了,灵喾也会随之消散。尚未取出他的灵喾时,他们需要的是活着的应舟。
他被丢进了挖好的雪坑中,他挣扎着,哀求着,但只能看着自己身上的雪越来越厚重,压得他抬不起手来。无数的细小冰渣顺着他身体的每一处缝隙钻进去,眼睛,鼻子,嘴巴,嗓子深处,冰的,冷的,没有温度,如同他的心一样。刚刚被强迫咽下的丹药吊着他的性命,他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但那个地方也是凉的。
他很想喊叫,救救他,救救他,有没有人救救他。
但没有人,没有人来,不会有人来,他发不出声音,没人听得见他的声音,他也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
他的世界是寂静的,他的全身上下只有那颗心脏尚在跳动。
砰、砰、砰……
那是他唯一能听到的声音。
他讨厌那样的声音。
他害怕那样的声音。
在无比漫长的时间中,那跳动的声音就如同诅咒一般。
不要再跳动了,不要再跳动了,让他睡去,让他就这样沉睡下去,醒不来也好,就像那些突然消失的乡亲们一样。
那时候的他们也和现在的他一样,睡在这样一片纯白之中吗?
所以为什么被丢下了呢?为什又被丢下了呢,爹娘也好,乡亲们也好,所谓的同伴也好,为什么,是他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他该愤怒吗?该悲伤吗?该绝望吗?
没有人回答他,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
喂,告诉我啊。
告诉我啊告诉我啊告诉我啊!
他像是一根被绷紧的弦,“啪”的一声断了。他再也看不见其他的颜色,他的世界只剩下了纯白。
然后他突然感觉不到冷了。
北域很少有不下雪的时候。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时间久了,最下层的便会被压实,变成一块块坚冰。
应舟从冰窟窿中爬出,看着这冰封的森林,如同一个第一次看见世界的好奇孩子,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为什么,还是白色的。明明他已经从那个地方出来了,为什么他看见的一切还是白色的?
他能看清眼前的树木,甚至连树上的每一根针叶都能清晰地捕捉到。
但是为什么它们都是白色的呢?他有些茫然地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但入目所见仍是一片纯白。
满眼都是白色,无趣的白色。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寂静地森林中,只能偶尔听到踩断枯枝的嘎吱声响。
水属性的灵力悄无声息地覆盖在他身体之上,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因为寒冷而变得浓郁的水属性灵气。而他的背后,长着九头的蛇形虚影正慢慢浮现。
“老大,你说把那小子在地下埋那么久真的有效果吗?”除了应舟外,佣兵的小团体有四人。领头的是二阶巅峰的修为,剩下的老二老三是一对兄弟,都为二阶中段,而相对弱小的老四则是二阶初段。
此时,老二老三正在标记的地点驱动灵力将那层层积雪翻开,想要找到被埋在地下的应舟。
“那小子修为又不高,冻了这么久,铁打的灵喾也该衰弱下去了。”老大一脚踩在高高的雪堆上,手臂支在膝盖上斜着撑起脑袋,看着老二老三的动作开口道。
“靠,老大,当时我们埋这小子埋得有那么深吗?”挖了许久,老二终于察觉到些许不对劲,“那小子不会跑了吧?”
“怎么可能?”老大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那小子当时就半死不活的,又有那么厚一层雪,他哪来的力气逃跑?”
他推开老二,亲自走到那雪坑面前,然而当他放出灵力探查一番后,却突然变了脸色。
“老…老大?”看着老大骤然阴沉下来的脸,老三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
“还真让那小子跑了!”老大一掌击打在那雪地中,激起一片横飞的冰屑。
“老大,他都这样了,应该跑不了多远。那要不,再找找……?”见状,老四战战兢兢地开口。
老大点了点头,环顾四周,刚准备放出灵识探查一番,却忽然见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的树干后缓缓走来。
那人尚未发育成熟的身子有些单薄,在寂静辽远的森林中显得格外娇小,身上的粗布衣服磨损得有些严重,几乎快要变成布片挂在他身上,不知名的污渍在上面糊成一团,让它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少年缓缓抬起头,稍显稚嫩的脸上沾着已经干涸发黑的血渍。
“你们在找我?”他听见少年开口问道,声音中没什么起伏。
“应……应舟?!”几人有些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虽然容貌还是他们印象中的那个应舟,但那人身上的气质,和他们记忆中那个温和却沉默的少年相去甚远。
那不是应舟……不,那是应舟!
没来由的恐惧让老大心中蓦地生出生出一阵怒火来,他怎么会害怕,对着一个不过一阶的拖油瓶害怕?
“应舟?”少年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自顾自地开口,“对,那好像是我的名字。”
“你这小子是脑子冻傻了?”听着应舟的自言自语,老大轻蔑地笑道,“识相的就自己过来,大爷今天心情好,取了你的灵喾,说不定还能饶你一命。”
“取我的灵喾?”应舟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老大,竟然毫无防备地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可以啊,不过你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他满是血污的脸配上这样的笑容着实有些可怖,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却听见他继续用平缓开口道,
“血是什么颜色?”
“你这小子少在这装神弄鬼!”应舟诡异的举动看得老二老三脊背一凉,对视一眼,对未知的恐惧让他们下意识地凝聚起灵力朝着应舟攻去,
然后,只听见一声闷响,两团血雾在半空中炸开,形成漫天血雨,混合着残肢和碎肉,扬扬洒洒地从半空中落下,尚有余温的鲜血落在老大和老四的脸上,溅射成扭曲的形状。
“怪…怪物……”感受着脸上缓缓流淌的温热粘稠液体,老四心脏一阵狂跳,从心底蔓延出的恐惧让他想要尖叫,就连双腿也开始颤抖,后退一步,差点瘫倒在雪地中。
但他的身体却被架住了。
一双冰凉的手轻轻抚上他的颈项。
他看见了自己没有头的身体。
咕噜一声,老四的脑袋从身体上落下,在雪地中滚了几滚,殷红的鲜血从脖子处喷得满地都是。
“好了,这下没有人打扰了。”轻轻舔了一口指尖沾上的血,任由铁锈味在嘴中蔓延开来,应舟缓缓走向老大。
窸窣、窸窣……快被磨破的布鞋与积雪摩擦发出有节奏的声响。老大僵硬地看着满身鲜血,如修罗般的少年一点点朝着自己靠近,背后是九头的蛇形虚影,两圈光环环绕其上,光芒亮到了极致。
他终于知道自己最开始的恐惧来源为何了。这不是应舟,这不可能是应舟,那个怯懦而温和的少年已经死了!这是一个披着应舟皮的怪物!
他的喉头疯狂滚动着,想要掉头就跑。
什么灵喾,什么佣金,什么飞黄腾达荣华富贵,他什么都不想要了,他只想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可怕的怪物。
只是,不知何时,他的身体已经被温和的水元素所笼罩,在极寒之中,这种原本无比温和的元素凝结成了冰晶,将自己牢牢地限制在了这片土地上,动弹不得。
他只能看着那个怪物走到自己身边,朝着自己微笑。
“喂,告诉我啊,血是什么颜色?”
应舟其实并不想杀掉那些人的。他只想问这个问题罢了。他好不容易才看见其他的人,他不想再继续询问自己了。
他记得这些人,他其实也无所谓他们之前对自己做了什么,但是那些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见面就攻击他,或者大喊大叫。很碍事,所以便干脆杀掉了。
少年沾满鲜血的手抚上自己的颈项,老大已经抖得跟筛子似的,生怕下一秒自己便如老四一样,身首异处。
“红……红色!”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也颤抖。近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勉强吐出这两个字。
红色?应舟微微眯起了眼睛,这和他记忆中的一样。
是啊,血是红色的,鲜艳,明媚,热烈,本该和白色形成鲜明对比的红色。
可是为什么,他的入目所见,仍是一片死寂的白呢?
“红色吗?”应舟开口,轻声反问。
“是,红色,红色,是红色……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老大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地求饶。
“不。”然而,应舟却只是摇了摇头。
“是白色。”
他的手抚上老大的心口,感觉到那里急促的心跳,如同当时被埋在雪地中的自己。
老大看着那只白皙的,染血的,带着狰狞红痕的手抚上自己的胸口。
自己他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一般,砰、砰、砰……
然后他看见了自己的心脏,赤红色的,粘连着血肉。
它还在应舟手上跳动着,一下,一下,砰、砰、砰……
五个佣兵的失踪在北域没有掀起任何水花。
北域本就多天灾,更不要说佣兵这样的卖命活。一个佣兵团的覆灭都不是什么稀罕事情,遑论那样的散人佣兵。
应舟的灵喾变成了九婴,他的身体也在那一天停止了生长,定格在了十六岁的模样。
他还能回想起以前的记忆,但再也无法感同身受。他看着过去的自己,就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
喜悦,愤怒,失望,难过,他惊异于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情绪,但他并想不明白那样的情绪究竟为何。
他只想找到一些有趣的东西,一些能让他的世界不再是一片纯白的,有趣的东西。
应舟离开了佣兵团,孤身一人在北域游荡。他想找到一些不同的颜色,哪怕是任何一种不同于白色的颜色也好。
他救助过在寒霜森林边缘被灵兽追捕的村民,挖出过被暴雪所掩埋的不知名的村子,他做了好多他曾经想做却无法做到的事情,但他的心中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他原来想做的事情,原来一点都不有趣。而他的世界里,依旧是一片纯白。
是他过去想错了吗?应舟无聊地想着,于是他又试着在村民为他置办的感谢宴上屠光了整个村落,试着随便找到一个还算温馨的家庭然后杀掉他们全家。他不可否认看见那些人惊异的眼神的确是有点意思的,但看久了便也觉得大同小异,毫无乐趣。
他数不清自己究竟杀了多少人亦或是救了多少人,这些数字于他而言毫无意义。
他走遍了北域的每一个角落,他的实力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强,但他再也找不到能让自己提起兴趣的东西。
后来他听说了圣渊教,那个在北域作恶多端,神秘却又强大的组织。最初听见有关这个组织的消息时,他的心跳甚至漏了半拍。
相比起没有丝毫乐趣的人群,那里会不会有让他感兴趣的东西呢?他这样想着,开始追寻起了圣渊教的踪迹。
然后,没过多久,他便如现在这样,坐在了圣渊教圣主的王座之上。
“圣主大人……”
他沉思的时间似乎有些久,座下的教众连大气也不敢出,只能彼此之间用眼神推搡着,想要找出一个领头者。而此时他回过神,那个倒霉的领头者这才战战兢兢地开了口,“圣主大人,您刚坐上这个位置便要离开,教主那边恐怕无法交代啊……”
圣渊教的圣主之上还有一位教主,那是圣渊教真正的创始人。但那位教主从不露脸,人也并不在北域,就连教中事务也不甚关心,全权交于圣主处,因此知道这位教主存在的人极少。但即使如此,说到底,这教主才是圣渊教真正的主人,即使是前代的圣主,也不敢对他有半分不敬。
那人开了一个头,台下的劝说之音更是此起彼伏,听得应舟十分烦躁,但应舟也知道,就算离开了这圣渊教去了其他地方,他依旧找不到能让他感兴趣的东西。
于是他最后还是留在了这里。
圣渊教的日子比他想象中要无聊许多。教主对他并没有限制,只要求定期上缴相当数量的具有上古灵兽血脉的灵喾。上一任的圣主为此灭了不少灵士家族的门,但应舟在过去早已做腻了这样的事情,便再懒得参与,直接交给手下去安排。
他本以为这样无趣的日子会持续到他离开为止。但忽然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来刺杀他的小刺客。
圣渊教这些年来结下的仇并不少,前任教主为了找到足够多的合适灵喾,不知道灭了多少灵士家族。而他当上圣主后,虽然没有专门参与,但他手下人办事应该也算是得力的。
他其实遇到过不少次这样的刺杀,这是他放任的结果。他会刻意暴露自己的某些踪迹,甚至遣散所有的守卫。因为对他来说,在这些孤注一掷的人本以为要成功的时候突然掐住他们的脖子,然后告诉他们所谓的希望其实只是自己的故意为之,这样他们死前的愤恨与不甘,甚至是破口大骂,总能让他感觉到一丝浅浅的愉悦。
这便是那些人存在的价值。
只是,这一天,当他如往常一样擒下那名刺客,告诉他自己的放任时,却只是对上了一双平静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被愚弄的愤怒,也没有无法报仇的悔恨,那双眼睛就如同死水一般,应舟能清晰地看见其中自己的倒影。
那个刺客很年轻,应该比他年纪还要小,长长的墨发梳成高马尾,眼角有一颗泪痣。
他记得那人出剑的姿态,矫健而有力,他甚至能感受到被自己握住的那一截修长的颈项,其下的血管跳动着,带着生命的活力。
他收紧了自己的手,小刺客的脸色立马变得通红,那双清澈的眸子就这么看着他,他从里面看见了对生命的渴望,还有将死的遗憾。
但他并没有挣扎。
那个小刺客眼中的情绪就如同被冰封住的火焰,热烈,却又死气沉沉。应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生和死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完美的结合,强烈的矛盾感在一瞬间于应舟眼中迸发出了无比斑斓的色彩。
应舟的呼吸从来没有那样急促过,他抑制着激烈跳动的心脏,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桎梏于那人脖子的手。
他好像,终于找到能让他有兴趣的东西了。
第85章 小爷我再度遇袭
“夏小姐不必如此。”萧池赶紧将夏语竹扶了起来,“在下也说过,既然借故与夏小姐同行,这些自然是分内之事。”
“只是……”想起昨夜与江曜的对话,扶起夏语竹的时候,萧池突然趁机小声开口,“夏小姐灵喾特殊,使用能力时,对于自己的安全还是要多加重视才是。像昨日那样,万一保护者再晚来那么一步……”
他声音压得极低,就是怕一旁的朔听见。
谁知,他话应刚落,却看见一直静望窗外的朔突然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自己。
萧池身上的寒毛一下子立了起来。
“唉,萧大师不必这样惊慌,我可什么都没听到。”朔摊了摊手,露出一抹纯良无害的微笑。他的声音也是清亮的少年音,若非亲眼目睹,江曜很难将他和昨夜那个强大灵士相关联。
其实一开始,若非夏语竹主动介绍,江曜或许甚至会将这人当做夏语竹的弟弟。
“多谢萧大师关心。”闻言,夏语竹微微侧了侧身,挡住了朔投向萧池的目光,然后轻声开口,“萧大师的意思,小女子明白。”
“昨日之事,小女子也明白确实有鲁莽之处,让二位担心了。”她叹了口气,然后坐了下来,“只是,事出突然,若不那么做,我夏家子弟肯定会损失惨重。更何况,敌人已经上门,这寒霜森林又危险重重,小女子就算是逃跑也无济于事。”
“先前,朔先生与家父约定好,此行他会保证我的安全。那时,朔先生便说,小女子遇到危险时他可能不会立刻出现,但一定不会让宵小危及小女子的性命。”谈及此事,夏语竹微微一笑,
“再加上,小女子身上还有不少防御类的灵器,又有江小兄弟相助。因此,昨夜小女子便想着,既然如此,不如相信朔先生的话,这样还能够救下更多的人。”
昨日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但夏家依旧折损了二十多个低阶灵士。若是夏语竹没有使用灵喾,恐怕这个数字还要翻倍。
闻言,朔也转过头,轻轻笑了笑,
“夏小姐放心,我这个人呢,虽然也不怎么喜欢麻烦,但答应过的事情还是会尽力去做的。”他像是没事人似的开口,“不过嘛,我要保护的只有小姐你的命,至于其他人,还请小姐自便。”
笑嘻嘻地把话说完,然后又一次将头转向了窗外。
自始至终,他都没再看江曜和萧池一眼,好像那两人并不存在似的。
不,应该说,若不是因为契约的关系,恐怕身为夏家大小姐的夏语竹,也不会入了他的眼。
不过这在荧烛大陆上也算是常态。弱小的灵士即使和强大的灵士为雇佣关系,实力低下的那一方也常会将姿态放得更低,像朔这样五阶巅峰的顶级强者则更是如此。
不过,江曜倒是没从刚刚朔的话之中听出什么傲慢之色。比起傲慢,他到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实。与其说他是在给江曜和萧池下马威,不如说他是真的对这些漠不关心。
朔的话让车厢内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当事人倒是浑然不觉,但剩下三人一时间都有些尴尬。
“那个,夏小姐,这么说来,我们之后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最后,倒是江曜先开了口。
夏语竹轻轻点了点头:“按照我们目前的速度,抵达冰极寒泉还有约莫十多二十日。小女子会尽量吩咐加快行进的速度,夜里也会加强防卫,但依旧要请各位提高警惕,莫要让那圣渊教得逞。”
江曜轻嗯了一声,微微皱起了眉头,没有再说什么。
或许是因为圣渊教的缘故,萧池看上去也有些兴致缺缺。他又问了夏语竹一些有关圣渊教的情况,然后也陷入了沉默。
如今,江曜也是有些感慨。他也没想到,去寻冰极寒泉的路上竟然也会牵扯出这圣渊教的行踪。虽然在之前他就和玄师约定好了,寻到冰极寒泉后便要将这圣渊教查上一查,但谁知他们竟然还和夏家有牵扯,虽然是些负面的牵扯。
不过,若是真如夏语竹所言,这圣渊教敢明目张胆地和作为北域第一家族的夏家叫板,那是不是说明,它或许比江曜之前想象的还要可怕?
毕竟若是放在东域,江曜实在是想不出,会有什么势力敢独自对本家这样挑衅的。只要有人搬出本家的名号,在东域除了三大家族管辖的地域,那人应该都可以横着走。
不过,由于夏家和圣渊教的接触也并不多,因此夏语竹能掌握的信息也没有比江曜多多少。最后,几人也只能达成共识,先提高警惕,静观其变。
在这过程中,朔一直都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似乎这个圣渊教于他而言并不能构成威胁似的。
虽然就他的实力来看,好像的确是如此。
就这样,江曜与夏家队伍继续前行了好几天,由于自上次遇袭后,夏语竹便调动护卫加强了夜间巡逻,因此这些日子过的也算是相安无事。
只是,不知为何,看着总是一脸凝重的夏家护卫和夏语竹,还有时不时在夜里开炉炼制丹药,并嚷夏语竹分发下去的萧池,江曜总觉得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朝他们渐渐逼近。
而又过了几日,江曜这不祥之感便应验了。
这些日子江曜的警惕性很强,再加上夏语竹本身的灵喾特性,他直接偷偷让玄师在夏语竹的营帐边缘下了些禁制,一但有风吹草动,他就会立刻知道。
那天晚上又下起了大雪。那本是北域常见的天气,但江曜却不知为何有些心神不宁,连阵法也没法静下心去研究了,干脆直接抱着剑和萧池闲聊。
突然,一声巨大的“敌袭”响彻了营地。
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江曜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却直直地冲着夏语竹的营帐奔去。
“夏小姐!”他猛地掀开营帐门帘,抬眼便看见了满脸急切的夏语竹,她张了张口,还没来及出声,江曜便突然感觉到一阵强大的灵力波动朝着这个方向袭来。
他下意识地往夏语竹身前一挡,但那股灵力却在到达他面前时突然偏离了轨道,歪斜着在江曜脚边炸开,然后,坚固的营帐便立刻化为了齑粉。
眼前碎屑纷飞,江曜赶紧护住夏语竹,手中凝起一小团火焰形成了一个简易的罩子,让她不至于被那些散落的零碎物件所伤。
朔的身影不知又何时悄然出现在了二人身侧,他先是略带嫌弃地看了江曜一眼,然后打了个哈欠缓缓开口:“喂,你怎么每次都挡在夏小姐前面啊,这样我不就要保护两个人了吗?”
要不是你这家伙太不靠谱,谁愿意替你当保镖啊?江曜很想就这样反驳他一句,只是他们毕竟现在面对着共同的敌人,江曜也只好先将话憋了回去。
只是,二人刚欲查找敌人的行踪,突然,一种对于危险的直觉陡然从江曜心中陡然炸开,让他整个人汗毛一竖,紧接着,萧池的嘶吼也从不远处传来:
“江曜,带夏小姐走,有诈!!”
江曜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旁的朔却突然脸色一变,抓起夏语竹,身形一闪便从江曜眼前消失,而就在那一瞬间,玄师的灵力将他包裹,江曜只觉眼前的景物一晃,自己便出现在了离营地不远的一块小小的空地边。
下一秒,冲天的火光升起,巨大的轰鸣声混合着无数惨叫声,震耳欲聋——那是先前营地的方向。
一道青灰色的身影从那火光中飞出,然后有些狼狈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萧池站起身,全然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但好在没受什么重伤。
“等等……”看着远方的火光,夏语竹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发出一声悲鸣。
“圣渊教……”她攥紧了拳头,眼中隐隐闪动着泪光,抬首对着四周阴冷的空气大喊,“圣渊教,我知道你们在这。你们为何,为何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哈哈哈,夏小姐明明知道我们是谁,为何又要如此发问?”一团黑雾凭空出现在了场中,逐渐凝聚成人形。
正是上一次前来袭击夏语竹那黑衣人。
“你……”夏语竹银牙紧咬,一向温婉的她在此刻面容却有些扭曲。
她虽然无法战斗,但修为却也不低,能感知到刚刚那爆炸的剧烈。能在那爆炸中幸存下来的夏家护卫,怕是没有几个。
“夏小姐别这样看着我,这主意可不是我想出来的。”那人笑着,轻轻拍了拍手,
“王老,周老,你们也是别在这看戏了。”他开口喊着,似乎在呼唤什么人。
话音刚落,他身边的空间扭曲了一瞬,然后,两个人影一左一右地出现在了他身后。
“五阶……”看到那两个身影的刹那,感知到他们身上的威压,夏语竹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