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和亲by弃脂焚椒
弃脂焚椒  发于:2025年0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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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慕关书年纪毕竟还很小。
他的话还说得并不是非常清楚,宫女的话音落下,他就好像小鸡啄米一般点起了头:“对,对!”
宫女笑了笑,又补了一句:“五殿下想送齐王殿下与王妃上宫道去。”
宋明稚和慕厌舟一道,缓缓地停下了脚步。
小孩向来健忘,宋明稚没有想到五皇子竟然还记得自己。他停下脚步,朝五皇子笑了一下,轻声道:“殿下有心了。”
而被宫女抱在怀中的五皇子慕关书,则转过身来,非常自然地朝着宋明稚伸出了双手……可是,还没有等他磕磕绊绊地说出自己打算做些什么。站在宋明稚另一边的慕厌舟,就已经转过身来,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抬起手,将慕关书抱到了自己怀中。
五皇子呆呆道:“诶?”
慕厌舟低头对怀里的小孩道:“阿稚手臂受了伤,我来抱你。”
身为亲王,养尊处优长大的慕厌舟自然从来都没有抱过小孩,五皇子瞬间便脱离了宫女温柔的怀抱,被慕厌舟高高地端在了怀中。
他扁了扁嘴巴,似乎是有些想哭,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又被慕厌舟垂眸挡了回去。
甚至,他还补了一刀:“五弟今日识过字了吗?”
宋明稚知道,本朝的皇子、公主们,从会说话的那一日起便要开始识字,要比普通人家开始得早上许多——这也是他们儿时的一大噩梦。
果不其然——
慕厌舟的话音落下之后。
被他端在怀中的五皇子,眼圈瞬间便是一红。
负责照顾他的宫女,只好有些尴尬地开口,回应起了他的关心:“回齐王殿下的话,五殿下今日的功课还没有做完。”
慕关书有些委屈地转过身,看了宋明稚一眼。
他之前一直被养在冷宫中,基础本就非常差,如今一想到识字,他便一个头两个大。
见此情形,慕厌舟的唇角不由一扬:“要本王说,五弟有时间在花园里面玩,还不如早早回去补功课,不然一会回去了……”
宋明稚虽然清楚,齐王殿下对外要装纨绔……但是他现在,明显是在欺负小孩。
听到这里,宋明稚终于忍不住蹙眉,制止道:“殿下——”
慕厌舟:“。”
他终于放过了五皇子。
海宣殿前的这片花园并不大。
还没说几句话,众人已走到了宫道边。
端了五皇子一路的慕厌舟,总算心满意足地将他交回了宫女的怀抱中。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变暗。
两排宫灯似星子,一路蜿蜒着消失在宫道的尽头。
宫女朝宋明稚和慕厌舟行了一礼,接着小声对五皇子道:“殿下,给齐王和王妃招招手,说下回见吧。”
而好不容易见到宋明稚,却没来得及和他说上话的五皇子,终于在此刻组织好了语言。他抬起一只手,朝宋明稚晃了晃,依依不舍道:“阿稚,下回见。”
——这是五皇子方才从慕厌舟那里听来的名字。
清脆的童音刹那间响彻了整条宫道。
就连一旁负责赶马的太监,也不禁默默将视线落了过来。
慕厌舟的脚步忽然一顿。
已经踏上宫道的他,又慢慢地转过了身来:“不许和我学,要叫齐王妃,明白了吗?”
说着,终于揽着宋明稚的肩。
在五皇子抗议的哼唧声中与宋明稚一道,头也不回地走上了前去。
——简直幼稚至极。
宋明稚与慕厌舟一起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目睹了刚才那场“闹剧”的宋明稚,犹豫再三后,终于忍不住委婉地提醒他道:“五皇子的年岁还小,殿下往后还是再欺负他了。”
在外面维持形象固然要紧。
但是不一定非要靠欺负小孩来完成……
五皇子慕厌舟和虽然是平辈。
但两人的年纪相差实在太大,慕厌舟方才的“胜利”,实在是有一些不武……
负责驾车的人是宫里的太监。
慕厌舟笑了一下,他并没有放低声量,“怎么能叫欺负呢?我这是在好心催促他学习,”停顿片刻,见宋明稚沉默不语,他又轻笑着凑上前,去看宋明稚的表情,并问,“怎么,还在想这事啊。”
宋明稚先点头,后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此时马车已经驶出了凤安宫,崇京城内的灯火,透过车帘照在了宋明稚的身上。
宋明稚的眉宇之间,虽还有昨日因受伤、生病而生出的淡淡倦意。但是原本苍白的脸颊,却被这万家灯火点上了几抹薄红。
眼前的这一幕,莫名让慕厌舟想起了新婚的那一晚……
慕厌舟轻轻笑了笑。
他离开了视线道:“怎么点头又摇头?”
宋明稚并没有多想。
他诚实答道:“我在想……齐王殿下小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史书总是格外节省笔墨。
齐王登基以前发生的事,史书上皆一笔带过,前后相加也就二三句话,而这其中自然没有关于他儿时的记载。想到这里,宋明稚便不由得好奇了起来。
说着他就轻轻地抬起了眼眸,无比认真地朝着慕厌舟看了过去。
黑夜里,那双水蓝色的眼睛,似乎格外明亮……
宋明稚的答案在慕厌舟的意料之外。
沉默几息。
慕厌舟忽然轻笑了一下:“不一样。”
他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宋明稚忍不住好奇道:“有哪里不一样呢?”
慕厌舟摇了摇头,深深地看向他眼底。
清懒、微沉的声音随即回荡在宋明稚的耳边:“我和他们都不一样。”
慕厌舟的手指在车壁上轻点了两下。
几息后,方才漫不经意道:“父皇对我,从来都不做任何要求,也没有安排人教我识字。故而,我自小到大都是怎么开心怎么来的。”
他的语气,与平日里一模一样。
传到负责驾车的小太监耳朵里,对方也只会觉得,齐王这是在炫耀自己与皇帝的关系——毕竟他自幼就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
可是只有宋明稚清清楚楚地看到:慕厌舟的笑意,半点也未达眼底。
慕厌舟并不是天生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纨绔公子——而对皇子而言,不做要求、没有限制,更从来都不是一件好事。
它并不能证明皇帝对齐王好。
唯一能够证明的便是……
慕厌舟自出生之日起,就是被放弃的那个。
现实中的齐王……人生完全不像史书中那般平顺,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
宋明稚的心格外闷。
话音落下,慕厌舟便忍不住咳了两下——
喝太多的烈酒不但会伤到脾胃。
而且还会让蛊虫的胃口变得越来越大。
近来慕厌舟一直都在控制饮酒。
他今天白天一口酒也没有喝,如今天色已经很晚,饿了一天的蛊虫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除此之外,慕厌舟体内蛊虫的蛊母就在凤安宫中。接近蛊母之后,蛊虫也变得比以往更加容易兴奋。
宋明稚瞬间便注意到了这一点:“殿下——”
他自袖中取出一只皮制的酒囊。
没有任何犹豫,便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交到了慕厌舟的手中:“殿下先喝一口酒吧。”
“咳咳咳……”
慕厌舟并不着急直接过酒。
而是好奇道:“阿稚随身都备着烈酒?”
宋明稚点了点头,认真道:“是,以防不时之需。”
慕厌舟的身上常备着烈酒。
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但他并没有取出自己的酒,而是用指腹,缓缓地从皮质的酒囊上蹭了过去。这只酒囊产自西域,不但外形精巧,上面还暗刻一支长满了小刺的花藤,看上去格外精致、漂亮。
慕厌舟的唇边,漾出了几分笑意。
他缓缓解开酒囊,轻咳了几声道:“咳咳……还好有阿稚关心我。”
说完,便将它一饮而尽。
马车慢慢驶入了齐王府中。
小太监下车,撩开了车帘,宫灯照亮了半驾马车。
慕厌舟的脸色,终于在喝完酒后,恢复到了往昔的样子。
历史因为宋明稚的到来,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如今朝堂天下的局势,要比历史上的这个时候要复杂,危险不少。
保险起见……
慕厌舟身上的蛊毒,必须尽早解开。
宋明稚手臂上的伤,处理得非常及时,并没有留下后遗症。但是短时间内失血过多,且还强撑着进了一次宫的他,仍在府中缓了几日,才一点一点恢复过来。
等宋明稚的状态稍好一点之后。
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离开王府,去醉影楼找珈洛,同对方仔细地商议蛊虫一事。
三日后,醉影楼。
正午时分。
酒楼一般要从傍晚才开始热闹。
宋明稚正午来到醉影楼的时候,这里才刚刚开门,尚未开张。
经过上回的那场闹剧。
醉影楼内众人已经知道了宋明稚的身份。
因此,齐王府而来的马车刚停到醉影楼下,珈洛老板便出门将他迎了进来——珈洛自然不敢再像上一回一样,将宋明稚这个齐王妃带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他决定在醉影楼的包厢里与宋明稚交流。
同时,如临大敌。
甫一进门,珈洛便朝宋明稚行了一个大礼:“草民珈洛,见过齐王妃。”
宋明稚连忙道:“珈洛老板千万不要同我如此客气。”
他一边说一边缓缓摘下了遮着长发的轻纱。
珈洛擦了擦额间的冷汗。

第一回 见宋明稚的时候,他便有几分好奇——崇京城内究竟有哪个西域人出手如此的阔绰,将夜明珠当铜版花?
他在中原经商数年,按理来说,凡是有名的客商他都是认识的……
宋明稚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漂亮。
假如,他真的是哪个西域客商,自己不可能听都没有听过。
可惜那个时候……
珈洛完全没有深思,直接被那几颗夜明珠,给蒙蔽了心智!
有苦难言的珈洛,叫来人给宋明稚倒上了茶。
同时,还安排随宋明稚来到此处的王府侍从,坐在了包厢的角落处——南市实在太过热闹,为了避免麻烦,宋明稚不但像行走在沙漠里的商旅一般,用轻纱裹起了脸与那头浅金色的长发,甚至于就连他身边那名侍从,都是同样一身打扮。
只不过由纱换成了灰色的布。
齐王计较起来,实在是太过吓人,珈洛已经见识了一次。如今,就算是单纯为了“避嫌”,他也不能让侍从离开这里。
宋明稚朝珈洛笑了一下,缓缓地坐在了桌前。
醉影楼的生意原本就非常火爆。
自从珈洛几日前进过敛云宫后,醉影楼的名声更是大噪。如今,崇京城内,人人都想来这里听一听乐师那日给皇帝演奏的曲目,再尝尝楼内的珍馐。
宋明稚没有耽搁醉影楼生意的意思。
他直接进入主题道:“实不相瞒,我这一次来醉影楼找珈洛老板,为的便是上一回说过的蛊虫一事。”
珈洛端茶的动作随之一顿。
停顿片刻,他方才缓缓点了点头:“草民了解。”
若是放在之前,珈洛自然不会错过这个赚钱的好机会。
但是,如今他已经知道宋明稚和慕厌舟的身份。
珈洛虽然还没有搞清楚身为齐王妃的宋明稚,为什么要找这个蛊母,但是他已由此猜出:此事绝对与皇家有不小的关系。
经营着醉影楼的珈洛,一向不都不想与皇室有太深的联系。
以免一不小心陷入什么麻烦之中。
珈洛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将宋明稚此前拿给他的夜明珠重新放回了桌上。接着,依依不舍道:“恕草民直言,草民若是能帮王妃,自然会帮王妃您寻找蛊母。但是王妃您的身份,实在太过特殊,草民实在是有些害怕啊。要不然……”
述兰话的语速,原本就要比中原官话快一点。
珈洛这噼里啪啦的一通,如倒豆子一般地倒进了宋明稚的耳朵里,显得无比激动。
闻言,宋明稚没有说话。
他缓缓抬手,将一块油绿的翡翠玉佩放在了桌上:“这是珈洛老板的辛苦费。”
无论是中原还是西域,都不产这样的翡翠。
珈洛是个识货的人,他一眼就认出:宋明稚手里的东西产自海外,比方才那对夜明珠还要值钱。
珈洛:“……!”
他默默移开了视线。
宋明稚刚才落座不久。
两人还没有说几句话,上回招待他的那个名叫“阿娜”的舞女,又一次端着一盘果脯,推开门走了进来。
她正想上前放下手里的东西。
却听坐在门边的侍从起身道:“我来。”
阿娜顿了顿,将东西交到了他的手中:“是。”
接着,便行礼退了下去。
包厢内的谈话陷入了僵局,侍从好像对此一无所知。他上前放下果脯,同时,低声提醒宋明稚道:“当心手。”
宋明稚伤还没有养好。
今日他依旧穿着中原款式的衣袍。
说完方才那番话后,侍从竟还随手帮他整了整衣袖,这才重新退到门前坐下。
宋明稚笑了一下:“好。”
他似乎并不介意那名侍从的触碰。
珈洛:嘶……
王府里的侍从说话怎么是这个语气?
珈洛莫名从两人这番交流中看出了几分暧昧。
联想到齐王之前的态度,珈洛的不禁紧张了起来,难不成王妃是真的有红杏出……打住,打住!
珈洛立刻将视线移到了别处。
然而,他虽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要问不该问的事情。
但是接连被慕厌舟吓了两回的他,还是忍不住心有余悸道:“……王妃今日来醉影楼,齐王殿下知道吗?”
宋明稚一时间没明白珈洛的意思:“珈洛老板是问?”
害怕慕厌舟再次带人来到这里的珈洛,终于不再拐弯抹角:“实不相瞒,草民只是担心殿下突然过来。”
慕厌舟上回来醉影楼动静太大。
不但吓到了自己与楼内的舞姬,甚至还吓到了一部分客人。
实在是有一些影响生意。
不过珈洛只敢在心里这样想。
他自然不敢当着宋明稚的面,将这句话说出来。
珈洛想了想,最终轻声叹了一口气,委婉道:“不瞒王妃您说,齐王殿下身份太过尊贵,草民实在是害怕待不当。”
话音落下,他便忐忑地朝着宋明稚看了过去。
而行走江湖多年的珈洛,怎么也没料到的是……宋明稚并没有接话。
就在自己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
包厢那头,突然传来一声:“那倒不会。”
珈洛:“……”
这个声音怎么有一点耳熟。
他整个人如同生锈了一般,缓缓转身朝着门口看了过去。
随即便见……
与宋明稚一道来到醉影楼的那名侍从,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块果脯。他取下裹在头肩之的灰色布料,一边吃果脯,一边随口朝自己道:“这个果脯味道不错,用来招待本王就好。”
珈洛抖了抖,差点从座上摔了下去。
慕厌舟吃完了果脯。
笑着朝两人看了过来,自在道:“你们聊你们的,不必在意本王。”
珈洛:……!
这是说不在意就可以不在意的吗?

第38章 看跳舞
珈洛与宋明稚所在的,是醉影楼内最大的一间包厢,平日里容纳一二十人不是问题。就在几息之前……珈洛还觉得这里有些空。然而此时,知道那名“侍从”的身份后,包厢里的气氛瞬间一变。
慕厌舟的存在感突然变得格外大,一时间,竟令珈洛有一些坐立难安。
桌那头,宋明稚也轻轻地笑了一声道:“珈洛老板不必在意殿下,前几日,我与殿下去乐章山时遇到了刺杀,受了一点小伤。殿下他只是心有余悸,稍有一些不放心我独自出门罢了。”
二人的感情果然好……
珈洛无比艰难地点了点头:“是。”
他努力将视线移回了桌上,假装不知道门口的那个侍从就是齐王。
宋明稚又回到刚刚的话题:“我知道珈洛老板在担心什么。”
早在来到醉影楼这一路上,宋明稚和慕厌舟就已经想好了,要如何打消珈洛的忧虑。
珈洛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嘴唇。
宋明稚喝了一口茶,轻声道:“珈洛老板放心,蛊虫一事与齐王妃的身份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与我从前在述兰时的一些杂事有点关系罢了。”
宋明稚自然不会平白无故找蛊母。
若是任何理由都不同珈洛说明,他自然不会放心。
——宋明稚故意没有将话说清楚,而是给珈洛指了一个乍一眼看去似乎有点道理,实际上却完全错误的答案。
述兰虽然只是大楚的附属国之一,但历代国主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无论皇室还是贵族之间,都常会发生一些不便与外人说明的事。听完了宋明稚说的话后,珈洛脸上的表情,虽然仍有些为难,但是他总算不再像刚才那样紧抿着唇。
醉影楼背地里做的那些生意。
处于大楚的灰色地带,经不起细查……
珈洛其实也算有“把柄”,落在了齐王与齐王妃的手中——
若一不小心惹得齐王不悦,他随时都可以让醉影楼关门,自己十有八九会面临牢狱之灾。
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珈洛也不好再直接拒绝。他犹豫片刻,开口道:“若是一不小心惊动述兰那边……”
这一回,回答他话的人不再是宋明稚。
嘴上说着“不必在意本王”的慕厌舟,非常自然地走了过来,坐在了宋明稚的身边:“本王相信珈洛老板的能力。”
话音落下的同时,珈洛的耳畔又响起一声脆响——
慕厌舟自袖中取出一块红玉放在了桌上。
接着,垂眸朝一身珠光宝气的珈洛看了过去:“听说洛老板喜好收藏珠玉,正好本王这里有一块赤凤玉。”
赤风玉质地细腻、光滑,光泽亮丽,本就上佳,而它最出名的一点便是……独一无二的血红色泽。赤风玉产量极低,堪称稀世珍宝。自前朝起,它的矿脉便被皇室握在了手中,一百多年来,只有皇亲国戚与部分王公贵族得到过赏赐。
流落在民间的也不过一两块而已。
别说是得到它了。
最爱金玉之物的珈洛在今日之前,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赤凤玉一眼。
珈洛:“……!”
他艰难地闭上了眼睛。
停顿几息后,珈洛突然睁开双眼,如释重负道:“齐王殿下与王妃既然将草民视作朋友,那草民自然应当为好友两肋插刀!更何况,齐王妃远嫁在外,在崇京城内本来就没有什么故交,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既然王妃出言相托,那草民自当竭尽全力!”
珈洛一边说话,一边默默地伸出手,朝着赤凤玉触了上去。
然而,珈洛的指尖还没有触到赤凤玉。
桌上的东西又被慕厌舟抬手收了回去:“如此美玉,怎能不配只宝匣?”
珈洛愣了一下:“对,对……”
慕厌舟笑道:“不如这样吧,等洛老板回到崇京,本王再来郑重将它送到醉影楼来。”
在此之前,珈洛与崇京城内众人一样,只将慕厌舟看作一名普通纨绔,然而今日,他却莫名从眼前人的言行中感受到了一阵压迫。
齐王殿下不是能够敷衍的人。
珈洛连忙道:“自然!”
他的态度瞬间变得认真起来。
珈洛端起桌上的茶盏,起身朝慕厌舟道:“既然如此,今日我就先以茶代酒,敬其王殿下一杯。”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已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慕厌舟也没有摆亲王的架子。
他自长桌的另一边站了起来:“本王就先谢过洛老板了,还请洛老板回京的时候,顺路给王妃带些西域的产物,与衣料过来。”
珈洛做事向来非常干脆。
决定收下赤凤玉的他,立刻应下:“齐王殿下只管放心就好!”
坐在慕厌舟身边的宋明稚看到:齐王端起了桌上的另一只茶盏,笑着将它放在了唇边。
宋明稚:“!”
他下意识抬起了手指——
等等,这是我刚才喝过的茶!
宋明稚迅速将包厢看了一圈:
阿娜方才送茶盏进来的时候,齐王还是王府的“侍从”。因此,包厢内总共只有两杯茶水……宋明稚轻轻地蜷了蜷手指,艰难地将手收了回来。
算了……
希望殿下不要介意。
慕厌舟刚才一直坐在门口。
也不知他是不是没有看到,宋明稚喝过这杯茶。
白瓷制成的茶盏,轻贴在了慕厌舟的唇畔,温热的茶水顷刻间浸润了他的嘴唇,缠在他的舌间滑入口中。
宋明稚不由自主地移开视线,朝窗边瞥了一眼。
等他将目光落回桌上时,慕厌舟已经喝完了杯中的茶水,同时轻握着茶盏,困惑朝宋明稚道:“怎么了?”
话音落下,还笑着朝宋明稚眨了眨眼睛。
宋明稚犹豫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在外人看来,自己与齐王正是恩爱的时候。
同喝一杯水,简直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若这个时候开口,说不定会引起珈洛的怀疑。
宋明稚深吸一口气。
艰难地将想说的话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宋明稚和慕厌舟并没有在醉影楼待太长时间。
但如今的醉影楼生意比以往好了许多,宋明稚和慕厌舟走的虽然早,可是他们离开的时候,已经有宾客来到了一层的大厅中,欣赏起了歌舞。
上一回来醉影楼的时候,宋明稚没有来得及细看。
今日方才有空四处观察:醉影楼一层,身披着红纱的舞姬,正伴着羯鼓声赤脚起舞。
浅棕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掠过了鬓边。
她一边起舞,一边朝大厅里的客人抛洒着花瓣,动作格外流畅。
宋明稚童年时的记忆,早已变得模糊不清。但眼前这一幕,却在恍惚之中,与他脑海中的画面重合在了一起……
宋明稚小的时候,醉影楼早已不复当年的热闹。有的时候,就连大厅里面,也只有三五个借酒消愁的客人,设有包厢的二楼,更是空空荡荡。
那时早无人关注一个小孩在做什么,宋明稚都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
每当宋明稚没有事情可以做的时候,他便会坐在醉影楼二楼的栏杆旁,安安静静地看着娘亲,随着羯鼓声起舞。
与眼前的场景,一模一样。
宋明稚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忍不住向楼下多看了两眼。
此时舞姬正跳到最精彩处,一楼的客人皆看的入迷,没有人想到,齐王与王妃就在二楼的栏杆旁向下张望。
珈洛正想带宋明稚和慕厌舟下楼,送走这两尊大佛,可他还没有走到楼梯边就看到:慕厌舟的脚步,也随宋明稚一道停了下来。
宋明稚看楼下的舞蹈看得正出神。
慕厌舟也垂下眼眸,酸溜溜地朝楼下看了一眼:“阿稚喜欢看人跳舞?”
珈洛:“……!”
宋明稚的注意力,被慕厌舟强行拽了回来。
上一世,也曾有西域舞姬进宫献过舞,但是身为暗卫的宋明稚,从来都不会在干正事的时候分神。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从重生一世,成为齐王妃以后,自己的戒备心,似乎正在一天天地下降。
他已经在这里看了半晌,说“不喜欢”显然没有人会相信。
意识到自己给齐王增加了工作的宋明稚,略带歉意地移开了视线:“过去常会看。”
说着便要转身下楼。
听清楚两人在说什么后,担心慕厌舟又在醉影楼内搞出事来的珈洛,鼓起勇气插了句嘴:“这是述兰的特色,我们述兰人都喜欢。”
慕厌舟一边点头,一边轻轻地笑了笑道:“的确好看。”
慕厌舟明明面带微笑。
可是一旁的珈洛,却莫名觉得他在咬牙。
慕厌舟轻轻将手,搭在了宋明稚的肩上:“不必着急,我们看完这支舞再走。”
说话间,他已站在了宋明稚的背后。
同时将人半环在了自己的怀中。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慕厌舟眯了眯眼睛,朝着楼下看去,“阿稚喜欢看,我自然也喜欢。”
说完,他又莫名其妙地将视线落在了珈洛的身上:“你说对吧,洛老板?”
珈洛:“啊?”
珈洛没有想到慕厌舟会突然点自己的名。
他的背后一阵发寒,强颜欢笑道:“自然自然!”
同时,默默与心底道……
齐王殿下最好是真的喜欢。
最近一段时间京城实在是太不安稳。
就连整日走街串巷的纨绔,也难得消停了几天时间。
等到梁王刺杀一事,尘埃落定之后。
终于有人忍不住来到了齐王府,找慕厌舟玩乐、闲聊。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是——
慕厌舟并没有像过往一样,窝在府中睡觉,或是喝酒,而是在齐王妃的“监督”下,乖乖在徽鸣堂内读着书。
大皇子向来看不起这群整日与慕厌舟混在一起纨绔,平日里没有少给他们使绊子。因此,大皇子倒霉之后,这群向来不怎么关注朝堂大事的纨绔,都忍不住从家里打探起了他的消息,就为了狠狠落井下石,嘲笑他一番。
如今,又马不停蹄地来到王府。
借着向慕厌舟分享“朝堂要闻”的名义,光明正大地闲聊起来。
徽鸣堂东次间,有人正激动道:
“齐王殿下,今天中午我爹上完朝回来说,圣上这回非常生气!他已经下旨,说是要以‘谋逆之罪’处理整个韩家,连带着梁王妃,也要倒大霉了。”
“这谋逆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纨绔眉飞色舞道,“只是……韩家乃本朝开国世家,陛下最后还是没有这样罚他们,而是流放全族。如今韩家人已经被压入天牢中,就等着入了秋流放万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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