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端枫和聂重远看着儿子碗里堆得和小山一样高的饭菜,相视一笑,“云锦云飞真是知道心疼哥哥,父亲母亲想夹菜都没地方放了呢。”
聂云斟淡淡笑着,从旁拿过另一个空碗,把一只鸡腿夹到碗里,放在了弟弟聂云霄那堆得和小山一般高的碗旁边,“母亲,瞧您说的,再拿一个碗不就行了?”
沈端枫笑得温润又端庄,“斟儿,你就疼弟弟吧,但别把他撑坏了,凡事要循序渐进。”
聂云斟笑容不减:“是,母亲。”
聂云霄面对一家人的宠爱,笑得天真无邪:“知道了,父亲母亲,我还不想变成胖子呢,吃太多胖了会不好看。”
沈端枫明知故问,不由打趣儿子:“云霄怎么这般在意自己的样貌?”
聂云霄下意识偷偷瞥了一眼身侧还在替他夹菜的聂云斟,脸悄然染上一抹红霞,声音变低了,“母亲,你明知道……还问。”
聂重远和沈端枫哈哈大笑:“云霄这是害羞了!”
“霄儿莫要羞,日后你们结为道侣,云斟还是聂家的儿子,这聂家庄啊,将来都是你们二人的。”
桌底,聂云斟手偷偷过来攥聂云霄的手。
聂云霄啪地一下打掉他的手,耳根更红了。
握着发光球体的聂更阑注视着面前这一幕,心中情绪复杂万分,只觉得眼前的情景十分刺目。
母亲沈端枫开怀的笑颜,聂云霄的红脸,聂云斟的疼惜和关切,聂云斟偷偷想牵他的手,这一切都令他恶心。
聂更阑胸口蔓延而开一股闷痛,撇开头,转身大步出了正厅。
脚步不知不觉间往前,不知怎么,他竟然来到了之前住过的偏院——流云小筑。
聂更阑机械般抬脚迈过台阶和门槛,进入了这处偏院。
等到来到院子里,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根本没人住在这里。
聂更阑眨了眨眼。
聂云霄如今是聂家受宠的小儿子,确实没理由让他住在这偏院了。
聂更阑出了流云小筑,忽然有些好奇他会住在哪处院子。
但见有两个家仆从身边走过,手里还捧着两床新的锦被,“云斟少爷吩咐过,虽然可以施清洁术弄干净被子,但云霄少爷自小生长在凡界,自然是喜欢洗干净的被子和一切用具。”
“云斟少爷真是宠云霄少爷,听说云霄少爷的一切起居和用度都是按照凡人的习性来办的呢,”
“家主和夫人不知该多高兴,两位少爷两情相悦,两个少爷都是将来的家主,一家其乐融融,真好!”
聂更阑目光冷凝了一息。脚步不自觉跟着她们走,一直走,片刻后,终于来到一处高雅气派的院子外。
这里一看就比流云小筑要精致不知多少倍。
聂更阑失神一般跟随两个家仆进入院子,一直来到主人所住的屋子,他还没进去,就看到两个家仆红着脸匆匆忙忙从屋里出来,径直离开了院子。
屋子的门也被她们顺手关上了。
聂更阑走到房门外,正欲推门,只听到里面传出似是两人的说话声。
“方才都被她们看到了,哥哥。”
“脸红什么,看到了就看到吧,将来你可是要同我为结为道侣的,他们迟早要习惯。”
“怎么,还是害羞?”一道笑吟吟的声音传来。
“没有。”
“不过是牵一牵手,怎么羞成这样?”
“我说了,没有。”
聂更阑听着房里传出的动静,双目渐渐充血,赤红。
说是目眦欲裂也不为过。
那双阴沉沉的眸子饱含森寒之意,黑沉幽冷得望不到边界。
他的胸口在不停起伏,呼吸憋闷在喉咙,不上不下,喘气加剧,意外地令人窒息。
“呕……”
在听到更多动静之前,聂更阑忽然奔至远远的廊下槛栏旁,控制不住胃里泛起的恶心,开始呕吐不止。
聂更阑吐了个昏天暗地。
在朦胧中, 他听到光球传来熟悉清冷的嗓音:“阑儿,不要听,不要看, 离开那里。”
聂更阑被搅得翻天覆地的灼烧的胃在听到师尊的声音终于传来温润的抚慰感。
他缓缓看向那个光球。
原来,师尊也能看到?
他脸色白了白, 一想到方才那令人厌恶和恶心的画面……他不敢再想下去,当即拔脚从那个院子离开。
才出了院子没多久, 眼前的场景出现了变化。
聂更阑望着完全变成另外一个地方的画面, 一时间有些怔忪。
眼前,似乎是在一座山峰上,一个青年,正在推着一个少年荡秋千。
聂更阑似乎不认识这两个人,
“师兄, 太低了, 再高一些。”
“真不怕摔下去啊?”
“不怕。”
聂更阑只觉得这一对师兄颇有些眼熟。
坐在秋千上的少年眉眼疏冷,但看着师兄时眼底却是含笑的, 是打从心底荡漾而开的愉悦。
当聂更阑靠近,终于看清青年的面容, 这才终于抖了抖眼睫。
他终于知道这冷峻少年是谁了。
而这青年, 赫然就是独孤苍眠。
聂更阑脚步彻底被锁在原地,痴痴地望着眼前的场景, 下意识的,心底有个声音让他别看了。
可秋千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
“肃秋, 下来吧,要练剑了,迟了师尊会罚。”
“可是我还想再荡一会儿。”
“好吧。”
青年的语气充满宠溺, “那你亲师兄一口,师兄就答应你。”
“师兄,大白日的。”
“昨夜师弟不是才同我睡过一张床,今日怎么忽然羞了?”
“师兄。”少年似乎真的羞恼了。
“轰隆!”聂更阑眸子的暗沉似是被点燃,在瞳孔中燃烧起熊熊火焰。
他正要有所动作,这时,光球中传出元千修连连大声咳嗽的声音:“聂小道友,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别看了!”
光球中,很多人似乎都不知道这青年和少年是谁。
“这到底是谁啊?”
“不知道啊,看着似乎有些眼熟呢。”
“这青年我好像在哪见过?这是哪个宗门的峰头?”
只有灵音宗的青炎真君神情若有所思地望着秋千旁的那对师兄。
聂更阑这才知道,原来修士们在光球里也能看到他所见的事物。
这时,画面中,少年犹豫一阵,最终还是把脸凑了过去……
聂更阑慌乱地要拔脚走开,却发现怎么也离不开。
不行,他不能让师尊和那畜生亲密的场景让旁人看到。
他越发惶然,拔脚走不掉,御剑也离不开,做什么都是徒然。
眼看那少年就要亲上青年,聂更阑不知在何处碰到了机关,手一拨,画面倏然转换到了下一个场景。
众人定睛一看。
这里,似乎又是一处峰头。
这次画面中的人,灵音宗不少人都认了出来。
元千修惊讶道,“是许临风?”
许临风、许田田以及慕容证雪和君杳然几人也十分惊诧。
画面中,许临风正在修炼,试图施法术让地面的落叶飘到空中。
而一个许田田等人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居然是周炎。
他们从未在周炎脸上看到过这样宠溺灿烂的笑容:“丫头,学了这么久还学不会,要不要本少爷教你?”
许临风嘁了一声,“周炎,你少在我面前端少爷架子摆谱,我学法术用得着你教?”
周炎并不生气,被骂了反倒很高兴,依旧雷打不动走了过来,“别耍小脾气嘛,来,我教你。”
“不要,走开!”
许临风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周炎双手从她腋下穿过环绕住她时,她并未抗拒。
“笨丫头,看好了,要在心中默念口诀,然后,这样——”
在周炎的指导下,许临风的树叶终于从地上漂浮而起。
周炎一看,顿时眉开眼笑:“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还得是本少爷、呃,还得是我来教,否则你这样要学到何时才能学会?”
许临风面红耳赤,挣扎着要从他怀抱中离开,“你放开!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周炎不以为意:“看到就看到,横竖以后都是我娶你,你做我道侣,这有什么意外的,大家不都知道了?”
许临风捂住发热的脸,“呸,说要做你的道侣,赶紧放开我!”
“不放。”
周炎嘻嘻笑着,往亲红了脸的许临风面颊亲了一口。
蓦地,从光球里传出两道声音。
许田田怒吼出声:“别看了,快停下!”
许临风脸白了白:“聂更阑!”
聂更阑亦是惊讶万分,想到方才的动作,于是随手在空中拨动了几下,属于许临风和周炎的画面顿时划走,来到了另一个人的场景中。
这次,居然是青炎真君。
在月下,青炎真君同一个男子牵着手漫步,星月相伴,四周都是流萤,在树梢,在草丛,在两人四周,到处都是发光的萤火。
光球里,寒梧真君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一幕。倏地,他似乎想到什么,脸色一白,猛地看向青炎真君。
众多修士,尤其是灵音宗的人,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也能看到青炎真君同别的男子有如此亲密的举动。
药宗的一个弟子这时叫道:“等等,同青炎真君执手的这人,不是寒梧真君么?”
青炎真君气得横眉竖目,大叫道:“停下,别看了!”
寒梧真君垮着一张脸,悄悄挤到青炎真君身旁,小声道:“青炎……”
青炎对他怒目而视,懒得理他。
众人只觉得有趣,心中也有了猜测,方才的画面都是昔日厌恶之人浓情蜜意的画面,难不成,青炎真君和药宗的寒梧真君居然也有一段过往的仇恨不成?
聂更阑凝神,再次划走寒梧真君已经亲上青炎真君的画面,来到了许许多多其他人的虚构记忆中。
有邢简,许田田,卫子野,春雨阁的于阁主,甚至还有临雾宗宗主林西邗和魔尊稹肆在一起打情骂俏的情节。
眼看林西邗居然要同稹肆亲热,光球里传来稹肆的厉喝声,“给本座停下!”
众人这才发觉这魔头居然也在光球中,方才一直在光球角落里静悄悄看着这一切画面。
所有人都如潮水般退开,立刻离魔头远远的。
画面中,林西邗和稹肆已经亲在一起,滚到了床榻上。
实在有些不堪入目。
佛宗的禅师:“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由于是林西邗,众人倒是无所谓地看着,毕竟是修真界的败类和魔族的大魔头,只是觉得有些摧残眼睛罢了。
聂更阑面无表情划过。
几乎光球中的每一个人,凡是有过仇恨之人,都能看到他和仇人相爱的日常画面。
众人心惊之余,只觉得实在深恶痛绝,甚是反胃。
和聂更阑一样狂吐不止的,大有人在。
每个人都红了眼睛望着那些不堪入目的场景,指甲深深嵌入皮肉,渗出了血也不自知。
这时,春雨阁的流光真君忽然饶有兴趣地出声,“本君自诩向来没有仇人,对谁都是彬彬有礼,温和可亲,想来本君应当是没有诸如此类的画面的吧?”
眼下,光球中只剩下他一人没出现过任何画面。
随着流光真君的话音落下,场景切换,画面中,流光真君和一个背对着所有人的人并肩而立。
两个男子衣袂飘扬,光看背影都能感受到,这是一对仙风道骨的璧人。
然而流光真君却像是见了鬼一样,在那两个男子转过身要亲吻时,流光真君大叫一声:“够了!”
聂更阑要划动画面。
但这已经是最后一个人的场景,他无法划动。
众人只能看着流光真君和这个他们不认识的男人侧着身子亲在一起。
所有人:“……”
元千修咳了几声:“流光真君,所有人都很尴尬,看来你也不例外啊,没关系,我们都有份,你有也不奇怪,只不过这人我们从未见过,这到底是谁啊?”
流光真君目光灼灼望着那个同自己亲吻的修士,片刻后,垂下目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所幸两人亲热的画面并未持续多长时间,流光真君终于转过头,视线竟然对上了众人正在观望的修士,对那人道:“是不是有人在窥视我们?”
这时,场景黑了。
众多修士都松了一口气,头皮发麻之余心想,今日没到场的人真是幸运,避免了丢人的尴尬。
这光球里的人今日丢脸丢到家了!
修士们纷纷开口:“聂更阑,求求你了,赶紧带着我们出去吧!”
“是啊,让我们出去吧,再待下去还不知道要看到什么更恶心的东西。”
也不知道他们遭了什么罪,今日居然在这看到这么些恶心的玩意儿。
眼前白芒一闪,聂更阑握着光球重新站在了那条长河面前。
四周依旧星辰遍布天上地下,众人忽然觉得,方才流光真君所说的“窥视”有如实质一般,此刻似乎真的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这一切的动静。
一黑一白的河流依旧在湍流不息往前奔腾。
方才,他们进入的是属于过去的白色河流。
聂更阑仍然不能走出这方浩瀚无垠的空间。
想了想,他认为,那条黑色的河流也必须进去看一看了。
聂更阑握着光球,徐步踏入那条黑河。
同样是光芒一闪,众人眼前顿时出现在灵音宗的妙音峰上。
从妙音峰的位置,能远远看到遥远的二十多里外,来自玉髓峰的方向,正源源不断翻滚而出一股又一股黑红魔气。
“已经持续大半年了。”
“这魔气何时才能消散?”
“剑尊的玉髓峰为何会产生如此强大的魔气?看看,这妙音峰不少杂役弟子都……”
不知是谁在议论,还未说完话,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叫道:“张琥珀,张琥珀!魏禧,徐之蝶!”
“你们越来越不像话了,刚交代的事转头就忘记,这脑袋怎么和木头一样!”
“哎呀,师兄,最近外门弟子失忆的弟子越来越多了,大多都像之蝶他们一样,记忆倒退回几年前,他们压根不记得进入宗门后发生的事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杂役弟子能用的越来越少了。”
“像张涛那样好不容易到了炼气初期的,在一个月前居然掉了修为,跌倒了炼气初期以下,简直匪夷所思。”
“不光是外门弟子,就连外门弟子也——”
妙音峰的杂役弟子议论纷纷,嘈杂声不断。
而此刻在璇玑峰,诸如周炎、汪淼淼等筑基以上的弟子此时也乱成了一团。
有的弟子修为居然在大半年里掉了一级,严重者甚至连掉两级。这在好不容易辛辛苦苦修炼到筑基的弟子眼里属实是一件恐慌的事情。
演武场上,周炎意识到自己修为往下掉了一级,神色惊惶不已。
不单单是他,临雾宗的卫子野、陆金狂,以及药宗的叶道友,瞿道友,还有春雨阁的几个弟子,都出现了相似的情况。
众多弟子聚集在一起,都在对种种怪异之象窃窃私语。
到最后,所有人都齐齐往玉髓峰的方向看去。
那里,黑红魔气已经冲天而起,浓厚得要把整座峰头湮没其中。
不光如此,还有不少黑红魔气已经往别的峰头流窜而去,静谧,诡异,悄无声息。
场景变换数次,灵音宗上下已经混乱成一团。
青炎真君和其他几位真君赶来时,璇玑峰已经有不少弟子为了验证修为在大打出手,到处都是一派乌烟瘴气。
几位真君长老赶忙上前阻止作乱的弟子。
许久未出炼器峰的元德真君竟然也被惊动出来了,神色凝重望着远处的黑红魔气,道:“这魔气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是有魔族卧底潜了进来?”
紫业真君等人皆是摇头。
青炎真君这时把所有璇玑峰弟子都召集到演武场,严肃地告诫众人:“这个时候再人心惶惶,就着了魔头的道,所有人都继续修炼,提高警惕,必要时提前做好防御!”
说罢,青炎真君不禁往某个方向看了过来。
恰好同正在旁观这乱糟糟景象的聂更阑对上视线。
玄芜真君:“青炎,你也察觉到了?似乎是有人正在暗中盯着我们。”
场景飞速转换。
修真界大乱,如灵音宗一般的情况,全都复刻到了临雾宗、春雨阁、药宗乃至各个宗门,各宗各派皆是上下一团乱。
黑红魔气在流月大陆横行肆虐,到处冲撞,各个宗门弟子以及诸多散修皆是人心惶惶,日夜不能安定。
聂更阑握着光球退出了黑色长河。
所有人都对方才所见感到心惊胆寒。
众人都沉浸在震惊中,他们所处的浩瀚星辰空间已经悄然坍塌。
所有人瞬时回到了鸿炎山粗糙的墓室和巨大的山洞中。
潮水般的议论纷至沓来。
“方才看到的那两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意思?”
“显然第二个比较真实,毕竟临雾宗、春雨阁和药宗的弟子恰好都在灵音宗进学。”
“这该不会预示的是未来的景象?”
“那些黑红的魔气是怎么回事,真是魔族的手笔?”
众人议论声嗡嗡不断传来,说着说着,目光都渐渐朝清鸿剑尊投了过来。
寒梧真君这时道:“清鸿剑尊,您之前才被魔头胁迫服下那魔丹,那些黑红魔气,该不会正是和魔丹有关?”
元千修:“寒梧真君所言不虚,方才那世界预示的也许正是未来之象。”
寒梧真君:“那前一个世界,每个人都和仇人相爱又是什么奇诡异状?”
聂更阑不禁朝着师尊靠近,在宽大衣袍之下握住了师尊的手。
清鸿剑尊漆眸瞥向他,安抚性地拍拍他的手背。
许田田狐疑地看向身旁的许临风。
方才在第一个世界,每个人都是仇人相逢,许临风这丫头居然也和周炎是仇人?
元千修沉吟:“这个元某就不清楚了,今日发生之事实在匪夷所思,有待回去好好商——”
他商议二字未出,只听得四周修士忽然纷纷后退,大惊失色指着清鸿剑尊,“魔气,魔气!”
众人一看。
此时,聂更阑和清鸿剑尊正执手而立,在后者身上,有丝丝缕缕的黑红魔气正往外散发,肉眼可见,令人十分心惊。
所有人再次后退,以师徒二人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圆。
“真的有魔气出现了!”
“按照方才看到的景象,恐怕日后这魔气会越来越浓厚!”
聂更阑皱眉,握紧了师尊的手。
流光真君注意到什么,忽然出声:“清鸿剑尊,聂道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被流光真君这一提醒,众人立即看到,师徒二人的袖袍紧紧相连,仿佛是两只手正在宽大的袖袍底下紧握着。
元千修张大了嘴巴。
所有人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然而还未来得及问,这时,又有异动发生。
“啊!”一道惊惶的叫声响起,“这、这、这是?”
众人纷纷朝着出声的修士看过去,发现他正指着某个人,神情惊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指着的人,正是许临风。
许田田、君杳然以及慕容证雪纷纷瞠目结舌望着朋友陡生异变。
方才还安安静静站在人群里的许临风,这会儿上半身是一只舌头狂甩涎液滴落的女魃,下半身则是许临风原本的身体。
半人半兽的女魃正在渐渐把许临风的下半身吞噬。
几乎是几个呼吸之间,女魃已经完全吞噬了许临风,喉咙发出嗬嗤嗬嗤声,凶狠地朝四周的修士扑了过去。
所有人都纷纷闪身躲避,还有人祭出了法器防身,皆是一脸戒备盯着山洞里的女魃。
“怎么回事!”元千修随着众人退到山洞边缘,“许临风为何会忽然变成这副模样?这女魃是何时在她身上的?”
这下,不光聂更阑神色有异,许田田更是变了脸色。
女魃发出低低的嘶吼,开始朝着人群飞去发出袭击,涎液不断从她的血盆大口滴落,似乎准备一口一个将这里的人都吞入腹中。
不过,山洞中能人比比皆是,女魃未能逞凶多久,不出片刻已经被元千修和青炎真君联手击晕倒地。
“扑通!”女魃应声倒地,浑浊充斥黄色的瞳孔慢慢合上。
所有人慢慢围了过来。
许田田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想起了什么,磕磕巴巴开口:“是、是在秘境,金元秘境里,我看到她被女魃吞了下去,再后来,她没事人一样回来了,我还以为她已经把那只女魃解决,没想到……”
青炎真君皱起眉:“这女魃附身在临风体内,看上去已有很长一段时日,起码有一年。金元秘境到现在也才不出一个月,应当不可能是在秘境中被附的身。”
慕容证雪和君杳然相视一眼吗,讶然无比,“一年?”
许田田打了个哆嗦,“师尊,你是不是在开玩笑,一年?怎么可能?”
“我们每日她相处,从未发现过异常,她怎么可能被女魃附身了一年?”
青炎真君:“为师骗你作甚?”
“这只女魃法力高强,是一只大妖,如今她隐藏不下去,恐怕和清鸿剑尊忽然溢散出来的黑红魔气有关。”
“这魔气……终究是太诡异了。”
聂更阑沉声开口:“真君,如何才能救她?”
“对对,怎么样才能救她?”许田田连忙擦了擦眼角,问道。
青炎真君沉吟:“也不是没有办法,须得寻到那雀山茵,再来一个魂泉玉鼎,两相配合之下可以救人。”
许田田激动出声:“雀山茵!之前这丫头在金元秘境找到了雀山茵!她还说过要寻魂泉玉鼎!”
说罢,他瞬时沉默了。
原来在这之前,许临风便在悄悄筹划着要解救自己。
这个傻丫头,为什么一直不告诉他们?
青炎真君点点头:“有了雀山茵便好办许多,如今我们不是有混沌仙鼎么,想来这神器也能发挥出雀山茵的功效,魂泉玉鼎可有可无都无甚关系了。”
提到混沌仙鼎,聂更阑、许田田以及众人纷纷望向伫立在角落的那具仙鼎。
蓦地,稹肆阴邪的笑声响起。
“本座说过,混沌仙鼎是我的!”
方才稹肆一直在角落中听着众人说话,此时闻言身形一动就要朝仙鼎而去。
他速度太快,距离仙鼎又近,以至于众人根本反应不及。
混沌仙鼎忽然一震动,重新迅速划分为两个少年。
尘恕大叫:“弟弟,我们分开,不能让他得手!”
于是,尘恕、鬼召分别往不同的方向逃去。
稹肆还是慢了一息,只抓到了尘恕。
“哥哥!”鬼召大叫的同时,已经被清鸿剑尊身影一掠提回了安全地带。
稹肆笑声阴柔无比:“清鸿剑尊,本座劝你把另一半仙鼎也交出来,否则你们都走不出这个阵法!”
众修士差点忘了自己身处魔头的阵法里。
有人一着急, 忍不住祭出符篆往阵法结界四周撞击而去,无一例外的,都被结界反弹了回来。
清鸿剑尊说过, 这是上古的九转天罡传送阵。
药宗的欧阳宗主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这不是个传送阵吗,怎么会到现在还出不去?”
元千修:“上古的九转天罡传送阵, 在把人传送到目的地之后,还可以转化为杀阵!”
众人皆是一惊。
“杀阵?!”
清鸿剑尊目光淡远望向不远处:“此杀阵戾气极重, 需要献祭活人才能维持。”
众人随着他的视线朝远处看去, 只见阵法外,至少有二三十个魔族士兵正跃入阵法之中,鲜血不断喷涌,阵法散发的诡异蓝色光芒将这些鲜血吸收,光芒越发盛大, 绽放, 蓝色纹路逐渐扩散至阵法的每一个角落。
修士们终于惊慌了,不断怒喊出声:“魔头, 放我们出去!”
不知何时,稹肆已经身处阵法之外, 阴邪笑声传遍了每个人耳里, “本座说过,交出另一个仙鼎器灵, 否则,你们谁都不能活着离开鸿炎山!”
“不能交给他!”有人怒叫道, “仙鼎事关修真界灵气灵脉存亡, 一旦落入魔族手中,修真界危矣!”
“是啊,不能让仙鼎落入魔头手里!”
“这个黑衣少年可得保护好了!”
鬼召却脚步一动, 目光阴沉着要朝稹肆走去。
元千修和白衣人第一时间拦在鬼召面前,“你不能去。”
尘恕已经被稹肆打入了器灵网,向阵法中的人大叫:“弟弟,别过来,你要是过来,哥哥会讨厌你,再也不理你了!”
鬼召目光隐隐充血变得赤红,“哥哥!”
“好好待在他们身边,不要落到魔族手里!忘忧泽,替我照看好弟弟!”尘恕大叫。
人群中的忘忧泽目含泪光,点了点头。
修士们眉头皆是一片锁紧,即便这黑衣少年没有落入魔族手里,但他们今日也难逃这杀阵剿灭的结局。
有人心急如焚看向那道清姿挺拔的身影,“剑尊,您可有办法逃出这杀阵?否则今日我等都要陨落在此了!”
所有视线顿时都落在了清鸿剑尊身上。
男人不知何时已经阖眸,不知道的,以为他正在小憩。
“剑尊?”
“剑尊这是怎么了?”
聂更阑紧张地望向身侧之人,低声呼唤:“师尊?”
元千修:“诸位稍安勿躁,清鸿也许正在同本宗的藏书阁通灵,寻找破解这九转天罡杀阵的办法。”
众人皆是一怔,和宗门藏书阁的秘籍通灵?
确实,高阶典籍能化为玉简藏于识海,能做到这般境地的,恐怕也只有渡劫期大能的清鸿剑尊了。
不过几息,清鸿剑尊已经微微睁开眼眸。
元千修:“清鸿,如何了,可找到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