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变天了,夜里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他到灶屋盛了梨汤喝,先漱口洗脸,过会儿,他觉着谢岩写得差不多了,来屋里找他,果然,没一会儿,谢岩就放下了笔。
文思畅快,他写得通达,心情大好,脸上都是灿烂笑容。见了陆杨,就抱着他连亲两口。亲得“啵啵”响。
陆杨说冷,想泡脚,谢岩就不拖延,赶忙去提水。
夫夫俩一起泡脚,陆杨拿他的稿纸看,看他思路通畅,未来一段时间的学习计划都列出来了,不由摇头。
“阿岩,你不适合列计划。你读书总是忘了时辰,看书又爱写笔记,这些时辰都不好算,你照着方向来就好,快一些、慢一些都不要紧。不能跟我这样,我这是一年列个计划,完成一个,再小小调整,是大方向定下,一件事一件事的办,没有每天定量,这样一项没有完成,你会有压力。”
谢岩听他的,“那就改改!”
泡完脚,谢岩去倒水,顺便漱口洗脸。
他再回房,看陆杨拿着他的书信本看,又钻到被窝里,跟他挨着,靠在炕柜上一起看。
书信本有两册,之前委托黎峰带回了一本,陆杨在上面写过数句回话,长段的回话,他另外夹了纸张。
谢岩回家好久,他没拿出来。今天给谢岩看看。
他看的是谢岩后来写的,记下了中秋之事的那本。
谢岩看他在本子上写夹批,感到可爱。
这个本子,也记下了他在府学时的心路历程。
那时他想要给陆杨分享心情,没想到记下了来路。
谢岩被他骗到了眼泪,擦擦眼睛,侧身抱他。
“我就说我离不开你,没有你,我想明白的事也做不明白。”
陆杨不让他贬低自己:“哪有?你是做得到的,就是因为我在,你才会急躁。”
谢岩不让他这样说:“我就是离不开你,你快说你不离开我。”
陆杨能怎么?当然是依着他了。
两人放好书信本,谢岩嘀嘀咕咕的,说以后还要这样写,比书信方便,又耐看,还能写夹批玩。
都躺下了,他还拽文:“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成。我还太嫩。”
陆杨没听过前面那句,他打个哈欠,说:“我家状元郎当然嫩啦。”
谢岩抱着他笑不停,“我家小夫郎也嫩!”
陆杨是大夫郎。
谢岩就说:“大夫郎也嫩。”
陆杨找他麻烦:“你到底有几个夫郎?”
谢岩非常坚定:“就你一个!”
陆杨满意了。
今晚没别的闲话,谢岩心情激动就爱抱着夫郎亲,陆杨这阵子不忙,由着他亲,跟他缠到一起,考个状元喝个汤。
陆杨喜欢掌控主动权,行至一半,他又力乏似的躺下,肚子里吃满谢岩的东西,还夹着不放。说是这样能快点怀上孩子。把谢岩说得干劲满满。
谢岩自制力很好,他今年不想要孩子,所以不做了。
“你身子才养好一点,我们不急。”
陆杨知道的,他说:“这不是要练练吗,怀孩子哪有那么快?我现在开始留着你的种子,兴许明年才能长出苗苗。”
谢岩亲亲他,给自己头上扣黑锅。
“我今年的种子不好,你别要了。你乖乖的,我去打水洗洗。”
陆杨被他逗笑了,有粘稠的液体从退间流出来,他随手扯件衣裳擦了。
等谢岩提水进屋,他再洗洗,换件里衣,可以睡觉了。
陆杨是盼着孩子的,他觉着他跟谢岩的孩子一定会很聪明,他俩的脑子都好使。
想着想着,他就笑了。
既然谢岩说今年的种子不好,他就不强求了。
万一生出个笨蛋,他能急死。
九月中旬, 下了一场雨。
黎峰等人没有上山,晒场也停工了,他们几个在小铺子的长桌边围坐, 听胡郎中讲各类药材的炮制之法。
人多, 小铺子里都挤满了,陆柳肚子大,不方便过去。
他在屋里坐一会儿,听见那头热闹,心情有些失落。
黎峰买回来的雕版还在房里, 他看雕版多,一箩筐堆着, 挺重的,就不动它, 在桌上拿了一刀纸,拿裁纸刀过来裁纸。
陈桂枝给他蒸了蛋羹吃,端来给他,跟他坐着聊了会儿天。
她说:“等晒场盖好, 我跟顺哥儿就都空出手了,到时一起做些小孩衣裳和鞋袜。”
陆柳怀孕后,做的多是针线活, 衣服鞋袜做了好些,暂时只给孩子做了小被子,小衣裳和小鞋子还没来得及做。
他是想着, 孩子还没出生, 就紧着大人来。
陈桂枝前几天去大伯家挑了两块齐整的羊皮,让大伯娘帮着收拾一下,给两孩子做个羊皮睡袋。
“大峰小时候睡过, 里头都是羊毛,很暖和,又软又贴,孩子窝里面睡得舒坦。二田没睡过。第一个孩子,爹娘疼得很,第二个就不稀罕了。到小儿子又开始疼了,当时说给顺哥儿做个睡袋,家里聊起来,二田发现他没有,死活不肯答应,闹来闹去的,顺哥儿也没睡过。”
他们这儿不是每家都会给孩子做小睡袋的,家里有点闲钱,还得舍得给孩子花。
这年头,家里得个孩子都高兴得很,养起来却粗糙。
陆柳说:“怀两个,做什么都要两份,贵贵的。”
陈桂枝看看他的肚子,伸手摸摸,跟他说:“养两个怕什么?我还养过三个呢。”
陆柳听着就笑了,他没心眼,跟人说话不藏着,他说:“我之前跟大峰一起去三苗家吃酒的时候,看他家里热闹,我就说,我也想生好多孩子。今年怀上了,家里都在忙,就我这也不行,那也做不了,就觉着怀孩子好耽误事,突然不想生那么多了。”
陈桂枝说他孩子气,“想一下是一下。”
陆柳也低头摸摸肚子:“我都要当爹爹了,不是小孩子了。”
他还有几个月要熬,孩子出生以后,还要把他拖一拖。
陈桂枝想了想,告诉他:“生孩子是费事。我年轻那会儿,风风火火的,你看这么大一座山,我干点什么不好,非要怀孩子生孩子?不怕告诉你,怀大峰那年,我跟他爹关系不大好。他爹呢,就跟寨子里别的男人一样,觉着他养家就行了,媳妇干点什么,挣一点钱,就好像他没有本事养家一样,我拿钱回家,他还给我甩脸子看。我那时就想着,我非得给他点好看的。这不是怀上了吗?也没什么好看的,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让我很不痛快。那一年我俩总吵架,他话说得硬,还总幸灾乐祸的,说我就该老实待在家里,后来还是折腾不过我,我要干什么,都干了,还让他给我干的,挣的钱都是我的。”
陈桂枝说着,顿了顿,继续道:“等大峰出生后,我一边带着他,一边照顾家里,也搭着干了些别的营生。辛苦了些,还算忙得过来。后来又怀二田,再又是顺哥儿。一连三个,我每次要做什么,都有个孩子来误事。后来他爹走了,没人管着我了,我想做什么做什么。这半辈子过去了,回头看看,生孩子是耽误事,要说全耽误了,那也不至于。你看我们家,要是二田是个好的,家里还能更热闹。你就当孩子是个营生,你这一年都在为这个孩子忙活就行了。这是我们家的大事,没谁会说你生孩子不干活的。”
陆柳听她说起以前,寥寥几句话,感到苦闷。
一个女人,养大三个孩子,真是不容易。
陆柳是在村里长大的,知道家里人丁少,会被人怎样的欺负。
公爹是猎户,大伯和小叔都有猎区,公爹也该有。那时大峰都十五岁了,他听大峰说,三苗就是十五岁抓阄得的猎区。但大峰没有。
他只能去闯深山,给自己划一片猎区。
以陆柳的想法来说,他还是更想家里人丁兴旺,挣钱的事,不差他一个。
陈桂枝让他别想这些事:“生孩子也讲究个父母缘分,有的人三五年都怀不上。”
陆柳点点头,又听陈桂枝说:“等家里得闲了,明年放顺哥儿出去,让他跟着你哥哥学些本事。他历练历练,我手上再攒些银子,我想给他招婿,就不嫁人了。”
这个想法,是今年才有的。
今年家里变化大,他们一家住一起,她看顺哥儿跟陆柳相处得好,也知道陆柳的性子,会容得下顺哥儿,才起了念头。
话到了这里,她说出来,中间还隔着一年多。到时家中再有变化,顺哥儿另起门户也行。
陆柳听着很是高兴:“招婿?我听说招婿是男人到我们家里来,孩子不跟他姓,顺哥儿以后生孩子,也姓黎吗?”
陈桂枝说:“那是自然,我想好了,招来的男人不知老实不老实,到时找个模样不错,脑子灵光的,大峰压得住的。以后过不顺,就把他赶出去。顺哥儿有孩子就行了。”
陆柳没明白,说:“脑子灵光的肯定不老实。”
陈桂枝则说:“脑子笨的也不一定是老实人,就要个模样好的、聪明的,以后不生又丑又蠢的崽。”
陆柳把这个话听进去了。
母子俩再聊一阵,黎峰过来了。
陈桂枝看看时辰,差不多要收拾午饭了,让他俩坐会儿。
陆柳坐了好久了,伸伸手,朝黎峰撒娇。
“大峰,大峰,你快扶我起来走走。”
黎峰扶他起来,还说去堂屋走两步,陆柳不愿意去,就在房里转转,问他:“我听小铺子那边还热闹着,你怎么来我这儿了?”
黎峰怕他心情憋闷,特地过来的。
顺哥儿都去学炮制药材了,娘还有些杂活要干,天上落雨,酒哥儿跟姚夫郎都不会过来玩,他怕陆柳一个人待着不舒坦。
陆柳心里暖烘烘的,跟他说早上都跟娘聊了什么。
提到要给顺哥儿招婿的事,黎峰想了想,说:“还是娘聪明,我就没想到。”
陆柳说:“娘还说要找个聪明的、好看的男人。大峰,你说我好看,是真的吧?”
黎峰笑了:“谁说你丑?”
陆柳连连点头:“对了,是这样,娘先相看的哥哥,我跟哥哥长得一样,她看哥哥不丑,那我也不丑。”
样貌没问题,就该考虑脑子笨不笨了。
“我是笨蛋吗?”
黎峰被他问的直乐:“我家小柳聪明着,学什么都快,又认真又勤快,是个能给孩子做好榜样的好爹爹。”
陆柳勉强放心了,然后指着墙角那堆雕版说:“大峰,你快把这些东西拿出去,我忘了,我俩应该看正经书来教壮壮和小麦的,这些图画不好,不能让他俩看见。”
黎峰没动:“他俩懂什么?这是你挣钱的宝贝。”
陆柳现在不想挣钱了,他是有大事要干的人,他是要生孩子的功臣,他要把这个事业干好。
黎峰笑声逐渐变大:“娘早上还跟你说什么了?你怎么想到这儿了?”
陆柳都跟他说了,也没什么。
“你看,以娘的说法,就说明孩子爹对孩子是有影响的。我们之前本来就在骗壮壮读书,现在有了小麦,反而没怎么骗了。他俩都大了,看这种书,肯定不好。大峰,你听我的,把它们搬出去。”
黎峰听了,搬了。
家里地方大,不好住人罢了,放东西的地方有得是。
这一框雕版,花了五两银子,再有之前买的十页雕版,一起六两银子,他宝贝得很,拿去跟他的兵器放到一屋。
他再回来,陆柳就舒坦了,跟他说:“娘说让大伯娘帮忙做羊毛睡袋了,说你小时候也睡过。要是孩子长得像你,我就知道你小时候睡睡袋里是什么样了。”
黎峰问:“知道了又怎样?”
陆柳说:“我高兴!”
还说:“你现在是不可爱的,硬邦邦的,小孩子软乎,你小时候应该是可爱的。”
黎峰凑过来,跟他耍流氓。
“怎么硬?哪里硬?你说说看?”
陆柳嘻嘻笑着,推推他的大胸。
“胸硬,大胸硬,不好吃!”
黎峰摁住他手,让他再摸摸,摸仔细点。
陆柳好一阵笑,笑着笑着“哎哟哎哟”。
不知是哪个崽踢了他一下,也可能是两个崽打架。
黎峰手痒,摸摸肚子,跟陆柳说:“你记着数,等他俩出来,我给打回去。”
陆柳弯弯眉眼,“你才舍不得,都说男人喜欢儿子,你看了孩子,就心软软的。”
黎峰摇头,“我见了儿子,不会心软软的,我会心硬。软蛋不成器。”
陆柳不说什么,他喜欢黎峰这种汉子,也想自家孩子顶天立地的,是条好汉。
中午吃饭的人多,外头还飘着小雨,黎峰给他端了饭菜过来,顺哥儿跟娘也在,他们三个在堂屋吃饭。黎峰去小铺子里,要陪陪酒。
陆柳对胡郎中教的东西很感兴趣,吃个饭问了顺哥儿很多。
顺哥儿是在山野长大的孩子,年幼的时候就常上山捡菌子、挖野菜,他也认得一些药材。他之前还专门去找黄精,挖了卖掉。
这些东西,他学得很快。等晴天的时候,他就要找些药材尝试炮制,边制边熟悉,趁着胡郎中在,他要多学点本事。
陆柳给他夹菜:“你好好学,以后教教我。”
顺哥儿笑眯眯应下了。
黎峰学炮制不算积极,家里有个人会就行。
认药草他要学,深山里好药材多,他能挣钱,炮制就算了,让顺哥儿好好学。
隔天,雨停了,黎峰去大伯家,从他家请了个小媳妇过来帮忙印书。算工钱,一天三十文钱。
雕版留在自家,他不往外拿。到家以后,她先到房里,陆柳教她裁纸、刷墨,对准了位置,把纸放上去,再刷一刷,让纸张上墨均匀。
雕版太多,怕搞混了,黎峰是到小铺子里,清一个长条柜台出来,把雕版都摆好,另找木头,做了些小木块,用来压纸,他拿个网兜装了一兜。
雕版总共有六十七个,一排揭下来,再等下一张图印好,之前印好的图画都干了,可以叠放。
黎峰打算做厚实一些的书,别人家最多二十来页,他做三十页一本的。
这些雕版,看起来就能装两册。他过阵子,会打乱顺序,一本拆个十五页出来互换,还有七页是灵活用的,怎么着都能做成四本书来卖。
四本书就够了,码头人多,他有个实惠就行了。
先印着,印好就放到柜台下的隔板上,攒攒数量,再找老头老太太缝制。
这处安置妥当了,他们又上山一回。
陆柳看天晴了,去找姚夫郎玩。
姚夫郎快要生了,最近又盼又怕的。他以前见过他嫂子生孩子,满腿都是血,接生婆从屋里出来的时候,两手都染红了,他吓得差点晕过去。
“真是鬼门关啊。”
陆柳握着他手,让他别太害怕。
“你嫂子这不是好着吗?孩子要从身体里出来,就跟我们划破手指一样,皮破了,肯定会流血的。现在胡郎中还在,大强都跟他说好了,等你要生的时候,让胡郎中过来搭把手。他还去县里抓了些药,到时给你喝了,让你有劲生孩子。早早生完,早早歇息,什么事都没有。”
姚夫郎还愁一件事,“不知生的是儿子还是小哥儿,我前两年没怀上,这一胎怀上,太过得意了些。你看我把我大强使唤的,要是生出来,是个小哥儿,我怕他骂我。他那张嘴,你知道的,他多骂我两句,我都不活了。”
陆柳觉着大强不会的,他看大强最近都没怎么嘴欠,一有空就干活,不是上山采蜜,就是上山捡菌子、砍柴、打猎。
最近学采药,他也积极。听说黎峰挖了人参,还让黎峰到他猎区看看有没有人参,也挖了卖掉。
家里养着兔子,原来是姚夫郎照看多,现在他身子重了,不方便了,都是大强照看,跟招呼花妞似的,各处仔细。
陆柳说:“都一样的,你看大强对花妞都这样好,怎么可能不疼小哥儿?”
姚夫郎有了些安慰,问他:“你家大峰怎么说?”
陆柳摇头:“还没听他说呢,我生啥都行。”
姚夫郎想了想,“我好像也没听大强说非要儿子。”
姚夫郎让他拿蜂蜜吃,“我吃久了,有些腻。”
陆柳不吃了,他怀孕以来,嘴巴就没闲过,这这那那的,把他嘴馋的毛病都治好了。
只是他现在肚子大了,饭量反而小,每次都吃不了多少东西,过会儿又饿了,会随身背个小包,装些零嘴。
两家离得近,他今天出来没背包。
说起来也没机会背了,月份大了,娘不会让他走远,饿了就回家吃。
姚夫郎问他:“酒哥儿怎么样了?他那胎稳当了吧?”
陆柳说稳住了,“一家人都围着他打转,他之前还偶尔出门走动,这不是胡郎中来了吗?王猛又让胡郎中给他诊脉,胡郎中说要卧床静养,这阵子酒哥儿都没出来了,前天顺哥儿去看他,说他挺好的,气色都红润了。”
姚夫郎说:“就该静养的,我听说孩子不稳当的时候会见红,他真是大胆,要是我怀着不稳当,我都能在炕上拉屎拉尿不下去。多难才有个孩子啊?哎。”
陆柳嫌他埋汰:“干嘛呀你?真这样,你就住在茅坑了!”
姚夫郎哈哈笑起来,“就是说说,哎,听说你又请人印书了?”
陆柳说:“是大峰请的,你等孩子生了,也能干大事。”
姚夫郎心头火热着,他说:“我们就是赶不上好时候,你看我俩没怀孩子的时候,寨子里屁事没有。怀个娃,各家都红红火火的。真是急死个人。”
陆柳才被娘安慰过,也拿话来安慰他。
“我们生孩子,家里人丁旺,以后只会越来越红火,晚个一年,多个人口,多好的事?”
他嘴巴是甜,不吃蜂蜜都是甜的。
姚夫郎还想起一件事,从炕柜里拿出绣箩,在里头找找,拿出个两个红肚兜给他。
“我给你家孩子做的,我这就一个孩子,没两天就忙完了,手上闲着也是闲着,你到时可以给他俩穿。我做大了些,你可以把孩子养胖一些再穿。”
姚夫郎说着,把红肚兜展开看。
肚兜是红色棉布做的,没有绣样,料子揉过,摸着软乎,不像新料子那样冷硬。带子是扁的,收边平整,孩子躺上面不会硌着。
这让陆柳很不好意思,他还没给元元准备什么。
姚夫郎把肚兜塞他手里,“跟你相处,送什么给什么,我心里都舒坦,你待我大方,我对你好,你都记着,有好事都想着我。和别人玩,我总爱计较,一来一往都要算算,就跟你处着不累。”
陆柳就笑眯眯收下了,他问姚夫郎:“安哥哥,你做虎头鞋和虎头帽了吗?”
姚夫郎做了,拿出来给他看。
“大强还去买了几个铃铛,你听听。”
鞋子上各有一只铃铛,在鞋后缝着的,两手拿着小鞋,在炕桌上动一动,铃铛就发出一阵脆响。
帽子上则没有,帽子戴头上,离耳朵近,小孩子又不会说哪里不舒服,他没缝铃铛。
鞋子做了两双,四个铃铛都缝上去了。
陆柳看看帽子,又看看鞋子,还拿手上细细打量,越看越喜欢。
这种复杂样式的东西,他都不会做。以前没学过。
他会绣些花样了,离虎头鞋虎头帽还远着,他看看料子,再细细问一问,打算先备着,等娘得空,他让娘教教他。
铃铛好,这鞋子响亮,他喜欢,等大峰去县里,也让大峰买几个铃铛回家。
差不多到中午饭点,顺哥儿来叫他回家吃饭,扶他出门,还给姚夫郎带了一碗栗子吃。
栗子是煮熟后,拿盐炒的。比不上糖炒栗子,吃着解解馋。
姚夫郎收了,也问顺哥儿吃不吃蜂蜜。
顺哥儿馋嘴,喜滋滋拿了一块蜂蜜吃。
这条路修得好,旁边泥泞,中间石子路平坦。
只是外头的路,不如院子里的石子铺得细密,孕肚大了,容易看不清脚下,要小心别绊着,需要人扶一扶。
午饭后,顺哥儿又得娘的使唤,去给酒哥儿送了一碗栗子吃。
酒哥儿那里好吃的堆得满桌都是,让顺哥儿拿了一碗小麻花回来。
顺哥儿回来,就跟陆柳说:“我是发现了,我们这一片,命最好的是酒哥哥,你看看他家人把他宠的,跟眼珠子似的。”
陆柳深有同感,他以后也要把他的孩子宠得跟眼珠子似的。
下午没旁的事,顺哥儿要学习认字。
雨后,天气又凉了许多。他们都穿上了袄子。
外头有风,他们在小铺子里烧着炉子,掩上房门,围桌坐着。
陆柳坐着靠背椅,拿书看。
他好多字不认得,都圈出来了。
哥哥说,年底的时候会来寨子里陪他,他要把《千字文》和《三字经》的字都认全乎。
坐一阵,来人卖菌子。
顺哥儿出去拿称,跟娘一起验货,陆柳去柜台后,把账本摊开,等着人过来结算银子。
肚子里的小崽很活泼,又踢他一下。
他听说有的小崽踢人很痛,在孕肚上留下一块块的淤青。他家两孩子还好,知道疼人,踢的力道不大。
哪里被踢,陆柳就会伸手摸哪里,跟玩捉迷藏似的。
白天过完,晚上黎峰他们下山,一行人有个好收获,采到了灵芝。
胡郎中不吃酒,要先把灵芝收拾了。
随行的人都不想早早回家,围着他,看他炮制。
黎峰把顺哥儿叫来,让他给胡郎中打下手。离得近,看得清。
他回屋,找陆柳,跟他比划灵芝的大小。
“像个大菌子。”
陆柳说:“那跟晒菌子一样?”
黎峰点头:“对,洗洗,切片,拿出去晒,没什么看头。”
陆柳说他:“你都不好好学习,兄弟们服你吗?”
黎峰说:“他们敢不服?”
他侧耳贴在陆柳的孕肚上听一听,问他今天都干什么了。
陆柳就把新得的两件小肚兜给他看,还跟他比划虎头鞋、虎头帽。
“你下次去县里,记得买几个铃铛,我们家有两个孩子,一人两双鞋,要用到八个铃铛。”
黎峰说买十个:“你是孩子爹,给你也用两个铃铛。”
陆柳听着,想想,说:“对,要买十个铃铛,我们还有狗儿子狗闺女,给它俩也戴一个。”
黎峰听得直笑,再看看肚兜,问他:“要给姚夫郎捎带什么吗?”
陆柳看姚夫郎很害怕,就跟黎峰说了这事。
“你找机会跟大强说说,你看他把安哥哥吓的。”
黎峰认真应下,“是要说说,这马上都要生了,想这想那的,别出岔子了。”
陆柳就夸他:“还是你好,你就不骂我,嘿嘿嘿。”
黎峰不骂他,要吃了他,抓着他手一顿啃,陆柳反复说他像二黄,这点声音,不知道怎么被二黄听见了,狗子在他们门外汪汪汪。
黎峰服了。
“这傻狗。”
第127章 为他撑伞
谢岩想明白事情, 又在家里待了两天,理理文思,写写文章, 然后才去私塾上课。
开始上课后, 就是早出晚归,中午不回家。
陆杨犹豫再三,没去私塾送饭,怕打搅他,让他分心。
马上要立冬了, 陆杨抽空,给小狗狗做狗窝。
院子里没有畜棚, 各处方正,连个雨棚都没有, 哪里搭窝都不合适。
西耳房这里是灶屋和洗澡间,洗澡间里放着浴桶和干柴、杂物,之前随手搭的狗窝也在这里。
前阵子陆柳来县里住,跟他说可以在浴桶附近挂竹席和草席, 防风保暖,洗澡很暖和。
陆杨等降温就把席子挂上了,没留多少空地。他进屋看看, 把狗窝,也就是一个小簸箕搬出去,然后撸袖子整理木柴和杂物。
多的柴火, 他先搬到灶屋。
再过阵子, 家里就要烧炕了,今年不用太多柴火,他们要去山寨住一阵, 谢岩也不在家,家里没人。
留着放柴火的位置不多,跟浴桶放在同一边。
狗窝放在门侧两步的位置,远着门缝,没有风往这里吹,小狗进门就是窝。
县里房子,和农家房子一样,普通百姓家,住不起铺了石板的房子,屋里都是泥地,踩实了,比外头的泥土紧实,不好往里面槌木桩。
陆杨是拿了些木柴垫在下面,跟泥地隔开些,再往上铺草席。
草席大,叠放三次,厚厚一堆,把小狗放上去,能塌陷很多。
它在上头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瞧着可怜。陆杨笑了声,把它抱下来,展开草席,只对折一回,再把它抱上去,这回好了很多。
地方和大小定了,陆杨再去筐铺一趟,没看见大方框,就买了些竹篾回家,自己编。
小狗会长大,他一次编大一些,以后都能用。
狗窝要编几天,幸好现在没特别冷,陆杨拿两张椅子支着,在上面再罩一张草席就够了。
做竹编,手上有划伤是常事,这点小口子,对陆杨来说不算什么。
谢岩回家看见了,却心疼得很,看威猛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威猛很黏人,因餐饭多是陆杨和赵佩兰喂的,谢岩又才回家没多久,跟它不熟,它最不黏谢岩了。
谢岩想教训它,还避开了陆杨,等着陆杨去洗漱,他把狗子抱到墙角,对它一顿“孝子”教育。
“你怎么敢让你爹爹受伤,把你接回家来是要保护他的,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就会吃,就会喝,就会睡,也不知道像谁。”
他嘀咕半天,不知狗子听懂了几句。
问它听懂没有,狗子大声汪汪,把陆杨喊出来了。
陆杨站在堂屋外面,遥遥望着这边,问谢岩:“你在做什么?”
谢岩看看狗,把它放下来,狗子迈开腿,朝着陆杨跑过去,看得谢岩撇嘴。
“狗腿子。”
陆杨哭笑不得:“你骂它做什么?”
谢岩不高兴,他问陆杨:“你这么护着它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