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心想帮,没想到谢岩在这方面还是放不开。弄完以后,他就哑了声,一副被撕破斯文外衣的小可怜样。
陆杨坏,跟他说:“阿岩,你去把蜡烛点上,我想擦擦手。”
谢岩闷头去了。
蜡烛点上,陆杨就把他的样子看得更清楚了,笑得声调都在发颤。
谢岩站原地,涨红一张脸,吹灭了蜡烛,又来亲他。
陆杨伸手胡乱摸一把,他就老实了。然后又被陆杨笑了。
谢岩看他笑得畅快,一时也笑了。
行吧,能逗他开心不容易。
今晚无话。
次日,谢岩起早。
馒头包子是昨晚包好的,今天直接蒸上。
他割了点羊肉,照着步骤处理了,放炉子上小火煨炖着羊肉汤。
这一锅汤用了一斤多的肉,陆杨又是吃不完。
谢岩跟赵佩兰说:“娘,你待会儿一起吃。这东西放一放就不好吃了。”
他就不吃了,他还要去私塾上学。
这头忙完,看天色还早,他就回屋里看看陆杨。
陆杨醒了,坐炕上打哈欠。
见了谢岩,问他:“要去上学了吗?”
谢岩可以再等等,过会儿乌平之来叫他,他再走。
陆杨就凑过来抱他:“给你享受一下,好叫你知道,你夫郎也是可以软软的。”
谢岩享受了。
幸福得眯起眼睛。
然后乌平之来叫门,他重重叹了口气。
开门的功夫,谢岩顺道把幌子挂起来,门板让乌平之和车夫帮着卸,又跟赵佩兰一起把蒸笼端到前门炉子上。
今早的生意开张了,乌少爷买了三十个小包子,花了五十文钱。说今天要请某某同窗吃早饭。
自家的生意,谢岩还朝他伸手:“也请我吃。”
乌平之给他拿了两个小包子:“小气样,让你夫郎请你吃。”
谢岩听到夫郎就想起今早的享受,他乐呵呵的,没跟乌平之说话。
乌平之没有夫郎,是个单身汉,自然不懂什么叫享受。
原来软软的就是享受。
他下次回来,也软软的,让陆杨享受享受。
穷人家过日子, 棉衣换得不勤。
陆柳留了一件穿着,余下的都拆了,先把夹袄做出来, 再把做棉裤的棉花攒好。大棉衣改小。
陈桂枝跟顺哥儿搭手帮忙, 趁着这两天在等县里回信,抓紧把这处的活干完。
其他的东西,就慢慢收拾。
先把春夏的衣裳拿出来晒晒,去去潮湿味道。
春夏交替的日子短,说热就热起来了。
他们平常还干活, 厚衣裳穿不住。
差不多到时辰,陆柳放下针线活, 到院子外张望了一阵,没见着黎峰回来。
他想着, 可能是县里有旁的事情耽搁了,就转身回灶屋,准备晚饭。
今晚吃柴火饭。蒸一盘腊肉片。腊肉片正好围着小盘子摆两圈儿,数出来只有十六片, 每人能吃四片。非常好的菜。
蒸些红薯。家里红薯都没怎么吃,一个冬季过去,很多都冻坏了, 他切一个,只能留下几片,把他心疼得不行, 要趁早吃了。
再蒸个蛋羹。鸡蛋还是二田两口子带来的, 在家里放了几天,确认他俩没上门讨要,陆柳才对鸡蛋下手。
然后炒一盆青菜。地窖里的白菜还有一些, 可以吃个饱。
这些收拾完,他递一根细柴火,就又去外头看。
这次见到黎峰了,他车上放着一只笼子,小鸡在里面唧唧叫唤。
陆柳欣喜迎过去,嘴里喊着“大峰”,眼神都黏在了小鸡身上。
鸡苗很小,一手能捉两三只,每只都有柔和漂亮的黄色绒毛,很是可爱。
黎峰没多抓,三公五母,一起八只。
陆柳点过数,问他:“见着我哥夫了吗?他怎么说的?”
黎峰转述了谢岩的话:“身子亏空太多,现在要好好补补,郎中说能养好。”
陆柳放心了些,再问怎么个养法:“要吃肉蛋吗?”
村里养身子都这样。
黎峰没问药膳汤羹的食谱,今天说了太多话,没空说别的了。
他就知道谢岩给陆杨炖了鸡汤喝,不是个小气的。
陆柳听着更是放心:“他人还挺好的。”
黎峰也是点头:“对。”
一般人家哪舍得花这些钱,好一些的人家,也就是治病费钱,专门搞汤羹来补身子的是少数。
谢家的日子还没过顺,铺面挣的都是小钱。谢岩这样不错了。
黎峰牵着骡子去畜棚,陆柳把鸡笼拿下车。
鸡窝都搭好了,在兔窝里放栅栏隔开。鸡长大,个头也不会大到哪里去,这里够住了。
新捉的小鸡,陆柳特地点了灯笼过来看。
他一只只捉出来,在灯笼下仔细看,看完了再放到鸡窝里。
他这些年,养鸡养出些经验,一只鸡崽健不健康,能不能养大,他打眼一瞧,心里有数。
这回捉鸡,他爹跟着去看了。他们一家养鸡都是好手,掌眼过的鸡苗都好着。
他给鸡准备了食物,今晚就吃点细碎的陈糙米。
明天他就带小鸡去菜园子。他找到了几个蚂蚁窝,小鸡可以敞开肚皮吃个饱。
他俩过来就是鸡,狗窝里的二黄又不老实了。
家里养的东西多了,二黄开始争宠了。
黎峰记得它,给他一根大骨头。
二黄“嗷呜”一声,再不闹了。
陆柳看得想笑:“它这性子像谁啊?”
黎峰没法说:“狗崽子,不懂事。”
再拿些草料喂骡子,黎峰拿上猪肚,他俩就能回屋洗手吃饭了。
顺哥儿已经把饭菜都盛上桌了,锅里煮着锅巴粥,过会儿可以喝粥。
陆柳取水洗手,看见了猪肚,顺嘴了问了一句:“你买的吗?”
黎峰说:“你哥买的,让我给你带回来。”
陆柳一愣,知道这是哥哥给的回礼。
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这兔子送过去还没几天呢,也不知他们吃了没有。
上桌吃饭,黎峰又把陆杨送猪肚的事说了一回。
陈桂枝也愣了下,“他给你就要?”
黎峰拒绝过,没能拒绝到底。
他说:“他们家马上要发大财了,一个猪肚不算什么。”
说起发财,大家心思都活了。
顺哥儿都好奇问怎么个发财。
黎峰从怀里掏出一本书,他们才学认字不久,识字量都差不多,这书上的字,大多都不认识。
“印书挣钱的,书是谢岩写的,说是什么科举答题的方法,都印出几百册了,书贵,几百本摆着,怎么都能挣个一百两银子吧?”
对比炒酱的生意,他们家落后太多了。
陈桂枝有点感伤:“你爹那时候就说送你去读书。”
黎峰不提当年,他现在就是在家里识字,老童生的家门都不想进。
那些书拗口,没意思。摇头晃脑学些不知所谓的东西,他没兴趣。
他这一身的力气,把他摁在学堂里,真是为难他。
他说:“我们也能印书。”
问是什么书,黎峰说不出来。
他没法跟娘说什么书,也没法子当着弟弟的面说。
这顿晚饭吃完,黎峰把陆柳叫到房里,从炕柜里拿出画册,跟陆柳说:“我问过谢岩了,我们可以印这个。”
陆柳脸蛋通红:“怎么印?要拿出去吗?我们都还没看明白呢。”
他俩都想着挣钱,荤话说两句,就坐到椅子上,把画册摆开,说起印书的事。
黎峰下午在鲁老爷子那儿多留一阵,怎么个印法,他都打听清楚了。
图画的雕版要贵一些,是八十文到一百五十文钱一页。
需要他们加工印出来装订好,要再给工钱。
只要雕版,就给工费就可以了。
做完以后,在雕版上刷墨,印在纸上,晾干墨迹就是一幅画。
看一本书有几页,够数就装好。
他们有好几种装法,一般给书生看的书,都是线装书。
杂话书册都是浆糊刷的,也不会刷太仔细,多翻翻就可能脱页。
别的装法,鲁老爷子没细讲,常见的就这两种。
他们各自拿几本画册数一数,最多的才二十页,少的才九页。
按照图画来算,就是三十八幅和十六幅,首尾两页是封皮,没有图画。
黎峰又拿了算盘出来。
他们家余银不多,这阵子刚起头,各处花销大。
要起作坊,有人搭伙,得要个半年时间。
这样攒起来的银子,才够他们家占大头。
如果印书挣一笔快钱,就能很快拉起班子了。
画册也能做小一点,巴掌大就行,这样省纸。
一刀纸有一百张,一张大纸可以裁出一百零八张小纸。
他们刚开始印,买一刀纸就够用了。
一根墨条约莫印一本半书,看用墨数量。
画册就这几页,一根墨条应该可以印个三五本。
黎峰打算先买半刀纸、十根墨条、十幅画。
十幅画的雕版要八百文钱到一千五百文钱,半刀纸是二百文,十根墨条要二百五十文钱。然后拿回家,他们自己装订。
这些就只能有个三五十本,算少一点,三十本。这种书在书斋里都没叫价,三钱银子一本。黎峰算二钱银子一本,三十本书,就能卖出六两银子。忙活一次,能挣四两多。
陆柳:!!
拿到这个银子,再做些雕版,做厚书和薄书。
雕版到手,后边成本浮动不大,二十页的卖三钱,十页的卖两钱,抬抬价。
差不多把县西四个村子走完,他们手里攒出银子,就可以先把作坊弄出来了。
画册也就在村落里走走,村落里有钱人不多,价钱就这样,抬不上去。
去县里,走街串巷问一问,也能零散卖一些。
长久不行,村落里做生意,一家有了,等于家家有,可以互相借阅,就一些手里有闲钱的小年轻,会在手里留个一两本。
这笔钱挣完,就得看有没有新鲜货。所以后面不多印,先把作坊弄起来。作坊是要紧事。
然后就可以慢慢攒雕版,印出来胡乱装,再去县东头的村落走走转转。
陆柳震惊:“天呢,这么挣钱!”
作坊都能挣出来!
黎峰摸摸他脸,问他:“想挣这个钱吗?”
陆柳“嗯嗯”点头。
既然想,他们就可以再聊聊别的。
黎峰是知恩图报的人。陆杨对陆柳什么样,他心知肚明,真是亲哥哥,简直是追着喂饭吃。
印书能攒出快钱,他拿这个银子,想先弄山菌作坊。道理都有,他细细跟陆柳说。
陆杨之前跟黎峰提过,想要把贵价的菌子集中售卖。
这件事黎峰去跟寨主递过话,通了气。因陆杨最近病着,没什么精神,还没联络外地游商,价钱和数量都没定,这事不好往后谈。
现在他们有了个挣快钱的法子,他就想先把这个事促成,这样两家有来有往的,互相扶持,才能走得更稳当。
“我是想着,书是他们给的,我们搭着挣钱,这是好事。酱料作坊的事说起来不急,现在人手都没定,开春有农事,一般人空不出手,刚起步,我们秋冬再起班子立作坊。手里有了银子,我们先在寨子里收山菌,把这个事办成。手里有好货,陆杨再跟别的商人谈价谈量都好说。不然他白忙一场,这叫什么事儿?”
陆柳听得连连点头,心中感动不已。
他在家里说不上话,各处都有人拿主意,大峰待他好,娘也处处和善,愿意教他,总说他可以自己做主,实际上往外拿点东西,他心里都忐忑得很。
尤其是家里刚开始做生意,开支大,他知道投出去的本钱都没回来,更不敢随意取用。
上回好不容易找娘说了拿兔子的事,哥哥又给他还回一个猪肚。他对银子很是渴求。
今晚聊起挣钱,黎峰说起互相扶持,陆柳才拨开云雾见月明,发现两家之间的往来,不仅只有送吃送银的贴补,也能一起做一番事业,都红红火火的。
他往前想想,现在家里卖的山货、菌子、炒酱什么的,也是一起做生意。只是哥哥给的价钱好,抽成又少,陆柳一直觉着他们太占便宜了。
他总说挣钱了怎样怎样,听着像画饼子,可他真是那样想的。有钱了,他拿一些出来,谁都不会在意。他就可以对哥哥好一些了。
原来那条路近在眼前,他之前没看清。
黎峰给他擦擦脸上的泪珠:“怎么这么爱哭?”
陆柳直说感动:“你真好,我好幸福,你跟娘都对我好,我哥哥也好。”
黎峰哄他一会儿,说:“都是好人,才好一处使劲儿挣大钱。你别哭了,我们找娘说事情,印书的事你说,山菌的事我说。”
图册的事,黎峰作为儿子,真是没法跟亲娘开口提。
一个屋檐下住着,经常偷偷摸摸躲屋里不是事。
而且装订书籍,肯定是早点弄完早点挣钱好,不好慢慢摸摸的干。告诉娘是必要的。
等拿了银子,开始大量收山菌,还要娘来把关,再请两个人搭把手。
山菌能挣钱,寨子里的闲人都会上山采菌子。到时家里忙不转。
陆柳也不好意思,想想这件事的好处,他从黎峰手里接过算盘,先把账算了一遍,心中有数,才起身,出去找娘说事情。
黎峰不跟他一起,等他说完印书的事再过去。
屋里的房门都是长木板拼出来的,中间有缝。
陈桂枝没上门闩,让他进。
她就算着这两口子会来找她。
她往陆柳身后看一眼,没见着黎峰,她也不问,让陆柳坐。
顺哥儿独住一屋的好处也出来了,平时说个私房话什么的,都方便。
陆柳把门关上了,眼睛还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
陈桂枝目光顿了顿,问他:“大峰欺负你了?”
陆柳赶忙摇头:“不是,大峰没有欺负我,他对我可好了。我来是说印书挣钱的事。”
他沉默一会儿,组织好语言,开口继续道:“大峰问过了,我们也可以印书挣钱。我们这儿有几本画册,唔,就是那种画册。刚才我们算过账了,利钱挺高的,不过大峰说,能卖的地方不多,开始就攒些银子,不贪心,搞些快钱出来,把作坊搭起来。有了空,再买新雕版回来,他抽空去县里卖、去县东几个村子里卖。”
他说着计划,也算钱,成本多少,利钱多少,明明白白。
第一次就三五十本书,他们自己装订,自己在家裁纸、印图、装册。
自家的事,就不计工钱了。
陈桂枝问他:“书是哪里来的?”
陆柳老实答话:“我哥夫挣来的,我哥哥后来送给我了。”
陆柳的哥夫是谢岩,原来陆柳是跟谢岩定亲的。
要是没换亲,陆柳说不定可以过另一种日子。
她盯着陆柳看两眼,陆柳还紧张兮兮等她准话。
陈桂枝一时无言,这孩子真是个傻的。
陆柳不在意这个,黎峰也没提,看起来他们四个相处挺好的,陈桂枝也不挑事,略过这个复杂的人物关系,又问他:“你哥哥不拿这个挣钱?”
陆柳摇头:“他们有别的书卖,大峰都问过了,过几个月,哥夫去府城,还给我们买新的带回来,到时候我们再买雕版,又能挣些银子。”
陈桂枝垂眸想想。这个事能做,确实挣钱。
陆杨对这个弟弟真是没话说,各处都周到,恨不能追着喂饭送钱。陆柳嫁来他们家,他们也跟着沾光。
陈桂枝不能只受恩惠不讲回报,她跟陆杨没有做母子的缘分,如今也算亲戚关系,她想了想,让陆柳去把黎峰叫过来。
陆柳乖乖应话,去喊了人。
他们三个聚一起,陈桂枝想再说说山货的事。
她刚开口,陆柳跟黎峰两个都笑了。
黎峰搭话说:“娘,我跟你想到一处了,也是说手里有了银子,就先收山菌。陆杨那边只要贵价的山菌,我们就挑拣着收,能给出价,拿出银子,寨主就能帮忙放话,让人把山菌送到我们家来。”
他们家开小铺子,陆杨的人情关系占了一半。
炒酱的生意是陆杨送来的,山货是两家合伙,陆杨给了非常好的价格。
野味上,算是他们帮陆杨,可以帮他拉拉生意,但总归陆杨没有挣多少,不过是铺面人气的事。
山菌这事促成了,他们才是真的有来有往,互惠互利。
陈桂枝在寨主那里有点人情面子,她做山货生意的经验多,以前也收山货到县里卖,来来回回折腾过许多生意,县里几家人的石磨都被她租用过,一车车的拉面粉去县里卖。
只是路实在是太远了,家里孩子离不开人,这些事来来回回的换人搭伙,费劲得很。
等黎峰能独当一面了,她很多事情都没干了。一年到头就做皮料、零碎收点山货、年底打年糕。
她说:“这件事能成,对我们家的好处更大。我之前不好说,怕给你俩泼凉水,寨子离县城太远,别的生意都好说,炒酱太难,来回颠簸,坛子易碎,本就利薄,摔一下就没得挣。翻车就是赔本。来年挣出银子,你们能在县里盘下一间作坊,再说炒酱的事,我都没有二话。”
陆柳听了,连连点头,表示又学到了。
他会的不多,有一个能挣钱的事,就不愿意撒手。
理顺了主次,也没想过放弃。小钱大钱都是挣,挣钱哪有不辛苦的?
听娘这样说,他心里激起涟漪,对未来又有了一些想法。
挣钱的事,除了银子,还要讲究合不合适。
他适合做什么呢?
山寨的位置在这里,他做什么最好呢?
这需要时间去摸索,陆柳回过神,黎峰已经说起上山猎野猪的事。
他说不论如何要去一趟:“如今家里有奔头,我就不计较分多少银子,这头野猪猎下来,是跟叶老板搭关系,还丁老板的人情,陆杨以后跟他们往来,面子上也好看。我到时把王猛一起叫上。都有家有室的,上山不能只奔着银子去了。”
陈桂枝说好,然后看向陆柳:“你这又要开始炒酱了,可以教别人怎么炒了。”
黎峰笑道:“今天去县里,正好赶上试吃摊子摆出来,我们三个都去演了一回,回来路上,大强跟王猛都说想要试试。明天家里就热闹了。”
姚夫郎跟陈夫郎都会过来,这两个人不对付,肯定会吵嘴。
陆柳又不会劝架,到时候他就会慌里慌张的,姚夫郎说话,他就看姚夫郎,追着喊“安哥哥”,要是陈夫郎说话,他就看陈夫郎,追着喊“酒哥儿”。
陈夫郎跟他们是亲戚,这样一喊,亲疏立现,姚夫郎定会得意,陈夫郎就会生气。然后吵嘴更凶。
黎峰想想,都笑出声了。
陆柳不知道他在笑什么,问他两句,黎峰也不说。
他们抱着算盘回屋,打水洗漱泡脚,陆柳还要问,黎峰依然不说。
到了炕上,陆柳拿捏他:“你再不说,我就不往你身上趴了!”
黎峰把他抱到身上了。
根本没被拿捏到。
陆柳惊呼一声,被他逗笑了。
“你说说呀,让我也笑笑。”
黎峰才不说。
说了他家小夫郎就哭了,哪里还笑得出来?
他说:“你听我一句劝,遇到难事就喊娘。”
陆柳记住了。
次日清晨,他家里全是他喊娘的声音。
陈桂枝得出空闲,把黎峰叫来狠狠骂了一顿。
陆柳愁眉苦脸一整天,这时才见了笑脸。
他还笑得出来。
陈桂枝把他也叫来训一顿。
然后躲墙角的顺哥儿也笑了。
陈桂枝把顺哥儿也叫来训一顿。
骂完三个孩子,她心情舒坦了。
县试二月十七开考, 《科举答题手册》在二月初十正式售卖。
第一次的尝试,有乌平之追加银钱,书籍本身的成本还是压到了最低。
纸和墨都是鲁老爷子挑选过的, 最低价钱内不晕墨透字的纸墨。因为工期太赶, 作坊的人太少,装订都是拿浆糊刷的。成品相对粗糙。
到定价之前,让乌平之帮忙拿了个主意,暂定五钱银子一本。
书贵,便宜的手抄本也能卖出价。这些书用纸用墨都更好, 保存时间久,装订好, 翻烂了也不会掉页。买回去看完了,还能跟人互相换书看, 或者卖出去,再买别的书。
《科举答题手册》显然不具备二次流通的特质,谢岩还署名了,卖价太高, 挣了银子,臭了名声,得不偿失。
五钱银子的价格, 乌平之也觉得稍微有点高。
因为书还没写完,后续还要再出几册,把常见的题目形式都讲一遍。几册加起来, 价格能到三两左右。
但再便宜一些的书, 就是杂话本子、低俗画册。科举用书是要比其他书贵一些的。
他说第二册可以做一个合订本,把第一本的名声救一救。理由都想好了,就说没想到这么多人捧场, 当时也是为着能帮些同窗。
大家愿意给面子,他不能让人吃亏。这回用更好的纸墨,放进更多的内容,只卖六钱银子。
书的成本高,也怕卖不出去,书斋不会大量印刷,很多书摆出来卖,有个爆款才挣大钱,平常都是细水长流的挣钱。
他们这次取巧,也有赌的成分。
乌平之帮人帮到底,叫了家中伙计出去叫卖。
他们家是商户出身,办这些事轻车熟路。县里的大小私塾、县学、衙门附近,包括一些客栈、民居附近,都有人去卖书。
卖书的时候,不能说是卖书。
要假装是书生,凑一处叽叽喳喳议论《科举答题手册》。
要有神秘感,要大声说悄悄话,要让书生们知道别的考生人手一本,他再不买就落后了。
距离考试没几天了,留给他们考虑的时间不多了。
只要有人闻风过去看,这事就成了一半。
再说卖书。假装书生的人,不能全都买到了书,要问,要找,要过去买。一个人当两回托儿。
摊位近,成功率再加一成。
跟过去看情况的书生,见别的同窗买了,心里就会考虑、着急。到这里,事情就成了。
摊贩手里的书籍只要所剩不多,他们就会哄抢。
书好不好另说,别人有的他也要有。
卖书的事就这样顺利展开了。
陆杨很遗憾,不能亲自去外头叫卖,也不能跑出去做生意,只能百无聊赖的守在铺子里看店。
陆林要出去卖炒面粉了,把散装好的瓜子、花生拿了两篮子。
苗青带着两儿子也来了,一家四口出去卖吃的。
县试只考一天,但在考试之前,县里各处都会热闹起来,他们不止只挣一天的银子。
陆杨人在铺子里,心里火热,空闲时间,做了花样馒头。
一种方方馒头,更加扁平,看起来大,但不如普通馒头厚实,样子像一本书,比书更扁、更宽,上面还印出竖条格子,像是答卷纸。
再做一种长条馒头。竖直一根,形如毛笔。
稍作思考,他又揉面,做了顶状元帽。
中间团团的,两边加长翅。这个简单。
这三样馒头算一组,叫金榜题名。
他跟娘说了怎么做,让张铁多揉面,他们这几天,就做些花样馒头卖。
花样馒头有模具才好,省工省时,大小可控,分量好拿捏。
这几天先将就着,回头再请鲁老爷子给他刨几个模具出来。
陆林出去了,铺子里只少了一个人,也跟空了一样,前后总觉着缺人干活。
赵佩兰做馒头都到前面来了,在桌上放案板,一笼笼的做,还跟陆杨说话。
“不知书卖得怎么样?”她问。
陆杨有信心能卖好:“读书人对科举的热情很高,临门一脚,都要进考场了,不说全部,应该有一半人会买。”
另一半是心志坚定或者囊中羞涩的人。
坚定的人不动摇,没钱的人买不了。
二月里,谢岩回家很勤,几乎每天中午都会回来。
陆杨观察过,问他课业问题,谢岩说繁重,第二天就不会回来。
他昨天问过,谢岩说还好。
今天谢岩要回来,陆杨看时辰差不多,去后边把张铁换到前面看店,准备做饭。
开春了,能吃的菜多了。
今早大强给丁老板的酒坊送柴火,顺道给他捎带了两筐野菜,说是他弟弟挖的。他们这里叫地菜。
春季做春卷吃,陆杨割了点肉,剁成馅儿。
他偏爱有颗粒感的肉馅,不喜欢剁太碎的,自己调馅,就照着他的喜好来。
这几个月生活在一起,他发现谢家母子都不挑食,他做什么,他们都吃得香,只是各有更加偏爱的食物。
谢岩喜欢脆一点、有嚼劲的食物,比如米锅巴。
赵佩兰则爱香软一点的食物,比如各类糕点。
馅料剁好,陆杨再调面糊做皮子。
面糊要放一会儿,这个空闲,他刚好去做饭。
今天中午多洗些地菜出来,焯水过后,分两半,一半调馅做春卷吃,一半加到肉馅里,再和面粉一起揉成肉丸子。他打个清汤丸子汤喝。
下饭菜就是豆腐了。谢岩莫名对陈家有怨念,可他实在喜欢吃豆腐菜,家里豆腐少不了。
谢岩两头跑,学业有压力,还要抽空干别的,人也瘦了一圈。下饭菜要下饭,陆杨把豆腐烧着吃,做了一道酱烧豆腐。
一汤一菜,再取鸡蛋。
鸡蛋炒山菌也好吃,这个菜鲜,他炒了一盆。
看时辰差不多,他把米饭蒸上。再空出手,在炉子上烧热小锅,开始做春卷皮。
面糊下锅,就用勺底团团滚一圈,烫定型,边缘起卷了,陆杨徒手就沿着卷起的饼皮,整个掀起拿到盘子里放好。
他们中午要多做一些春卷。乌平之给他们帮了大忙,现在跟谢岩在一起读书,平常都是他照顾谢岩,家里做个春卷,也给他带一碗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