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真咬?”
陆杨嘿嘿嘿:“你香。”
谢岩便不说话了,扭着身子,把另一边脸递过来。
陆杨一高兴,又啃了两口。
夫夫俩勤勤恳恳烧热水,先给三个长辈送去,两人等着水热,躲着人香香啃咬,等他俩也洗漱完回屋,谢岩破坏气氛,让陆杨等等。
“我要交功课!”
陆杨知道是什么,但他假装不知道。
他说:“交功课?这是你想的新词?不错不错,我记住了。”
陆杨说着说着,就把衣服脱了。
“行,你来吧。”
谢岩还没修炼成精,看不出来陆杨是故意的,为这个美丽的误会小小纠结一瞬,就被陆杨推倒了。
他顺势躺平:“那行,你来吧。”
和陆杨在一起,他开朗许多,都会说俏皮话了。
他说:“干个十文钱的。”
十文钱才两个肉包子,够吃什么?
陆杨说他小气,吃起了霸王餐。
陆柳听三苗来传信,说黎峰在路上捎带两个人去上溪村,要晚点回家。
他不常出门,算不准骡子车的速度,也就不知黎峰回家的时辰,稍晚一点,他实在坐不住,就先把鱼汤炖了。
鱼汤他盛了一碗给二黄解馋,又盛一碗给姚夫郎送去。
今天回礼,又拿了姚夫郎两条鱼,他实在过意不去。
恰好,黎强要去新村那边,也就是三苗家里看看,陆柳就让他等等,拿瓦罐盛鱼汤,看看分量,实在不够自家吃了,他顿了顿,一次都装好,让黎强给陈桂枝和三顺带去。
“你家鱼养得好,我下锅之前才杀,可鲜了,趁热给娘和弟弟尝尝。”
黎强头一次跟黎峰的悍夫郎说话,他怎么看,都看不出陆柳哪里彪悍了,说话都轻声细语,温温柔柔的。
把瓦罐接了,他回去赶车,还和自家夫郎说:“大峰家的夫郎性子挺好的,你是从哪里听说他彪悍的?”
姚安给他拿帽子戴上,说:“还能是谁?王冬梅呗,两个村子都传遍了。”
这也是姚安对陆柳大方的原因,村子里来往,人再阔气,不会短短几天就送出去三条鱼。
他看陆柳性子好,并非传闻中那样,就想跟陆柳交往。往后去山里,好让黎峰多带带黎强。
老猎户逐渐不进山,一帮年轻汉子挑大梁,就数黎峰最熟悉山林,回回上山都大丰收,看着他们好眼热。
黎强撇嘴:“二田家的啊。”
姚安给他一巴掌,让他别瞎咧咧。
“送完鱼汤,就去看看三苗想怎么迎亲,摆几桌酒,别瞎惹事。”
黎强应了,赶车走了。
他快到新村,跟黎峰碰见了,又嘴贱,大声喊话:“大峰,你家夫郎的手艺真好,炖的那鱼汤,哎哟,把我舌头都鲜掉了!”
他把车上的瓦罐拎过来,给黎峰看:“瞧见了吗,这都是他炖的鱼汤,你还没喝吧?我看他全都装到罐子里了,可怜的大峰,连二黄都喝了鱼汤,但没你的份,哈哈哈!”
黎峰:“……”
他是不是有病。
黎峰说:“你舌头鲜掉了,但还会狗叫,下次去我家,让二黄招呼你。”
黎强抱着瓦罐不怕挨打,说来说去就一句话:“诶,你夫郎炖的鱼汤你没喝着!”
黎峰看他这贱样,好想打他。
同时,他也在想,是该弄些鱼回来放着,那鱼汤是真好喝。
黎峰跟他说:“你送我家去,就说没二田的份。”
说起这个,黎强就不犯贱了,他怕挨打。
“好嘞。”
黎峰告别黎强,往家里赶。
家里的陆柳看看食材,临时起意,揉面擀皮,包饺子吃。
肉是两个爹带来的鲜肉,他再去地里拔棵白菜,回来做猪肉白菜馅儿的饺子。
饺子他弄了两种,一种煮的,有热呵呵的汤汁。
陆柳自己吃饺子,不会特地调汤汁,大胖饺子怎么都好吃。
给黎峰弄,他是放了几片肥肉榨油,然后下葱爆香,再加了点辣子,再把这葱油辣子汁拿面汤化开,只等黎峰回来,根据口味往碗里加。
闻着浓香,陆柳就着锅里残留的葱油,拿筷子夹饺子摆到锅里,稍加一点水,就盖上锅盖焖着,用灶膛里的余火慢慢煎。
这样做出来的饺子外皮焦脆,和汤饺子是不一样的滋味。
黎峰回来得正好,刚好吃饺子。
他一天都在县里,买了面条吃,钱花了,没吃饱,刚进院子就闻着香,肚里馋虫咕咕叫唤。
陆柳看见他,两只眼睛就闪着欣喜,端来饺子,摆上汤汁,给黎峰打一盆热水,洗洗手擦擦脸,让他先吃饭。
“锅里还有煎饺,你吃完这碗,再给你盛。”
家里没鲜肉了,黎峰两口吃完一个饺子,问陆柳:“来客人了?”
说起客人,陆柳不大自在,“嗯,我二舅一家来看我,带了两斤肉,一罐糖。”
黎峰惊讶抬头,“这么厚的礼?”
他仔细想想,没这印象,“是不是没来吃喜酒?”
陆柳也在吃饺子,饺子烫,他回话慢。
“嗯,没来,听说我嫁到黎寨,过来看看。”
黎峰记下了:“忙完这两天,我去送个节礼。”
陆柳不知道该不该拦,只觉得好为难,应话含糊着,决定先想想,反正黎峰还没去。
他又说起鱼汤:“两条鱼炖出来就那么一点,我给二黄盛了解馋,又给姚夫郎送了一碗过去,看他家大强要去新村,就想给娘和顺哥儿尝尝,盛出来好少好少。”
陆柳从前只管三张嘴巴,鱼汤炖出来怎么够喝,头一次发现人多也有人多的坏处。
难怪都说挣钱是养家糊口,可不是糊口么,多一张嘴,就多一碗汤,一人一口都不够分的。
黎峰看他咕哝咕哝的说话,笑意压不住,这些家常的念叨,他听了心里很舒坦。
他吃完一碗饺子,自己去灶屋把煎饺装盘,煎饺是用葱油煎的,白口都能吃,黎峰不用蘸酱,一筷子一个。
他是饿狠了,煎饺也吃了五六个,才跟陆柳说起今天卖年糕的事。
“银子都在我这儿,明天去新村分,等会儿带你一起数钱。”
陆柳抬头,眼睛里闪着铜钱的光华。
“数钱!”
陆柳问:“我也能数吗?”
黎峰点头:“可以。”
陆柳迫不及待,洗碗收拾都麻利,等两人上坑了,摆上炕桌和两个小竹箩,黎峰还拿了戥子来称银子。
这架势,陆柳第一次见。
黎峰背出去的布包里装着整袋的铜板,碎银子都在他的手套里兜着。
陆柳看铜板实在多,下炕去拿了麻绳和剪刀来,夫夫俩今晚的任务是数钱、串钱。
黎峰说:“一百文一串,不用串一千文,太多了。”
陆柳点头:“嗯嗯!”
他第一次见这么多钱,没有光泽的铜板和银子摆在敞口箩筐里,都跟太阳一样耀眼,他看得好喜欢。
数钱,数钱,数钱。
陆柳跪坐在炕上,一手拿麻绳,一手拿铜板,一把把的抓着,一个个的串,足一百文,就打结,拿剪刀剪断麻绳,放到空箩里。
黎峰先称银子。
米价是四到六文钱一斤,糯米要九文钱一斤,他们跟米行谈定了,出了年糕,会卖给米行,糯米拿到了好价,八文钱一斤。
首批年糕买了五百斤糯米,出糕率有八成、九成,打的时候损耗一些,吃一些,拉去县里的年糕有四百二十斤。
年糕单独卖,能卖到二十文一斤,比糯米的价格翻倍多点儿。
照着约定,他们把大头卖给米行,一斤出价是十六文。
散卖了一百二十斤,集市上的秤只会多,不能少,算个添头,这里进账两千三百七十四文钱。
卖给米行的三百斤,进账四千八百文。折合银子四两八钱。
集市上也有人用碎银买东西,黎峰先单独秤了米行的银子,确认没错,再算集市的账,有个五钱银子。
这样算下来,铜板就有一千八百七十四文。
他心里记着账,从炕头的柜子里摸出一把旧算盘。
糯米就用了四两银子,余下三两一钱七分。
他们是五家合伙,陈桂枝起的班子,他们家占两股,五家分六股,每一股五百二十九文钱。
今年打年糕,二田没出钱买糯米,两股都算黎峰的。
因在他家打年糕,吃喝和柴火都要刨除,这阵子也挣了快一两银子。
黎峰点点头,放下戥子和算盘,拿麻绳跟陆柳一块儿串铜板。
铜板串了十九串,最后一串不足百。
夫夫俩串完,又检查了两次,确认无误。
陆柳隔着炕桌,傻兮兮冲黎峰笑:“我第一次见这么多钱。”
黎峰把这些都装都小箩里放好,这些是要分账的钱,他不动。
他单独去柜子里拿了两串铜板给陆柳:“先拿着吧,以后给你换银子花。”
陆柳惊讶又惊喜,捧着两串钱,手掌都合不拢一般,追着黎峰问了好几句:“真给我啊?”
他到黎寨,其实没有花钱的地方。
寨子里没集市,吃喝都有,穿的也有。不去县城,就花不了钱。
黎峰让他拿着:“马上腊八了,姚夫郎可能会约你去赶集。”
可以出寨子,不知能不能偷偷去见见哥哥。
陆柳高兴坏了,若不是炕桌还没撤掉,他能在炕上打滚儿。
他问黎峰:“你跟我一起去吗?”
黎峰不确定:“应该不会。”
腊月里,他们还会再卖一次年糕,年前挣一笔。
打年糕不如打猎挣得多,胜在安全。年节里,大家伙凑一处,热热闹闹的把钱挣了,喜庆又吉利。
黎峰看村里人出去赶集,都是分两类。
一类是汉子们结伴去卖货,一类是媳妇夫郎结伴去采买,没汉子跟着一起。
黎峰说:“我就不跟着了,你到时跟他们多说说话,认识些人,以后就有人说话解闷了。”
陆柳听着心里暖烘烘的,放下铜板,凑过来抱他。
“大峰,你真好。”
黎峰笑笑,收拾东西,又打水洗手泡脚,暖暖身子,夫夫俩才钻进被窝里。
他跟陆柳说:“对了,我今天在县里碰到你爹了。”
今天才见了两个亲爹的陆柳惊得一哆嗦:“他说什么了?”
黎峰大手放他背上安抚,说:“没讲什么,他说家里没柴火了,让我给他弄点。我们家柴火多,我改天给他拉一车过去。”
陆柳听说是陈老爹,又贴回黎峰身上。
他不想给陈家送柴火,陈家两兄弟太懒了,柴火送过去讨不着好,他们肯定要黎峰把柴劈了。
凭什么啊,又不是没人,也不是忙不过来。哪有这样的?
黎峰跟他说:“我打算给他拖一车树干过去,让他们自己劈。”
骗婚的账平了,被算计的事,黎峰还记着。
两家可以往来,但要他尽心尽力当乖哥婿,那是不可能的。
柴火给了,怎么劈开,是陈家的事。
看在陆柳的面子上,他可以挑细点的、好劈的树干。
陆柳听着直乐:“行!”
就该这样,等他们没柴烧了,知道冷了,就会去劈柴了。
黎峰还记着陆柳的二舅,问道:“你二舅是哪个村的?我顺道一起把年礼送了。”
陆柳:“……”
你怎么突然说二舅。
他小小声道:“是陆家屯的。”
跟黎峰预料的一样,毕竟陆三凤姓陆。
说起陆家屯,黎峰告诉他:“我今天办了件好事,送一对夫夫俩去上溪村看孩子,他俩也是陆家屯的,冬月二十嫁了孩子,跟咱俩一天成亲的。”
陆柳:???
他震惊得失语,半晌过后,又给黎峰发了一张好人卡。
黎峰今天挣了钱,办了好事,吃了饺子,又被夫郎夸,心情大好,请夫郎吃鸡。陆柳吃得很饱,乖乖性子压不住肚子,连声求饶。
陆杨一早起来就弄饭, 家里有肉有菜的,两个爹来了,就给他们做顿好的吃。
昨晚吃了馅饼, 这几天也吃过包子, 陆杨到灶屋转转,决定做面条吃。
早上吃碗热汤面,肚子里暖了,身上也热乎。
他先切了几块肉,在锅里炖萝卜。足五人份, 水加得多,切的萝卜也多, 盖上锅盖,炖出萝卜的鲜甜。
面条是手擀面, 陆杨做面条比较糙,差不多抖出长条条,就往锅里下,煮出来的面条是宽宽扁扁的样子, 像面片,卖相不好,入味极佳。
鲜甜的汤汁不开胃, 煮着面条,陆杨又拿一把咸菜出来炒,用肉片滚锅, 再加些佐料调味, 总算能入口下饭,就一起端到桌上。
五口人,一人一大碗面条, 每碗面条里都有五六块萝卜和两块肉。
为着炖汤,肉都切得厚。同样的分量,加点青菜,能炒一盘菜了。
王丰年跟陆二保看得心里发紧,碗里两块肉留不住,都给两孩子吃。
陆杨给他们夹回去了:“都有,你们放心吃吧。”
他们放心不了,认为是他们来了,陆杨才这样大方,早饭过后,说什么都不留了。
陆杨说送他们回村,他们也不用。
“来来回回的送,没完没了了。”
不送回村,就送到官道上。
这段路长,两个爹也婉拒了。
到了院子外,他们就让陆杨止步,往屋里看一眼,悄声嘱咐陆杨:“村里不比县里,过日子不好每顿都吃肉的,一天有那么一口荤腥就差不多,隔阵子再来个肉菜,既不腻味又省钱。谢岩还要读书,你们都不会种地,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就得从各处省出来。”
陆杨知道的。他这是才嫁过来,赶上了好时候,罗大勇给他买了半扇猪肉,他昨天又买了十斤,总不能放着肉菜不弄,给两个爹吃咸菜吧?
也就这一阵了,以后伙食不会这样了。
见他听得进去,王丰年欣慰,不再多说。
“外面风大,你回屋吧,我跟你爹走一阵就到了。”
陆杨点头,跟他们说:“过两天我会回去一趟。”
新出嫁的小哥儿,没谁回娘家这么勤,才回门,又回家。
王丰年想让他先别回,因面对的是陆杨,不是陆柳,他说不出口,只得点头。
目送两个爹走远,陆杨转身进院子,一眼看见在门后探头探脑的谢岩。
他感到好笑:“你看看你成什么了?再这样下去,娘都要怀疑你中邪了。”
谢岩不在意,想邀他去检查功课。
陆杨不急,先数钱。
“我们先算一笔账。”
早上的碗筷又是婆婆赵佩兰收拾的,数钱时三个人都在,大门一关,大家一起数。
昨天做了五十个包子,拿了一只出来试吃,剩四十九个,每个五文钱,合计两百四十五文钱。
白菜有两筐多,一起四十三斤。依着他的标价,单独买,一斤五文钱,整筐的买,就算四文钱一斤。总共卖了一百七十二文钱。
萝卜有一筐多,一起三十七斤。标价是三文钱两斤,卖了五十五文钱,有个半文抹零了。
白菜萝卜是村里人送来的,没有本钱,陆杨也不打算分给他们。这是赔礼道歉的东西,是他家应得的。
他做包子熟练了,手里有准头,一斤面粉加一斤肉,能出十二个大肉包子。肉价是十三文一斤,面粉是七文钱一斤。昨天那五十个包子,用料都是四斤半,凑足数,余下半碗馅料烙饼子吃了。
这里的成本价约是五十八文钱的肉和三十文的面粉,因第一次的原料是罗大勇帮着采购的,首次生意是纯利润,一天的包子和菜钱挣了四百七十二文钱。
他昨天又买了十斤肉、十斤面粉,都是熟人那里买的,比市价低一些。
肉是十二文一斤,还得了一斤猪板油。面粉算六文五,少了半文钱。这两处花了一百八十五文钱。
再买了两斤蒜头,用了十六文钱,两把葱,花了六文钱。
还有一百斤煤炭,去了一百二十一文钱。三个蒸笼用了二十一文钱。
如此买卖花销一番,余有一百二十三文钱。
一天能挣一百多文钱,瞧着挺多的,抓手里就一把,用麻绳都串不了两串。
谢岩到底是读书人,没做过生意,钱会算。
依着陆杨说的这个价那个价,一斤肉出几个包子,他大致有了数。
包子很有赚头,加上油盐佐料柴火等杂物,一百多文钱的成本,能卖出两百多文的价格,利润将近一半。
但每天只挣这点钱,一个月三两银子顶了天。
他们家有铺面,不用店租,可以省一笔。但县里生活,喝水、上茅房都要钱,这都是开支。吃吃喝喝的也要花。
陆杨在县里长大,知道一家开支情况。
米面粮油,菜肉柴火全要买,一个月二两银子够糊口。
陆杨说:“私塾正月十六开学,年间铺面都关门,我们想挣钱也挣不到,留给我们的时间就一个月。家里还要过年,办点过冬物资,吃喝都要银子。
“谢岩的束脩要五六两,还有书本笔墨,笔墨可以缓缓,这一个月,他这里就需要攒七两左右。我们家还要过日子,约莫攒个八两银子、九两银子,就可以开始新生活了。”
以五十个包子的利润换算,他们每天要卖一百五十个包子才够数。
陆杨还说:“我再从村里收菜去卖,卖的钱平分,信得过我就给我卖,不行就算了。”
卖菜是个添头,县里那么多人都要吃饭,总有人会买。
只是菜蔬料理的时间长,收成的时间短,他一次也拉不了太多,挣不了大钱。
谢岩想帮他揉面做包子,他娘抢先开口:“我帮忙吧,阿岩还要读书,不好干活的。”
谢岩:“……”
他眼巴巴看着陆杨。
陆杨无视,也没想要婆婆帮忙。
他做包子卖包子,就会疏忽家里,家里家外杂活一堆,需要人来料理。
他说:“我等下去找林哥哥,看他愿不愿意给我帮忙,我开工钱给他。”
暂时就这点包子,只用忙半天,工钱要不了太多,八到十文钱,就当每天少了两个肉包子。
等陆林上手了,他会加价,翻个倍什么的。
赵佩兰也会算账,稍作思索,点头同意了。
陆杨这便起身,谢岩不让他走,又把他往屋里拉,正正经经的让他检查功课。
陆杨听笑了:“什么叫正经检查?我还能吃了你啊?”
他昨晚才吃过霸王餐,今天就忘了,理直气壮的,谢岩呆了呆,直接把话题跳过,把他写好的功课从稿纸堆里掏出来。
功课是人情作业,也是“债务”的解决方案。
这件事将谢岩困住了很多年,数不清多少个夜晚,他辗转难眠,翻遍书册,想寻找一个破局之法。
他看见了很多法子,但是他用不出来。他像案板上的活鱼,脑子里再多想法,再用力扑腾,也逃不开死局。
现在,他看见生路了。
他们家没有欠债,村里人非要说他们欠债。以前的谢岩只顾着澄清、解释,一遍遍讲道理,一遍遍自证,一遍遍求人作证,时间久了,他都麻木了。
上次被陆杨引导着思考,他换了思路,想法陡然开阔。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他没有办法去让那些人相信他没欠债,那他就还钱。
别人可以空口喊话,凭空捏造一个债务出来。他为什么不可以空口喊话,凭空捏造一个他已经还过钱的事实出来?一块肥肉扔出去,自然会有狗咬狗。
从这里入手,谢岩定下了初步计划。
他们人单力薄,需要徐徐图之。
先确定攻击目标。
亲戚里面,就选四叔谢四财。
谢岩家的债务,是谢四财闹出来的,为着五亩地,把谢岩闹到了退学。拿了田地以后,把他们家逼如今的境地。被村民们视为大肥肉,谁都想来撕咬一口。
都这样了,他还在外头说谢岩欠他银子没还。可怜他们孤儿寡母,才没闹上门。
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出尔反尔,正好拉出来打。
村民里面,就选孙二喜家。
这是老熟人,他们成亲的时候,孙二喜被陆杨掏了鸡窝,他还想追着陆杨打。
村民都没什么特殊的,全是跟风叫喊,没谁比谁好。
孙二喜想打陆杨,谢岩恨他。
这两家是主要攻击对象。
再确定拉拢的人。
亲戚那边,谢岩要把抱成的团亲戚打散。
谢岩的爹排行老二,兄弟四个,把大伯和三叔都选上,择日去他们家拜访。
村民这边,谢岩选了傻柱家和三贵家。
傻柱家人丁兴旺,在村里鲜少有人招惹,他们家能顶事。
三贵家,也就是村长家,在村里有话语权。他有偏向,一切都好说了。
三贵也是婚闹那天,把谢岩脑袋撞到的人,被陆杨打鸡打得凶。
村长叫他们去说话,他们没去。
陆杨听一句,就点一次头,对谢岩的功课给予了非常大的肯定。
可惜,谢岩自知不足,这些还是纸上谈兵,看起来唬人,说起来头头是道,实际上都是空中楼阁,具体怎么做,他依然不知道。
他在脑海里演练了很多次,他知道他那些讲道理的话,不适合跟这些恶人说。所以具体到面对某个人,他应该说什么话,他是茫然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想到这个,他就很沮丧。
陆杨戳戳他的脸:“别伤心,这种事不好在纸上理论的,你选的人挺好,我们就照着你这个来,你今天跟我一块儿,我现场教教你。”
谢岩惊讶:“今天吗?”
择日不如撞日,功课都做了,不去实践,岂不可惜?
串门的理由都有,陆杨出门收菜去。
他知道傻柱家在哪里,第一站就是傻柱家。
陆杨跟谢岩说:“就跟你读书一样,跟人相处,也是要先看、先观察,你了解了他们,知道他们的喜好和弱点,他们就都是纸老虎。没什么可怕的。你能有想法,就能具体去观察,这件事本也急不来,需要时间慢慢发酵,我们今天去两家,你看我怎么做的。以后空了,我们练习练习吵架。”
谢岩不知道吵架还能练习,陆杨笑道:“当然可以啦,你以为我天生就会吵架啊?我以前也会怕,也不敢的,别人嗓门大一点,我就被吼懵了,后边看见那人,恨不能避开三条街。可我越是让,越是软弱,就越是被人欺负。外人看不起我,家人也要打骂我,说我是没用的东西。我里外不是人了。那时候我真是,眼泪都哭干了。”
谢岩没想到他的厉害小夫郎,还有这样的经历,听着就让人心疼。
陆杨说起这些,不是要谢岩的同情。
“就像你不是天生就会读书的一样,这些都是可以学的。以前没人教你,你不懂,以后我教你。”
谢岩闪着星星眼,小娇夫一样,拉着夫郎的手,跟他出门去。
路上遇见些村民打招呼,陆杨一改冷漠姿态,全都笑眯眯应了。
再问他去做什么,他就说:“我去收菜,找傻柱娘收点白菜萝卜什么的,拉到县里去卖。”
听见的人,心里都嘀咕:凭什么收她家的菜啊?她家傻柱都闹婚了!
陆杨才不管他们心里想什么,半点圈子没绕,直接到了傻柱家。
傻柱娘正在院子里洗衣裳,见他过来,心里咯噔咯噔的。
听说陆杨是来她家收菜的,她都做好了白送的准备,心疼不舍,笑容牵强。
她家傻柱得罪了人,还不知官府那头的情况,她咬咬牙,给出诚意:“我家人多地多,你要多少?我凑一凑,能拿上百斤菜。”
陆杨捏捏谢岩的手,好戏开始了。
他丝毫不墨迹,直切正题:“我们还欠你的钱,怎么好意思白拿?”
说债务,傻柱娘谨慎,笑呵呵打哈哈,话也不说了。
陆杨看得想笑,他说:“不用怕,我是讲理的人,欠债还钱的道理我懂。我就是想赖账,我家谢岩也不让啊。他还要读书,是要脸的人。”
继而话锋一转:“菜价多少我不瞒你,白菜四文,萝卜一文半,量少了,不够饭钱的。我多收一些,才能挣点薄利。卖出银子,我们平分。你看行吗?”
因最初期待低,傻柱娘听说还能分钱,竟然感到高兴,看院子外头有瞧热闹的人聚过来,她就招呼陆杨跟谢岩进屋坐。
他们家人确实多,三人才进屋,外头的墙壁上就趴满了听墙角的人。
傻柱娘还把傻柱叫来倒茶,给人赔礼。
陆杨打量他们家,堂屋宽敞,东西两间屋子瞧着也宽敞。
“你们家房子修得好,大气,齐整,漂亮,我喜欢。”
傻柱记得陆杨说过,有空要来他家住。他吓到了。
傻柱娘自然也知道这件事,她反捧回去:“我家也就是看着大,人多了也挤。你不知道,我男人兄弟好几个,各家儿女多,一大家子住一块儿,往屋里一站都磨不开身,哪有你家清净?”
谢岩震惊抬头:“清净?”
傻柱娘尬笑:“人少,清净。”
陆杨是什么话都能接:“真清净就好了,我家情况你知道,小有家资,该要过好日子的。但这些年,被那些恶人吃肉喝血,耗到今天,只能收菜挣点辛苦钱了。再不拼命,坟头都没得清净。”
参与过讨债的恶人傻柱娘:“……”
被骂到了。
陆杨说:“我不是说你,你又没拿到钱。”
傻柱家人多耳朵多,消息灵。
傻柱娘知道有人拿到了田和钱,比如谢四财这个黑心肝儿的,还有谁?
傻柱娘想问不好问,欲言又止的。
陆杨自嘲一笑:“不怕告诉您,是二喜家,二两的银子还了两次。”
那就是四两。
陆杨看她脸色,火上浇油:“他家少拿一次,你家的账就平了。”
傻柱娘生气了。
他们家跟孙二喜家有旧怨,两家的田挨着,孙二喜家不厚道,从他们家的田里挖土,填自家的地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