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助理抬眼,匆匆瞟了瞟谢檐,“您准备……”
谢檐用指腹缓缓磨挲着档案袋褐色的牛皮纸边缘,他垂眸看着纸袋上“血缘鉴定”褐红色的字体,突然想起了谢复曾经给他做的那次血缘鉴定。
年幼的谢檐冷静地看着医生拿着细长的针头触上他细嫩的皮肤。
“哼,抽什么血?不抽血做不了鉴定了?”谢复大将军挥退医生,抱起小不点,“爷爷带你去军区医院,那边技术好,用不着抽血咯。”
小小的谢檐乖乖点头。
“哎!您……”谢牧刚想劝阻,又被谢复将军狠狠瞪了一眼:
“不知道哪里听的什么胡说八道,小檐这模样,一看就是遗传我的优秀基因,还非要做什么鉴定……”
最后到底做了亲子鉴定吗?谢檐突然迟疑了一瞬间,他只能确定在军区医院,他没被抽过血。
爷爷……
谢檐闭了闭眼睛,从小到大,谢家都对他十分严苛,只有老爷子每天跟个老顽童似的偷偷带他开小差,在被抓包后又用大将军的身份死死压着谢牧,给谢檐撑腰。
老爷子肯定很喜欢他的孙子……
“少爷?”没得到接下来的指令,助理疑惑地望一眼谢檐。
谢檐撩起眼皮,神色平淡地道:“这几天父亲不是总催我带白瑾安去吃个饭,培养一下感情吗?正好爷爷也想我了,明天我定好餐厅,一起吃个饭吧。”
他倒想看看,白瑾安还想弄什么幺蛾子。
夜幕与黑色的作战服几乎融为了一体,楚拾衔清点了袖间的飞刃,戴上了面具和兜帽,灵巧地从檐间掠过。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白瑾安在保镖的簇拥下走进一家高档法式餐厅。
说实话,这里保卫系统并不弱,并不是动手的好地方。
但楚拾衔没办法再等下去,白瑾安已经发现他偷走了一根头发,猜到了他有问题。最近出门都由谢家的司机车接车送,十分谨慎,楚拾衔根本没有机会。
白瑾安多活一秒钟,谢檐就多危险一分。
他把攀爬爪甩上去,沿着窗户一间一间地找过去。
楚拾衔不确定白瑾安在哪一个餐厅包间,也不确定他约的到底是谁,白瑾安成为谢檐的……男朋友后,应该有能力消费这种高档的餐厅,但更有可能……他在和谢檐约会。
如果谢檐在,楚拾衔就不能动手。
一直到餐厅的第八层,楚拾衔终于找到了白瑾安,他正笑着坐在一个中年男人和白胡子老头的中间,表情甜甜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不是谢檐。
楚拾衔松了口气,白瑾安和那个白胡子老头应该没什么战斗力,那个中年男人看着也不是习武的料。
他一眼扫过去,餐桌上只有四份餐具,也就是说,他们至多还有一个战力。
楚拾衔握紧了袖间的飞刃。
“阿檐对我很好,”白瑾安笑盈盈地说,“谢谢伯父和爷爷关心,我带的礼物,您喜欢吗?”
谢牧淡淡地喝口茶,没说话。
“喜欢,喜欢……我个老头子,要什么小辈送礼物,小年轻赚钱也不容易,”谢复眯着眼睛,摸了摸胡子,“趁小檐去催菜,告诉老头子,小檐有没有欺负你?”
白瑾安脸上有点红,他不好意思地低头:“没有……”
“嗖——”一声,窗户轰然破裂的声音打断了白瑾安,他惊恐地抬头,看着一枚飞刃速度极快地刺向他的面门!
“哐当”。
老爷子抬起筷子,稳稳当当夹住了这枚飞刃。
白瑾安已经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谢牧放下茶杯,望向窗外。居然有人敢在老爷子面前动手,简直是不自量力!
让人更没想到的是,见识了谢复的厉害,年轻的杀手竟然没有逃跑,而是再度将剩余的飞刃全部都甩了过来!
谢牧冷哼一声,不劳老爷子动手,A级精神力猛地压过去,挡掉了所有的飞刃。
最后一枚飞刃落在地上时,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年轻杀手居然撞进了窗户,手持能量刃灵敏而快捷地冲向白瑾安。
谢牧心里刚想暗骂一声找死,突然一股强大的S级精神力“轰”地压过来,他的动作僵了一下。
另一道意蕴深重的S级精神力挡住了黑衣杀手的攻势。白发的老头子扶了扶胡子,饶有兴味的看着年轻的杀手。
如果是作战经验丰富的将士,一眼就能够看出两道s级精神力的不同。一道底蕴厚重,看起来攻击性不强,却如泰山一般无坚不摧;另一道如出鞘的利刃,攻势凌人,却终究是年轻气盛,章法凌乱,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野路子。
年轻的杀手显然不是对手,他半跪在地上,再难向白瑾安前进一步。
谢牧看多了这些收钱办事,不自量力的杀手。他拿出随身携带的伸缩型电击棒,静静等着杀手力竭然后动手。
但半跪在地上的人仿佛像亡命的赌徒一般,无限制地释放精神力,疯狂地在厚重的屏障防御中不断攻击,想要找一个突破口。
白瑾安被这一幕吓得不轻,他下意识地躲在了谢复身后,慌乱地拉了拉老爷子的袖子。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杀手找到了突破口,将所有精神力都灌注过来,猛地攻向谢复!
他已经迅速明白,只有先打倒谢复,才有机会杀掉白瑾安!
谢牧吓了一大跳,白瑾安可以无所谓,但是老爷子……
老爷子白色的胡须被攻势带来的劲风吹动。
突然,另一股强大的精神力从侧边轰然击中了杀手,年轻的杀手被甩飞到墙上,滚了下来。
门口的谢檐收回精神力,缓缓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杀手。
正中S级alpha的全力一击,地上的杀手受了重创,手勉力撑在地上,最终还是没能爬起来。
“想杀老爷子?”谢檐的声音里浸了化不开的寒霜,“我倒想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地上的杀手浑身一僵,所有精神力瞬间溃散,他沉默地低着头,咳了口血。
身后的谢牧从座位上起身,将手中的电击棒调到最大档,准备将这个棘手的杀手彻底电废。
谢檐先一步走到杀手身边,半跪了下来,想去摘掉他的面具。
年轻的杀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扭过了头。
谢檐沉眼看着他,伸手掐住杀手的脸,用几乎能让人下巴脱臼的力道,把他的脸扭了回来。
隔着面具,谢檐看见一双浸满了血丝的红眸。
谢檐的手僵了一下。
下一秒,他松开年轻杀手的脸,不动声色地挡住了手持电击棒的谢牧。
与谢复不同,谢牧是一个政客。能让他永恒追逐的,唯有利益而已。
猎人变成了猎物,谢牧自然要尽可能地压榨他剩余的价值。
在谢檐印象里,曾经被谢牧抓获的那些杀手,基本上都是被私刑审讯得不成人样,彻底成为一个废人之后,才像扔一具尸体一样,被扔进了警署。
就像谢牧此时手里拿的电击棒,最大电流便能把一个健壮的成年人变成终身爬不起来的残疾。
谢檐神色自若地移开视线,转身从谢牧手里接过电击棒:“父亲,让我来吧。”
谢檐的手握住了电击棒的棍柄,谢牧却依旧没松手,只是沉沉地看着他。
谢檐的心沉了下来——他的父亲从来不好糊弄。
“小檐从军校学到真本事了,”谢老爷子优哉游哉地坐下来,还不忘扶了一把吓呆了的白瑾安,“小牧啊,给他吧。年轻人要多一点锻炼的机会。”
谢牧这才松开了手。
谢檐接过电击棒,半蹲下来,拎起已经动弹不得的年轻杀手。
面具下的红眸已经半阖,谢檐感觉到他的手里几乎拖起了年轻杀手的全部重量。
谢牧盯紧了谢檐。
杀手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眼皮缓缓往上抬,红色的眼瞳部分慢慢增加,像珍贵的红色宝石缓缓出匣。
电击棒猛地靠上杀手的后颈,男生浑身一僵,紧接着剧烈地颤抖起来,直至彻底失去意识,脱力般垂下了头。
谢檐随手将他丢在了地上。
漂亮的红宝石重新被掩进了尘埃里。
白瑾安瑟瑟发抖地捧着管家送过来的牛奶,缩在谢家华丽的品质沙发内,他眼泪汪汪地看着谢檐:“阿檐……”
谢檐没理他,转身接过私人医生送过来的检查报告,确定老爷子身体没出任何问题后,才长长舒了口气。
“我说你们,”谢复挥开私人医生,“一天天的不盼我好,我现在打三头巨型畸变兽都没问题,身体好着呢!”
谢牧正戴着眼镜查阅餐厅的监控:“这个杀手的目标是……”
“白瑾安,”谢檐平静地接过毯子,给白瑾安披上,“或许只是恰好碰上老爷子。”
“幼稚,”谢牧用手杖点了点地,显然不认同谢檐的说法,“多的是你不懂的障眼法,摆明了冲着老爷子去的死士。”
“父亲,您……”
“吵什么,”老爷子气得直瞪眼睛,“本来没事儿,现在倒被你们俩父子给闹腾得头痛!”
谢牧冷哼一声:“是哪里派来的小畜|生,明天一审就知道了。”
在谢牧的审讯下,没有不开口的囚徒。
谢檐没吭声,只是用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桌子,他突然感觉到什么似的,抬头望向谢复。
老爷子正笑眯眯的瞧着他的动作,见他抬眼,也只是轻轻抚了抚胡须,若无其事地又喝了一杯茶。
谢檐垂下眼。
老爷子还是精。
昏暗的地下囚笼里,镣铐将年轻杀手的双腕吊在了半空中,使已经脱力的杀手连倒下都不能,只能半跪在地上。
沉重的石制大门被打开,从缝隙透过来的光打在了年轻杀手的脸上,蒙起了浅浅的黄晕。
有脚步声由远至近而来。
男生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他费力睁开了眼睛,看到一双崭新而昂贵的皮鞋上沾上了囚狱的零星污土。
那双睫颤得更厉害了。
突然,一只手猛地掐住了年轻杀手的下巴,把他的脑袋提了上来。
这回杀手已经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谢檐一把掀开他的面具,丢到一旁,看着冷白的皮肤上被掐出了明显的五指手印:“楚拾衔,胆子够大的,连老爷子都敢动手。”
楚拾衔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却什么字也吐不出来,艰难地又呛了口血沫。
谢檐垂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厉害人物,再来一个也不够老爷子打的。”
楚拾衔好半天才咳完了血,殷红的血迹残留在他的唇角,楚拾衔费力地开口,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我……不知……道……他是你……爷爷……”
“不知道?”谢檐觉得有点可笑,“就算在十三区,也没有任何人不知道老爷子是谁。”
以一己之力击退兽潮,战功赫赫的谢复大将军无人不识,无人不晓,就算没见过他本人,电视上也见过;就算电视上没见过,报纸上也能见;实在不行,每个划分区的广场中心都竖着谢复将军的雕像。
谢檐手上的力道再度加大:“你是什么人?敢说自己没见过?”
“流……流民,”在几乎掐断他颈骨的力量下,楚拾衔却用最后一点力气仰了仰头,让脆弱的要害彻底露出来,仿佛献祭一般望着谢檐,“不会……害你。”
谢檐面无表情地看了楚拾衔一会儿,终于放开了他。
楚拾衔又重新脱力,被吊了起来,他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一杯水递到了楚拾衔的唇边,他想看一眼握着水的人的表情,却没能剩下半分多余的力气抬头。
他只能小口小口地啜着水,把喉头的鲜血压下去。
谢檐看着杯里透明的水被渐渐染红,小拇指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他耐心地等楚拾衔喝光了水,才继续问:流民?”
楚拾衔费力点了点头:“身份号是我买的,很贵。”
除了帝国和联盟的永居民以外,还有一群所谓的流民在辐射带与畸变兽共居,有人说,他们是与畸变兽一样,受到辐射感染,被两国共同遗弃的可怜人类;也有人说,他们与畸变兽为伍,烧杀抢掠,无所不作。
无论如何,流民极有可能已经受到辐射畸变,两国绝不可能让他们拿到身份号,混在正常人群里,带来未知的危险。
谢檐想到这一点,刚想开口,又听到楚拾衔继续说:“我没有畸变,你可以检查。”
谢檐垂眸望他一会儿,把他抱过来,脱掉了楚拾衔身上染血的衣物,一寸一寸检查过去。
楚拾衔下意识躲了一下,又凑回去,感受着薄薄的肌层先沾上凉意,然后又被一寸寸抚过,染上了温度。
谢檐的手指在楚拾衔侧腹间停留一瞬,才继续摁过去,那里有一片紫得可怕的淤青,是他不久前亲手打出来的:“身份号很贵,为什么非要来这里?”
想要什么?
伤处被抚过,楚拾衔颤了颤,一双红眸定定地望着谢檐:“保护你。”
谢檐的手指顿了顿,这三个字,楚拾衔不久前刚刚说过,那时候他只以为楚拾衔指的是当他保镖的这件事。
谢檐放轻了声音:“我有什么可保护的。”
“你救过我。”楚拾衔吐出四个字,没了下文,显然是再撬不动半个字。
楚拾衔被半吊着,再往下谢檐不好检查,索性一只手抱起楚拾衔:“别乱动。”
楚拾衔乖乖抱好谢檐。
“保护我,是指刺杀白瑾安?”如果楚拾衔说的这些是真话,谢檐也很容易推断出楚拾衔这次突袭的目的,“知道了我不是谢家的血脉,也要保护我?”
楚拾衔点点头,强忍着指腹的触摸,没缩腿:“杀了他,就没人知道了。”
谢檐终于笑了,他把楚拾衔放下来,递给楚拾衔一套干净衣物:“没有畸变,把衣服穿上。”
楚拾衔抬眸看一眼腕上的镣铐,奇怪地看谢檐一眼,仿佛在问谢檐他该怎么穿?
“哐当”一声,楚拾衔手腕上的镣铐应声而落,他诧异地看向谢檐。
“从父亲那里偷来的钥匙,”谢檐甩了甩手上的遥控钥匙,“尽量不要和父亲作对,如果不是我改了电击棒的档位,你已经成为一个小废人了。”
楚拾衔怔了怔,突然明白谢檐从看到他的一刻起早就对事情的原委有了猜测。
楚拾衔伤得厉害,谢檐耐心地帮楚拾衔一件一件换好了衣服,把楚拾衔有点乱的黑发拨了拨:”带你出去,小保镖。”
寂静的沉夜中,“嘀——”极轻的一道开门声响起,又被夜风掩去。
谢复和方助理站在窗台边,看着两道年轻的身影离开。
“将军,要不要追……”
老爷子瞪助理一眼:“小檐难得任性一回,追什么追。”
“可是,少爷那份鉴定报告……”
“我还没说你,说了别干涉小檐的事,你还偷看,”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别以为小檐真不知道!”
助理也愣了一下:“少爷知道我动了报告?”
“你以为呢?”老爷子叹口气,“小檐是心底已经有主意了啊……”
“那……您准备怎么办?”
“不怎么办,”谢复抚了抚被夜风吹的有些乱的胡子,看着谢檐的身影渐远,最终消失在了夜幕里,“儿孙自有儿孙福啊,让他们自己去吧……”
助理的心也像被夜风浸过了一样,他没来由地为老爷子难过,刚想开口安慰,就听到谢复继续说:
“小牧睡死了吧?没睡死给我偷偷把他敲晕了,别坏小檐好事,好不容易讨到个老婆了。”
助理:“?”什么东西?
谢檐带上门,把买的早餐随手丢到桌子上,转身去医疗舱看楚拾衔。
楚拾衔的伤很重,谢檐把他带回家的时候,他几乎已经昏厥过去。
好在家里有医疗舱,谢檐索性让楚拾衔在里面躺了一整晚,自己坐在旁边一直守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出去买了两份早餐。
谢檐推开房门时,却发现楚拾衔已经没在医疗舱里,而是正站在书桌旁,低头给自己戴着项圈。
冷傲的青年正穿着谢檐的衬衫,领口处透出一些新鲜的伤痕,然后又被项圈隐隐约约隐藏起来。
听到推门声,楚拾衔一双红眸望了过来,边扣上颈上的项圈锁边淡淡说了一声:“早。”
“早,”谢檐应了一声,走过去帮楚拾衔撩起一点后颈上的头发,手指灵活地扣上剩下两道锁,“不待在医疗舱里面,出来戴这个东西?”
“怕你不放心我,”楚拾衔把摇控器递给谢檐,“你应该还有很多想问的。”
谢檐把摇控器在手上抛了抛:“当然,所以楚拾衔同学准备坦白从宽呢,还是抗拒从严?”
楚拾衔指了指摇控器:“可以电我。”
“我不虐待伤患,”谢檐把摇控器随手放到一边,带楚拾衔来到客厅,“既然已经睡醒了,来吃早餐吧。”
餐桌上是简单的早点和牛奶,楚拾衔愣了一下:“我的?”
“不然呢?”谢檐坐下来,给楚拾衔递过去一份早餐,“说了我不虐待伤患,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了。”
楚拾衔抿了下唇,坐到餐桌旁,打开早餐。
“本来觉得让你喝一点粥会更好,但我没买到,”谢檐摊手,“我又不会做饭。”
楚拾衔奇异地望他一眼:“煮粥都不会?”
“……”谢檐喝了一口牛奶,“不会。”
楚拾衔:“米加水,都不会?”
谢檐第一次觉得自己被歧视了:“这样吗?简单的话我可以试试。”
楚拾衔皱眉开始思考:“那万一白瑾安夺回你的身份,你该怎么办?”不会自己都养不活吧?
谢檐愣了一下,楚拾衔居然不是在嘲讽他,而是在担心他将来的落魄生活?
还没等谢檐开口,楚拾衔又想通了什么似的,握上腰间的能量刃就要起身:“白瑾安现在在谢家,随时都会揭露你的身份,必须要立刻杀了他。”
谢檐立刻拉住楚拾衔,把他按回座位,随手把手中的牛奶塞给楚拾衔:“老爷子在,你怎么杀他?先吃早餐吧。”
楚拾衔看了一眼已经被谢檐喝掉一半的牛奶,犹豫了一下,还是抿了一口:“那就投毒,你带我去谢家的后厨。”
谢檐无语了一瞬:“我们是什么大反派吗?”
楚拾衔:“罪名推给我,你不会有事。”
谢檐只能无奈地催楚拾衔喝牛奶来堵住他的想法:“不用担心,我有自己的打算。你先把牛奶喝完。”
楚拾衔点点头,听话地喝完了牛奶。白色的奶渍残留在本该有些冷清的薄唇上,谢檐奇怪地盯了一会儿。
然后就看见楚拾衔舌尖随意扫过,带走了余下的痕迹。
谢檐莫名觉得有些遗憾,他想了一会儿,突然看到了楚拾衔面前还有另一杯没动的牛奶:“?我好像递错了,那你把这杯也喝了。”
楚拾衔:“……”
吃过早餐,谢檐看楚拾衔状态好一点了,把之间拿到的两份报告递给楚拾衔:“非常抱歉,我派人跟踪了你。”
楚拾衔撩了撩眼皮,显然是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随手翻开两份报告,虽然黑市的鉴定报告是匿名的。但楚拾衔还是一眼看出了一份,上面应该是:
支持“谢牧”为“白瑾安”的生物学父亲。
另一份则否定了谢牧和谢檐的血缘关系。
楚拾衔的眉心蹙了起来,显然是真的有些不解:“你既然知道了白瑾安的身份,为什么不阻止他?”
以谢檐的手段,完全可以把白瑾安控制起来。
谢檐淡淡笑了笑:“考虑了一下感情因素吧。”
楚拾衔的动作停滞一瞬,好半天才声音有些低地开口:“你……这么喜欢白瑾安?”
“?”谢檐指关节敲敲楚拾衔的鼻尖:“想什么?我考虑的是老爷子的感情。”
楚拾衔的鼻尖有点红,抬眸望过来:“谢……将军的感情?”
得,有进步,学会礼貌了。谢檐满意地点头:“老爷子这些年来待我不薄,他大概会想认一认自己的亲孙子。”
楚拾衔淡漠地说:“你不告诉他,他就没有要认自己亲孙子的需求。”
谢檐古怪地看一眼楚拾衔,他发现楚拾衔的是非道德感非常薄弱,连感情也很淡漠。
这是辐射区流民的共同特点吗?
但为什么楚拾衔又会这么执着要保护自己呢?
“为什么我对救你这件事没有印象?”谢檐轻轻扣了扣手指,“能让你这么帮我,应该是一桩很大的恩情。”
谢檐肯定自己从来没去过辐射区,甚至上一次去十三区都是在快十年前。
楚拾衔轻轻摇了摇头:“只是一件小事。”
“好,你不想说,”谢檐盯着楚拾衔看一会儿,突然抬起他的下巴,“那我很想知道,你能为我做到什么程度?”
楚拾衔垂眸看着谢檐眼中那汪蓝色的湖:“你想我为你做到什么程度?”
谢檐指腹摩挲了一会儿楚拾衔的下巴,突然问:“身为一个alpha,被我这么捏着下巴挑衅,不觉得难受吗?”
楚拾衔不解地问:“你不是捏过很多次了?”
谢檐:“……”
楚拾衔戴着项圈,下巴被谢檐捏在手里继续陈述:“你不觉得摸另一个alpha,舔alpha的腺体,用alpha的腿渡过易感期,还把……弄在alpha的衣服上,对这个alpha来说更加挑衅吗?”
谢檐整个人石化了一下,在反应过来的一瞬间立刻用拇指按住楚拾衔的唇,防止他继续说出什么不太正经的话:“好,我相信你了。”
相信你能为我做到任何程度了。
哪怕是不正经的程度。
一辆超高速悬浮车驶进了谢家。
谢檐停好车,给楚拾衔拢了拢帽子,又交待了一次:“你就待在这里,哪儿也别去,听到了吗?”
楚拾衔看他一眼:“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儿哄?”
谢檐低笑了一声:“真没有,我是担心你的伤。”
“你是怕我闯进去动手吧,”楚拾衔撩了撩眼皮,指了指颈间的项圈,“摇控器在你手上,你随时可以对我动手。”
谢檐昨天就这么带走楚拾衔开溜,肯定要回家交待一趟。他又担心放楚拾衔这个“小杀手”一个人在家出什么问题,索性把人一起载了过来。
谢檐打开车门,想了想,又回头摸了摸楚拾衔的头发:“乖一点,楚拾衔同学。”
楚拾衔没吱声。
车门关上,楚拾衔盯着谢檐渐远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偏过头看向另一侧的窗户。
露出的那只耳朵有点红。
“少爷,”老管家给谢檐打开门,使了个眼色,“牧老爷在等你。”
谢檐看了眼老管家,轻声道谢,快步穿过长廊。
谢牧正坐在沙发上,旁边的白瑾安正笑吟吟地和他说着什么。
谢檐敏锐地发现白瑾安和谢牧的距离过些过分近了。
某种程度上,谢牧和谢檐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他们都讨厌别人的触碰,近距离的接触等。
明明前一天谢牧连白瑾安的名字都记不住,但现在却……
除非谢牧知道什么了。
谢檐刚往前走一步,谢牧便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开口了:“还知道回来?”
谢檐笑了笑,走过去帮谢牧沏茶:“父亲,您……”
“你和那个杀手什么关系?”谢牧直戳了当地发问,“嫌老爷子和我压着你了,想杀人灭囗?”
“父亲,您说笑了,如果我和杀手是一伙儿的,就不会出手伤害他了,”谢檐丝毫不慌地解释,“昨晚我发现他逃跑了,所以才追出去一晚上。”
“追的人呢?”谢牧的手杖往地上重重一点,“谢檐,你觉得我会信一个已经被电废的杀手能自己打开铁铐?”
谢檐睁眼说瞎话:“或许练了类似缩骨之类的功夫也不一定,您应该也已经查过监控了,我确实没去过您的书房。”
监控早就被谢檐黑了。
隔着金丝框眼镜,谢牧一双眼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谢檐,突然招手:“医生。”
老管家带着医生走了过来。
在医生打开抽血工具的一瞬间,谢檐立刻明白了过来——白瑾安已经把鉴定报告给谢牧看过了。
谢牧沉沉地看着谢檐:“最近我听说了一些有意思的流言。”
“是吗?我也听说了,”谢檐镇定地问,“您相信吗?父亲。”
“如果是传言是真的,那么你派杀手过来灭口,也就说得通了,”谢牧缓缓开口,“谢檐,你好大的胆子!”
“父亲,我从来没有任何一刻想要害过您。”
“那你就是承认自己的身份有问题了?”
“当初的鉴定是我做的!”一道中气十足的吼声传了过来,谢牧转头看过去,才发现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你是在怀疑我吗?小牧?”
看见谢复,谢牧的语气终于软化下来:“老爷子,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但如果……”
“小檐在这个家里对我怎么样,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老爷子冷哼一声,“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孙子!”
谢檐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猛然跳了一下。他突然看向老爷子,心底有了一种奇怪的猜测。
“没关系,”白瑾安突然插嘴进来,“正好做一个鉴定,也能证明谢檐哥哥的身份嘛。”
屋内安静一瞬,所有人都停顿下来,意味深长地看向白瑾安,谢家没一个不是人精,又怎么听不出他挑拨离间的意思?
好一会儿,反而是谢檐第一个开了口:“白瑾安,有没有人说过,你的伎俩真的很拙劣?”
白瑾安瞪大眼睛:“你!”
“我们的合约结束了。我会把身份还回你。”谢檐闭了闭眼睛,似乎也有些厌烦了这些无谓的争吵,“爷爷,让他们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