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你就算是把我们都杀了,你也就是个修无能道的!”
不释:……真是好骂啊,不过你卞春舟算什么普通修士!你根本不算!
“本尊无能?呵!简直笑话!”话虽如此,但温持善显然已经在盛怒边缘,“本尊倒要看看如此牙尖嘴利之人,道心是何等稳固之人?”
说罢,一道魔气直接刮过一刀一剑直冲卞春舟而去,闻叙的金光甚至还未出手,魔气就直接裹挟上了好友的灵台,他心中一突,怒火几乎是在瞬间席卷上来。
但下一刻,闻叙的怒火又卡住了,无它,春舟似乎……并不受魔气影响。
卞春舟原本也是如临大敌,毕竟在魔气没有染上灵台之际,那股邪恶又黏腻的力量实在令人作呕,他都做好了被控制针对的准备,谁知道:“就这?就这?”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虽然出了不少冷汗,但好像并没有魔气肆虐的影响。
“春舟,你感觉怎么样?”
怎么样?方才一刹那间,他觉得浑身恶寒了一下,脑子里控制不住地翻涌出一些上辈子的烦心事,但很快就过去了,就像脑袋被针稍微扎了一下,又迅速撤回了一样。
“没什么大事,我觉得……你攻击有点弱诶,这么说我道心很坚固?”
所有人:这话好欠揍!
别说是温持善的无情道没修成,就是修成圣人无情了,此刻恐怕也会气得够呛,至少此刻红眼模式的温持善已经开始轻微破防了:“这不可能!”
人一旦入魔,被魔种控制,理智和智商似乎就会默契地转变成武力,卞春舟的激怒法实在称不上多么高明,但……奇迹般的,居然生效了。
温之仪原本心里还挺沉重的,看着眼前这场别开生面的混乱打斗,硬是给看沉默了:“他们……以前也这样?”
不释同样也在沉默状态:“其实小僧跟他们不熟的。”
两人都是金丹后期,实在帮不上什么大忙,幸好这边打斗动静实在太大,似忍一行人稍作休息,就赶了过来。
似忍一行人之中,不乏有化神修为的,虽此刻修为受损,但至少能帮上忙,一时之间,那花里胡哨的灵力特效就跟不要钱地炸起来。
温持善有心想捏死那个嘴贱的小子,竟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甚至还给了那三个小子喘息的时间。
这座城本来已快完完全全掌控在他手中,却因为这三人的出现,权柄又出现了偏移,这是温持善绝不允许的。
他什么都放弃了,如果连最后的“道”都失去了,那他这一生还有什么意义?他一生都在追求仁善,仁善却弃他而去,如今他无情无爱,竟也不为天地所容,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从凡人境爬上来的鄙陋凡人,可以成为天地所钟的救世主?温持善甚至想象得到,如果他被“祓除”,这个叫闻叙的凡人境小子会受何等的推崇和瞩目!
就因为天地所钟、就能得偿所愿,而他一生艰辛、从不懈怠,为何却只能徒生心魔、不得往生?凭什么呢!他被困在那个小国覆灭之中走不出来,这人却轻飘飘地做成了他从前怎么都办不成的事?
是在嘲讽他心比天高、无能至极吗?
他偏不信邪!既然仁善无用,那他也弃它而去,温持善看了一眼弱小的温之仪,心想果然应该早点除去的,从前他到底还是太过仁善,原想着留个念想,如今——
没必要了。
早就放弃的东西,何必还养在身边,看着温之仪,温持善就仿佛看到了从前踽踽而行的自己,坚持着莫名其妙的仁善,一腔真心为他人,可他人呢?
未曾给予分毫的善意给他,若不是他救下了那个襁褓中的孩子,助其登上王位,焉能有之后的恩将仇报!什么为王的果决,不过是卸磨杀驴的遮羞布。
“都去死——”
闻叙几乎是在下一瞬毫不犹豫地冲向了温之仪,手中护身玉简毫不犹豫地捏碎,匆忙之下他随意抓取了一块,等触发之后,他才感觉到是师尊的神龙之力蕴荡开来,将温持善蓄力的魔球击溃在半空之中。
可神尊之力如何凶猛,在场所有人包括温持善在内,齐齐都被震退了老远,更何况是周遭的民居了,皆是倾覆在了这股强大的力量之下。
“呕——”作为被针对的对象,哪怕卸掉了大部分的力量,但温之仪还是不可避免地内府受伤,呕出来的鲜血甚至带着几许五脏的碎片,脸色更是肉眼可见地衰败下去。
金丹修士,在这样的力量面前,还是太弱了。
“我……”温之仪想说什么,下一秒就只觉得天旋地转起来,啪地一声,他听到了自己倒在地上的声音。
“他怎么这么脆弱?”不释也受了不小的冲击,明明两个人站的位置差不多,怎么温之仪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闻叙已经给喂了丹药,但温之仪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漏斗一样,此刻就算是填什么天材地宝进去,似乎都无法完全修补,唯有——
“咦?”
“你咦什么?”
闻叙发现自己的金光似乎在有意识地寻找什么,它游离在温之仪体内的各个角落,像是最为忠诚的斥候一样,在温之仪失去意识之后,更是肆无忌惮起来。
“温之仪什么来历,你知道吗?”
不释一讶:“你问这个做什么?他似乎是温持善带上合欢宗的,天赋不错,品性纯良,在温持善没有暴雷之前,他是除了你以外,修仙界最受欢迎的年轻修士,没有之一。”
闻叙:“我很受欢迎?”
“小师叔祖,对自己有点自知之明吧,坊间模仿你装瞎的修士,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了。”
“这么说,只有温持善知道温之仪的来历?”
不释点头:“可以这么说,你怀疑他来历不简单?”
“不是不简单,而是我怀疑他和温持善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至于什么联系,怪他阅历太浅,实在猜不到,“你们修佛的,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法门,可以将一个人的……切割、或者是剥离出去?”
“一个人的什么?你倒是说清楚一些啊?”这么模棱两可,他是神仙嘛,这都能猜得到啊。
“我也说不清楚,但我有种感觉,温之仪或许是温持善曾经的一部分,所以现在魔种看似完全寄生在温持善身上了,但你有没有发现,心魔死去之后,他的理智并没有完全崩溃,这是不正常的。”
毕竟魔种一旦寄生,就会主宰一切,温持善不可能还保有神智。
这么一说,不释也有些回味过来:“你……觉得魔种并未完全寄生?”这话说出来,他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是。”闻叙的声音斩钉截铁,“无情道不是那么好修的,他自佛修转而修无情之道,却能迅速突破化神,我怀疑他这个化神可能用了一些非常规的规避手段。”
不释眉头紧蹙,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到什么,只是看着眼前陷入昏迷的温之仪,忽然一道灵光飞驰而过,他想应该不会吧?只听过剑修疯狂,没听过佛修也这么疯狂的啊。
“你想到了什么?”闻叙相当敏锐地开口。
第409章 嘻嘻
不释抬头, 眼中还残存着一些惊骇:“你佛缘很深,或许应该听过佛门有三身,是为报身、化身和法身, 法身无相,报身为智慧光明身,只有化身乃色身肉相。而在修者一道,元婴也被称为化身, 化身有神,是为化神。”
“曾经有一家之言, 曰佛本是道,小僧在藏经阁里看到过一本上古经卷,上面写化身如化外神,可使内心清净、一念不生,如此方能得圆满报身、去天真本性,得成自我之相。”
闻叙:“……说人话。”
“阿弥陀佛, 小僧斗胆猜测,温持善可能把自己的元婴剥离了。”
……佛道两掺吗?你可真是好大的斗胆啊。
闻叙自己就是元婴境界, 根本无法想象元婴在外是如何活下来的, 但……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毕竟殳文周大师将自己的力量剥离后,力量还能生出灵智, 大千世界有些特殊存在也不是全无可能:“所以, 你觉得温之仪是那个元婴?他长得跟温持善很像吗?”
不都说元婴肖似本人吗?闻叙自己是脸盲,根本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不,一点儿不像,温之仪长得平淡斯文,远不及温持善清俊疏朗、日月光辉。”差点儿忘了, 小师叔祖认不清别人长相来着,“小僧的意思是,如今的温持善才是那个元婴。”
所以他才说佛修疯狂嘛,不然他干嘛这么吃惊。
闻叙心里多少有些猜测,但没想到不释比他还敢猜,如果如今入魔的是温持善的元婴,那么温之仪岂不是……本尊?
这是怎么做到的?
烟尘散去,整个街区一片狼藉,温持善因方才神龙之力的冲击暂时退在远处,并未再度进攻,可谁都知道,有源源不断的宝塔之力,这魔头卷土重来只是时间问题。
而他们呢,弱的弱,伤的伤,加起来能用的战力不超过三分之一了,这还是闻叙方才及时出手,才保下来的战力。
哪怕两人隐隐约约猜到了几分温之仪和温持善之间的联系,可这个联系明显需要重新架构,加上温之仪此刻危在旦夕,属实是迫在眉睫了。
“他的身体怎么存不住灵气了?”
三人大部分的丹药都存在卞春舟身上,他跑过来见温之仪倒在地上,刚要熟练地喂丹,就察觉到温之仪身上的修为在急速地锐减,再这样下去,怕不是得直接退化成凡人了?
“应当是方才温持善对他的精准攻击,我虽然用护身玉简拦下了大部分,但针对他的攻击,还是生效了。”闻叙难免有些挫败,倘若他修为再高一点,或许就不会如此了。
陈最沉默地提剑站在最前面,他也伤得不轻,此刻却开口:“他现在很古怪,但不像是要死的感觉。”
“那是什么?”
陈最摇头:“我不知道,我阿娘在的话,可能看得出来。”
那就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了,闻叙垂眸看向地上脸色越来越白的温之仪,忍不住伸手去探那缕金光的所在,可奇怪的是,他搜罗了一圈,竟没发现那缕金光的存在。
怎么回事?是消失了?还是另寻他处了?
他又仔仔细细地翻找了一遍,金光确实是不见了,这很古怪。于是闻叙毫不迟疑又送了一缕入温之仪的体内,金光甫一入内,就迅速游走起来,他的灵力追随着金光移动,很快看到这缕金光入了灵台三寸之中。
然后,这缕金光又消失无踪了。
“怎么了?”
“你们替我护法,我再试试。”
三人当即点头,闻叙这一次将自己的意识附着在了金光之上,等金光入了灵台,他的意识也迅速坠入其中,一片晦暗的寂静之后,闻叙见到了温之仪。
不过也有可能不是,毕竟他认不清别人的脸,只能通过气质穿着来粗略判断。
“温之仪?”
温之仪原本浑浑噩噩地站着,眼神就直愣愣地盯着前方,似乎前方的虚无之中有什么大事在发生一样,他看得呆滞,不知道是无法接受还是什么,双眼居然流下了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直到他听到有人轻声唤他,他才转过头来,低声叫了句:“师尊。”
闻叙闻言,原本想要跨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很明显温之仪还在梦魇之中,他方才的声音可能打扰到了对方,如果此刻他再持续唤醒,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直觉使然,他开始静默,温之仪果然又转了回去,嘴里却止不住喃喃喊着师尊。
一声一声,从先开始的孺慕到震惊再到麻木,似乎也没有过多久,温之仪原本站着,等后来就跟没了气的人偶一般颓然倒地,空洞地望着前方。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前尘往事一般,又好像极不愿意想起来,此刻形容枯槁像是被妖邪吸干了精气似的。
闻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温之仪的双眸终于焕发出了一丝神采,与此同时,他也找到了那三缕失却的金光。
“温之仪。”
温之仪抬头,看到了半透明的闻叙,此刻他的眼神就复杂许多,对闻叙这样感知敏锐的人来说,轻易就察觉到了不同:“你是温之仪吗?”
温之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却并没有正面回答闻叙的问题。
闻叙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可一股强烈的牵拉感将他迅速拉出了灵台之地,意识回笼,地上的温之仪也已经睁开了眼睛。
这双眼睛,怎么说呢,不释立刻看向不远处的师尊似忍,似忍真君也在瞬间来到了温之仪的身前,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嘴巴却像是被浆糊糊住了一样,到最后只能侧身给温之仪让路。
温之仪也只是笑了笑,然后走进了距离最近的一座宝塔之中。
谁也没有阻拦。
等摇摇摆摆的人影完全消失在塔中,不释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师叔祖,他真是……”
闻叙轻声点了点头:“你确实很敢猜,不过稍微有些出入。”
“什么出入?”
“温之仪是温之仪,温持善是温持善,不是剥离了元婴,而是只剩元婴。”
“你等我捋捋。”不释抬头看向远处已经快要恢复的红眼温持善,所以那是一具只由元婴控制的修士壳子?而也因为元婴化神之后,拥有了本人的记忆和过往,所以还承袭了本尊的心魔?而方才温之仪的眼神可以证明,那绝对不是温之仪本人。
至少,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温之仪。
所以,温持善的元神在温之仪身上?这太离谱了吧?简直比他猜的还要离谱。
但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也能解释为什么从前佛法精湛、温雅和善的持善法师会变得如此偏激、不可理喻,甚至为了修无情道而被魔种寄生,人将自己的本我都摒除体外了,可不就是无情无爱了,好一个非常规化神,合着是这么回事啊。
“所以当初,温持善可能是想要自戕剿灭心魔,却被自己的元婴趁虚而入了?无情道果然不是谁都能修的。”思及温持善是在宝塔城化神成功的,不释极有理由怀疑这人可能对自身的状态有所预料,原本想要借宝塔城之力镇压己身,却没想到反被压制,成为了任人鱼肉的那一方。
“或许是吧,温之仪应当就出生在这里。”
闻叙其实看到的有限,细枝末节的地方并不是很清楚,但温持善曾经修筑的道心落在了温之仪身上,之后落地生根,让“温持善”不得不将他带回去,收作徒弟。
而今“温持善”入魔,即将被魔种控制的他,自然就不需要温之仪继续活着了。
“阿弥陀佛。”似忍双手合十,开始坐下唱经,随后不少佛修也坐了下来,渺渺佛音如同雀鸟一般盘旋在周遭上空,随后像是找到了什么指引一般,齐齐落入最近的那座宝塔之中。
而那边入魔的温持善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直接出手击向那座宝塔,可奇迹般的,他的力量竟然……使不出来了。
他心觉惊慌,元婴当人当久了,便早已忘了自己曾经的身份,他自化神起,丹田之处就空空荡荡,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绝无可能进阶渡劫期,所以他才忍不住另辟蹊径,最后被魔种趁虚而入。
可谁让天道不公!
既让他生出灵智,为何不给他应有的待遇!
正是此时,一缕金光自丹田之处钻了出来,原本寄生的魔种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魔力迅速从丹田之处抽离出来,有了第一缕,便有了第二缕、第三缕,随着金光照耀丹田,空荡的丹田之处忽然迎来了它的主人。
那是一个跟温持善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人,此刻他睁开双眼,眼中虽无悲无喜,却莫名地令人动容。
“你竟愿意当元婴?你竟愿意,为什么当初不愿意!”元婴直接破防,它将所有力量都抽出来攻击自己的丹田,然而攻击自身,就是自寻死路,可此时此刻它已经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如果这一击下去,这具身体势必会直接没命,一直蛰伏的魔种见此,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獠牙!玛德,都快要摘到桃子了,半路来了个傻逼,它绝不允许——
然而魔种刚一露头,金光就跟闻到了味儿的鬣狗一般,直接横扑了过去。
‘嘻嘻,抓到你了。’
曾经的宝塔城梵音渺渺, 如同世外佛国之地。
但被温持善夺权之后,曾经的佛国成了死寂的无人之境,而今佛音重现, 似乎是预兆着曾经的宝塔城正在慢慢地回归。
闻叙与金光本就气机相连,当金光追逐魔种的一瞬间,他就感知到了。
虽然不知道入塔的温之仪是如何办到的,但……成功了, 接下来他们能做的就是等,等金光将魔种驱逐, 而他现在手中,只剩最后一枚护身玉简了。
师尊他们都不在,在场无人能够困住强大的魔种,所以只有一次机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要不我来?”闻叙本就受了不轻的伤, 相较于对方,陈最觉得自己更有把握一些。
“你也受伤不轻, 不如……”
卞春舟的话还未说完, 就见闻叙叙摇了摇头:“这个不用争,退一万步讲,如果我失败了, 魔种进入我的身体, 我体内有金光,它必不可能寄生于我。”
对哦,这倒是。
不释听着三人争着赴险,忍不住开口:“金光是什么?”
“金光就是金光,不用在意这些细节。”卞春舟大手一挥, 拍在不释的肩膀上,“你是不是很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释这才发现,自己捻着佛珠的手都带着颤抖,但眼前此情此景,他哪里休息得了:“确实累了,但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半刻,小僧还想看小师叔祖力挽狂澜呢。”
闻叙:……倒也不必如此期待。
趁着等待的功夫,闻叙又吞了一大把丹药,努力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与此同时,温持善体内的追逐战也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因为魔种的半路干预,“温持善”没能对自己的新元婴重拳出击,可也因为魔种自己跳出来,致使它完全暴露在了金光之下,金光天然克制魔种,哪怕在这之前魔种已经完全寄生在了“温持善”体内,可那时丹田之中还没有元婴呢。
如今元婴归位,才是完完整整的温持善,金光自元婴出发,一点点蚕食魔种留下的印记,魔种拼命抵抗还得拉住破防的“温持善”,忙得它只想尖叫怒吼。
毕竟有个猪队友也就算了,特么地还拖后腿,它已经有了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可此时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了,就差最后一步啊,连难搞的心魔都已经除去,原本已经胜利在望,却没想到……临了棋差一着,魔种简直要呕死了。
可金光的蚕食根本不以魔种的意志为转移,它的进度甚至尤其的快,毕竟“温持善”本就不是身体原来的主人,加上破防严重、心神动摇,魔种更是腹背受敌,说实话它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
再这样下去,别说是成功寄生,它自己的力量都要被金光和傻逼猪对手耗尽了!
不行,它现在的力量已经很强大了,如果离开“温持善”,只要随便寄生一个人,它都有把握重头再来,毕竟此刻城中并无合体修士,剩下的这些阿猫阿狗,它随随便便抬掌就能灭了。
如此一想,它再不抵抗,干脆在金光来临之前,自己将剩余的力量收拢,随后直接破体而出,至于温持善的未来如何,关它何事!它可是魔种,将来是要——
就在魔种出现的一瞬间,或许是因为身负金光的缘故,闻叙精准地捕捉到了。
“来了!”
另外三人当即替闻叙护法,闻叙手中风剑瞬发,直接拦在了魔种的四周,机会稍纵即逝,他想都未想,便将手中最后一枚护身玉简捏碎。
独属于风的力量,瞬间将周遭围拢起来。
闻叙漂浮在风中,这些风之力虽不受他控住,但或许是因为他动手触发的缘故,它们稳稳地环绕在了他周身,将他与魔种的距离直接拉近。
魔种也没想到,这小子身上居然还有底牌!怎么,就你认识的合体修士多是不是!
一次两次坏它好事,事不过三懂不懂啊!
魔种怒而发出嘶吼声,却撞击在空中渺渺的佛音之上,闻叙半点儿不受影响,一手用金光缠绕,直接伸手捏住了面前跳动的魔种。
强烈的灼烧感瞬间将他的手掌贯穿,但同时金光也牢牢地缠绕在了魔种之上,闻叙干脆将风剑舍弃,双手捏住了魔种。
可魔种哪里会如此轻易地屈服!不过一个元婴罢了!一个区区元婴!
它奋力挣扎着,试图用力量勾起这人心中最大的邪念、恶念,这是它的拿手好戏,是人就会有阴暗面,哪怕是天之骄子又如何!那温持善曾经也是苦渡寺的佛子,如今还不是为它所用!
让它看看,这个天之骄子——
嚯嚯,果然不是什么仁善正义之辈,待它勾引一番,有对付它的利器又如何,只要给它一瞬的机会,它就能脱逃出去,东山再起!
闻叙却似感应到了什么一样,忽然笑了起来:“别费劲了,我不会放手的。”
他确实不是光明磊落之人,心中也没有什么凛然大义,可他从前没有什么在意的东西,如今在意的人也并不多,但至少他的心已经不再彷徨了。
他自出生起,似乎就在寻找一个心定之所,找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找到了,他如何愿意舍弃!如何会放手!他的身后,有春舟和陈最,有师尊和雍璐山,他绝对不会放手的!
“你要想逃,就从我的性命上跨过去!”
什么艰辛往事、什么痛苦弱小、什么不甘不平、什么命运不公,他确实很在意,可能以后也会耿耿于怀,但他分得清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存在,这世上的人,哪怕是一阵风,也需要一个藏风之处!
此时此刻,闻叙体内的万物并作诀疯狂运转着,似乎是感应到了主人的意志,竟在下一刻开始螺旋改变,本来一直未曾突破的瓶颈,竟在瞬间直入云端,来到了第三层万物纵横。
万物初生,万物生长,原来这个万物,也包括他啊。
闻叙喟叹一声,佛音似乎也感觉到了他周身的改变,竟也环绕在他周身,他一直双手捏着魔种,任凭魔种如何挣扎、撕咬,就是一寸都不让。
这辈子,他或许都没有如此用力地握住过一样东西。
“阿叙,可以松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闻叙似乎听到了师尊的声音,他懵懂地抬头,依旧认不清来人的脸,但他知道,这是师尊,于是他讷讷开口:“师尊。”
“对,是为师,你做得很好,可以休息了。”
感知到了师尊强大又熟悉的力量,闻叙终于松开了紧紧抿合的双手,只见血肉斑驳的掌心之中,已经空无一物了。
而他本人,终于心神一松晕了过去。
承微:……我徒儿真是牛啊!徒手捏爆魔种!这说出去可太厉害了!
旁观的雾山、君照影、佛莲:没眼看!收拾残局去了。
四城危机解除后,原本风声鹤唳的修仙界终于又归于平静,虽然还需要一些时间恢复,但至少没有酿成大祸,无论是丹香城、名宣城、容渊城还是宝塔城,有五大宗门弟子重建,假以时日必能恢复到往日繁荣。
如此,又是一年新春,明日就是大年初一了。
“我听说,温持善死了。”
闻叙自宝塔城归来后,就闭关了,昨日方才出关,托玉榕果和功法临危进阶的福,他的修为已经来到了元婴后期,如此一日千里,连他自己都觉得太快了,逼不得已闭关暂缓进度,以期来日化神时可以更加稳健一些。
“你又知道了?”
卞春舟拍着胸脯道:“保真的,宗主最近抓着我去宗主峰当差,我亲耳听到的。”
当日魔种被闻叙叙捏碎后,佛莲神尊就迅速来到了温持善的周围,出手将濒死的温持善稳住,随后雾山神尊和君神尊联手将其与宝塔城的联系斩断,如此被困在各处宝塔幻境之中的百姓和修士才得以脱身、重回人间。
“不过温之仪醒了。”
按照他听来的说法,是当初温持善的道心元神被元婴踢出了身体,元神虚弱无比,因缘际会进入了当时尚在襁褓的温之仪体内,温持善就将温之仪带走、收作徒弟。
当日元神重回身躯,温之仪也是危在旦夕,卞春舟也不知道温持善体内到底谁答应了,反正最后温持善用最后的力量,救回了温之仪,然后自己死了。
陈最听得不耐烦,提着刀站起来:“闻叙,我们比试比试。”
刚刚出关的闻叙:“其实……”
“比不比?”
“……比。”
卞春舟于是坐在地上,托腮看两位狠人比试,诶,说起来最近闻叙叙可太有名了,一则是宝塔城那日,闻叙叙独领风骚,当时很多人都用了影留石,以至于龙尊弟子是装瞎一事终于被迫曝光,但怎么说呢,几乎没人在意这件事,毕竟——
天骄榜变天了。
虽然很多人都有预料,这位天纵奇才的龙尊弟子势必会登顶天骄榜,但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日会来得如此之快。
但在历经四城之危后,谁又会不服气呢,这是闻叙叙应得的,卞春舟骄傲地想着。
“好了好了,你俩别打了,再打天都要亮了,这里是居雍大殿,小心再把宗主引过来,我可不想再去宗主峰打白工了。”
眼见天边露出鱼肚白,卞春舟两道符箓过去,随后一手拉一个,三人排排落在居雍大殿的屋脊之上。
“快快快,太阳出来了。”
几乎是一瞬间的,万丈光芒迸射出来,闻叙微微眯了眼睛,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真好啊,修仙界又重新宁和了起来。
闻叙难得想起了在凡人境时守岁的记忆,老秀才是个很沉默的人,但每到新历第一日,都会跟他说:又是一年春,愿我儿从今诸事愿、胜如旧,人生强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