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样?”
见明医师终于停手,卞春舟急忙开口,“他看着,为什么还是这么痛苦?”
“我是玄医,又不是神医,治病总得有个过程吧,他这个寄生,我初步怀疑是服用了玉骨合欢树的种子,并且这个种子应该被人特意炮制过,它在人体内生根发芽,模拟出妇人怀孕的假象,实际上,它寄生人体,只是在不断地吸吮母体的力量,当母体的力量消耗殆尽,它也就能……瓜熟蒂落了。”
卞春舟眨了眨眼睛:“玉骨合欢树?那不是……”
“没错哦,恭喜你们,碰上了邪修。”明灵医给自己撕了张清洁符,“不过这个邪修行事还不太周密,若不然这人也跑不出来。”
哇去!邪修啊,那必须得上报宗门了,他们三个加起来可能都不够人家一盘菜的。
“我呢,就是一个小小的炼气一层玄医,能帮他就是暂时让他肚子里的寄生种休眠下来,至于如何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取出来,你们恐怕需要另请高明了。”
说是另请高明,其实就是找宗门兜底。
送走明灵医,卞春舟很快联系了城中的开元峰师兄,没过一会儿,就有筑基期师兄匆匆而来。
“确定了吗?真是邪修?什么邪修这么大胆,竟敢在我雍璐山眼皮子底下搞事情!”
这位黄师兄一进来,脸色就黑沉了下来,显然对方极其厌恶邪修,在确认真是邪修作祟后,立刻将情况录入,同样也接手了病床上假性怀孕的男人。
“事出突然,还未见过小师叔祖。”
闻叙:……这个大可不必。
黄师兄也不是多么善于交际的人,见三人还要继续采摘月光草,便和其他同门一道带着人离开,看架势,是准备跟邪修大干一场了。
“这位师兄,可真是风风火火啊。”
卞春舟说完,然后一拍脑袋:“哎呀,忘了跟师门报备请灵医的钱了,一百灵石呢,都能去一趟碎天剑宗了。”当初他有这钱,说不定现在已经拜入碎天剑宗了,虽然……他没什么习剑的天赋。
闻叙也是苦过来的人,哪怕他现在有钱了,但依旧非常精打细算:“没事,我来报备,好歹我也算他们的小师叔祖。”
卞春舟:……那要不还是别了吧,神龙神尊会不会觉得朋友太抠门?
闻叙发现了:“春舟,你好像对我师尊,格外地尊敬。”
“有吗?”
“亿点点,至少比尊敬宗主多。”
卞春舟:那能一样吗!那可是神龙!
接下来的三天,天公不作美,三人在城里滞留了三天,也没听到什么邪修被捕的消息,倒是第四日开始放晴,又蹲了两天岳玉林,总算是凑够了十斤月光草。
“总算是挖完了,以后我再也不接挖月光草的任务了。”虽然难度不大,但属实磨人,有这功夫,送药跑腿的任务都能做个十来个了。
这么一看,听鹤山庄送药的任务,简直性价比王者。
将月光草扎好统一放在闻叙的储物戒里,任务二终于算是圆满完成,接下来就是任务三的探查任务了。
说实话,刚出了个“男人怀孕”的怪事,现下再去看这个探查任务,卞春舟总觉得后背发凉。
“闻叙叙,你说这个雾山村有人接二连三地怀孕,会不会跟邪修寄生有关?”不过雾山村位于阆苑城的西边,岳玉林却在东南方向,这一东一西,跨度还是有些大的。
而且任务上也没写是男人接二连三地怀孕,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卞春舟都能想到,闻叙自然也想到了,他这个人行事最为谨慎,闻言便道:“不知道,但小心无大错,你还记得掳人的两人组吗?”
“当然记得,他们应该还在城主府的府衙蹲大狱吧?”
“去问问他们,是在哪个茶寮碰上了那个怀孕的男人。”
有道理哎,三人立刻便返程,有雍璐山弟子这层身份,阆苑城几乎没有什么地方是他们不能去的,卞春舟一亮明身份,府衙的衙役就立刻恭敬地请他进去。
“仙长找这些腌臜人做什么?实不相瞒,他们前两日就死了。”
卞春舟惊愕:“死了?怎么死的?”
“就暴毙而亡,许是坏事做多了,天老爷报应下来,那尸身因无人认领,都停在义庄两日了,再停个几日,若是还无人过来,便只能扔到乱葬岗去了。”
卞春舟立刻意识到,这里面非常不对劲,只是等他到了义庄,别说是停灵的尸身了,就是连整个义庄……都没了。
好家伙啊,毁尸灭迹可真够干净的,难怪以雍璐山的行动力,这几天都没听到什么抓捕邪修的行动。
合着,是城中有内鬼啊。
“那这个任务,我们还做吗?”
闻叙的指尖忍不住轻轻敲击着桌面,这是他认真思考时的小动作:“做,但……不是大张旗鼓地做。”
“那该怎么做?”
闻叙抬头:“我一直觉得,修士太过注重修为和手段,反而忘记了最为简单直白的手段。”
“什么?”
“乞丐。”闻叙闭着眼睛,无人看到他眼中翻涌的情绪,“一个地方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发现的人,绝不会是平头百姓,也不会是高人一等的修士。”
乞丐, 社会最底层的贫民。
他们以乞讨为生,没有自尊、没有落脚之地,甚至大多数都没有户籍。乞丐死了, 就是死了,就是被人打杀了,也不会有人替乞丐鸣冤。死后多数都被丢在乱葬岗,少数几个幸运的, 也不过就是勉强入土为安。
闻叙幼年时,见过太多太多莫名其妙死掉的乞丐了, 正是因为见得太多,他才会清楚,因为身处社会最底层的卑微,所以乞丐是这世上最会察言观色、洞察危险的群体。
人命如草芥,而乞丐的命,连草芥都不如。
修仙界虽繁花似锦, 但这世上永远不缺穷人,也不缺行乞为生的乞丐, 闻叙在阆苑城中, 就见过不少乞丐。
“你的意思是,我们去雾山村附近找乞丐打听消息?”
闻叙摇头:“不需太过靠近的地方,若雾山村真有灾厄, 乞丐必然躲得远远的。”
卞春舟被电视剧荼毒许久, 思维方式暂时还没完全跳脱出来:“那万一,那邪修穷凶极恶,抓乞丐喂食玉骨合欢树的邪种呢?”
“不会的。”闻叙当即否认。
“什么不会的?”
闻叙笑了笑:“你还记得,我们救下的那名男子吗?能叫青楼的打手看中,他的容貌应当生得不错吧?”
卞春舟听懂了:“哇去, 这年头邪修还挑三拣四上了,瞧把他能的!”
闻叙没说的是,乞丐风餐露宿、朝不保夕、形容狼狈,邪修就算是再不挑剔,也不会选乞丐当邪种的寄生体,但这些话,就没必要告诉春舟了。
至于陈最,他根本不耐烦动脑筋,一听只是简单的打听消息,便立刻没了兴趣,这会儿已经出去练刀了。
三人回城修整半日,便出发去了阆苑城的西边。
考虑到雍璐山弟子的校服实在太过显眼,陈最又实在不是打听消息的料子,卞春舟和闻叙便决定分头行动,只是卞春舟有些担心闻叙的眼睛:“真不用叫陈最最跟着你吗?要不,我们还是一起行动?”
“太明显了,你装作富贵小公子出行,带上陈最当护卫,必不会有人怀疑,但我一个瞎子,装算命还带这么强的护院,这不是摆明了不正常吗?”
“好吧,那你要是有事,记得立刻用传讯符。”
闻叙已经把戴在手上的储物戒摘了下来,用绳子挂在了脖子里,闻言便拍了拍胸口:“放心,我师尊有送我保命的手段。”
哇,不愧是神龙,卞春舟这下真的放心了,便穿着一身锦绣衣衫,带着沉默大块头强壮护卫招摇过市去了。
闻叙感觉到两人离开,在街角停了一会儿,转身进了一家客栈,没过多久,他便穿着一身陈旧的落魄青衫,提着一个破旧的沉木箱子,在城西最破败的贫民窟门口摆了一个义诊的小摊子。
没错,闻叙并没有装瞎本色出演神算,反倒是扮作了一个江湖郎中。
至于他眼睛上蒙眼的缎带,自然是被好好收在了储物戒中。
修仙界的神奇手段非常之多,只要有钱有能力,哪怕只是凡人,也可以百病无忧、长寿安康,但前提是得有钱有权,不论是在凡人境还是修仙界,处于底层的人,永远是饥寒交迫、困顿不堪的。
闻叙脸上稍稍做了易容,他记不住自己脸,甚至对美丑没有任何的概念,所以他用灵力改变了肤色,加重了黑眼圈,散乱的刘海又遮盖住小半张脸,看着就是个行走江湖的普通潦倒大夫。
他这么一改,倒是跟这整片贫民窟街区完美融为一体了。
闻叙并不是真的为看义诊而来,有没有人来照顾他的生意,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之所以选择义诊这个方式,完全是受那位明灵医的启发。
加上,此地若真的有人遭了邪修毒手,贫民窟的人多数也看不起病,此刻他出现,哪怕他看着实在不太靠谱,恐怕也会有人来试一试。
闻叙并不着急,他的耐性一向很好,今天天气不错,贫民窟的乞丐除非是走不动道,多半都应该出门行乞去了,他来的时候尚早,坐了许久,也就只看到巷子口几个探头探脑的小鬼头。
闻叙权当没看见,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木箱里的东西。
木箱其实他是随意买的,里面除了一副银针,就是几个充门面的空瓶子,说是整理,其实更多的是随手拨弄。
说来闻叙确实学过一些非常粗浅的医术,包括仅限于抓风寒药剂和处理简单的伤口,骨折也能掰,但成功的概率大概五五开,当然了,他现在是修士,认穴扎针不在话下,只要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大多数都能糊弄过去。
再不济,他这次下山,还带了不少丹药。
这会儿太阳升得老高,闻叙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正在他快要被暖融融的太阳晒得昏昏欲睡之时,终于有病人上门了。
是个年迈的老婆婆,被两个瘦弱的小孩搀扶着,可即便如此,行走间也非常艰难。
“伸出手来。”
闻叙的声音淡漠,却反倒叫面前的两小孩少了几分戒备,须知在贫民窟里,大人物们的体贴关心才最叫人毛骨悚然。
“风邪入体,小病拖成了大病,坐好,我给你扎两针。”
闻叙说是扎两针,其实是用灵力替人温补内脏,当下老婆婆就觉得神清气爽起来,就连一直隐隐作痛的头都没那么疼了。
“多谢神医,多谢神医。”
闻叙摆了摆手,态度颇有些漫不经心,但有了第一位成功的病患,接下来……就有二三四五六位病人上门了。
闻叙能看的看,不能看的就不看,他态度说不上好,但对于贫民窟的人来说,这样的态度反倒叫他们自在一些。
很快到了斜阳西下,他便看到有三三两两的乞丐“收工”回来了。
“看病?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巷尾的柳婆子,不是病得人都快没了吗?今日已是能下地挑水了。”
“竟有这等事?难不成是雍璐山上的仙人下凡了?”
“那倒不是,那位大夫看着……不像仙人。”
这么一说,反倒叫人好奇起来。
闻叙看着又有一波病患来袭,已经没兴致看下去了,便准备收摊走人,别人见他要走,忙焦急恳求:“神医,可否再通融半个时辰?”
“无趣无趣,看来看去,都是些普通病症,风寒、风湿、跌打损伤,我还以为贫民窟会有些疑难杂症呢,谁知道都是些见过的病灶,没意思。”
闻叙故意开口激人,他的声音冷淡又刻薄,十足没将眼前的这些人放在眼里,但大概被漠视久了,这群人竟也没觉得他的态度有什么不对,只继续哀求他。
“既然你们诚心诚意求我,我也不是刻薄之人,今日既是免费义诊,倒也应当有始有终,但你们得了益,总该叫我也得些好处,是不是?”
“神医说得是,您想要什么?”
闻叙摆了摆手:“很简单,我想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疑难杂症的病患,最好越奇怪越好,若是没有,那今夜我就得离开此地了。”
疑难杂症?现在的神医这么想不开?非要治那种看不好的毛病?
“事先声明,花柳病不看,痨病鬼不看,穷凶极恶者也不好看。”
这神医性子可真够古怪的,但难得来了个免费看病还这么灵验的大夫,大家都不想错过,毕竟……这等神医冤大头,十年都不知道能不能碰上第二个。
可贫民窟哪有什么疑难杂症的病患啊,有也早就病死了,哪还活得到现在啊。
“不,有,但……那人不住在这里。”
闻叙立刻循声望去:“不住在此地?那住在何处?”
说话的是个模样瘦弱、头发乱糟糟的乞丐,他被这双眼睛盯着,不自觉就说了实话:“在城外的一个小村子里,反正挺邪门的,近些天我们都不敢打那儿经过。”
“邪门?有点意思,说来听听。”
乞丐挠了挠头:“就是很古怪,以前我们讨不到饭,时常会去山里采野果子吃,进山的路就经过那个村子,有天夜里我懒得下山就在山里睡着了,半夜听到了女鬼的叫声!叫得可惨了,简直比女人生孩子叫得还要惨。”
闻叙闻言,露出了一个兴味的表情:“所以,你说的那个病人,就住在那个村子里?他得了什么病?”
“这个人,得了老病,其实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老病?”
“对,他今年应该才十九岁,从前那可是附近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秀公子,但你知道吗?他现在简直比五十岁的老头还要老,牙齿都掉光光了,头发也掉的没剩几个,听说现在的模样十分吓人。”
“说得这么真,你亲眼见过?”
“我有朋友见过,可惜我那朋友前几天摔死了。”说是朋友,其实就是一起要饭的乞丐。
摔死了?
闻叙终于问出了口:“那个小村子,叫什么名字?”
“叫……雾山村,对,就这个名。”
这不巧了嘛,他们那个探查任务,也是雾山村。
与此同时,卞春舟带着陈最,一路招摇过市、逗猫撵狗,挥金如土了小半天后,终于进了碧玉楼,没错,就是那横死两人组工作的青楼。
卞春舟心想,果然嘛,穿越者不管穿越到哪里,青楼都是必须打卡的地方。
“你拉着我干什么?”
陈最皱眉,十分不喜欢里面的气氛:“一定要进去吗?”
“放心,里面的小姐姐不吃人的。”
陈最却觉得鼻尖的味道实在难闻:“你我这样,实在不像是来逛这里的人。”
卞春舟:……谢谢,已经成年,可以逛18X午夜场所了。
怎么说呢, 卞春舟对秦楼楚馆,是有些片面的刻板印象在的。
但这并不影响他上碧玉楼见世面的热情,再者说了, 他们来碧玉楼是有任务在身的,理由光明正大,就算是在这里遇上雍璐山的师兄师弟,那也根本不虚的。
当然了, 雍璐山遍地卷王,根本不存在闲着无聊、下山逛青楼的弟子。
“你别摆一张死人脸, 来都来了,像不像无所谓,咱们能出得起钱,就是这里的大爷。”
卞春舟正给陈最最洗脑呢,旁边就有鸨妈妈十分有眼色地迎了上来,那香气可谓是扑鼻而来了, 陈最好悬没直接提刀就砍。
“你离我们远些,本少爷呢, 头一次来你们碧玉楼, 有什么新鲜东西可以瞧瞧不?”
卞春舟戏瘾上来,败家小少爷的人设那是架得牢牢的,加上他穿金戴银, 出手又阔绰, 鸨妈妈自然不疑:“哎哟,贵客呀,少爷您放心,识趣儿的,弹曲儿的, 您想要什么样的都有,便是那仙家姑娘,咱们也有!”
卞春舟进了碧玉楼才发现,这青楼的客源虽大部分都是普通男子,但楼里的陈设却蛮有意思的,就连一楼大堂的歌舞表演,都有符箓助兴,虽只是最低阶的符箓,但飞天、火焰、白雾融合得非常好,这舞美、这编曲,拉去现代妥妥的降维打击了。
修仙特色青楼啊,难怪这碧玉楼到了晚上生意这么好。
“仙家姑娘?莫不是……”卞春舟本色出演没见过世面的乡下败家少爷。
鸨妈妈见他感兴趣,当即挥舞着手绢兜售起来:“便是少爷想的那样,咱们碧玉楼的仙家姑娘,可是这条街上最伶俐懂事的,虽不是真的仙人,那手段——准保小少爷您呐,乐不思蜀!”
咦~他的鸡皮疙瘩!捡不过来了!
不过听了半天,卞春舟算是听明白了,这所谓的仙家姑娘,就是艹仙女人设,并不是真正的女修“下凡营业”了,与之相对的,还有对面楼的“仙家公子”,都是一个路数,为的就是满足普通人对于“仙人”的窥伺和好奇心。
值得一提的是,仙家姑娘和仙家公子,是卖艺不卖身。
卞春舟随手掷出两个灵石过去,其实心里超级心痛的,他的小钱钱,不过面上还是绷住了:“那本少爷,就要见见你们这里,最伶俐懂事的漂亮仙女儿!”
陈最:……这人,被妖魔附身了吧?我是不是可以砍他一刀?
“愣着干什么?快跟上。”
陈最沉默地跟上,鸨妈妈得了灵石,自然是高兴地热情引路了。没一会儿绕过劲歌热舞的靡靡大堂,将两人带到了一个清雅好闻的房间。
所谓的好闻,就是没有那种大俗大雅的胭脂俗粉了,至少陈最觉得自己的鼻子好受多了。
“少爷稍后,奴这便叫仙家姑娘过来。”
两人坐定,等鸨妈妈离开,卞春舟这才窜起来,这看看那看看,其实这个雅间推开一边的窗子就可以将大堂歌舞一览无余,加上室内还有袅袅香烟,倒真有种“结庐在人世、而无车马喧”的割裂感了。
“这里,居然还用了静音符。”
卞春舟哭唧唧:“好贵哦,你不用再提醒我,今天荷包要被打劫的事实了!”
陈最半点儿不同情:“是你自己非要进来的。”
以他们的身份,不过一碧玉楼而已,打听两个混混的来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分明就是卞春舟自己想玩了,这才非要进来遭这个罪。
“你不懂,咱们修士修行,又不是苦行憎,钱这种东西,有赚有花,才能源源不断嘛。”卞春舟虽然心疼,但其实也没那么心疼,“再者说了,说好的不暴露雍璐山弟子的身份,我们今日一天逛下来,收获是有一点,但实在不多,也不知道闻叙叙那边,怎么样了?”
陈最听他说起正事,脑子就开始疼了:“我们今天,还有收获?”他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当然,我们今天在西市那边可花了不少钱,你没听那些小摊贩讲啊,雾山村从前还有村民进城卖山货的,特别是现在冬日,理应是卖柴火的好季节,若真是普通怀孕,家中要添口,多的是花钱的地方,没道理不进城做活啊。”
陈最:“所以,你就断定,雾山村人怀孕的事情,并非寻常?”
“不止啊,闻叙叙去找乞丐贫民打听消息,我们呢是去了市井之地,你知道妇人如果正常怀孕,普通人家会做什么反应吗?”
陈最当然不懂,阿娘也从来没教过他这些东西。
“一个村子的人,接二连三地怀孕,村子里的产婆、稳婆肯定都不够用的,可我今日不是假借家中有嫂嫂怀孕,找了个稳婆询问消息嘛,她说稳婆圈子里根本没有去雾山村的单子,加上今日咱们在绸缎庄买了不少东西,我不是问店小二,最近买红缎子的人多吗?”
“红缎子怎么了?”
“阆苑城附近,但凡有新生儿诞生,多数人家只要买得起红绸缎,都会用红绸缎当襁褓布,哪怕不买整张的,也会买方巾,你还记得那店小二怎么说的吗?”
陈最回想了一下:“他说多啊,还说他们绸缎庄的红缎最为鲜艳,城中结亲、添丁的红布,大多数都是从他们店里出去的。”
“对吧,但我又随口问了城外的人家买的多吗?说有个远房的表姐嫁到了雾山村,不知道有没有开怀。”
像是这种店的小二,那都是人精,立刻就说雾山村近些日子没人过来。
“所以吧,喜事遮遮掩掩,必然没憋什么好事。”
一个普通的城外村庄,有村民接二连三地怀孕,这等喜事若真的发生,早便传开了,现在连稳婆和红缎都不准备,卞春舟几乎已经完全断定,此事必然有异。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跟“男人怀孕”的邪修有关,所以他才拉着陈最来碧玉楼,至少那两个掳人的混混,生前肯定跟碧玉楼有关。
而且两人直接死在了大牢里,实在有些过于蹊跷了。
卞春舟这般想着,雅间的门再度被人推开,热情的鸨妈妈领着一位个头略高的仙家姑娘进来,看身量,都快跟他差不多了。
“少爷,这是我们楼的簪雪姑娘,诗艺双绝,最善符箓之数,少爷可还满意?”
这离得近了,卞春舟发现这位簪雪姑娘是真高啊,且她容貌清丽冷淡,神情也高冷莫测,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有种……隐隐想要跪下去的冲动。
救命,他不会被下了什么低俗Play的符箓吧?!
鸨妈妈见他如此,当即心领神会地关上雅间的大门,至于小少爷带着护卫消遣,那都是小事,给了钱的都是大爷,这句话在这整条街上,都是必须遵守的行规。
“那个簪雪姑娘,您……”
“本君不会弹琴,也不会唱曲,更不会吟诗作画,那些取悦男人的把戏,你若想听本君卖弄,公子恐是找错人了。”
妈呀,居然还有人设!这还是高冷御姐挂的?!
卞春舟觉得自己也算能言善辩,但此刻居然词穷了,他忍不住看向旁边的陈最,嗨,这家伙的灵魂肯定已经飞出去练刀了。
突然,就有些想念闻叙叙了呢:)。
“公子可见过北方冰雪之地的极寒雪景?若是未见过,本君倒可领你一见!”
这词儿谁想的?好咯噔怎么办?他的脚指头怎么开始扣地挖掘了?为什么偏偏是符箓!这冰雪符和烈火符,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就得想起被师尊奴役的工具人记忆了!
然而,簪雪姑娘已经开始表演了,大抵是包厢里叠了幻阵,在她水袖扬起的瞬间,原本清雅的雅间瞬间变成了大雪纷飞的高山之巅。
他们三人瞬间就站在山峦之上,俯瞰芸芸众生被大雪覆盖。
“公子,可喜欢眼前之景?”
卞春舟:……阿巴阿巴阿巴。
卞春舟又开始想念闻叙叙了,正在他搜刮脑子想词之时,忽然间冰消雪融,原本凛冽的风雪瞬间散去,而有一人被人从门外推搡了进来,差点儿撞到了簪雪姑娘身上。
卞春舟下意识扶了一下,然后……没扶到,人站得端端的,连姿势都没换一个。
反倒是被推搡进来的人,摔了个大趔趄。
“咦?你们不是——”
卞春舟也是一愣,他一看是那个不靠谱的敲竹杠灵医,生怕对方泄露他们的身份,立刻上面捂嘴:“对对对,表哥你别喊,被我阿娘知道,我可就惨了!”
明灵医一听,立刻打蛇上棍啊:“表弟你这可不老实啊,想要我保密?简单,替我付了今日的酒钱,怎么样?”
门外的打手显然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立刻说:“既然有熟人,那更好,给钱吧。”
“多少钱?”就当花钱消灾了。
“一万。”
一万?什么酒啊?仙品吗?琼浆玉液啊?
“不是银锭,不是金锭,一万灵石,诚惠。”
卞春舟立刻冷酷地把人丢了出去:“其实我们的关系,也没那么好,他就是我家一打秋风的穷亲戚,你们把他捆了就地卖艺吧,卖身也行。”
一万灵石?你们怎么不去直接抢钱呢?骗他可以,骗他的小钱钱绝对不行!这肯定是仙人跳,碧玉楼绝对不干净!他这双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陈最:……你们到底要演到什么时候?看累了。
第31章 碧玉
明灵医闻言, 当即扒着门框悲痛地叫了起来:“表弟!表弟——你不能这么绝情啊,不过区区一万灵石,难道要比我们之间的感情还要珍贵吗?”
卞春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家庭啊,还区区一万灵石,你当灵石是地里的大白菜吗?随便就能收割的?
“表哥,谈感情伤灵石, 你就放心去吧,阿娘那边我会替你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澄心堂居然出了个败类灵医啊, 等明天他就去匿名举报一条龙,哼。
明灵医:……没想到,竟是个死抠的守财奴,失算了!
“那我就——”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卞春舟可不怕,探查任务失败了就失败,一万灵石走到天边都捡不到!
“表哥, 职业不分高低贵贱,咱努力工作还钱不丢人, 你放心, 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明灵医:……
“你俩一唱一和,有完没完了?到底给不给钱?”
“不给!”
“他给!”
明灵医趁势,以一个极度扭曲、超越人体力学的姿势躲过了所有打手的围捕, 随后他翻身下楼, 几个起落竟全没了人影。
“还不赶紧去追!”
然后,哪还追得到人啊,姓明的再不济也是炼气一层的修士,都逃出碧玉楼了,哪还能被几个凡夫俗子抓到啊。
“他既跑了, 那您就替他付账吧,我看少爷您穿金戴银的,都点得起这仙家姑娘,想必也不缺这一万灵石。”
……碧玉楼的打手好大的口气啊。
卞春舟立刻后退一步,将背着大刀的陈最露了出来:“你们碧玉楼好大的口气啊,区区一万灵石,这种话也亏得你能说得出口,怎么?你在教本少爷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