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定的望着那落了血渍的衣袍,片刻后视线向上,看到了染血的手指,身上的冷意不受控制的往外冒。
他上前握住了宋璟言的手腕,撩起自己的衣摆,将那葱白手指上的血迹一点一点的擦干净。
这是言秋第一见宋璟言杀人,很震撼却也很难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勒的他有些呼吸不过来。
这双白皙的手不该沾血的。
宋璟言不该沾血的。
言秋不喜欢杀人,却头一次因为杀人不够快而委屈的眼尾都湿了。
宋璟言有些动容,又有些好笑,抬起干净的那只手,按在了言秋的眼尾上,“我没事,一点伤都没受,我只是装病弱,不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
“属下知道。”
言秋知道,却控制不住心尖上的难受,将那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转身蹲在尸体旁,先是拔出了脖颈上插着的发簪,用杀手的衣服擦干净。
犹豫了一瞬,还是觉得很脏,如此脏污的东西,怎么能戴回宋璟言的头上。
于是将它收进了怀里,抬手又拔出了匕首。
随着他起身,滔天的杀意在周身凝结,仿佛凝结成实质,眼也不眨的冲进了杀手之中,人还未看清,已经一刀落了下去。
不消片刻,杀手已经死了十余人,漆黑的夜色,清冷的月光下,言秋周身阴森的气息向四周荡漾开去。
月光落在他身上,晕染出血色的光晕,黑发被清风撩起,在空中飘飘荡荡不肯落下。
渐渐的云风停手了,云雷停手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退回了宋璟言身侧,原因无他,对手都被言秋抢去了……
夏夕看到这一幕呼吸都快停止了,看到言秋一刀戳进杀手的眼睛,力气之大,匕首都要透骨而过,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杀手倒了一地,唯独鬼魅和鬼刹两人还站着,相互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鬼刃远比他们知道的还要恐怖。
只是此时退去,回去也难逃一死,不如拼一次。
两人眼神交换,足尖点地,一前一后从不同方向冲向了言秋。
言秋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眸凝在两人身上,仿佛看向两具尸体一般,静静的站在原地,慢条斯理的用脚尖勾起地上的长剑。
握在手中掂了掂,身影一闪,出现在两人身后,长剑快如疾风,以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刺进了鬼魅的胸膛,手腕一翻,匕首落在了左手之中,对着脖颈就刺了过去。
“阿言,留活口!!”
言秋目光一闪,匕首的刀锋堪堪停在喉管的位置,手腕上抬,袭在鬼魅的下颌,匕首一转,刀柄落在的动脉上。
言秋看着人晕倒,顺手卸了他的下巴,抬眸往楼上看了一眼,视线落在云风身上,“下来帮忙。”
云风屁颠屁颠的从楼上落下去,接手了半死不活的鬼魅,看了他胸前插着的长剑,也没有想帮忙的意思。
主子说留活口,那只要不死就成。
云风这边刚刚将鬼魅扔到地牢中,言秋这边已经又将鬼刹打晕了,森冷的眸子扫了云风一眼,转身就走。
“懂,属下来就行。”云风缩了下脖子,快速的走过去,拽着鬼刹的衣领子拖着就走。
言秋微微抬头,看了站在楼上的宋璟言,没有直接跃上二楼,而是从一楼推门而入,在前厅站了许久,才缓步走上楼……
第115章 这个傻子
言秋上楼时身上的杀气已经散尽,染了血的外袍也脱掉被打扫战场的下人收了去,唯独手中的匕首和那发簪,哪怕擦干净了,还带着些血腥气。
略微抬头就看到宋璟言就站在楼梯口处等他,外袍也已经换了新的,平台外的尸体已经搬走,血迹也清洗干净。
言秋在宋璟言身前站定,握了握手中的发簪,轻声开口,“主子,我洗干净再还给你。”
宋璟言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阿言,你在生气。”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明明没有表情变化,眼中也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可宋璟言就是知道,言秋他在生气。
言秋沉默了半晌,闷声说道,“属下只是气自己。”
宋璟言如同云端高阳一般的人,手上怎么能沾染上血污,他明明就在,却还是让杀手去到了宋璟言身侧。
他明明就在的不是吗?若是他再快一点,或者当时没有离开宋璟言身侧,就不会发生……
气自己?
宋璟言茫然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感动之余又觉得有些好笑,“阿言,这不是我第一次杀人,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言秋抿了下唇,抬头望向宋璟言的眼睛,执拗的开口,“是最后一次。”
见宋璟言唇边挂着浅笑,似是没将这话当真,郑重且偏执的又讲了一次,连声音都不自觉的提高了一些,“最后一次,属下在,定不会让主子动手。”
宋璟言愣了一瞬,然后妥协的哄道,“好,你说是就是,不气了吧。”
说着上前一步想将人扯进怀里,不曾想言秋见他上前立刻后退了一步,“主子,属下身上脏。”
“属下先去沐浴。”
宋璟言见他一脸防备,好像自己是什么饿狼一般,说完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解开身上的衣服,眨眼的功夫,已经钻进了热水中。
宋璟言摇头失笑,当他是什么饿中色鬼吗?
可随后又叹息了一声,喃喃开口,“这个傻子……”
言秋没有听到宋璟言的低语,注意力全放在手中的发簪上了,他在主子身边已有大半年之多,几乎日日见这发簪,却没想到竟然暗藏玄机。
不但制作精巧,入手轻便,刀剑也很锋利,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在花心位置轻轻一按。
‘咔嚓--’
伸长的刀刃立即缩了回去,言秋看的新奇,来回试了两遍,才将其沉在水里,清洗干净,放到鼻尖闻不到血腥气,才放回了汤池边沿。
自己也沉在水下,将身上的脏污清洗干净。
宋璟言倚靠在床头,手肘压在软枕上,手掌撑在脑侧,微微闭着眼睛,将当今局势快速的在脑中过了一遍。
冥鬼既然出动杀手来刺杀他,怕是被珞川逼到了绝境,狗急跳墙了。
若是猜的不错,那两个最先与言秋交手的应该是鬼字辈的杀手,是暗影楼最顶级的一批杀手。
此次失手,对暗影楼来说定是损失惨重,看来冥鬼已经穷途末路了。
宋璟言勾唇浅笑,如此也该通知父亲和姑母了。
“主子。”
云雷从二楼翻进来,听到隐约的水声,前进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往后退了两步,就跪在二楼的平台上。
“主子,林老那边传来消息,之前那解药中掺的毒名叫醉生梦死。”
宋璟言从床上坐起来,“何意?”
云雷垂了下眼眸,面上有些泛红,“是一种助兴的药,只是药性烈,若是量大了就会变成另一种形式的毒。”
声音顿了一下,抬头瞄了宋璟言一眼,“会在睡梦中与人……可他身边却无人……而且也泻不出半分……”
“所以是憋死的?”宋璟言脸色有些纷呈,从没有想过还有这种死法。
“是。”云雷硬着头皮回道,“因为属于助兴的药,不是毒,所以也查不出来。”
宋璟言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一杯喝完才将那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压下去,幸好当时言秋没吃。
不过这冥鬼真是歹毒,这种药都想的出来。
“解药的事怎么样了?”宋璟言转头看了过去。
提到这个,云雷抿了下唇,抬头看了宋璟言一眼,又不着痕迹的往浴池方向瞄了一眼,欲言又止,“主子……”
宋璟言见此,心头一跳,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不动声色的走到云雷身侧,垂眸看了他一眼,“起身回话。”
云雷站起身,贴进宋璟言的耳侧,压低声音,“暗影楼的暗线回报,这毒药只是为了牵制和控制杀手,做的时候……就没考虑解药……”
‘嘭--’
宋璟言瞳孔紧缩,双拳骤然握紧,内力不受控制的透体而出,爆裂激荡,云雷毫无准备,身子顷刻间被弹飞,砸到墙上又落了下来。
云雷紧紧的抿着唇,将口中的血腥气吞了进去,膝盖落地,“主子,息怒。”
那所谓的三个月一次的解药也不过是重新吃了一次毒药,虽然可以不再疼痛,看似解了毒,实际上却是不断加重的剧毒。
长年累月,日日堆积,根本就无药可解。
宋璟言此刻一身墨袍,内劲鼓动,衣摆猎猎作响,发丝坠在身后飞扬。
常年柔和挂着笑意的脸,如今却是面沉如水,眼神漆黑如墨,带着冰雪之意,连声音都如冷玉击石。
“林老可有什么办法。”
云雷低垂着脑袋,用内息将体内翻涌的气血压下去,“林老说只能一点一点的试,有那个半成品的经验,总不至死,就是主子和言秋大人要受些罪。”
如此也好,总好过无解。
宋璟言闭了下眼睛,“传信给珞川,暗影楼的人,杀无赦!”
“是。”
云雷走后,宋璟言站在原地许久,他的阿言,为何要有这么多磨难,多希望能早些遇见。
在徐家灭门之前,在初当杀手之前,在进入暗影楼之前。
他定能好好的宠着言秋,爱着言秋,让他无病无伤,能永远开心自由的沐浴在阳光之下……
“主子。”
言秋一身纯白色的中衣站在宋璟言身后,手中握着他的发簪,眼中带着些许期盼,“属下能替主子带上吗?”
宋璟言闻言略微闭了下眼睛,才回转身子,望了过去。
言秋看着宋璟言缓缓转身,转身的那一刻锋利的眉眼变的又温柔又深邃,站在月光下,整个人散发着柔和的光,望过来的视线透着无法言说的深情。
言秋缓步靠近,扶着他的肩膀将人转过去,伸手挽着墨黑的长发。
言秋不曾给旁人梳过头,自己从来都是一个马尾了事,摸着宋璟言顺滑的发丝,不由的放轻了力道。
拢起一半的发丝,笨拙的挽了个发髻,将发簪插了进去。
手一放下,发丝就松了一半,发簪也歪歪斜斜的。
言秋有些不满的抿着唇,想再次上手的时候,宋璟言已经回转了身子,毫无预兆的钻进了他怀里。
言秋顿了一下,双手环住他的腰,“主子,我很开心,现在的每一天都过的很开心,都是我以前求之不得。”
言秋的声音很轻,也很慢,也特意变换了自称,“每多一天,与我而言都是恩赐,主子该相信林老,也要相信我,我会拼命的活下去……”
宋璟言眼眶瞬间红了,眼中积聚着雾气越来越多,连眼前的人都有些看不清,他低下头,额头抵在言秋的肩膀上。
手死死的抓着他胸前的衣襟,眼泪开始大颗大颗的落下来,“你听到了……”
宋璟言经常装病弱,装可怜,也装过哭,可除了言秋毒发时,他从未在言秋面前如此失态,连身体都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主子,别哭。”言秋手无足措,只能不断的轻拍着宋璟言后背,心口被他哭的一下一下大的刺痛。
心中一急,最后干脆将人打横抱在怀里,走回屋内,像哄小孩那般,轻轻的摇着。
宋璟言呜咽的声音一顿,眼睛不由的睁大了几分,睫毛湿润,眼角上还挂着泪,不可置信的问道,“你在干什么?”
“哄主子。”言秋歪了下头,回答的无比认真,甚至怕宋璟言不舒服,还调整了一下手臂的位置。
宋璟言一张老脸陡然红了起来,腰身一扭,就从言秋的双臂之间跳了下来,头也不回的走到床边,踢了鞋子就钻进了被子里。
什么伤心难过害怕全都忘了,满脑子只有两个字。
他不但在言秋面前哭的像个孩童,还真让他当个娃娃一样抱着摇。
宋璟言猛的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愿意睁开。
言秋有些不明所以,坐到床边凝着他的背影,“主子,你……”
“闭嘴!睡觉!!”
宋璟言恶狠狠的磨了磨牙,直接将被子扯过了头顶。
夜色融融,黝黑的天幕上坠着一轮明月,又爬满了晶亮的星星,晚风拂过,带着冬日的寒凉。
地牢中更是寒风阵阵,伴随着一声吃痛的闷哼声。
“你们要杀便杀,何必如此假仁假义。”
云风扫了一眼说话的鬼刹,手下却不停,掰着鬼魅的下巴,将他藏在牙缝中的毒药抠出来,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啪--’的一声合了回去。
嫌弃的甩了下手,没有手帕毛巾,只能扯下脸上的面罩将手指擦了又擦,“你想多了,这就是百幻阁的牢房,还有,你能别说话了吗?太难听。”
鬼刹面无表情的转向他,眼神阴森冰冷,没有开口说话,却低笑了两声。
声音干哑,带着刺耳的轰鸣,在这昏暗的地牢里显得尤为恐怖。
云风下意识的搓了搓胳膊,瞥了一眼一直站在门口的夏夕,脚步轻移,往她的方向靠近了几分。
他虽然搞不懂,姑娘家家的,大晚上不去睡觉,跑在这湳楓牢房看这两个冷冰冰的杀手,可此时此刻,他无比庆幸,至少有人能陪他一下。
夏夕见他靠过来,抬了下眼眸,继而又将视线转向鬼魅,他胸膛上还插着一把长剑,随着呼吸,血液顺着刀锋滴落在地上。
“他的剑不拔出来吗?”
云风:“……”
鬼魅的呼吸越发微弱,若是不拔剑医治,怕是天还没亮就失血过多死了,可是拔剑,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上哪找郎中去。
百幻阁倒是有一位,只是那老头倔的很,这个时辰去找他,怕是得被骂成狗。
“夏夕姑娘,要不你去叫那老头?”
夏夕斜了他一眼,他怕被骂,难道她就不怕吗?“我不去。”
她声音柔和,语速轻缓,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一般的气人,“人是交给你,又没交给我,死了就是你办事不利,与我何干。”
云风悻悻的闭了嘴,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鬼魅,长腿一伸,勾了张凳子过来,一屁股坐了下去。
“这剑是言秋大人刺的,若真是死了也是言秋大人失手,与我关系也不大吧……”
云风虽然有些心虚,可越说越觉得有道理,最后反而有些理直气壮,“主子又不可能罚言秋大人。”
夏夕闻言目光轻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咬了咬唇,走到鬼魅身前打量了两眼,扭头看向云风,没好气的开口,“过来拔剑。”
“啊?”
云风本就有些娃娃脸,鼻子小巧,嘴巴小巧,此时嘴巴微张,眼神疑惑,看着莫名的可爱。
夏夕一愣,烛火昏暗,一直未曾注意到云风竟然将面罩摘了下来,第一次看他的面容,没想到长的如此……
声音不自觉的放的柔和了一些,“过来帮忙,我有办法让他坚持到天亮。”
云风一听,瞬间跳了起来。
夏夕说,云风跟着做,一个拔剑,一个快速的按住伤口,一个点穴止血,一个看也不看将一瓶伤药倒了上去。
夏夕握着空了的药瓶有些心疼自己的药,等了半天也不见云风有动作,有些不耐的开口,“愣着干嘛?撕衣服。”
云风双手抱肩,啊了一声……
第117章 我说得,你说不得
看着他的眼神动作,夏夕翻了个白眼,阁主身边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不撕衣服拿什么包扎?”
“是哦。”云风有些愣愣的开口,不是他蠢,实在是离夏夕太近了,女子身上的香味时不时的钻进鼻子内,他脸颊不受控制的有些泛红,脑子也有些反应迟钝。
‘撕拉--’
两声衣衫碎裂的声音响起,夏夕一手按着伤口,一手接过布条,入手时一愣,微微转头,就看到云风好好的衣摆短了一大截。
有些无语的看向云风那张娃娃脸,目光好像在看白痴,“你为何要撕自己的?”
“不然呢……”云风说完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眼前不就有一个现成的,他干嘛要撕自己的。
当即又要将布条撤回来。
鬼魅额前全是冷汗,脸色煞白,看着面前两人相互拉扯,一双眼睛都泛起了红色,当真如同鬼魅一般。
喉间发出‘嗬--嗬嗬--’的呼吸声。
夏夕有些不耐,用力的从他手中扯了出来,低头将布条缠在鬼魅身上,随意的打了个死结勒紧。
“唔……”
鬼魅额前的冷汗滴落,僵直的肌肉不断的在抖动,张着嘴发出粗重的呼吸。
夏夕站起身,看着鬼魅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忍不住嗤笑一声,“堂堂杀手,忍痛能力这么差。”
鬼魅的手脚都被铁链锁着,随着他轻微的移动发出沉闷的响声,“我要见鬼刃。”
无论是云风还是夏夕都没有理他,两人正在拉扯手中最后一块布条,想要擦干净手上的血迹。
鬼魅艰难的抬起头,低吼了一声,“我要见鬼刃!”
云风‘啧’了一声,不耐烦的转头,“呵,你当你是谁啊,言秋大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鬼魅眼睛眯了一下,想起来鬼刃已经更名为言秋,讽刺的笑了笑,“大人?都已经沦落成男宠了,还好意思叫大人。”
鬼刹从刚刚开始就一直闭着眼睛,鬼魅的死活他不关心,但提起鬼刃,他霎时睁开了眼睛,“不过是一个玩物,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啪--啪--”
夏夕扔下手中的布条,转身就甩了鬼魅两个巴掌,将他脸打的一歪,嘴角染了血迹。
甩了甩被震的发麻手,“阴暗角落里躲躲藏藏的老鼠也好意说别人。”
扭头看了眼鬼刹,瞧着他的嘴脸,一阵心烦,反手握拳砸在了鬼刹的腹部,“你也给我闭嘴。”
似是不解气,一连砸了鬼刹好几拳,回手又给了鬼魅一拳。
鬼刹冷眼看着夏夕,伸舌舔了下唇边的血迹,偏头看着已经被打晕了的鬼魅,眸光一闪,没有再开口说话。
“夏夕姑娘。”云风上前连忙握住她要砸向鬼魅腹部的手,“好不容易救回来,别打死了。”
夏夕甩开他的手,心中怒气似乎还未消,可阁主说要留活口,这人还不能死,冷哼一声,转身坐在了椅子上。
云风看了看晕过去的鬼魅,转头看了看鬼刹,最后看向夏夕,从上看到下,目光忽然有些怪异,欲言又止的开口,“你……喜欢言秋大人?”
“谁喜欢他!”夏夕霎时起身,脸上带着冷然的怒意,还有几分对言秋的不满,“他一个男……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
夏夕虽然及时改了口,可这话还是被鬼刹听去,自行补全了没说完的话,不由得低低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夏夕快速上前一拳砸在鬼刹脸上,眼眸中一片暗沉冷寂,“我能说,你却没有资格,再笑我便将你的牙一颗一颗掰下来。”
鬼刹头被一拳打歪,半天才缓过神来,偏头吐出一口血水,连带这一颗前磨牙……
云风肩膀抖了抖,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一直以为夏夕是个柔弱的姑娘家,哪怕会些武功,也没想到能真没凶悍,一拳将人牙打掉。
朦胧的好感碎了一地,脑子也跟着清醒了几分,地牢环境虽说不错,到底没有窗户,也没有取暖用品,阴冷寒凉。
于是开口建议道,“夏夕姑娘,天色已深,要不你先回去休息?”
夏夕转头看了他一眼,同样的一身黑衣,让她无端的想到了言秋杀人的画面,动作干净利落,下手狠辣,不防守只管进攻。
眼中没有情绪,也没有光,像是溺死的人看向世界的最后一眼。
可他面对阁主的时候是完全不同。
夏夕怔怔的站了许久,忽然就明白了,阁主为什么会喜欢他,那个人满心满眼都是阁主,眼中那一潭死水为阁主荡漾出涟漪,眼中那黑暗为阁主亮起光泽。
如此真挚纯粹的爱,谁都想占为己有吧。
“夏夕姑娘?”
夏夕回过神来,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所以她争不过,不对,她没想争,只想阁主的余光能看到她,当个小小的妾室也好。
可阁主的视线似乎都已经被言秋占满了,仿佛已经看不到旁人……
“夏夕姑娘,夏夕!姑娘,夏夕!”
云风一连叫了好几声,也不见她有反应,一声比一声大,最后一声几乎贴在了夏夕面前。
夏夕手掌按在他脸上,用力将他推开,“听到了,不回去。”
看着眼前长相如此可爱的云风,忽然唇边荡起一抹浅浅的笑,“你不是害怕吗?跟你做个伴。”
“嗯,好。”云风顺着她的话点头,点了两下忽然反应过来,“谁说我怕了,谁怕了,男子汉大丈夫……”
夏夕看了他一眼,“百幻阁地牢可是死过很多人的,地牢阴暗,常年照不到光……”
夏夕说了一半,忽然停顿了一下,幽幽开口说道,“子时了……”
“你……”云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后背发凉,却又死不承认自己会害怕,他堂堂丞相府暗卫。
“你杀过人吗?据说……”
“你别说了,你还是女子吗?”
“怎么就不是……”
夜色越发浓稠,万物寂静,地牢中却争吵不断……
第118章 你值得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驱赶着屋内的昏暗,言秋缓缓睁开眼睛,怀里的人动了动,寻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言秋把人搂的紧了一些,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宋璟言睁开双眸,眼中带着些朦胧,却如月下清泉一般干净温柔,像是在呓语,可又十分认真,“阿言,我们今日出去逛逛吧。”
言秋最是向往自由,也喜欢热闹的生活,可自从他入了府,连街都没有逛过,唯一的一次还是在永州城,为了给他挑红色的舞衣。
江月城是安州最为中心的城池,人口也是最多,街道上更是热闹,从天不亮就摆满了各色早餐铺子,随着时间推移。
卖糖人的,卖各色零食小吃的,卖衣服首饰的,卖瓜果蔬菜的,杂耍,说书,算命,什么都有。
宋璟言牵着言秋缓步走在街道上,手指扣了扣他的手心,“那家的包子是城中做的最鲜的,肉都是先杀的猪。”
宋璟言一边说,一边将他牵了过去。
“主子,怎么知……”言秋正在询问之时,店铺老板转过身来笑咪咪的和宋璟言打了个招呼。
然后视线落在言秋身上,问也不问快速的用油纸包好两个包子递了过来,笑的一脸意味深长。
“宋小公子终于将人追回来了,恭喜啊。”
宋璟言一边将钱递了过去,一边开口寒暄,“还多亏了你们帮忙,成婚时请你们喝酒。”
“哎,好,好。”
言秋愣愣的看着那老板,他记性极好,见过的人几乎都能记得,这老伯,这包子铺……
言秋眼眶发热,看了手中包子半晌,才缓缓开口,“主子,他……”
“嗯,我安排的,你那么爱吃包子,一定会喜欢,就想让你尝尝。”
宋璟言说的云淡风轻,可言秋心里却掀起了巨浪,他那天刚刚执行完任务,又饿,又冷,又累,是这老伯递给了他两个包子,还没有收他的钱。
难怪他再次去寻就寻不到了。
可那是淮州啊,这里是安洲,相距千里之遥……
宋璟言转身捏了捏他的脸,“不止他,还有你遇见过的很多人,一会儿你都能见到,若是感动,给我亲一口。”
言秋轻轻抬眸,那近在咫尺的眼睛中全是笑意,“主子又想说,是算计属下的小把戏吗?”
宋璟言笑着回答,“换个说法也行,我想让你看看烟火气……”
他看到了。
所以他活过来了。
言秋低头一口咬在包子上,还是当时的味道,是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好吃。
“还记得那在树下乘凉给子孙讲故事的那一家吗?”宋璟言顺手擦掉他嘴角的汁液,盯着自己的指腹看了一瞬,放进了口中。
言秋霎时耳尖红了一片,“主子,你……你……”
“很甜。”宋璟言歪着头看他,一双桃花眼微微弯着,目光意味不明的落在他唇瓣上。
言秋余光在四周扫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到两人的互动,才松了一口气,垂着头有些不敢看向宋璟言。
“属下记得。”
那摇椅他一直念念不忘,他也想躺在躺在摇椅上在树下乘凉,入府后也一直觊觎宋璟言的那把摇椅,只是可惜……
想起了摇椅,言秋想起了另一件事,倏然将头转了回来,紧紧的盯着宋璟言看,“主子,属下为什么每月只有五两例银,而且……”
言秋掰着手指数了数,“属下进府六个月了,从没有收到过银子。”
将手往宋璟言面前一摊,“三十两。”
宋璟言:“……”
他怎么不知道言秋还是个小财迷,以前也不见他有多在乎钱,买个包子都用一个银锭子,怎得这会儿跟他算起帐来了。
想是这般想,还是伸手扯下自己的钱袋子放在了言秋手中,“都给你。”
言秋还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可仔细看,他眉毛轻轻上扬,眼神晶亮,就知道他很开心。
宋璟言看着他的小表情有些无奈,早知道他喜欢钱财,就用钱财拐了,银子他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见言秋还一直低头拨弄着钱袋子里的银子有些无奈,“走吧,带你去看看。”
穿过一条巷子,便看到一个不算大宅子,还未靠近,便听到了里面的笑声。
宋璟言没有敲门进去,而是拉着言秋绕到了后门,翻上了墙头,悄悄的站在了墙角中,没有惊动任何人。
如今是深冬,院中没有摇椅,大树也没有枝叶,老爷子坐在正屋的屋檐下,手中抱着暖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