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缘—— by李书锦
李书锦  发于:2025年0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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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气到胡言乱语

姜苓默默捋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裴千羽的反应是这样的。
“我没让你把玉还我,我只是告诉你我的性取向,还有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裴千羽既受伤又难以置信,“你为什么还要重复一次?这么伤人的话听一次还不够吗?你还想说几遍你不喜欢我?”
姜苓听得一头雾水,“我是这个意思?”
裴千羽还在难过,“为什么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我有什么缺点让你受不了我?我改还不行吗?你以后还管不管我了?”
姜苓哑口无言,只好拿过桌上的另一盒豆奶,插上吸管放到他手里,“你先别生气,是我不对,我不该这么说。”
裴千羽不肯接他示好递来的豆奶,两只手放到背后,低头垂下眼看他,还是抓着那个问题不放,“为什么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姜苓有些无奈,“你知道被一个同性恋当成喜欢的类型意味着什么吗?别傻傻的什么都要争。”
裴千羽有自己的逻辑,“你那么笃定一定是因为你觉得和我在一起不开心。”
“没有,我很开心。”
“骗人。”
“没有骗你,我觉得能交你这个朋友,很好。”姜苓又把和好的豆奶递给他,这次裴千羽张嘴咬住吸管。
姜苓看着他还有点委屈的眉眼,说:“玉我既然送给你就不会要回来,你安心戴,有时候我没办法陪在你身边,它可以帮我保护你,所以你一定记得戴好。”
裴千羽松开喝了一半的吸管,“如果你跟我待在一起是开心的,那为什么不能一直跟我待在一起?”
“我也要上班。”
“我们可以把思路打开,比如我当你的老板。”
姜苓哼笑一声,“那这思路还是关上吧。”
“为什么?我可是业内最叫人羡慕的老板,跟我做事薪水很高的,不信你问小刘。”
“有多高?”
“一定比你现在的工资高。”
姜苓不为所动,摇晃手里的豆奶盒示意还有让他接着喝,裴千羽听话地低下头把豆奶喝完,姜苓把空盒丢进垃圾篓,说:“我现在挺好,不想换工作。”
“那你想换工作的时候先考虑我可以吗?”
“你知道距离产生美吗?”姜苓问。
“我只知道跟你一起工作我会很开心。”
姜苓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转移话题,“热水还没送来。”
裴千羽叹了声气,拿出手机,“我问问。”
不一会儿,小杨送来烧好的热水,两人一半一半洗了个热水澡。
裴千羽躺在床上敷面膜,问:“毛毛的事怎么办?”
姜苓睡姿规矩,两只手交叠放在肚子上,躺得直直的,闭着眼说:“总会有办法。”
“照片管用吗?”
“不管用。”
“为什么?”
姜苓说:“你跟我说你想吃汉堡,然后我给你找个馒头,你觉得一样吗?”
“馒头怎么了?馒头多好吃,我最爱吃炸馒头片了。”
姜苓顿了一下,“……问题不是馒头好不好吃,是毛毛根本不想要馒头,他就想要汉堡。”
“我明白。”裴千羽知道姜苓在说什么,但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道:“我不喜欢吃汉堡。”
姜苓嗯了一声不说话。
裴千羽微微扭头看他,“这种时候一般会问为什么。”
姜苓只好顺着他,“为什么?”
“我小时候吃太多汉堡了。”裴千羽说:“我爸爸不会做饭,他只会给汉堡店打外卖电话。”
“你在国外长大的?”
“是的,因为我爸是个老外,不过我放假会回到这边。”
姜苓有些困了,昏昏欲睡时听到裴千羽问。
“你呢?”
“你想听什么?”
“上次王述跟我说你们是一起长大的。”
“不算。”姜苓说:“只是他小时候每年会在山上待两三个月。”
“那你是一直在山上吗?”
“可以这么说。”
裴千羽:“你的家人也在山上吗?”
“不在,他们都死了。”
裴千羽微怔,突然有些理解不了这个字眼,“都?”
“我是我们家最后一个人。”姜苓的声音很平淡,没有伤感,“他们有他们自己的命,反正不管怎么活,所有人到最后都是要死的,只是有的人先走了一步。”
裴千羽沉默了几秒,还是忍不住问了个很好奇的问题,“你看到他们了吗?”
“看到了。”姜苓的语气突然难以形容,“叫我好好干,他们就算做鬼了也丢不起人。”
裴千羽想了想,“那应该叫丢鬼吧。”
姜苓闭上眼睛睡觉,“你能跟他们说到一块去。”
他反正不行。
次日,剧组天没亮就开工。
裴千羽和田瑶在湖边的戏份现在是不尴不尬地卡着,虽然有勉强能用的镜头,但导演不是特别满意,因为裴千羽这个角色还是很重要的。
最后导演和裴千羽商量了一下,想请他多留两天,和田瑶在村里拍几场日常的戏。这也意味着裴千羽在电影露脸的时长可能不止十几秒,说不定一分钟都有了。
裴千羽经历车祸刚出院没多久,很多工作都往后推了,他目前唯一的工作就是电影客串,想拍还是有档期拍的,作为支撑公司的摇钱树,他的话语权比很多人想象的更大。
经过一夜休息,田瑶第二天状态已经好多了,可以正常开工。
姜苓再见到她,发现她就跟没事人一样和身边人有说有笑。有人问她那天到底看到湖里有什么了,她才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说:“我本来不怕水的,现在完全不敢靠近水。”
她没有说看到了什么,大家也不敢再追问。
裴千羽虽然好说话,但他能留在剧组的时间很短,导演只能先拍完他的戏份,好让他这个客串赶紧杀青。
姜苓一早打完太极就出来陪着裴千羽开工,早上太阳大,日光刺眼,裴千羽把自己的墨镜借给他用,让他成了围观的人堆里最有型的那个。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姜苓远远给裴千羽打手势:我走了,你加油。
裴千羽两臂交错给了他一个很用力很大的叉:不要!
姜苓微一挑眉,假装没看见,扭头从剧组的工作人员堆里挤出去,留裴千羽在片场里气得原地转圈。
村子里只有一个小卖部,姜苓就算不知道在哪多转两圈也就找到了。
小卖部店面很小,只有一个很旧的老货架,商品种类不如城里的便利店,但在村子是够用了。
姜苓站在店外,看到里面有个很瘦的中年妇女正在擦拭收银台和货架,一头长发用鲨鱼夹固定,脸色苍白而憔悴,像长时间气血不足。
注意到有人站在外面,妇女疑惑地抬起脸,“买东西?进来看看吧。”
姜苓没说话,抬腿走进店里,经过收银台时扫了眼那些压在玻璃下的照片,最后随便拿了袋薯片准备付钱,“有小馒头饼干吗?”
“有的,我给你拿,你要几袋?”
“一袋。”姜苓站在收银台边等。
很快妇女从货架后的箱子里拿来小馒头饼干,“一共6块。”
姜苓低头输密码,好像现在才看到照片,“这是你孩子?”
“对。”
“很可爱。”姜苓付完钱,拿起两样东西,看着她的眼睛问:“你经常梦到他吗?”
妇女微愕,“什么?”
“你家是开小卖部的,但你身上有很重的金纸味,倒像开香烛纸钱铺的。我看他穿得挺好,却不像是纸扎店里卖的,应该是你自己学着扎的吧。”
姜苓没提毛毛,但妇女听到一半就知道他在说谁,脸上仅剩的一点血色瞬间退了个干净,怔怔瞪着姜苓。
姜苓的双眼藏在墨镜后,所以能肆无忌惮地观察妇女的神态和眼神,他发现她在害怕,却不是在害怕他。
那她还能怕谁?怕毛毛。
姜苓又看了一眼妹妹的照片,心里已经有猜测,“孩子夜惊过?你觉得是毛毛嫉妒妹妹?”
妇女的嘴唇和手指开始哆嗦,两眼无神地望着姜苓,不一会儿就流出眼泪。
女儿满月后总是时不时夜惊,她和丈夫为此焦头烂额,就去找了村里的老人指点。老人说她千不该万不该怀孕了都不知道还去林子给毛毛烧纸,虽然她怀孕期间都是丈夫去的,但毛毛已经知道了,也知道她没来是因为又有一个孩子。现在妹妹出生了,毛毛是嫉妒妹妹。
起初老人的话夫妻二人也是将信将疑,但自从她给毛毛烧去自己折的金纸和纸扎衣后,女儿的夜惊就好了,她不得不信。
“我……”
她费劲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姜苓却转身要走了。
“有人来了,先做生意吧,晚点我会再过来。”
姜苓拿着东西走出小卖部,几个剧组的工作人员正结伴走过来。
回到片场,裴千羽正站在小刘面前喝水,这人喝水也没闲着,脑袋左右转地找人。
看到姜苓吃着薯片走回来,裴千羽眼神顿时直勾勾地盯着他,也不说话。
姜苓在这种眼神下勉强撑了十秒,受不了地低下头,“是我不对。”
“……”
“回头给你变别的行不行?大熊猫你喜不喜欢?”
小刘:?

没有人回答小刘的问题。
裴千羽止不住地心动,他根本藏不住自己觉得很喜欢,不管是姜苓此时明显在哄他,还是这人好像无所不能,“你还会变大熊猫?”
“没变过,不过可以试试。”姜苓心想回头上网查查怎么用纸折大熊猫,“所以你喜欢?”
“喜欢。”
姜苓仔细看他的脸,“没有生气了吧?”
裴千羽不太自在地转过脸,从小刘随身带的帆布包里拿出镜子,两根手指小心地整理假发套,明显底气不足,“我没生气。”
姜苓不想跟他争这个,之后也没有再从片场溜出去,老实跟小刘待一起,等裴千羽下班。
因为这几场是临时加的,是剧本飞页,导演秉着物尽其用,想到什么都让他们来一遍,结果就是从早拍到晚,夕阳晚霞也拍上了,裴千羽才彻底收工,结束他人生第一次拍戏体验。
电影的制片人给他送来杀青花束和礼物,姜苓临时充当他的二号助理,接过他怀里的东西,让他去和排队等他的人合影。
由于人数特别多,几乎整个剧组的人都来了,裴千羽又来者不拒,等拍完天都已经黑透了。
姜苓在旁边等得失去所有脾气,见裴千羽终于能抽开身才松一口气,替他累得慌,“你就是拒绝了能怎么样吗?”
“没关系,他们也是想留个纪念。”裴千羽拿出自己的手机说:“我跟你也拍一张。”
说着他人已经靠过来,搂着姜苓的肩膀拍了他们的第一张合照,满意地说:“阿苓,你很上镜。”
“好了?吃饭吧。”
“照炀要请我们吃火锅。”
“去哪吃?”
“他住的地方,小刘已经过去帮忙了,我们现在过去。”裴千羽拿过姜苓手里的袋子,“很沉吧,我来拿。”
“不沉,花你自己拿着。”姜苓把花束塞他怀里,两人先回化妆间摘假发美瞳,再一起往郑照炀住的地方走。
郑照炀是拿过奖的演员,又是这部剧的主演,他的住处条件是剧组里最好的,敞亮干净。为了吃火锅,几张方桌挪到院子里拼成长桌,旁边还有张小一号的桌子是调料台。
他们来得晚,这时候院子里已经有不少人,郑照炀田瑶,导演制片人这些都在。
“千羽,快来,坐我旁边。”郑照炀起身招呼,他对面坐着导演和制片,田瑶在他的左手边,两人中间只有一个空位,显然是提前给他留好的。
裴千羽对这个座位安排很不满意,他更想跟姜苓坐一起。但姜苓看到他得坐郑照炀和田瑶中间,已经转身去找小刘了。
小刘也在这,和郑照炀田瑶的助理一起坐在边边角角,看到姜苓走过来,几个人挤挤又多一个座位出来。
小刘问:“姜哥你吃不吃辣?”
“不吃。”
“那完了这是麻辣锅。”
田瑶助理说:“没事,可以拿开水涮一涮,姜哥要吗?我去给你拿。”
“在哪?我自己去。”
“就在屋子里边,烧水壶里。”
姜苓又起身去取,回来倒一碗开水涮辣油。
他在这堆人里年纪其实是最小的,但由于小刘带头叫姜哥,所有人就跟着一起叫了。
“姜哥,你有强推的火锅蘸料吗?”
姜苓摇头,“没有,我很少吃火锅。”
“要不要试试我的?蘸鞋底都好吃。”
“不要,试我的。”
众人抬头,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裴千羽跟郑照炀他们过来了,手里拿着空的蘸料碗。导演他们正在使用调料台。
裴千羽手一伸拿走姜苓的碗,“阿苓,我给你调。”
姜苓无所谓,点头没有说话,注意到田瑶也在,他瞥过去一眼,和她对视了。
起先田瑶并没有在意他,只知道这人好像是裴千羽的一个朋友。但此时不经意的对视,她心底突然涌出一股难以形容的亲切感,“你……”
她的声音很小,只有裴千羽发现了,见她盯着姜苓的脸看,就说:“田瑶,导演他们好了,你先吧。”
“噢,好。”
调料台空出来,众人排队使用。
姜苓的蘸料是裴千羽给他调的,有很多麻酱和花生碎。
今晚这顿火锅是郑照炀请的,听小刘说这人是个火锅重度爱好者,知名火锅连锁店的至尊VIP,去国外参加时装周都能被拍到他在唐人街吃火锅。
“郑老师跟裴哥就是在火锅店认识的。”
姜苓勉强来了点兴趣,“在火锅店怎么个认识法?”
“我们裴哥很不容易,从出道开始私生饭就多如牛毛,三年前裴哥和林哥他们在火锅店聚餐,就有两个年纪不大的私生跟到店里。”
这件事不是秘密,因为郑照炀上访谈节目时,就在争得裴千羽同意后在节目上当故事说了。
当时裴千羽出道不到一年,却已经备受私生问题严重的困扰,住所搬了好几个,都快躲到山里去了,监控还是能拍到住所附近有可疑人士出没。
火锅店聚餐那天,裴千羽就是离开包间去了个厕所,没想到出来的时候却看到两个女孩在外面等他,他只能躲回卫生间。本想着给林景他们打个电话,但手机却落在包间里,最后是郑照炀帮了他。
“郑老师那时也在吃火锅,他也是去了趟厕所,然后发现我们裴哥被困住了,就帮他把那两个人劝走。”
姜苓对这种处理方式很不满意,“劝走?”
“私生就是这点很麻烦,除了极个别疯子,大多数都是在违法边缘,就算警察来了带走教育,下次还是会出现。”
姜苓看了眼正跟郑照炀他们聊天的裴千羽,“为什么他总是遇到这种人?”
“我觉得这可能是一种体质吧,就像有的人容易吸引渣男。”
姜苓想了想裴千羽那好骗的脑子,搞不好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的,这种单纯好欺负还好骗再加上那张脸,难怪那些人会拿他当香饽饽。
他不也是被这样的裴千羽给吸引了吗?
姜苓沉默少许,想到裴千羽不久前才从车祸中死里逃生,罪魁祸首的两个人就是追着他跑才会发生事故。若是以后再因那些人出事,也不知道裴千羽还有没有那个命只是断两根肋骨。
如此一想姜苓就有些吃不下去了。
晚上八点多,院子里吃火锅的人还一点都没有少。
姜苓早就吃饱了,等到时间差不多就起身,说自己吃困了,出去走走。
走之前他看了眼裴千羽,见这人吃得脸蛋红扑扑,被喝得有些醉的制片人拉着手,觉得他还是待在这比较好,便一个人转身出去了。
院子里热火朝天,外面倒是挺凉快,姜苓独自走出去一段路,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
他不意外地回头,就看到裴千羽追过来。
“你又一个人走了不等我。”裴千羽挺生气的,比白天那会儿看着还要生气,“你是去处理毛毛的事?”
姜苓点头。
“为什么不叫我?”
姜苓欲言又止,由于想说的话可能会惹这个人更生气,只好憋了回去,“看你在忙就没过去,下次会叫你。”
“真的?不要哄我。”
“没哄你。”
两人一身火锅味地走向小卖部,姜苓问他刚才为什么制片人拉着他的手。裴千羽哦了一声,说制片人以后还想跟他合作,但他并不想当演员。
姜苓:“为什么?”
“我就是体验一下,也是照炀找我我就过来帮个忙,当演员不是我想做的事。”
姜苓看了他一眼,“你有后悔选择这一行吗?”
“嗯?”裴千羽一脸不解,“我为什么要后悔?”
“你不是从入行开始就被纠缠?”
“喔,你是说那些人。”裴千羽抬手抓抓有些乱的头发,“其实我也不是当明星了才遇到那些人的。”
姜苓一怔,“什么?”
“我还在上学的时候就这样了。”裴千羽也挺纳闷的,不是不困扰,是没什么办法,“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为什么。”
“所以他们怎么你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给我打奇怪的电话发发短信,在更衣室偷拍我什么的。”真要说裴千羽也不太能想得起来,只记得挺烦的,所以进入娱乐圈后遇到差不多的事他就用之前的解决办法,“不生气,不去想就好了,反正没办法,这个解决了还有下一个。”
姜苓看了他一眼,“你就没有强势一点表达过自己很不喜欢?”
裴千羽摇头,“他们不关心这个。”
也对,要是在意他的感受又怎么会对他做这种事。
“不害怕吗?”
“有时候害怕。”裴千羽最有心理阴影的一次就是家里进了人,他都不知道对方怎么进来的,还藏在他的衣柜里,被发现后那个人拎出一个礼品袋,里面是亲手织的围巾还有一封摸着很厚的手写信。
“你脾气太好,可以态度恶劣一点。”
裴千羽的表情突然露出一丝古怪。
姜苓注意到了,问:“怎么?”
“我试过,但他们好像会更开心。”
“……难为你了。”
说话间毛毛家的小卖部已经能看到了,小店里亮着灯,夫妻两个都在,小女儿也在。
两人还未走近就听到小孩哭,到了店外就看到毛毛妈妈的眼睛红肿,正抱着哭闹不止的小女儿坐在收银台后。毛毛爸爸则是守着收银台,手边有一根很粗的扁担,看来是准备一言不合就要把他们赶出去。
姜苓和裴千羽就站在外面,裴千羽仔细看了看夫妻二人后,附耳轻声,“毛毛长得像妈妈。”
他的声音不大,但还是被夫妻俩听见了,他们的脸色都有一瞬变化,像害怕又像紧张。
姜苓示意他安静,沉稳的话语仿佛能安定人心,“我叫姜苓。”
他刚说完让人心烦的哭声就停了,原本哭闹不止的小女儿突然安静下来,眼睛还噙着泪水,却一点不哭了。
姜苓往前走,站在收银台前和一身奶味的小女儿对视,“因缘际会,我承了你哥哥一个情,特来了他心愿,他想见见你,你见还是不见?”
裴千羽怎么也没想到这就是姜苓的办法,问当事人,可当事人还没一岁,还在吃奶咬手指,怎么可能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姜苓当然知道这小孩听不懂,所以话是说给毛毛妈妈听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孩跟他有缘,看了他一会儿后竟然笑了,口水滴滴答答往下淌。
姜苓不喜欢小孩,小孩喜欢他他也不会喜欢回去,接着说:“你也可以拒绝,不过你哥就没有来生了,他会一直在那片林子里。”
这句话不知道哪几个字眼刺痛了毛毛妈妈,她瞬间抬起脸,“你说什么?”
姜苓转身往外走,“信你就抱着她跟我来,我只等十五分钟,你不来我就走了。”
裴千羽和他站在远处等,姜苓的手机打开了倒计时功能,似乎真的就只等十五分钟。
“他们不来怎么办?”裴千羽问。
姜苓微抬下巴,“看到那根扁担了吗?”
“看到了。”
“一会儿记得跑快点。”
裴千羽又信了,肉眼可见慌起来,“我肋骨还没长好,我跑不快怎么办?”
姜苓拿出一张黄纸,叫他用手机搜一下小熊猫怎么折,“传说远古时期蚩尤的坐骑是大熊猫,我给你变一个,实在不行你可以骑着熊猫跑,毛毛他爸应该追不上你。”
裴千羽想了想,“那为什么不直接折一匹马呢?”
姜苓很意外,对他刮目相看了,“原来你能发现不合理。”
裴千羽突然开心,“那我要骑赤兔马!”
“肋骨没好要什么赤兔马。”
姜苓收起黄纸摇头,实在愁,“你可怎么办。”

裴千羽看他把黄纸收起来了,一脸遗憾,“不折了吗?”
姜苓差点就把黄纸再拿出来,“我说笑的,真折出来你也不能骑在上面,你最多看看。”
化形再像那也是黄纸变的,裴千羽也只是能看见,真想碰到需要灵魂出窍才行。
手机上的倒计时已经进入最后五分钟,姜苓并不着急,他不急裴千羽就不急,两人正在商量明天回去后姜苓是直接回出租屋还是去裴千羽家。
“我去你家干吗?”姜苓不解。
“去我家玩,我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
“是什么?”
“你去了就知道了。”
“下次吧。”
“可是我很快就要走了。”裴千羽只是有房子在那里,平时主要住在首都,休息时间也只是偶尔会过去住几天,怀念一下小时候。
姜苓:“什么时候回来?”
裴千羽想了想自己长得望不到头的行程安排,“半年内没有希望回来。”
姜苓点头,“来生见。”
裴千羽倒在他肩上,“我是说半年,不是说这辈子,你不要这样对我。”
姜苓的肩膀已经习惯了某人时不时往这儿靠,脖子和耳朵被头发蹭得发痒也没躲。
手机的倒计时功能进入最后十秒,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毛毛的父母抱着小女儿走过来了。
但姜苓收起手机,对他们道:“你们来晚了。”
裴千羽默默站直身体,注意到毛毛爸爸没有抄家伙过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我说了十五分钟,就是差一秒也不行。”姜苓拉下脸面无表情的时候还是挺唬人的,虽然是眉清目秀的长相,看着年纪也不大,但就是不会让人敢小瞧他。
“千羽,回去睡觉了。”
说罢,姜苓转身走了。
“等等!等一下!”
两人刚走就被拦住去路,柳凤娟紧抱小女儿,两只红肿的眼里都是血丝,“毛毛真的只是想看看妹妹?”
姜苓并非不能理解她的顾虑和恐惧,尤其她是一个母亲,毛毛也是她的孩子。一个早逝只能记在心里,一个还小奶都没断,眼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其实旁人连万分之一都无法体会。
“骗你我有什么好处?”
他们素不相识,今天第一次见面。姜苓又不求财,几句话里透露的和毛毛有关的最关键信息都能对得上,就连他会突然出现在这说这些话的理由也充分,是他欠了毛毛一个人情。
柳凤娟的眼神里闪出几分义无反顾,“好,好,我现在就去。”
她抱着小女儿转身就往村外跑,她的丈夫想拉住她却没能拉住,夫妻俩拉拉扯扯起来。不一会儿柳凤娟又哭了,她一哭孩子也哭。
姜苓听得心烦,“毛毛爱吃什么?”
柳凤娟微怔,下意识回答,“红烧狮子头。”
“回去做,记得带两根香烛。”
柳凤娟没有多话,把怀里的孩子交给丈夫,自己擦了泪,慌慌张张跑回家做菜了。
姜苓手肘碰了一下裴千羽,“走了。”
裴千羽走走停停,一再回头望,不放心地问:“我们真的不用跟过去看看吗?”
“不用,她知道该怎么办。”
姜苓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柳凤娟只要带着小女儿去祭奠毛毛一次,他和毛毛之间就两清了。在这件事里他并不重要,自然不是一定得在场。
回到房间,洗澡的热水正好送过来,姜苓趁裴千羽洗澡的时候折了几个金元宝,又跑到隔壁要来一根蜡烛,在院子里悄无声息地将金元宝一个个烧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折的金银用来贿赂阴差一直是一烧一个准,所求之事也是很快就会有回信。
裴千羽不知道他都做了什么,但院子烧过纸他还是能看出来的,“阿苓,你是烧纸给毛毛吗?”
“不是。”见他洗完了,姜苓也找出换洗的衣服,“烧几个元宝打点,毛毛年纪太小,最好能来个能领他去城隍庙的。”
裴千羽洗了头,坐在椅子上擦头发,在意一件很好奇的事,“毛毛能吃到红烧狮子头吗?”
“不能,但这是她最后一次为毛毛烧菜。”
裴千羽擦头发的动作突然一停,仰起脸认真地望着姜苓。
房间的灯是新换的,把墙壁照得惨白。姜苓站在灯下却像极另一盏灯,一盏更柔和却又能照得更远的灯。
姜苓洗完澡回来,裴千羽已经敷完面膜了,他人就在屋子里,睡衣外面却披了件长袖,不像准备睡觉,更像要出去。
“去哪?”
“我饿了,我想出去买点吃的。”
他还能去哪里买吃的?
姜苓看了他一眼,很清楚他想干什么,但没顺着他的意思,“噢,那你去吧。”
“你不陪我去吗?”
“我不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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