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旅馆空无一人,笑声肆无忌惮,似乎在通过笑燃烧着生命力。
当意识到肺里的空气即将消失的时候,小哥的神志恢复了一丝清醒。
强烈的窒息感将他包围,视线阵阵发黑。
他要死了。
他才20就要死了!
肺里的空气耗尽了,他的意识模糊起来。
恍惚间,眼前出现了自己太爷爷的身影。
太爷爷站在他面前。
太爷爷身影依旧挺拔端正。
太爷爷扇了他两耳光。
委屈从心里爆发,小哥猛然大口吸气,而后“哇”地哭出了声:“爷爷你干嘛打我?!”
小哥张嘴嚎了两声。
刚才的窒息感消失了。
小哥眨巴眨巴眼,哭声停了下来,看到了面前表情一言难尽的青年。
他的衣服凌乱,短发翘起来一撮,显然刚从被窝里面爬起来。
此刻,他正用看神经病的表情盯着自己,夹杂着同情和关切。
不,你听我解释。
小哥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止不住又笑了起来。
他还活着,真好。
又哭又笑,眼睛鼻涕糊了一脸,从地上“咕噜”一下爬起来,“梆梆梆”给阮洲磕了几个头。
“谢谢!谢谢啊!”
阮洲默默挪了挪步子:“我不是你爷爷。”
他的动静太大,不少客人都爬出来看,纷纷询问发生了什么。
知道了前台小哥犯了癔症,差点把自己憋死,阮洲恰好碰见,把人救了。
虽然现在精神还是不太正常,但性命保住了。
“要不是刚才这个小兄弟救你,现在我们只能送你去殡仪馆了。”
“小伙子好人啊!”
“真了不起!”
客人们纷纷赞不绝口,朝阮洲竖起了大拇指。
阮洲叮嘱:“你备点药吧,不然下次没人发现就危险了。”
“哥,你就是我亲哥!今天真是多谢了,要不是你,我命都没了!”
前台小哥挣开馋扶他的客人,又扑上前,“梆梆”磕了几个。
孩子真实诚。
阮洲赶紧扶起孙,啊不,扶起小哥。
晚上小哥特意拜访,阮洲没好意思拒绝。
毕竟一个成年男人,今天一共就吃了两袋面包,看到烤肉的时候,很难控制自己的。
小哥拎着食物以及一大箱水果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盆。
盆里一条鲤鱼悠闲地游着。
“哥,你真是一个表里如一的真男人!这么有爱心,现在你这样的人社会不多了。这条鱼你打算放生吗?到时候记得叫上我,我也买几条,咱哥俩一起。”
他放下箱子,一脸崇拜的看过来。
那眼神让阮洲不由摸了摸鼻子,没说这鱼自己打算杀来吃新鲜的。
俩人吃饭的时候,阮洲才知道,小哥名叫钟仁宝,这是他叔叔的店。
阮洲咬了一口烤肉,劝:“你有慢性病,就应该做好保护,不要熬夜,不然很容易发病的。”
钟仁宝叹了口气:“唉,说来也邪门,我以前都不知道我有这病,要不是哥你救了我,这次——”
他又叹口气:“冲动了!”
钟仁宝再次点开那个视频。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上面显示:文件已被清理。
什么情况?他没动手机啊!
钟仁宝睁大了眼。
-----------------
宋嘉阳背着包返回住处,一路上都在后悔没要网吧青年的联系方式。
他踢了一脚路上的小石子,看着它咕噜噜滚到了黑暗的巷子里。
“宋嘉阳!”
熟悉的声音让宋嘉阳汗毛倒竖,扭头就要离开。
“你怎么踢了人还跑呢?”
阴影里走出来了两个流里流气的男生,看起来人高马大,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宋嘉阳的步子加快,却被人一把拉住。
“装不认识呢?”那个比他高了一头的少年拦住他:“是不是刚从网吧回来?”
“好学生还去网吧啊?”旁边的混混也比宋嘉阳大了一号,从另一边搂住了他的肩膀。
宋嘉阳忍住把那只手挥开的冲动:“我把任务已经做完了。”
并非是宋嘉阳想自己去网吧,而是面前的小混混让自己替他打游戏完成任务,从放学到现在,耽误了整整四个小时。
陈龙呵呵一笑:“真不错,占用你学习的时间了,真是不好意思,最近没睡好吧,听说这次二模快到年级一百名开外了?”
旁边的人附和:“呦!年级第一退步这么多,不会是因为整日打游戏吧,我记得也快高考了,这成绩能行吗?”
宋嘉阳低着头:“没事,不用操心,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拉了拉背包,准备离开。
陈龙拉住了他的背包,宋嘉阳一个踉跄。
“打了我的游戏,害我没游戏玩,是不是应该赔我什么啊!”
宋嘉阳看他一眼,忍住情绪,还是把钱递了过去。
不给保护费,就花医药费,花的更多,也浪费更多时间。
“这些怎么够?我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陈龙眼睛一斜,就要去扒宋嘉阳的裤子口袋,被后者狠狠踹开。
宋嘉阳脸上露出羞愤色神色,“你们不要太过分!”
陈龙狞笑一声:“过分?那你看看什么叫做真过分!”
几分钟后,两人离开,只有宋嘉阳蜷缩着躺在地上。
他撑着手臂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回到了宿舍。
他们学校十点关门,宋嘉阳赶在最后的时候进去。
室友已经打算休息了,而宋嘉阳却从包里摸出卷子开始写。
“宋嘉阳!你能不能不要在人睡觉的时候写作业!跟你说了多少次了!”
“不好意思,我去外面。”宋嘉阳的笔尖一顿,拿着充电小台灯去了走廊外。
他走后,刚才说话那人又出声了:“妈的,自己退步,还耽误我们睡觉,嫉妒老子吧!”
“闭嘴吧你!”另一道声音传来:“你年级五百开外说人家嫉妒你,也不撒泡尿照照!”
“别吵了,睡觉!”
宿舍重新恢复了安静。
宋嘉阳写完卷子的时候已经快凌晨,简单洗漱之后爬上床,拿出手机看了眼,上面有一条好友申请。
“我是下午网吧坐在你旁边的人。”头像是纯灰色的图片。
宋嘉阳一愣,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又来了。
通过好友申请之后,他给对方发了消息。
[你好]
[你好,我是下午在网吧坐你旁边的人。]
[请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联系方式的?]
宋嘉阳小心翼翼地问。
但对面没有立刻回消息。
宋嘉阳有些不知所措,担心自己问的让人尴尬,正准备撤回的时候,对方发来一条视频。
视频不长,只有十秒,封面同样是纯灰色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
对方带了一句:[你看完视频我再告诉你答案。]
“费队。”田斌进来:“之前你要的资料治安厅这边整理好了。”
“陈一,16岁,新海人。半月前意外吞噬超凡生物,获得超凡能力,初步判断超凡类型为蚤类生物,喜食血液。因为无法购买到正规抑制药剂,偷摸和其他小团伙偷医院血库。”
“他的监护人呢?”听到陈一的年龄,费士兰嘴角不再上扬。
田斌补充:“母亲早逝,父亲在外打工,跟家里老人生活。前两年老人去世,就没人管了,还是因为儿子近期频频要钱,他爸才打算回去看看。
结果发现他和一群小混混偷鸡摸狗,一气之下,没刹住手,把人打了个半死,然后这家伙黑化,一口咬断了他爸的脖子,把人吸干了。”
“后来一周,他跟没事人一样,白天继续上学,晚上就去杀流浪汉。藏的好,治安官凌晨才确认身份,追踪到以后,监控和路灯都被他毁了,我们还是想要从异调局这边了解更详细的情况。”
调查结果已经出来,那堆看不清任何性质的蠕动血肉,就是陈一。而正是因为知道,所以让人更难以理解,到底是什么人做的?
“调查报告我会抄送你一份。”
田斌离开,费士兰捻了捻手中的资料纸。
现在的陈一,没死,但也没意识,处于难以描述理解的状态。
异调局调取了案发现场附近的所有监控,但很可惜的是,陈一早就已经沿途将摄像头破坏的七七八八,记录的信息十分有限。
已知断表无法将生物变成半死不活的肉块,因此怀疑他很有可能是被某种未知维度的存在影响了。
而那种未知的存在,是什么呢?
“在忙吗?”局长敲了敲门。
费士兰思绪被打断。
局长和一位异调官进了办公室。
女生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穿着正式的白色制服,胸口别了一只蝴蝶胸针,戴着黑框眼镜,显得很文气。
“局长,这位是?”
局长上前一步,呵呵笑了两声,“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卢荧,首府A级调查官。”
费士兰起身,看着卢荧伸出的手,犹豫片刻,握了上去:“你好卢队,我是费士兰。”
卢荧握着他的手上下晃了晃:“叫我卢荧就好,我知道你,那支表就是你收容的吧。”
费士兰笑了笑:“运气好。”
两人坐下后,费士兰问:“你这次一个人来出差吗?”
卢荧挠了挠脸颊:“林队他有点事情,可能晚点到。”
“他还是那么忙呀。”局长笑呵呵:“这次来需要我们帮忙吗?”
她点了点头:“其实这次还真有一件事情……”
费士兰等了十几秒,卢荧看着两人,却没有说话。
“卢荧?”
卢荧“啊”了一声:“不好意思我忘了,稍等。”
她从口袋拿出一个小本子,本子的一边通过根细细的金属链扣在腰上。
手指在本子上快速划过,停了下来:“找到了,关于【A349-断表】的收容,我们需要送去总部进行进一步调查。”
局长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它的收容条件并不算苛刻,新海完全有能力处理,这些已经提交了详细报告,是还有什么问题吗?”
卢荧:“忘了。”
……场面一度安静。
“我只记了需要收容,带回总部,但没写原因。”
所以本子就是你的外置海马体吗?
好不容易有个大杀器,被借调到总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回来呢!
局长看向费士兰。
收到信号,费士兰微微一笑:“异地借调,文件上准备好了吗?”
卢荧摇头:“文件我没带诶,这种重要的东西,林队不让我拿。”
局长立刻开口:“那就等他到了再说。”
卢荧:“好的哦。”
局长喝了口茶,问:“你之前说来新海,还有一件异常要追踪?”
卢荧点了点头:“对的。【异常D172-身份帽】。”
“D级异常?”费士兰好奇:“需要你们两个人追?”
卢荧没有说话,露出一副费力思索的样子:“因为它是偷了林队的身份逃出来的。”
【异常名称:D172-身份帽】
【异常描述:该异常常以帽子或其他形式的头饰、发饰出现。置于对象头部,若摄入其他人员生物样本,即可将对象变换成样本身份。
变换身份后,任何外界手段都无法识别,身份对应的社会关系可以无条件融入,直到下一次变换身份,或该异常与正主同时出现。】
“它酝酿了好多年,终于偷袭了看守者,把人控制住,找到机会跑出去了,这次偷的还是林队的身份呢。”
卢荧从口袋翻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位异调官的证件照,右脸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有些恐怖。
局长手里的杯子抖了抖:“这异常有点牛啊。”
林凛他还是听说过的,能偷到总部这样一位顶尖异调官的身份,可见其谋划确实废了不少功夫。
卢荧深表赞同,感慨道:“惹到林队,它算是踢到铁板啦!”
E级异常,是不需要大量资源收容,不会威胁到生命的异常;
D级别,需要一些资源收容,危险性不高,可能会威胁到生命的异常;
而C~A甚至S级,都对人身安全有巨大威胁。
随着近些年异常频率出现的次数增加,无副作用又能帮上大忙的异常越发珍贵。
局长叹了口气,瞬间觉着费士兰捡的宝贝更不能放弃了。
几人继续聊着,办公室内的警报器响了起来。
“什么情况?”
助理冲进办公室:“发现一组异常网络代码正在快速扩散。”
局长:“信息安全科呢?”
“已经在行动,网络管理已经介入,但需要时间。这组代码扩散太快了,目前新海市、润泽市、临泉市、东安市……甚至外省已经出现了大量受害者。”
费士兰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具体情况?”
“初步判断是由一段视频引起的污染,被污染后,受害人会控住不住的发笑,排出肺部大量空气,直到窒息而亡。”
秘书拿出一段处理过的视频,投屏到幕布上:“受害人死亡后,这段消息会主动发送给所有列表用户,一旦点开,会重复上述情况。”
视频中,一个打着马赛克的人在地上抽搐着,声音也被屏蔽,但那种透出屏幕的绝望依旧能感受到。
“先把新海的网断了!”局长声音严肃:“信息安全科立刻介入。”
旅馆是钟仁宝叔叔里开的,一般不怎么过来,平时就钟仁宝在前台,全是他做主。
得知阮洲无家可归的时候,他大手一挥,给阮洲办了个无限续杯套餐,连盆里的鲤鱼都换到了豪华大浴缸里。
不仅如此,他还打算联系自己的好哥们帮阮洲介绍工作呢!
阮洲连连感叹自己运气不错:“真是遇上好人了啊!”
只是碍于自己黑户的身份,有些活他没有办法接。
钟仁宝却以为阮洲有什么难言之隐。
看着阮洲那副可怜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佬的金丝雀跑出来了呢。
想到这里,钟仁宝扇了自己一下。
自从癔症发作之后,自己的脑袋越来越不正常了。
阮洲坐在他对面,钟仁宝给自己的哥们打电话。
打了半天,都是暂时无法接通。
钟仁宝尴尬,跟人家打包票,现在自己的朋友都不接电话,真是尴尬。
屋漏偏逢连夜雨,店里不知道什么情况,也没网了,导致客人们纷纷投诉。
钟仁宝手忙脚乱,给运营商打电话,一直打不进去,好不容易打进去了,对方却说现在网络故障,恢复时间未定。
钟仁宝又一个个给客人解释,赔礼道歉,一直忙到了晚上。
“哥,等我忙完继续帮你联系。”
“没事,辛苦了。”阮洲递给他一瓶功能饮料。
钟仁宝咕嘟嘟喝了几口,砸吧砸吧嘴,看着瓶身:“哥,这什么饮料,真好喝,我没听过这牌子啊。”
阮洲笑了笑:“喝就行了。”
两人在前台聊天,此时门铃响起,一个年轻的白发男人出现在旅店。
即使压低了棒球帽檐,依旧能够看到他出众的长相。
钟仁宝看了一看就继续单机消消乐,继续和阮洲聊天。
男人问钟仁宝:“能借个洗手间吗?”
钟仁宝头也不抬,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在那边。”
男人点了点头:“谢谢。”
见不是来消费的,钟仁宝跟阮洲吐槽:“我最烦这种进来借厕所的。”
过了几分钟。
“仁宝!”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钟仁宝抬头,就看到一位个头很高的中年人从洗手间的方向过来。
“你絮絮叨叨说什么呢?”
“叔、叔叔?”钟仁宝结巴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中年男人戴了一顶棕色的前进帽,言笑晏晏:“怎么,我就不能来了?”
钟仁宝:“当然不是!我只是没有看到你进门——”
“那是因为你不注意!”中年男人厉声:“我让你在前台,是让你打游戏的吗?小偷进来了都不知道!”
钟仁宝已经习惯了叔叔说话了,讷讷两句:“我错了,叔叔。”
中年男人这才柔和了颜色:“这还差不多。”
阮洲惊奇的看着脸上有道长长的疤痕的中年男人,又看向了钟仁宝,心想这叔侄俩都是戏精。
刚才钟仁宝叔叔进来借厕所,语气生硬,他还以为是陌生人,结果是专门来考验自己侄子是不是认真上班的。
谁叫这小子专心在打游戏,被骂了吧。
男人对阮洲点了点头:“你是仁宝的朋友吧?”
阮洲应了声:“您好。”
男人点了点头,对钟仁宝:“最近在外面办点事,我在店里住一晚。”
钟仁宝:“好哦。”
他翻了翻抽屉,拿出了一把钥匙。
“喏,正好在洲哥隔壁。”
夜晚,万籁俱寂。
中年男人从房间里出来,悄悄合上门,转身来到了隔壁门前。
林凛的身份还是太高调了,这个店主的身份也牵涉颇多,不利于逃跑。
他问了那个前台小子,隔壁这个年轻人在附近没有什么人脉,干干净净的身份恰好适合他逃跑。
蹑手蹑脚在门外捣鼓,他从口袋摸出一张备用房卡。
偷了阮洲的身份以后,他就跑地远远的,决不能再被抓住,要是落到林凛手里,怕会直接被扎成刺猬。
备用卡刚掏出来,门从里面打开。
“咦?钟先生?你在外面做什么?”
男人火速将手背在身后,直起腰杆:“啊,我房间水管爆了,出来透透气,昨天多亏你救了仁宝,我替他爸妈谢谢你。”
他的视线在阮洲的肩膀上扫视,失望的发现没有任何头发或着组织掉落。
阮洲客气了两句。
眼看计划失败了一半,男人灵机一动:“对了,水管漏了挺麻烦,不知道有没有蔓延到你这边,我能进去看看吗?”
穿着T恤的青年毫无防备心,侧身让出位置:“行,进来吧。”
【D172】进了房间,这是一个标准的大床房,正对的就是一张大床,上面床铺有些凌乱。
入口处摆放着一双运动鞋,上面沾了一些灰尘。
“漏水的位置在哪里?我也找找。”青年也比较热心。
中年男人笑了笑:“我看看。”
他眼神锐利,仔细观察者容易掉落毛发或者皮屑的地方,但床边和地毯上,并没有找到任何毛发。
真是奇怪,正常人类怎么可能没有新陈代谢,连个头发都没?就连林凛那么变态的家伙都不可能面面俱到,他才得以钻了空子。
他思索片刻:“好像是在洗手间的位置。”
人不可能不洗澡吧?洗了澡谁还不掉一些头发。
青年有些犹豫。
“怎么了?”【D172】呵呵笑着:“我就看看漏没漏水。”
阮洲犹犹豫豫:“那好吧,稍微有点脏。”
打扫个屁卫生,要的就是脏!不脏他在哪找生物信息?
“没关系,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他笑容多了几分真诚,顺手打开浴室的门:“我看看——”
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浴缸里那团不可名状的生物,此刻挥舞着硕大的柔软肢体,张开了嘴巴,里面黢黑一片,仿佛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神秘通道,充斥着混乱无序。
恐怖的气息从它身上蔓延开来,那是能够轻松碾压它的存在。
阮洲:“不好意思,这条鱼实在没有地方放,我走的时候会打扫干净卫生的!”
这他妈是一条鱼?
看男人已经气到浑身发抖,阮洲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如果不嫌弃的话,我明天也可以把它炖了,就当是赔的卫生费。”
你说炖了谁?
【D172】僵着脖子看向了阮洲。
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炖了这个看不清是什么的怪物吗?啊?!
青年明明是人类的模样,但此刻在他的眼中比最强大的异常还要恐怖!
他虽然是D级的异常,但B级甚至A级的异常他也是见过的,没有一个能给他造成这样的压迫感。
没有一个!
难道这“鱼”是传说中的S级异常?
【D172】打了个冷战。
那是整个新海都没有的级别,那是屈指可数的存在啊!
被这个人类青年圈在这小小的一方浴缸里?
【D172】低下脑袋,显然,浴缸怪物也听到要把自己炖了的那句话。
它身上的无数肢体颤抖了起来,胡乱挥舞着,似乎抗议青年的决定,可在【D172】看来,更像是在责怪他。
都怪你!
要不是你,他根本不会说出这种话!
怪物尖叫着,黏腻肥硕的身体挤压着浴缸,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您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满意吗,不然我把活的送您吧?”
浴缸里的怪物挣扎的更猛烈了,黑色的触手鞭打在他的身上,剧烈的深入骨髓的疼痛让他牙齿打战,无法控制的咬破了嘴唇。
他两手连连挥舞,惊恐道:“不!不要活的!”
“那好吧。”青年微微低头,似乎看到了被浴缸水洇湿的一角衣服:“衣服都弄脏了,真不好意思,这件白色外套我洗干净还您?”
白色衣服?
他附身的异调局人员确实穿着白衣,可在普通人眼里,“钟仁宝叔叔”穿的应该是黑色的衣服才对!
【D172】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死还难看的笑容来:“呵呵。”
“呵呵呵呵呵……”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骗过“祂”。
也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异常,怎么骗得过那样的存在呢?
他甚至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杀了自己,可他没有那样做。
为什么呢?因为他善吗?
【D172】看向了鱼缸里的怪物,似乎明白了。
浴缸里的怪物并非巅峰状态,自己恰好送上来当个开胃菜,不,或许算不上开胃菜,只能算是装菜的盘子,轻轻一划拉,就碎掉了。
【D172】僵着身体,意识被愤怒的鱼缸怪物吞吐,污秽不可理解的知识不断入侵,让它昏昏沉沉。
阮洲心虚。
他见中年男人已经口角流起了涎水,甚至眼神都不太清楚起来。
据说癔症有遗传倾向,万一自己要是把他气过去可怎么办?
阮洲小心翼翼:“如果您等不到明天的话,现在杀了也可以。”
【D172】:“!”
它拼着最后一口气,连滚带爬出了阮洲房间。
眼眶里的两颗眼珠已经不受他控制,在眼眶里做自由运动,360度不对称旋转着。
他扶着扶手,看着自己毛孔里溢出的黑色液体,两股战战。
它甚至不敢回想刚才发生了什么。
若不是有青年一直说话锚定它的意识,在看到那团混乱之物的时候,它就已经陷入混沌,被不可名名状的存在鞭笞至灭亡了!
而“祂”居然还说要吃了它……
吃了……
还好自己对“祂”没有什么攻击意图,不然早已成了盘中餐!
一旦回忆起刚才的事情,想到那个看似是人类,实际上不知道是何等存在,它的意识又混乱起来。
身体不受控制,摇摇晃晃地一脚踏空,从楼梯滚了下去。
“咚!”狠狠撞到墙上,脑袋一歪,没了意识,帽子也掉了下来。
“怎么了?”
动静太大,钟仁宝连忙爬上楼梯,和赶出来的阮洲对视。
“你叔叔好像气晕了。”阮洲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钟仁宝看向了楼梯口这个陌生男人,穿着白色衣服,脸上一道长长的伤疤。心想,这不是我叔叔啊!
不少客人听闻动静,都推门而出,见此大惊失色:“快,先把人抬下去!”
大家一起帮忙,把人从楼梯转角抬了下去,钟仁宝还不忘把这人的帽子抓在手里。
“叫救护车!”
“仁宝,对不起,让你(叔叔)遇到这种事情。”
钟仁宝拍了拍阮洲肩膀:“干嘛给自己揽事,挺不过去那是他的问题,与你无关。”
阮洲:……你可真孝啊!
“滴呜滴呜”救护车的声音近了。
虽然网不好,但紧急电话还能打通。
几个白大褂从车上冲了下来,把人抬上担架就走。
“谁是家属?”阮洲看钟仁宝没动静,以为点自己呢,准备上车陪同。
钟仁宝一下拉住他:“你是他家属啊?”
阮洲摇摇头,我不是,你才是。
钟仁宝:“那就别惹事。”
他大声对着医务人员说:“客人是一个人住旅店的,没有家属。”
阮洲:……
钟仁宝说完,发现阮洲看向自己的目光十分复杂。他压低声音:“别给自己添麻烦,医院会核对身份,联系家属的,那人肯定有自己的儿子家人,不需要咱们操心。”
阮洲默默离钟仁宝远了一点。
对兄弟不错,对家里人那是真的狠。
钟仁宝把那顶帽子也塞上了担架,拍了拍手:“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早点休息。”
客人们一哄而散。
这俩天旅店总有人出事,又没网,电话也打不出去,跟孤岛一样,天亮了赶紧走,继续住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钟仁宝:“哥,咱也回吧。”
阮洲忍不住问:“你真不去看看吗?”
钟仁宝一脸感动:“哥,你真是善良,既然你坚持,咱就明早去看,现在睡觉比较重要。”
钟仁宝都不管,阮洲自然不好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去了医院。
坐在医院的椅子上,钟仁宝去问人住哪个病房,阮洲就在一楼休息区等着。
扫了一眼手机,发现微信上有一条消息。
联系人备注: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