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懿感觉有水滴落在了自己的脸上，抬眸去看，原来是木虹的眼泪。
“……郎君。”木虹颤抖着声音轻轻呼唤着，终于泪水决堤。
木虹知道自己的郎君早就死了。
就死在她的面前。
为了保护她和孩子们，被那突然出现在木家村的怪物撕开吃进肚子里。
她也知道，眼前的男人应当就是怪物的“伥”，而非自己的郎君，可是……
可是…………
“阿虹。”男人又唤了一声。
跟那些站在原地呼唤的“伥”不同，男人朝着木虹一步一顿走了过来。
然后……
“阿虹。”
这般呼唤的男人，缓缓抬起手，接住了木虹脸上的泪水。
木虹：“……”
天懿惊讶的看着应该是他爹的男人。
男人脸上的表情跟那些“伥”没有什么不同。
可他此时的行为，却是“伥”绝对不会做的。
难道他还有身为人时的记忆吗？
男人是否还有身为人时的记忆无人知晓，但是男人在和木虹对视片刻后，用那双僵硬的手推了木虹一把。
他将木虹向后推去，而自己站在原地。
他只是安静的注视着木虹。
好似他与木虹还有孩子们，已经身在两个世界之中。
在他做出这种行为时，有一些伥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那些伥并无其他动作，只是看着，很快又将视线转开。
而被推开的木虹注视着男人，好似终于“清醒”过来一般，一把擦干脸上的泪水。
她把头低了下去，带着自己的孩子们再次向着远处逃离。
他们一直跑到了很远的地方。
抱着天懿的木虹一直在沉默。
天懿能够看见木虹那双发红的眼睛里到底藏了多少无法言喻的情绪，以及听见满是痛楚的心跳。
跟着跑了一路的文秀和天川同样沉默。
谁都没有想到，还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自己的父亲。
他们同样很难过。
两个乖巧的孩子此时也不作声，只是挤在一起垂着头、红着眼眶。
最后还是天川先开口。
他拍了拍文秀的肩膀。
“爹爹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
文秀：“……我不是男儿，爹爹也说过，我难过的时候可以哭没关系。”
天川：“……那你哭吧。”
文秀：“……”
文秀的眼泪掉了下来，她的声音哽咽：“可是爹爹不在了。”
这话让忍住眼泪的天川成功破防。
天川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聚在一起的人群因为怪物的“伥”出现而溃散。
但是都走了这么多天，距离县城已经不远。
木虹决定继续往前。
往前走的路上，一路所见愈发令人不安。
路上被破坏的痕迹越来越多，许多地方都留有无法洗去的血迹。
唯一让人稍微安心的是，在往县城走的路上，倒是遇见了不少幸存者。
这些幸存者并非全都是原本和木虹一起的那些人。
他们不少来自于其他村落。
有些结伴，有些落单。
随着距离县城愈近，人们的心情也稍微放松了些。
大多数的人比较乐观。
大家还是认为，县城肯定更加安全。
“只要到了县城，就能安稳了。”
这样的话与其说是大家肯定的事实，不如说是期望。
只是……
就在距离县城不远的路中央。
被木虹抱在怀里的天懿，看见了一座……京观。
作者有话要说：
京观：京，谓高丘也；观，阙型也。
古人杀贼，战捷陈尸，必筑京观，以为藏尸之地。古之战场所在有之。——张岱《夜航船》。

全都是未着甲胄的普通老百姓。
他们死状各异，面上残留着死前的恐惧、疯狂与不解，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们层层叠叠的磊在一起，从腐坏的外表、气味还有叠在一起的位置上，可以判断出死亡先后，以及时间跨度。
这般庞大的京观，不可能是一日而成。
这得死了多少人啊……
即使是怪物的出现，都没有让来此的人们如此直观的感受到，死去的人数量竟然能有这么多。
可是……
“为什么啊？”
汇聚于此，受到京观震慑的人群中，有人颤抖着手指着那座可怕的京观。
明明此时阳光洒满大地。
站在这里的人却有一种好似乌云遮顶、寒风刺骨的感觉。
“难道怪物们还喜欢做这样的事情吗？”
“……这一定是怪物做的吧？”
不能相信自己眼前所见的人们如此细碎低语着。
有人背过身去不忍再看，有人趴在路边呕吐。
还有人已经颤巍巍的后退，像是见到了怪物便在身前一般，满脸写着想要逃离。
而在道路边上、树荫下面，偶有神情麻木的人坐在那里。
对于这些赶来的人视而不见，眼神空洞的呆呆地望着前方。
好似灵魂早就从他们的身体中离去。
可这真的会是怪物做的吗？
天懿并不认为怪物会做这些。
起码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见到将人类的尸体筑成京观的怪物。
与之相比……
反而是人类本身更有可能。
如若眼前京观乃是人类所为，又是为何？
天懿的一只手紧紧揪着木虹的衣服。
明显将心都提起来的木虹，在看见京观后，自然不敢再往前去。
就算不远处便是县城关闭的城门。
为了孩子们的安全，木虹这一路上处处谨慎。
她望了一眼呆在原地的人群，抱着天懿，带着文秀和天川，一起离开了大路，到隐蔽处站着。
聚集到这里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
京观的存在确实对来到这里的人有着极为强烈的震慑作用。
但是有些人还是大着胆子越过京观，走到了城门下叩门，或者高声呼喊。
然而城门并无动静。
一墙之隔的县城内并无任何回应。
如此时间愈久……
天懿看了一眼愈发焦躁的人群，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城门。
城门之内自然是有人的。
这一点对于天懿而言并不难以判断。
没有这点本事，他也没有办法在恶魔战场上活下去。
那门后不仅有人，而且门后的人因为此地聚集而来的人数量增加，变得越来越紧张。
要出事了。
天懿扯了扯木虹的衣袖。
木虹低头看了天懿一眼，便领着文秀和天川走到了更加隐蔽的地方。
也没有多久的时间。
在聚集于此的人群达到了一定数量，且大家对京观的存在以及关闭的城门做出越来越多令人不安的猜测，并确定城门之后其实有人只是不开后。
一大群人就这么相互裹挟着开始朝着紧闭的城门冲了过去。
那确实可以称之为冲击城门。
一个又一个人或哭或喊的向着城门挤压。
也许被裹挟的人群中，有那么一些人并不想要如此。
可他们还是被连带着向城门挤压、冲击、哀嚎、哭喊、咒骂……
如果可以活，谁又想死呢？
城门之内有活人，是不是代表着怪物并未进去，进去就是安全的呢？
他们的村子都被毁了，好不容易才能活着走到这里。
他们疲惫又绝望，连一顿饱饭、一个好觉都没有的走了这么久。
他们真的想活下去啊。
可是城门之内的人，为什么不让他们活？
为什么不愿开门？！
有人在人群中鼓动，使得往前冲击的人群变得愈发激愤。
那城门原本关得严实，却在人群反复的拼命的冲击下出现了些微“松动”。
那得是多大的力量，才能将一座城门冲击到“松动”？
——就算这只是一个普通县城的城门。
远处的天懿看得眉头就蹙了起来。
以此时人群过于激动的整体情绪而言，就算有人站出来阻拦，怕是也没有办法仅仅用言语制止大家想要进城的行为。
言语当然不行。
所以原本死寂的城内出现了新的动静。
一个个穿着甲胄的士兵出现在了城墙上，他们高举手中武器，将其对准了正在冲击城门的人群。
天懿：“……”
天懿的眼睛又被木虹盖上了。
脸色发白的木虹伸手将文秀和天川也搂在怀里，一起压低了身子。
他们藏在树木草丛之后，尽力降低自身存在感。
而在不远处的城门外，正在进行一场单方面的杀戮。
当第一个人被射死时，其他冲击城门的人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接二连三死人后。
这群激愤的冲击城门的人终于“强行冷静”了下来。
他们比冲向城门时更快的向着附近奔逃。
可是没有用。
大多数人还是死在了那里。
很快，城门之外就死了一地的人。
也许那些站在城墙上手持弓箭的士兵眼中也会有不忍。
但是他们站得太高了，阳光又过于炽烈。
城外奔逃的人们只觉得这都是一个个来自阴间索命的鬼神。
终于，聚集在城门之外冲击的人们大多死了，小部分逃走了。
一时间，县城之外又恢复了原本的“寂静”。
“嘿嘿……嘿嘿嘿……”
此时响起的笑声，在这样的死寂中格外突兀。
木虹浑身一个激灵，转头才发现一旁几棵树外坐着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妪。
老妪面皮干瘦、发丝凌乱，犹如乞丐。
那双眼白比眼黑多的眼睛，让人见了只想离远些。
先前木虹带着孩子们走到这里，竟然都没有发现老妪的存在。
而在这里也不知坐了多久的老妪，在嘿嘿笑了半晌后，将视线落在了木虹和孩子们的身上。
她的视线最后停留处正是天懿。
同木虹、文秀、天川面上的谨慎不安不同，天懿的眼睛睁得圆圆，里面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也许有那么一点儿探究与好奇？
这样的眼神并不让老妪讨厌。
虽然……这可能只是因为孩子还太小、未经世事，才没有对外物的恐惧。
“这孩子真是可人疼。”
笑了半晌模样疯癫的老妪，说了这么一句话。
木虹不接，只是盯着她看，心里头随时想着远离老妪。
老妪看出来了，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道，“你知道为什么城门不开吗？”
木虹：“……”
木虹摇了摇头。
“那你知道，咱们这片地方冒出来的怪物，是只有这一地，还是其他地方都有？”
木虹：“……其他地方，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在老妪问这个问题之前，木虹也没有想过。
不管其他地方有没有怪物，她总是会尽其所能，将孩子们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只是……
若是所有地方都有这样的怪物出现……
那样的画面光是想想，木虹心中便是绝望。
“我还挺喜欢你怀里这孩子，所以我跟你说啊，”老妪慢吞吞的开口，“咱们这片地以外的人啊，都称我们这边闹了瘟疫，那种完全没有办法治好的瘟疫。”
“而活在这里的我们，要是跑出去了，自然会将瘟疫带出去。”
所以他们这片地上的所有人，全都不允许离开划定的地域。
若是想要离开的话，那些死在城门前的人，便是结局。
“也许皇帝老子知道咱们这儿到底是怎么了；”
“也许是地府的鬼门正巧开在了咱们这；”
“也许就是咱们这片地上的人比较倒霉；”
“又或者我们真的得了某种会看见怪物、变成怪物的瘟疫吧……”
“反正我们不能离开这里，只能自己想办法活着。”
老妪浑浊的眼睛珠子转动，视线落在了城门方向。
“看到那些城墙上的士兵了吗？那些可不是咱们这个县城能有的兵啊。”
说完这些的老妪停了会，再次嘿嘿笑了起来。
那笑听着如此瘆人。
“你还有这么多孩子要照顾，可是我的孩儿……我的孩儿都没有啦嘿嘿嘿……”
嘿嘿嘿……
嘿嘿嘿…………
那瘆人的笑听着听着竟然像是在哭似的。
直让人的心跟着拧起。
可是老妪不想再说什么，她只是摆了摆手向后躺去。
老妪的身体本就干瘪枯瘦，身上的衣服也是灰扑扑。
这往茂密的草丛中一躺，竟然让人再也难以看见。
她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上方交错在一起的枝叶，好像自己也化成了大地与杂草的一部分。
她早就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了。
准确来说，她在等待自己的死亡。
这一点无需言语，天懿和木虹都能看得出来。
最终，木虹从自己随身的包裹里拿了点干粮和水出来放在了老妪身旁，低声道了谢便走了。
木虹其实是想帮那老妪一把的……
可她连自己都是自身难保。
木虹并未直接走上大路，依旧是小心翼翼的在路边草木之后穿行。
她带着孩子们走得并不快。
所以她看见在短暂的死寂后，县城的城门终究还是开了。
只是那些从城门内走出来的人一个个动作飞快、神色仓促。
他们将死了一地的人的尸体快速收敛。
这些尸体都被扔在了京观之上。
被木虹抱着的天懿，仰头看了一眼木虹的脸。
看完后，又瞄了一眼再次被“拔高”的京观。
然后他就被木虹抱紧拍了拍后背，还检查了一下天懿怀里抱着的莫尔，然后愈加小心且快速的往远处走去。

第69章 最安全的地方07
天懿一手抱着莫尔的身体，一手扶着木虹护在一旁的手，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然后走了两步。
吧嗒……
抱着莫尔的天懿因为没有平衡好身体，面无表情、以头抢地。
“噗嗤……”
同样守在一旁的文秀实在没有忍住，笑出声来。
在天懿将“单纯无害”的目光投向她时，文秀赶忙收敛了面上表情，夸上两句。
“弟弟真厉害！”
并不觉得自己厉害的天懿：“……”
天懿小小的身体被木虹一把抱了起来放正。
“还想继续练习吗？”眸中含笑的木虹如此问。
天懿仰头看了一眼娘亲，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木虹递到跟前的指头，再次开始了“站立、走路”的练习。
天懿练习走路，已经有几日的时间。
木虹带着几个孩子离开了县城附近后，依旧在寻找“安全”的地方。
可是在这片被“封锁”起来的“瘟疫”覆盖区域之中，真的有所谓“安全”的地方吗？
木虹不知道。
她只是带着孩子们一直往前走。
一路上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她当然也遇见过其他想要前往县城的活人。
在互相沟通后，木虹说了县城那边的情况，大多数人都是不相信的。
他们依旧固执的朝着县城的方向走。
木虹没有多劝。
她当然知道，那些人的心中不一定是真不信。
大家只是太绝望了。
除去这些，木虹还遇见过一些较为独特的人。
那些人生活在原本的地方，即使周围都是怪物，也不愿意离去。
还有挖了地洞“求生”，想要等待“瘟疫”过去的人。
“只要瘟疫过去了，我们还没有死，应该就算是痊愈了吧？”
木虹曾听有人这般说。
“你要不要也跟我们住在一起？”
“人多些也好存活。”
那些人如此邀请木虹。
木虹拒绝了。
木虹并不认为一直呆在原地真的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人多缺时间力量大，但也需要更多的消耗。
更何况那些怪物也并非固定不动。
木虹带着孩子们继续走。
然后遇见了来自更远些地方拼凑起来的队伍。
“我们准备到西边去看看。”
“听说那边有活命的机会。”
“什么样活命的机会？”木虹问这个队伍里的人。
“我们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是这么说。”
“总比一直呆在原来的地方好些吧？”
“而且大家聚集在一起相互合作，也能勉强活下去。”
“要不要一起走？起码去看看。”
木虹加入了这个要到西边去找活命机会的队伍。
他们来自不同的村落，很远的地方也有。
跟这些人交流之后木虹才知道，被“封锁”的“瘟疫”地区，范围比想象中还要广。
因为这个队伍中有专门出去打探的人，所以消息流通也很快。
像是县城那边的情况，这个队伍也是知晓。
天懿就是木虹跟着这个队伍一起行动后，开始练习起了走路。
一个才出生这么点儿时间的婴儿想要练习走路，并且真的能够站稳走两步。
不论放在哪里看，都是一件非常令人震惊且不合理的事情。
但是在木虹发现天懿想要走路后，却未曾表露出这样的情绪，而是看守着天懿。
以防天懿在练习走路的过程中受伤，或者被有心者探寻。
好在天懿足够乖巧，也不会闹出什么过大的动静。
就这么走了几日，小胳膊小腿的力气是一日比一日大了。
“我和哥哥以前也跟弟弟一样吗？”
天懿终于走累了，被木虹抱在怀中开始打哈欠的时候，文秀轻轻摸着天懿Q弹的面颊问。
木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想到文秀和天川更小的时候，木虹的面上不由露出笑来。
文秀和天川还是婴孩时候自然也很可爱。
但还是跟天懿不同。
没有任何一个婴儿与天懿相同。
天懿是特别的。
文秀也没有追问，只是蹲在犯困的天懿跟前，小声的哼起歌来。
文秀的声音清脆稚嫩，哼的曲儿音节简单，但是听起来很舒服。
犯困的天懿没一会儿便抱着莫尔的身体睡着了。
等到天懿睡着后，木虹将天懿放在了一个铺着许多细碎布料的小篮筐里面。
这小小的篮筐便是如今天懿的床。
叮嘱文秀看好弟弟，木虹挽了袖子唤了天川离开。
她这是准备带着天川出门找点能吃的野菜。
那些野兽赠送的干粮早就吃完了，吃食一事更多还是要自己寻找。
附近的地儿都已被队伍里的人专门探寻过，应当没有什么危险。
木虹和天川两人，一人背了个自己编好的筐，没走两步就看见了队伍里的其他人。
这队伍的人数不算很多，也就一百出头。
不过这么些人聚集在一起，看着也不算少。
而且跟木虹见到过的其他人相比，这队伍里的人神色间好似没有那么绝望。
此时的大家都在忙忙碌碌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有编筐的，有磨刀的，有拿着长棍比划的，有聚在一起不知说什么的。
也有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于附近来回游走的。
木虹带着天川刚走没多远，就有人跟她打了招呼。
问及木虹要做的事情后，招呼一声也跟着背上筐同行。
这就是木虹为什么会选择跟着这个队伍一起行动的主要原因。
不仅仅是人多可以相互帮扶，或者这个队伍里的消息流通性很快的原因。
还有这个队伍里的人大多没有完全绝望之故。
县城城门前京观一事，对太多人造成了严重冲击。
不少活着远离县城的人，心中只余绝望。
而这种绝望不止会让他们做出平日里绝不会有的枉顾道德人情律法的行为，还会让他们……变成怪物。
人会在情绪极端的状态下变成怪物。
这一点很多人都知道。
真正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在眼前这种境况下，还不让自己的思维走向绝境者，也没有很多。
可是眼前的队伍看起来就还不错。
木虹不知道西边到底有没有活命的机会。
但是跟着这样一个队伍……
她的孩子们也能够稍微得到休息吧？
孩子们真的很乖。
不论是刚出生不久的天懿，还是文秀和天川。
这一路的奔波，就算是对成年人来说都足够疲惫，何况孩子？
可是文秀和天川全都在咬牙坚持。
每当木虹询问时，两个孩子就算累到脸都白了，也只会摇头说：“娘亲，我们不累。”
孩子们说不累，木虹却不会真当他们不累。
鞋子都走破了，脚底也出血了，真不累吗？
可木虹也没有办法，只能抱抱他们，然后继续思考……
到底哪里才算是安全呢？
哪里才算是安全呢？
天懿睁开眼睛的动作非常突兀。
他在摇篮里坐了起来。
起身的动作将守着他也跟着睡着的文秀惊醒。
“弟弟？”文秀眨了眨眼睛，摸了摸天懿，“弟弟是不想睡了吗？”
天懿没有搭理文秀，而是从篮筐里面爬了出去。
虽然走路还没练好，但天懿爬的动作却很熟练。
就算篮筐边缘有些高，对他而言也不是问题。
就是天懿不愿意随意放开抱在怀里的莫尔身体，造成在攀爬的过程中，莫尔的身体不止一次受到挤压。
换成普通婴儿被如此对待，怕是小命都要没一半。
可莫尔的身体终极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身体罢了。
所以莫尔不会反抗。
文秀见了也只是在一边帮忙，让天懿出来的更加顺利。
跟总是会担忧天懿的木虹不同。
身为天懿的姐姐，文秀对天懿有一种奇怪的信任感。
当然，这种信任感的前提是天懿不会把自己冻着、饿着、冷着、伤着等。
所以在帮助天懿从篮筐里出来的同时，文秀还给天懿整理了一下穿在身上的小衣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
天懿：“……”
天懿站了起来，朝着不远处的小包裹走了过去，然后……
从包裹里面拖了一把匕首出来。
对成年人而言不算大的匕首，放在天懿的手中却有些大了。
但是天懿拿得很稳。
这种木虹绝对不会让天懿碰触的东西，此时被天懿拿在手中，文秀只是满脸疑惑。
“弟弟你为什么要拿这个东西？娘亲看见会生气的。”
天懿看了文秀一眼，然后将视线转向了另外一个地方。
文秀顺着天懿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一个面对树干站着的极为干瘦的人影。
人影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只有在怪物身上才有的腐烂与死寂的味道。
这个人影不知何时出现。
直到天懿看过去之前，文秀一点儿都没有发现。
也是在看见人影的一瞬间，文秀感觉到自己的脚好像被黏在了地上一般，嘴巴张开也没有办法发出声音，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而这一切的感官，都随着人影的转身，不断增强。
“……弟弟。”额头一直在往下冒着冷汗的文秀，用尽全力朝着天懿伸出手去。
她想要将天懿抱在怀里，然后逃跑。
可是她现在却觉得自己连伸手的力气都在消失。
身体好沉重啊……
可是练习走路时有些晃悠的天懿，此时却站得异常稳健。
他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
然后等着转身的人影朝着自己一步步靠近……靠近……
就在人影终于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到了天懿跟前，并将枯爪一般的手朝着天懿掏去时。
手中握着匕首的天懿终于将手抬了起来。
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对于文秀而言，看起来怪异又自然。
怪异于天懿和怪物本身的有别于常理。
自然在天懿挥出手中匕首那一瞬间的动作。
明明是那么自然的看起来好像攻击力不是很强的动作，那怪物却突然……
倒在了地上。

外出寻找食物的木虹在知道这个消息的瞬间，差点没有站稳身子。
还是一旁的天川伸手将她撑住，接连喊了好几声“娘亲”。
木虹的脸上维持着些许茫然与苍白的颜色，很快找回心神，飞速朝着聚集地奔去。
背在身上的篮子也不要了，前面的路是否平整也不在乎了。
整个人一声不吭的闷头往前冲。
天川身子灵活，捡起被木虹落下的篮筐，也跟着跑。
原本他们就在往回走，所以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就到了聚集地所在的位置。
远远的，木虹和天川就看见了聚集地位置来回走动的人群。
和他们离开时不同。
此时来回走动的人群面上都是惊魂未定的神色。
还有一些先前面目鲜活的人，此时已经成了尸体倒在地上。
正在被聚集地的同伴“清理”。
木虹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是转头就朝着文秀和天懿所在的位置跑了过去。
木虹很害怕。
害怕看见文秀和天懿的尸体。
怕得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在发现原本文秀和天懿所在的位置，此时竟然围了一圈儿人在这里时，整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脚麻木冰冷。
她像是一根木头似的往前走，好像呼吸都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
直到……
她推开了人群。
看见了依旧活着的文秀和天懿。
本应熟睡的天懿睁大了眼睛、盖着小被子躺在篮筐里。
小被子下面鼓鼓囊囊，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被天懿抱在怀里的莫尔身体。
文秀就守在篮筐跟前，同天懿一起睁着圆圆的眼睛，盯着围城一圈儿的人看。
木虹哪里有空去管旁人为何围了这么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