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这样的事情没有哪个母亲可以保持冷静。
尤其是如今突然出现怪物，山上也没多安全的情况下。
木虹差点被自己想象的画面逼疯。
她以为天懿的突然消失，是被怪物“偷”走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怪物“偷”婴儿。
好在身边还有另外两个孩子，木虹没有任由自己失去理智。
她开始起身寻找。
本就睡不踏实的文秀和天川自然也跟着起身。
寻找天懿的行动顺利到不可思议。
根据路上留下的蛛丝马迹，木虹在埋葬另外一个孩子的地方找到了天懿。
只是找到天懿的画面……
其实也不比想象中怪物偷走天懿带来的刺激好上多少。
一想到不久前找到天懿时看见的，天懿躺在坑里抱着死去的另外一个孩子，周围还围了一群野兽的画面，木虹就开始有些呼吸不畅。
她当时差点想要拼死杀了周围那群野兽，救出她的孩子。
即使最终的结果可能是她死在众多野兽口中。
好在……
那些野兽并未表露攻击意图。
就像是她在生天懿时一般，野兽们只是安静的围在破庙外面张望。
眼前的野兽们依旧是安静的注视着突然出现的她。
木虹就顶着众多猛兽带来的强大压力，白着脸靠近天懿，确定天懿依旧活着后差点热泪盈眶。
她将睡着的天懿从坑里抱了起来。
连同另外那个生下来便已经死去，连个名字都没有的孩子。
她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孩子，在野兽们的注视下快速离开。
原本，木虹是想着再在破庙里面歇上一夜再离去。
文秀和天川到底年纪小，能多歇会也是好的。
可谁想走到半路，原本合目沉睡的天懿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并主动发出了声音。
“啊……”
刚出生没两天的天懿，目前还没有办法利索的说出话来。
所以他只能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含义。
许是母子连心。
并不需要天懿有过度的动作表达，木虹就明白了天懿想表达的含义。
天懿在阻止她回破庙。
木虹并没有因为天懿只是一个婴儿，便无视了天懿想要表达的事情。
毕竟至今为止她还没见过哪个孩子如同她的天懿一般特别。
天懿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许多次面对危险时的预感，就跟天懿有关。
天懿是特别的。
于是就有了眼前的一幕。
文秀和天川趴在木虹身旁，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破庙里那三个走动、搜寻、呼喊的“死人”。
片刻后将视线转到了木虹身上。
木虹：“……”
木虹带着孩子们小心翼翼的后退。
她和孩子们所在的位置理论上来说，破庙那边想发现很难。
但那可是“死而复生”的人。
木虹曾经从老人们的口中听说过各种离奇诡异的小故事，却从未真正见到过。
而且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也跟老人故事里想要表达的“浪子回头金不换”、“情比金坚”、“人间有情”之类的更加无法理解。
直到完全消失在破庙处可能看见的视野范围，木虹才吐出憋在胸口的那口气。
然后带着孩子们，头也不回的在山林中走动起来。
同那些怪物相比，此时的木虹诡异的觉得，也许山林中的野兽要更加安全。
起码那些野兽的注视虽然令她有一种违背常理的诡异感，却不会让她背脊发凉、汗毛倒立，好似下一瞬间就会身入地狱。
想到这里的木虹：“……”
好吧，其实同时被那么多野兽盯着，感觉也没有好多少。
但目前为止已经证实的事情是，这座山上的野兽们，好像不会随意攻击他们。
甚至还在天懿出生时，送过能吃的食物来。
木虹常年生活在山脚下的村落中，也曾跟着村子里的人进过山。
但她未曾真正深入过大山。
毕竟山中危险众多，很多靠山为生的人最后都死在各种意外或者野兽口中。
所以行走在山中，木虹也是谨慎小心。
尤其是每日寻找能入口的食物和水源，以及休息地点的时候。
不过木虹很快发现，只要自己身在山中，带着天懿行动。
身边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野兽出现。
这些野兽一如既往的看着就让人害怕，却也没有主动攻击木虹一行。
不但会在他们需要寻找水源时主动带路，还会在他们不小心落入自然的险境时出现帮忙。
非只如此。
木虹发现夜间时，总有行走在山中的怪物出现。
它们乘着夜色而来，灰蒙蒙一片无法看清。
但它行走的节奏和感觉，却能让文秀和天川一下子就认出。
这怪物便是他们在破庙时，每到夜间就会前来敲门的存在。
怪物并非夜夜都来。
不知是否巧合，每当怪物快要出现之前，嗜睡的天懿都会提前睁开眼睛。
如同安抚一般，小小的天懿会用自己小小的手指抓住木虹的一根手指。
奇异的，木虹紧张的心情也会得到一定缓解。
而在这个过程中，会有许许多多不知从何而来的野兽出现。
它们层层叠叠将木虹一家包围起来，身体贴着身体，挤成一团。
那在夜中出现的怪物，原本的脚步声直愣愣的朝着木虹一行前来。
可是在木虹一行被野兽们包围后，脚步声就会出现迟疑的停顿。
也许是片刻，也许要一会儿时间。
停顿的脚步声便会再次迈开。
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如此多次，木虹对这些时常出现在身边的野兽们已经不再害怕。
她觉得，自己能带着几个孩子在山林中活到现在，基本上都是靠了这山上野兽帮忙。
旁人对山上野兽的憎恶恐惧她也知晓。
可这些野兽如此帮她。
帮着她和孩子们一次又一次的活下去。
木虹心中只有感激。
于是在接下来的路上，心中消除了对野兽恐惧的木虹，时不时还会帮野兽们做一些它们自己不太方面的事情。
比如用身上携带的细碎布料给受伤的野兽包扎；
为野兽们去除身上一些多余的外物；
简单的为爱干净的野兽稍作清理之类。
于是原本躲躲藏藏跟在木虹一行身后的野兽们，便不再刻意躲藏。
它们时不时就会自己冒出来，随着木虹一行共同前行。
偶尔还会跟文秀和天川玩耍。
当然，要说最受野兽们欢迎的，自然还是天懿。
只是天懿现在太小，大多时候总是沉睡，野兽们想要玩耍也没有办法。
天懿发现自己的娘亲在对待野兽们的看法有所改变后，却多了一个行为。
娘亲木虹会趁着他睡着的时候，想办法将莫尔的身体从他的怀中取走。
这样的行为有的时候会将天懿惊醒。
天懿惊醒，木虹自然就停下了动作。
还会轻轻拍抚天懿后背，将天懿重新哄睡。
有的时候天懿因为睡得太沉，不会醒来。
所以莫尔的身体会再次被取走。
可是同天懿担心的不同。
再次取走莫尔身体的木虹并未将莫尔的身体埋葬，而是放在另外一处。
比如不远处的身侧，或者交由文秀抱在怀里。
——文秀并不害怕死去的弟弟。
事实上这么多次下来，明明是个死胎的莫尔，却一点儿都没有腐烂发臭的问题出现，甚至就像是睡着一般。
已经能够让木虹和两个孩子发现奇异之处。
这个时候天懿醒来，发现莫尔的身体不在怀中，自然是觉也不睡了，开始四处搜寻。
就像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小游戏？
最终的结果都是以天懿找到莫尔的身体，将其重新抱回怀里为终结。
木虹并不会阻止天懿寻找莫尔的行为。
她只是安静的看着，偶尔还会小声的同天懿说上两句话。
文秀则是一脸鼓励。
每当天懿成功找到莫尔，都会被文秀惊喜的“哇——”上一声。
若非木虹阻止，文秀已经将天懿抱在了怀里。
关于天懿这样一个才出生不久的婴儿，已经可以到处爬，还准确找到莫尔的行为，木虹和两个孩子好似无视了一般，没有谁说上一句怀疑。
他们像是默认了天懿和莫尔的特别。
“弟弟特别一些，将来就不怕那些怪物。”
这句话是文秀说的。
说时的语调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虽然天懿也不明白，“特别”怎么就能“不怕”怪物了？
类似这样的行为，在尝试了几次，发现天懿总是会找到莫尔后便没有了。
从那之后，木虹也没有再尝试将莫尔埋葬。
如此多日，木虹带着几个孩子终于走出了山林。

木家村位于山林的南边儿，她此时来到了山林北面儿。
一路跟随的野兽们于山林边缘驻足，不再随行。
木虹带着几个孩子小心的走在路上。
山林北面儿这边的村子不少。
有了在山上遇见怪物的经历，木虹内心中已经做好了一些准备，可现实出乎意料的残酷。
首先是路边不正常的裂隙还有倒塌的树木，以及时不时就能看见的干涸的血迹、疑似骨肉的碎末。
其次就是过于荒凉的村落。
山林北面儿的村子，木虹不说都认识，但大概有哪些她也知道一些。
可就这些本应热热闹闹的村子，现在却荒凉的可怕。
远远看去，那些大开的门窗全都是黑洞洞的模样。
如同木家村差不多，其上还有不少明显是被怪物破坏的痕迹。
若是说还有什么比破坏后荒凉下来的村子更加可怕的。
那就是木虹看见有些村子里出现了“人”的痕迹。
就跟那三个明明已经死去，却又“活”过来的成年男子一般。
个别村子里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一些明显已经死去的人，却如同“活”着时一样，在村子里按照一定的路线来回走动。
他们可能会突然停下来，不知在“倾听”什么，也可能走到某个应该有“房子”的位置，做出敲门的动作。
只是本应在那个位置的“门”，早就随着房屋的破坏一同消失。
这般境况，直叫木虹汗毛倒立。
而她之所以能够及时发现，那些在村子里来回走动的并非“活人”。
依旧拖了天懿的警示。
遇到类似这样的地方，带着孩子的木虹根本不敢靠近，只是远远避开。
好在附近虽然是一副生灵断绝的景况，却没有真的出现特别的危险。
她就带着孩子们一路往北走。
然后……
沉睡的天懿突然睁开了眼睛。
嗜睡的天懿会突然睁眼的情况很少，而他每一次睁眼都代表着有危险出现。
所以在看见天懿在非自然的情况下苏醒，木虹的心当时就提了起来。
文秀和天川也极为乖巧的保持安静。
不过这一次的天懿带来的提示并非危险，而是……
一个被困在石头下的人。
很大的一块石头位于路边。
也不知道这块石头从何而来。
而在石头下面，被压着穿着长衫的书生。
如果木虹一行正常路过，根本不会发现这个被压在石头下面的书生。
因为石头真的太大了。
被压在下面的书生也是出气多进气少，没有多余的力气用来挣扎或者说话。
好在有了天懿的提示，木虹和两个孩子发现了石头下面还活着的书生。
他们废了不少力气才将石头挪开。
那看起来好像活不了的书生却睁开了眼睛，身上好像受伤也不算很重的样子，依旧能够站起来走动。
书生的模样挺年轻，却不大爱说话。
看他衣衫破烂、鞋袜脏污的模样，应该也是受了不少罪。
只是不知在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会被一块这么大的石头压着。
书生也没有解释的想法，只是在文秀递了食水予他时，视线扫过木虹、文秀、天川以及木虹抱在怀里的天懿。
他跟睁大了眼睛的天懿对视片刻，将眼眸垂了下去。
“谢谢。”这是书生说的第一句话。
他好似不是很想吃东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吃下了这些食物和水。
在吃完这些后，他才同木虹问道：“你也是在避难吗？”
抱紧天懿的木虹点了点头。
因为天懿怀里还抱着莫尔的身体，所以木虹抱得比较注意，还用布料稍作遮掩。
书生抬手指了个方向。
“你要是想避难的话，到前面岔路往西走，那里有不少聚在一起的人，也许你能够得到一些帮助。”
说完这些，稍微有了些力气的书生便站了起来，抬脚就走。
木虹感觉有些奇怪，赶忙道：“你是怎么知道？”
书生停步，“我从那边来的。”
“那你现在要去哪儿？”
“……回家。”书生说，“谢谢你的帮助，天黑的时候记得找地方躲好，我也没法帮得了你什么。”
语落，书生迈步往前，不再停留。
书生明明身子不利索，可走起来的速度不算慢。
他在大路上往前走，对于周围那些不正常的坑洼、倾倒的树木根本不在意。
天懿看着他，两条小眉毛蹙了起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觉得这看起来有些不好相处的书生，似乎非常伤心。
伤心的……
心好像都碎了。
木虹没有去追书生。
她带着孩子继续往前走。
正如同书生所言，沿着路往前出现了岔道。
想到书生所言，原本木虹想要往西边儿的岔道走。
可是木虹在路边看见了一片书生身上的衣角。
于是木虹沿着另外一条路往前走了一段。
然后啊……
木虹和孩子们再次看见了书生。
只是这一次书生的脸上可以看出鲜明的表情。
书生站在一个满是“死而复生”者的村子外面。
也不知他在想什么，面上多种神色交织，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而他的视线就落在村子里那群死而复生者之一身上。
那是一个年轻的盘着妇人发型的女子。
生前的女子定然十分秀丽。
可是死而复生的女子，那惨白的面庞，只让人害怕。
因为书生的出现，那些在村子里走动的死而复生者们全都停下了动作。
他们都在看着书生。
那名被书生注视的女子微微张口，用死板怪异的声音道：“你回来啦。”
书生张了张口，竟然应了一声。
也是在书生应声之后，那些站在原地注视着他的死而复生者们，全都语调一直的接连开口。
“你回来啦？”
“你回来啦。”
“快进来吧。”
“快进来吧。”
书生的身体在发抖。
对于眼前的画面，他应当是感到恐惧的。
但书生最后还是抬脚朝着早已“死去”的村子走了过去。
一直没睡天懿：“……”
一直没睡的天懿在看见血腥的画面之前，突然被木虹捂住了眼睛。
木虹带着孩子们迅速远离。
被木虹紧紧抱着的天懿，能够清楚听见木虹急促的心跳声，还有不远处正在发生的事情。
书生被吃掉了。
这是一个主动选择死亡的人。
天懿又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懿看见一个完全陌生的妇人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这孩子长得真标志。”妇人开口道。
抱着天懿的木虹微微颔首，用手轻轻拍了拍天懿，见天懿只是单纯醒来并无其他需求后，继续跟眼前的妇人聊天。
天懿朝着周围看了看，发现文秀和天川就在不远处。
他们身边是年龄相仿的几个孩子。
再远些，是不少模样狼狈的男女。
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疲惫之色。
只是有些人眼中透着期望，有些人眼中只有绝望。
摸了摸依旧乖乖呆在怀里，只是被盖住的莫尔，天懿安静的听着木虹和妇人的聊天。
木虹和妇人聊天的内容非常琐碎。
那妇人比较健谈，对于眼前这些人大概了解。
她抬手随便指着一个人，便能将那人大抵境遇说清。
听了半晌，天懿基本就清楚了。
他们现在所在，正是书生所言聚在一起求生避难的人。
而会聚集于此的人，不用说都是糟了怪物袭击的幸存者。
怪物不知从何而来。
对于这里的每一个人来说，怪物好像都是突然冒出来的。
而受到怪物袭击的村子数量，也比想象中更多。
那些不同的怪物，也比想象中更加……令人害怕。
不止是活着的人在情绪极端的情况下会变成怪物。
还有死去的人可能会被怪物利用。
就像是“为虎作伥”。
——死去的人有可能成为怪物的“伥”。
因为这两点原因，木虹刚出现时，还让聚集在这里的人紧张了片刻。
好在木虹和孩子们怎么看都不像是怪物的伥。
除此之外，天懿还听到了附近的村子基本都被怪物袭击、人死了很多很多、到现在为止也不见管辖此地的高官出现等等消息。
至于那些袭击了村子的怪物去了哪里？
“大家都在躲着怪物走，哪里制动它们去了何地？”
“反正每到夜里，那些怪物们总是会有动静。”
死得人多了，幸存下来的人们在“该要如何躲避怪物”一事上，多少也有了心得。
保持安静、屏息凝神便是最基本的。
还有一些植物或者动物可以阻碍怪物的嗅觉等等。
妇人对于这些并不藏掖，能说的都与木虹说。
木虹这样一个没了丈夫还带着这么多孩子的寡妇，妇人见了也是不忍，只能提供自己仅有的帮助。
说完这些最后还问，“要不要留在这里？咱们这些人都准备往县里走，去那里寻求帮助。”
“县里头的官差多，手里也有武器，总比咱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强些。”
听到这里的天懿并不觉得去县里会是一个好的选择。
但大家总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如此，木虹和妇人聊了许久，天色渐暗。
妇人给木虹送了据说可以阻碍怪物“嗅觉”的植物来，让木虹将植物揉碎了，汁液涂在身上便走了。
原本还有些声响的聚集在一起的人群，现在全都安静下来。
除了极为轻微的呼吸声，天懿什么都听不见。
夜幕降临。
远处时不时能听见不应出现的诡异的脚步声，还有坚硬死板的呼喊。
睡得挺香的天懿突然睁开眼睛，就看见一颗倒吊在高处树枝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头。
他们……
对上了视线。

可在跟天懿对上视线后，便停下了所有晃动。
那双眼睛珠子，也在细微偏转后，凝视着天懿不再转动。
这很明显是一颗死人的头颅。
不惧夜色黑暗的天懿，能够清晰看见头颅的模样以及上面的每一道褶皱、伤痕。
原本它应该属于一个饱经岁月但面目慈和的老者。
可此时这颗挂在高处的头颅，那双眼睛中只有非人的怪异感。
换做以前，天懿也会对眼前的情况感到恐惧。
可接连经历了丧尸世界和恶魔世界后，他的内心已经与往日不同。
天懿的平静令头颅露出了一脸“苦”像。
于是更多的头颅一个个从阴暗处冒了出来。
它们模样各不相同，却透着同样的怪异感。
聚集在一起，好似挂在树上的“果实”。
只是这样的“果实”，没有哪个普通人类可以消受。
天懿的视线在这些头颅上掠过，又转向了更远的地方。
然后他就看见了更多挂在枝丫里的头颅。
它们轻轻晃悠着，视线在下方安静休息的人群脸上来回搜索。
大多数人都睡了。
即使睡得很不安稳，白日里的疲惫与忧虑也让他们没有更多精力。
可还有一小部分睡不着的人。
这些人双目紧闭，将自己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好似知道夜间会有什么东西冒出来似的，根本不敢睁开眼睛。
天懿微微直了直柔软的身体，看见在最为恐惧者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头颅。
跟聚集在他这边，满脸“苦”像好似定格一般的头颅不同。
恐惧者周围的头颅的脸上都是笑。
那种嘴角快要扯到耳根子上的笑。
它们晃啊晃啊，便有头颅从枝头轻缓落下。
落到那个被包围的恐惧者耳旁，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
“啊——”
恐惧者终于无法遏制，他尖叫一声就朝着耳畔拍了过去，人也从地上蹿了起来。
可是他才跳到一半，尖叫声嘎然而止。
一具失去了头颅的身体软塌塌地摔回了地上。
周围不管睡着的还是没睡着的人明显都被吵醒了。
天懿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怀抱变紧。
睡在一旁的文秀和天川，也在睁开眼睛之前被木虹搂进怀里、盖住头部。
醒来的人们大抵动作相似。
没有人敢睁开眼睛。
后半夜的人们就这么绷紧神经度过了。
而那些挂在树梢上的头颅们，其实早在有人死去后便已经离去。
翌日天明之前，附近林中的脚步声全部消失。
恐惧了一夜的人们终于稍微放松下来。
大家沉默的埋葬了那个失去头颅的人。
“失去头颅死去，总比变成怪物好。”
这是昨日那位热心的妇人同木虹所说。
聚在一起的人们情绪明显变得比昨日急躁起来。
妇人和木虹道：“我们准备今天继续动身往县城走，你快些收拾一下，很快动身。”
说完这句，妇人还看了看文秀、天川以及一直被木虹抱着的天懿。
“要是不方便，我也能帮你抱抱孩子。”
木虹一个没了丈夫的寡妇身边带了这么多孩子，到底行动不便。
能有妇人照应，也是好的。
不过木虹拒绝了妇人的好意。
文秀和天川别看年纪小，毅力和体力都不错。
天懿更不必说。
小小一个，也废不了什么力气，还很乖巧，不会随意哭闹。
就这样，木虹带着孩子们跟着人群，一同行动起来。
前面带路的，据说是对怪物比较了解，身手也很不错的猎人。
聚在一起的人们能够活到现在，也亏得猎人机敏。
因为体力不一，较为体弱者很快就被人群往后落。
但是大家互帮互助，有谁跟不上队伍，都会身手拉着、扯着、拖着往前走。
明明所有人的内心都很压抑，整个队伍极为沉默。
聚集在一起人约有一百多。
这么多人一同往县城走，路上的遭遇并不平静。
大多数时候，只要大家避着点儿，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是走在路上的第二天便出了事儿。
有人失踪了。
失踪之前，那人还说过：“我听见有人在喊我。”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人脸上神色只有惊恐。
可是没多久，那人便不知何时不见了。
就连天懿也没有察觉到是怎么回事，因为……
天懿依旧嗜睡。
就这么睡着睡着，每次醒来天懿都发现，队伍里的人在减少。
原本一百来号人，如今已经不足一百。
余下的人们各个神色惶恐，却依旧保持着最基本的沉默。
看起来就像是安静的朝着疯狂迈进。
如此到了第五日，天懿突然感觉到了危险的到来，他从梦中醒来。
然后天懿就看见了一群“死而复生”的“伥”堵住了人群的去路。
“他们不是应该在村子里活动吗？”
“为什么会跑出来？”
“……我好害怕。”
“那里面……那里面……有我认识的人。”
沉默的人群在这个时候终于无法继续维持安静，恐惧犹如浪潮一般在人群中翻涌，人们小声的一句接着一句说着话。
但是很快就没有人再说这些了。
因为堵在前面的那群“伥”开口了。
“大妹子？大妹子？”
“老刘回来啊……”
“该吃饭啦！”
“孙子哎……”
“伥”的声音依旧有着怪异的卡顿，这么多“伥”一同开口，声音混在一起本应非常混乱。
天懿也不知他们呼喊的到底是谁。
可是那些被呼喊的人，却好似能够从混乱的声音中精准听见与自己相对应的那一句。
于是在旁人看来可怕的情况出现了。
那些被呼喊的人面上表情逐渐变得呆滞起来，然后呆呆的朝着“伥”的方向迈步而去。
旁边的人想拉都拉不住。
不少人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已经腿脚发软的向着远处跑去。
本来木虹也带着孩子们在往远处跑。
她都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
可是跑着跑着，木虹突然停了下来。
“阿虹。”
这一声阿虹，不仅木虹听见了，就连文秀、天川和天懿都听见了。
被木虹抱在怀里的天懿，可以清晰看见娘亲面上表情的转变。
震惊、不可置信、痛苦、挣扎……很多很多，最后是盈满双眼的泪光。
“阿虹。”
那略显僵硬的声音又唤了一下。
终于……木虹缓缓转身。
天懿第一次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是个面目硬朗端正的男子。
身上有一种看着便让人安心的气质。
只是此时的父亲面色白到可怕，整个人从内而外透露着非人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