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鹤爵耐心听完他的诉求,只淡淡问,“请假?你这个说辞倒挺有意思。”
沈望心说,还不是怪你总在奇怪的地方强势,我又不敢惹你。
鹤爵其实正在书房里办公,每天他都要以视屏会议的方式,跟欧美那几个区分部的执行总裁会面。
沈望是下意识摸进来问的,所以鹤爵直接暂停了视屏会议,并且将屏幕画面切断。
对面位于七个地区的总裁们纷纷陷入恐慌,不停打电话询问究竟是谁惹大BOSS生气了。
鹤爵的右手不知觉摸了摸位于右侧的抽屉,收回来问,“这些年你一直靠什么营生?”
沈望挠了挠翘起的发丝,“卖水产海鲜。”
鹤爵又问,“生意做得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问题立刻叫沈望警觉,侧眼坐在办公桌的冷酷男人,决定说话要留三分真假,迷惑敌人。
沈望道,“就一般的大市场摊贩,养活自己一个人绰绰有余,就那种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情况。”
鹤爵能看出他说这话的底气还挺骄傲的。
跟之前那个可可怜怜求关爱的小屁孩,真的完全不一样。
但也不是完全不一样。
例如,沈望自己并不知道,他的小动作越多,心思越凌乱,遮掩的话语总喜欢强调好几遍。
一切都被鹤爵尽收眼底。
鹤爵说,“那我可以理解为,你一直单身一人,也没有在这十几年里,找个.......”
鹤爵本来打算说找个更好的靠山,又觉得话题太过辛辣,所以调转话锋,成了,“你也没有找个伴儿?”
沈望一拍腿,“我怎么可能有伴儿呢?谁能看上一个臭卖鱼的,尤其还带着个拖油瓶。”
惊悚.jpg
“我的意思是,我除了卖海鲜水产,还搭着卖酱油花生油,瓶瓶罐罐的之类的。”
沈望内心大骂我草——差点把女儿给供出来了!好险!
他做生意一直老实本分、诚信经营,大大咧咧也绝不偷奸耍滑,张口全是大实话,猛地叫他撒谎骗人还真是容易漏洞百出。
于是恼羞成怒道,“我只是来请个假而已,你怎么问东问西的?我同意你随便打听我的私人情况了吗?!”
鹤爵也不恼,笑了一下,“抱歉。”
又说,“我讲过,你是绝对自由的,我只是要你的身体......”
沈望被这个“身体”搞得很心烦,冲过去用手捂住他的嘴巴,若是在高中的时候,他敢贸然去捂住鹤爵的嘴巴,绝对是属于该死的举动。
“不要再说你只是需要我的身体了!”
沈望简直难以相信,他都是三十几岁的老大叔了,怎么还会因为对方的措辞不当,而脸红得要死呢?
鹤爵的眼睛很深邃灼黑,仿佛夜空之下的暗潮汹涌的海水,莫看海面风平气和,海底搅动着吞噬的漩涡。
还有,鹤爵的嘴唇也很烫,吻到哪里像是在四处点火的凶器。
尘封十几年的记忆,在无意识靠近的两具身体之间被引燃,书房内的温度陡然升高。
沈望像是回到青涩的18岁,手心烫得发起一股股酥麻,有点自知羞耻地抱歉说,“总之,不要再说身体这两个字。”
鹤爵说,“好。”
又说,“那我以后讲,我是需要你这个人。”
需要身体的刺激感>需要你这个人的刺激感。
沈望默许。
鹤爵趁他靠近,右手慢慢往下滑,蹭过沈望的腰肢,最终落在位于右侧的抽屉把手,拉开后从里面摸出来一个蓝丝绒方盒,单手打开盒盖摸出一个包金镶钻的手环。
沈望只是在一个呼吸之间,自己的手腕已经被鹤爵戴上了这枚手环。
对方的动作十分敏捷,仿佛模拟排练了十几万次,才能达到如此精准。
不过在沈望看来,这行为怎么tmd像警察给惯于逃跑的犯人铐上手铐的既视感!
鹤爵不等沈望问他,自己解释说,“这手环里安装了最先进的定位系统,即使你被沉到海底,我也能定位到你的精准坐标。”
“啊?”
鹤爵道,“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你是自由的,想去哪里都是你的自由,我不但不约束你,还给你支付相应的酬劳,依照你卖海鲜的纯利润的十倍计算。”
沈望感觉他在偷换主题,可是沈学渣并没有抓到证据,最主要是金钱有点打动人。
沈望说,“原来我帮你治病,不是免费的啊?”
“那是自然。”鹤爵用手掌包裹住沈望的手镯,指尖有意无意磨蹭着雪白的肌肤,“你做什么都不是免费的。”
沈望问,“那这个手镯等你病好了,是能取下来的吧?”
“嗯。”鹤爵承认,“除非现在谁把你的手砍掉,暂时你是取不下的。”
“哦。”沈望看了看这手镯的款式,虽然纤细了一点,但还算合适,应该属于特别定制款。
有钱人的新鲜玩意就是多。
鹤爵拍拍他的腰侧,“我要开会了,你先出去吧。”
沈望说,“那我买完东西大概五点钟回来。”
鹤爵平淡地嗯了一声。
沈望也不便打扰他工作,蹑手蹑脚地溜掉了。
等书房的门被重新关了起来。
一刹那间。
鹤爵毫无性.欲的冷淡面孔瞬间变了颜色,双手紧紧捂住口鼻,不停地嗅闻掌心残存的香味。
沈望在这间屋子里待了七八分钟,从肢体间散发的味道并不浓郁。
可是他刚才摸了沈望的手腕,敏感里的香味是最浓郁的。
鹤爵17岁丧失嗅觉和味觉,不过那是因为一场意外所致,当时的病情还不算严重,所以沈望浑身最有味道的地方,他的印象里是依稀记得的。
嘴唇,脖颈,胸口,小腹,手腕,尤其是双腿之间的香味最为惊人,芬芳又迷乱。
鹤爵尝试着沉淀在属于这世间最为独特的香气之中,禁不住贪婪地嗅闻着掌心内的味道。
他的嗅觉味觉丧失症实在严重,严重到只能机械地呼吸,机械地吃饭。
然而香味的记忆却在与沈望重逢的一秒内,鲜明得要死!
他好像是能闻见沈望的味道的。
这个世界上,他只能闻见沈望一个人的味道。
鹤爵又闻了许久,直到香味渐渐三开,内心和腹部的躁动才缓缓降低了热度,恢复成正常的冷若冰霜、无欲无求。
沈望出了书房门,恰好与路过的赵管家相遇。
赵管家特别慈祥和蔼,不过在看见沈望的时候,立刻变了脸色,将沈望拉到一旁,小声警告说,“沈先生,千万不要靠近书房,连附近都不要来。”
用手指了指头顶,“这里安装了监控器,因为书房里全部是重要的商业机密,所以少爷是最忌讳这个的,你要生活在这里,还是要多留心一点比较好。”
沈望恍然大悟,确实,他现在寄住在鹤爵家帮忙治病,确实要遵守鹤家的规矩。
小声询问,“那鹤爵有什么特别需要忌讳的事情吗?”
“有的。”赵管家掏出手机,将一份专属于鹤爵的忌讳文件发给沈望。
“每一个在鹤公馆工作的员工都要熟记这里的每一条禁忌。”
沈望打开后,看了一眼,“总共1207条,这么多,真的能记下来吗?”
“当然能了,”赵管家道,“我家少爷五岁就能说四国语言,八岁背下来整部《刑法》和《民法典》,才区区1207条而已,一般人都能背下来吧?好歹都是研究生,这点学习量应该不愁吧?”
(⊙o⊙)…
沈望若不是知道所处的世界属于狗血小说,恐怕鹤爵这种人设,早应该拉去研究所解剖了吧?
沈望问,“咱们家工作的都是研究生?那扫地的,擦灰的,院子里修剪绿植的,全部都是?”
“也不全是,”赵管家十分肯定,“我是从专业的管家学院精挑细选出来的,我有硕士证。”
沈望瞧着赵管家两鬓的花白头发,大张嘴点头说是。
赵管家一扫眼看见沈望手腕间明晃晃的金镯子,前十几年最流行金饰的时候,少爷就花三个亿定制这么一款,即使过了这样多年,还是如此时髦,一点也不过时。
沈望跟赵管家讲自己要去买点生活用品,赵管家奇怪道,“您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还需要特意出门吗?”
沈望跟着赵管家去看。
果不其然。
沈望的客房旁边就是衣帽间,里面早已经陈列着春夏秋冬四季的服饰,每一件衣服都面料考究,低调奢华。
那这样我就出不去了?
沈望说,“我是去买两条换洗内裤。”
赵管家拉开抽屉,里面盛放着各种颜色的内裤,起码有几百条。
“鹤家的公司经营范围很广,有自己的成衣公司,每年送过来的样品穿都穿不完,不过您放心,我全部都已经清洗干净,杀过菌了,每天穿一条两条,都是直抛的,不用再洗。”
沈望想说:那你家是不是还有袜子厂、牙刷厂、牙膏厂和洗衣液厂?
“那我还能出门吗?”
赵管家笑道,“那是肯定的,只是可以问问您,需要购买什么吗?”
沈望说,“......指甲刀,我买个指甲刀......吧?”
“原来是理容啊,”赵管家掏出手机,拨打一个电话,对里面吩咐道,“先生需要整理仪容。”
半小时后,沈望躺在密闭的桑拿仪器内,两只手和两只脚处各坐着四个人,每一个都在帮他修剪指甲,并且涂抹润甲油,包养指甲四周的娇嫩肌肤。
沈望努力努嘴。
赵管家立刻将他眼睛上覆盖的鱼子酱眼膜取下来,毕恭毕敬问道,“请您吩咐。”
沈望道,“为什么我要躺在桑拿仪器里?我好热。”
赵管家认真解释,“这是少爷特别吩咐的,他说您的体香现在被他买断了,最好不要让其他人闻到,而且桑拿仪器可以净化您的肌肤,使体香保持最纯粹干净的味道。”
言毕,赵管家给沈望的嘴里递了一根吸管,“这是保加利亚可食用玫瑰花纯露,家里还购置了黑岩矿泉水,以后您就不要再喝普通的空泉水了,自来水更是不要喝。”
沈望:“......”
沈望:“可是我还想出个门......我今天能出门吗?”
第13章 你爸爸在卖身
沈望清理完身体细节,虽然在广城每天晚上都冲澡,但是有钱人的生活方式确实与众不同,连身体最微小的方面都能得到悉心照料。
赵管家随后给他递上了一身清透的睡衣,耐心叮嘱说,“少爷早已经讲过,沈先生您有办法帮助他恢复嗅觉与味觉功能,所以还请您尽量多的在家里多转悠几圈,让少爷无论走到哪一个房间,都能在第一时间闻到您的体香。”
赵管家毕业于世界著名的精英管家学院,硕士学位,虽然谈不上学富五车,也算个中翘楚,生活阅历和年龄呈正比递增。
原本他以为少爷只是找个托词,在家里饲养一只小宠物的呢。
多年的铁树开花了,而且还玩得这么花,赵管家带着半分老父亲的心理,诚心祝愿自家小少爷在迈入成年之后,第一次的放飞自我。
谁料想,沈望真的是一个香喷喷的男人。
若不是赵管家今年也五十多岁了,又是意志比钢铁坚定的老直男,肯定也是经受不住这样迷人的体香诱惑的。
好吧好吧,量子力学,医学奇迹!
在沈望听来,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他就像是一台全自动人肉香薰机一样。
好吧,这样也很轻松。
只是......
沈望穿上这清凉感十足的睡衣,单薄的一层薄如纱衣,凉快倒是挺凉快的,不过透也真的是透,仿佛为了让他的汗水香味能刚好从里面渗透出来,而给他的身体覆盖了一层单薄的云雾,仙气飘飘。
沈望小声嘀咕,“这是什么鬼,连我的柰子颜色差不多都能猜出来,还不如穿老子的大裤衩子和二股经背心子舒服呢。”
赵管家平常日理万机,说完话就走了,没有多余的时间陪他唠嗑,包括鹤爵工作上的事情也很多,书房的门一直紧紧闭着,不像是有功夫来骚扰他的意思。
沈望乐得自由自在,在鹤公馆的五层大别墅内来回游荡,最后人都走累了,总算看清楚有钱人家的大房子里究竟是什么样子。
别墅的最顶层是一整个植物园,在屋顶做了极好的防水层,在上面种植了不少瓜果蔬菜,还有绿意盎然的树丛花圃。
管理顶层的人像是知道沈望的存在,并不主动来攀谈,而是保持着距离与他点头打招呼。
鹤爵一日三餐内必须吃最新鲜的有机蔬菜,市场上卖的那些农药残留超标,倒不如聘请植物方面的研究生来管理。
沈望随手摘了一串紫黑色的小番茄,也不用水洗,手掌里擦了几下就塞进嘴里,饱满的小番茄在口腔内爆裂开来的瞬间,酸甜可口的充沛果汁立刻占领口腔,美味极了。
沈望自己平常忙于生意,家里荒芜的地也是随便种了点香菜,所以对伺弄菜园的人格外亲切。
绕过果树园便是顶楼花园,炎热的酷夏在这里仿佛销声匿迹,只能感觉到无尽的凉爽和惬意。
沈望难得不用忙于生计,浮生偷得半日闲的道理还是懂的,找了一处树荫最舒服的地方,大咧咧躺在长凳子间,闭眼睡觉。
十八年前的回忆对于沈望来讲,更像是一块不能随便碰触,又结满了厚厚一层血痂的伤疤。
鹤爵便是那用刀子切开厚痂,使得猩红腻白的东西暴露在目光之下的大夫。
沈望梦见自己被殴打了。
无论他怎么奋力反抗,总还是被三个男生狠狠摁在厕所的地面,用脚踢、用手扇巴掌。
还有一个用点燃的烟头在他失焦的眼前晃动,询问他要不要在脸上烫出一个好看的洞来。
前段梦境的压抑程度堪称毁灭级别的,恐怕连沈望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一丝半点的程度。
“沈望!你怎么又浑身脏兮兮地来上学!你每天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个人卫生,少给班级里扣一点分!既然你根本没有心思上学,干脆趁早休学算了!”班主任犀利且充满嫌恶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同学们嘻嘻地笑着,对他的狼狈不堪当作笑话。
沈望颤抖着站在班级门口,被嫌弃地拒绝在外面,宛若冰火两种世界在他身前身后交织,外面的是足够将骨头烧碎的火焰,里面是绝对不容许混进来的冰冷。
或许我应该听老师的,早一点辍学,这样也不必浪费时间去翻垃圾桶,捡瓶子凑学费了。
沈望低垂着头看脚底破破烂烂的塑料拖鞋。
一件干净的校服从后面丢了过来,正好遮盖住沈望发红到滴血的耳垂和脖颈,在他被阳光曝晒的残酷之下,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凉。
接着是鹤爵清冷的声线响起,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傲慢不羁,还有几分特权者的高高在上。
“老师,你看不出他是被人欺负了吗?”鹤爵并不是这个班级的人,对于高中来讲,学习越优秀的人越集中在A班,像沈望一样混日子等毕业证的学渣,只能灰溜溜地窝在最后一个班级。
“这种眼神,配当什么老师。”鹤爵走得很慢,应该是刚去哪里抽了烟回来,顺便当着面吐槽了一下,风轻云淡地又走了过去。
被鹤爵批评的老师怒不可遏,脸色涨得比沈望还红,几乎是忍住咆哮,嘶声力竭道,“还不滚回来坐下!一堂课都被你耽误干净了!”
老师自然不敢顶撞鹤爵,就如他明明发现了沈望每天被坏学生霸凌,依旧选择不闻不问。
在老师眼底,像沈望这样的才更像是虫子,若是他不够糟糕,怎么会被人针对呢?
每个人对他人的评价标准都定在至高无上的位置。
沈望回想起给自己解围的男生是谁,于是抱着对方的校服外套,到鹤爵会出现的所有地方找了个遍。
最后在校园雕塑墙的阴影下,找到了看漫画书的鹤爵。
鹤爵除了行为乖张这一点,余下时候都很沉默,不像是学校里其他的富二代,总喜欢被人众星拱月。
雕塑墙一角一般没什么会过来,鹤爵坐在这里既可以遮挡麻烦的视线,又不用应付各种花痴的追求。
沈望把怀里的干净校服伸手递给他,礼貌地小声说,“谢谢。”
鹤爵看了五分钟漫画剧情,才发现面前居然站着个畏畏缩缩的小人儿,冷不丁瞥一眼道,“你洗手了吗?就给人还东西。”
沈望抬起自己两根拇指,啊得叫了一声,他站在阳光地里不停地出汗,以至于湿润的手指摁在清洁的校服间,活生生地摁出来两个小爪爪印。
“我给你洗干净再送来!”
鹤爵起身,用漫画书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不屑一顾道,“别人碰过的东西都脏,我不需要。”
鹤爵的腿很长,缓慢地走在前面,沈望小碎步跟在后面,结结巴巴、吭吭哧哧、面红耳赤、大汗淋漓,屡次尝试从嘴里挤出一句好听的话。
“主人,你不要不要我,我很听话的。”
鹤爵居然被这种小野狗儿似地纠缠逗笑了,转身认真打量起沈望。
沈望的眼睛湿漉漉,快要哭了似的。
他穿得很厚,即使是在最炎热的夏天也必须套两层秋衣,人又瘦又黄像一根营养不良的豆芽菜。
跟之前看见的白花花的肉屁股,完全属于两种生物体。
可能是为了掩盖浑身的伤痕。
鹤爵大抵是过腻了无聊的校园生活,家里从小并不允许他豢养任何带毛的宠物,出于什么心理也不得而知。
只是忽然觉得,养一条快被人欺负死、奄奄一息的小动物,对他来讲,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鹤爵道,“不要叫我主人。”
沈望知道这是在对他判刑了,眼底尚未成型的火苗彻底熄灭。
这个人!
这个人是唯一能救他的人!
鹤爵道,“以后有人再欺负你,报我的名讳。”
“我叫鹤爵。”
......
沈望的嘴唇被粗糙的指尖揉了揉,像是对他怀着不满的情绪,用了些力气掐了掐他的唇珠。
沈望吃了疼,喃喃呢呢着,“鹤爵。”
鹤爵的手顿了一下,眼底翻涌的情愫原本是怨恨又凶狠的,在对方酥软地呼唤中不停地沉降、沉降、凝固成浓到化不开的温柔。
鹤爵摸了一把沈望湿润的额头,朝缓缓睁开眼的人道,“做噩梦了?”
沈望睡得迷迷瞪瞪的,睁开眼便看见某人的脸孔,俊美而透明,被叶缝间遗漏的光斑勾勒,一双沉黑的眼眸波光粼粼。
沈望说,“是个好梦。”
鹤爵笑了下,“我工作太久上来透个气,感觉你像是魇住了。”
伸出手将沈望扶了起来,“你还以为自己是18岁吗?睡在这种阴凉下很容易邪风侵体。”
沈望软软地依靠着鹤爵的胸膛,虽然苏醒的潜意识说不要太依靠这个男人,然而梦境里的余韵叫他茫然迷惑。
仿佛自己还是最初那个捡垃圾为生的小可怜,他也从未认真思考过,自己会如此地期望着远离鹤爵。
气氛忽然陷入一种难以解释的混沌之中。
赵管家遣人来请鹤爵下楼一趟。
鹤爵留下沈望,头也不回地走了,抽刀断水的速度极快,正如成年后的他始终给人的感觉——冷若冰霜的工作机器。
沈望等昏睡的恍惚感逐渐消失,才深深胳膊腿,自嘲也是上岁数了,睡硬板凳果真是不行的。
下一楼有室内电梯。
电梯门开的刹那,便是年轻女孩子细弱伤心的哭泣声。
沈望不知怎么,心脏狠狠揪扯了一把,强烈的窒息感迎面扑来,似乎有什么隐藏的不快掐住他的咽喉。
结果看见是鹤若妍正在朝鹤爵小声地哭诉着委屈。
好了,没事了。
鹤若妍是来跟鹤爵道歉的,说自己不应该任性,非要叫小叔叔去京大见校董,还说鹤三少给她和她妈妈骂了个狗血喷头,责怪鹤爵是大忙人,非必要不要来打扰他。
沈望准备悄咪咪原路返回,他在顶楼午睡时,出了不少的汗,香味被树丛和花圃遮掩。
然而一楼的空间相对密闭,体香完全无处遁形,立刻被一旁谈话的鹤若妍与鹤爵发现。
鹤若妍是打死都认得这张脸的!
实在是太过漂亮了。
漂亮到可恨!
鹤爵已经走到沈望身前,阻挡着侄女惊讶的目光,骤然冷酷道,“回家去吧,我这里有些忙。”
而后拉住沈望的手腕,带着人走进室内电梯。
这......!!
鹤若妍原本是打算用眼泪攻势来求小叔叔原谅的。
哪知道,居然在小叔叔家看见了沈妙妙的爸爸!!
先不讲小叔叔从不将外人往自己家里带,只说沈妙妙的爸爸!!居然穿着睡衣在小叔叔家里出现!!而且小叔叔还主动拉人家的手!
啊啊啊啊!!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了!
鹤若妍越想越不对劲儿,尤其是沈妙妙她爸当着好姐们,拿出那张没有写数字的支票打她的脸!
支票上正是小叔叔的亲笔签名啊!
鹤若妍回想着爸爸提过一次小叔叔鹤爵的事情,说小叔叔被自己最信赖的人给欺骗,对方跑了个无影无踪,所以断情绝爱,这辈子都断了结婚的念头。
那沈妙妙的爸爸又是怎么回事呢?!!
鹤若妍眼角的泪光还没有完全消散,嘴角已经扯起一抹轻蔑的笑意。
不管不顾从黑名单中翻出沈妙妙的电话号码,拨通对方的电话。
沈妙妙因为正式评选为五所京城大学联合运动会的主持人,邀请宿舍里的其他三个女生一起唱K。
对于鹤若妍的电话,沈妙妙是完全不想接听的。
思索再三,还是听听对方的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只听鹤若妍阴阳怪气地对她讲。
“沈妙妙,我当你是怎么拿到主持人名额的,原来是靠你爸爸卖.身的关系呀!”
果然狗嘴里是永远吐不出象牙的。
沈妙妙道,“鹤若妍,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但你不能总喜欢是非不分、没完没了。”
“你以为总在我这里找点存在感,我就会因为你的幼稚挑衅放弃萧诼?那我岂不是跟你一样没用?”
“或许,你可以试试朝萧诼下手,假如你真能撬得动他的话,那我也没必要守着一个渣男自讨没趣。”
“你你你......”鹤若妍原本在小叔叔家里瞅到的视觉暴击已经够叫她难以接受了,没想到现在还要接受死对头的冷嘲热讽?!
沈家这父女俩天生是来给她添堵的吗?!
鹤若妍激气得像一颗即将爆炸的气球。
沈妙妙则不紧不慢说,“鹤若妍,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评选为校运会的主持人吗?”
“肯定不是因为我爸爸的缘故,那绝对是因为你每次分明讲不过我,还偏偏要来找菜了。”
沈妙妙混大广福菜市场十几年,用精灵般的美貌骗得所有人团团转,暗中替沈望摆平骚扰和烦恼的时候,恐怕鹤家大小姐还在城堡里玩芭比娃娃呢。
听到鹤若妍那边已经开始倒抽气了。
沈妙妙果断挂掉电话。
以夏璇为首的宿舍姐妹天团三人组纷纷鼓掌,声称沈校花的每一句话,都足以记录在《智斗白莲绿茶指南》内。
沈妙妙咧开嘴笑笑,“你们以为我每天跟鹤若妍对招很开心吗?”
想了想,又将电话回拨了回去,对里面趾高气扬的鹤若妍问,“你在哪里看见我爸爸了,确定没认错人?”
鹤若妍发出刺耳的尖叫。
沈妙妙再次关掉手机,陷入短暂的沉默。
看来对方说得是真的,有一定的可信度。
夏璇平常跟沈妙妙玩得最多,也是宿舍里关系最好的,两人几乎能对彼此的表情中猜到发生了事情。
夏璇瞧出沈妙妙的情绪明显不对劲,不由避开另外两个舍友,在洗手间解手的空档,偷偷问了沈妙妙。
沈妙妙甜甜笑着说,“放心吧,没什么事情发生。”
夏璇不由宽慰她,“你马上要开始进行主持人的培训,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关键期,你千万不要上了鹤若妍的当,影响心态最影响正常发挥了。”
看到好姐妹的担忧,沈妙妙反而成熟道,“放心吧,我对这次的主持人培训做了很久的准备,不会轻易被谁影响到的。”
等回头,她立刻给沈望打了个电话,而且用的是视频电话。
沈望正在鹤公馆里闲来无事,被女儿突然的电话惊得原地炸毛似的跳了起来,尤其还是视频通话。
环视一周,鹤公馆的装修低调奢华,跟他自己住的那间破烂漏风瓦片房全然不属于一个档次。
沈望又不愿意女儿等太久,将心一横,直接钻进了旁边的衣橱内,里面全部摆放着棉被枕头,躺在里面倒是松松软软的。
父女俩的视频已接通。
沈妙妙立刻蹙眉发出质疑,“爸爸,你那边是什么情况,怎么乌漆嘛黑的,你再干什么呢?”
沈望平躺在松软的被子间,假装正在睡觉,嘴里糊里糊涂道,“谁啊.......哦,是妙妙啊,怎么了?爸爸今天卖了一天的海产鱼鲜,有点累了所以睡得早。”
沈妙妙确实看不清沈望的脸,这让她的好奇心被顺利激起,甜甜笑道,“是这样子啊,真的好可惜。”
“怎么可惜呢?”
“我今天特别想跟爸爸分享一个好消息,所以爸爸能不能把灯打开?”
什么!!
沈望猛地一个机灵从棉被间翻了起身,还失误撞了额头,大叫,“你不是怀孕了吧?!”
沈妙妙:“......”
沈望:一定是这样子,萧诼这个混蛋王八羔子,老子有朝一日一定要橇掉他的蛋蛋!!
沈妙妙娇嗔:“爸爸,你整天在胡思乱想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会未婚先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