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确实是这样的……”研究员擦了擦冷汗。
“那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我们象征性地让白头鸯去查了下bug,公布他们没开挂。”
主任的声音冷涩起来:“等等,你刚刚说,封徵雪也被举报了开挂?”
“是的,他加了30层苏息,瞬间拉了50个重伤起来,所以就也被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连带着一起给举报了。”
主任咽下一口苦涩的咖啡,凝视着监视器里出现的画面,那是一些关于封徵雪一举一动的资料:
S级副本,封徵雪袖口一抖,就用杏林门派技能“苏息”,瞬间治愈了五十个友方目标。
昨天傍晚,封徵雪单手拎着一个低级Npc的后领,径直把那膀圆腰粗的屠夫,按在了桌面上。
“他……他一个玩家,为何会有这么高的根骨值?”
“这个,可能是因为他和杏林门派太过契合,我们通过分析311个异常玩家的数据发现,当玩家本人职业、性格、乃至形象,与门派画像越重合,他们的根骨值就会越高。
“而这个封徵雪,本体应该就是中医,和我们对杏林门派‘医者仁心’的设定范本简直是完全重合,所以根骨值到达了普通玩家的900倍,也是迄今为止311个异常玩家中的最高根骨值。”
年迈的主任揉着酸痛的眉头,“所以蔺司沉多半是看出这人根骨值奇佳,跟自己甚为匹配,所以才想让人家做他的妻侣。”
研究员愁眉苦脸:“不只是这样吧主任,我们最初给蔺司沉设置的性取向参数的时候,就定下的是这一款清冷美人儿,这个封徵雪完全是他的性癖所在啊……还有他那个打架就撑小帐篷的毛病,也就是最近三个月才发生的,多少年没有的邪火儿都被这个人挑起来了。”
“那还真是碰了巧了,这么天降的一个人,”主任道叹了口气道:“Npc在共鸣后,会变得愈发不可控,尤其是像蔺司沉这种战力的Npc,绝对不要让他们实现共鸣。”
“是!”
日出东山,初夏的早晨就已经有些热,封徵雪找了个吃早茶的茶馆。
菜才点完,封徵雪便点开“侠行楼盘”细数着近期哪里开盘:
洛阳的孔雀台——富丽堂皇,但太贵,性价比不高,听说周边的配套设施使用起来也极贵;
金陵的湖玉楼——临近西湖,蚊子多,而且下游的秦淮河夜间总也太吵,听说总有一群玩家在那边放花灯、做任务,还有一些Npc喜欢在河边洗脚;
长安的清池林——秦岭北坡,风沙大,枳林众多,但听说卖的极便宜,而且治安极好,即便夜不闭户也无人偷抢,其重要原因是长安城主太凶,若有作奸犯科者,查明后便会处以重罚。
封徵雪原本就对长安的清池林颇为满意,可如今看来……
如若这长安城主真是那人……
封徵雪一时也不敢确定,“继续考虑在长安买房”是否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此时便听醒木啪嗒一声,Npc的一声吆喝仿如能够惊破碎梦。
一个说书人声音朗朗道:
“书接上回说道——”
满屋的Npc便都循声回头。
一衣着体面的说书人,带着瓜皮小帽和瞎子眼镜儿,苍老的声音十分抓耳:“书接上回说道——首领届里能人辈出,然而生老病死,却也只能听天由命,到底缘何少有能救助病人的神医?”
封徵雪手中的筷子一顿,放下,漂亮的眉头轻轻蹙起,终于也回头。
便听那老头嘘唏叹息:“嗨!还不是被这双修之法给闹的!再厉害的大夫,但凡成了别人的妻侣,往往便不能再送医问诊,为天下医,转而专心侍候一个男人!嗐!双修之法害人久矣!”
说书人话声一顿,立刻有捧哏地接话道:“呀!先生缘何这般说?”
说书人嗟道:“城东的梅神医可曾听过?”
“听过。”
“诶,自从与郭巨侠开始双修,便日日被做得下不来床——哪还有空给人家看病!”
“好家伙,居然还有这种事?”
神神叨叨的说书人,不动声色地将黑镜片后的目光投向封徵雪。
但见端起酥油茶,吹了吹杯中的浮沫,表面上看没得半点反应。
他纤长浓密得睫毛垂着,形成两扇美丽的阴影,晨光透过窗棂打在他洁白的侧颊上,耳根泛着无人察觉的红,眼神冷清漠然。
于是几个食客压低了音量,小声嘀咕。
封徵雪眯起眼,凝神听,便听几个食客道:
“我看他没反应啊——上面派了我们来拆散,又不给我们话术!”
“算了,咱再聊八两的,看爷爷我再编点猛的!”
下一刻便反口故意道:“诶!你们知不知道蔺司沉之前缘何没有炉鼎?啧啧,咱们这城主,可真是好下流的!下面全是疱疹!”
“——哇,莫不是有那种脏病吧?”
“可不是,我早听说过,在设定集里就有提到过,他有隐疾的事情,依我看,没毒男,早写男,养胃男,三个里面挑一个……”
几个中阶首领聊天聊地。
而这一次,如他们所愿,封徵雪果然有了反应。
但见封徵雪将茶盏一撂,回过眸来,风姿卓越,蹙眉的样子甚是美丽,对着几个中阶首领道:
“编也要有个底线,少要污人清白。”
蔺司沉的病情是属于个人隐私,以前在医院,如有乱说话的实习生,封徵雪都会严罚。
茶客却自然不属他的管辖,反唇相讥道:“哦?他有没有,你知道?”
“呵,难不成你见过他下面?”
封徵雪瞥了那二人一眼,清泠的眸光似箭:“见过又如何,没见过又如何?与你何关?”
空气凝固,几个中阶首领愣住。
似乎着实没想到这个一副禁欲模样的大夫,并没急着否认,或是自证清白。
封徵雪蹙眉,眸光凛然正色,打量几人就像是在看几具没穿衣服的人体模型:
“信口雌黄之前,阁下不若先看看自己,面色暗淡,眼睑水肿,四肢肿胀,都是肾脏不调的常见表现——还是节制一些,肾功衰竭搁在你们这儿,可不好治。”
不知封徵雪是否是危言耸听,但几个Npc着实有被吓到,封徵雪这“望诊”的功夫,实在是已经刻入骨髓——这三月来他们在Npc的圈子里没少听说,因而此时被封徵雪当面将肾疾指了出来。
“……”
“我草,他这怎么还替人说上话了?”
“哎,被他这么一说,我瞬间又腰疼了。”
任务完成了没有?
但是,想找这任务对象开副药倒是真的。
可封徵雪却没给他们这机会,再次放下茶杯,姿态优雅对那小二道:“小二,结账。”
小二肩上搭着抹布,脚下生风地跑来:“来喽,二两三钱。”
“嗯。”
封徵雪刚要去取银钱,就听店小二一惊一乍的:“哦!是您啊,您的话不用!”
“什么?”
“咱们长安城主说,但凡是玩家号7532286的玩家,在我们长安城里任何场所消费,都直接记他账上就行。”
与此同时,封徵雪的私聊滴滴响起:
【沉:到长安了?】
【沉:我收到你的消费短信了。】
封徵雪:……
于是,几个白忙一顿反向加成的Npc,眼见封徵雪精致的侧颜透出一股脆弱的病态,苍白面皮先是微微发着病粉,又是缓缓转黑,清澈的黑眸,眼底寒凉如冰。
几个混混看着封徵雪的面色,面面相觑:
生气了啊?
……咋气得啊?
封徵雪给蔺司沉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并发了一份药方,完全是本着一个医生的职业素养,在做正确的事。
可这位患者却华丽丽地无视了自己的医嘱,还说着些奇怪的话,就像一个宠溺妻子的丈夫,享受着给老婆随便刷银行卡的感觉,语气里洋溢着一股封徵雪看不懂的快乐。
封徵雪闭了闭眼睛。
显然,这人完全没把他们的关系,定位在封徵雪认为正确的医患关系上。
想起昨晚在副本门口,蔺司沉以退为进,提出要与他交个普通朋友。
可这…哪是要和他做普通朋友的节奏?
封徵雪凌厉的目光扫了一眼私聊,一句都不想回,然而过了一会儿,那一边又发来了新的消息,长篇大论道:
【沉(回复药方):感谢,今晚我便令蔺云谦去抓药,如若本座大病得治,必然登门拜访,提礼致谢。】
封徵雪:?这算什么大病得治,不就是虚火旺么…
【沉:可惜本座今日太忙,明日也不空闲,后日可陪你去挑一套好房。】
封徵雪:……大可不必。
【沉:在么?不说话装高手?】
封徵雪:。
封徵雪其实有点不理解,蔺司沉一个高阶首领,怎么像个精力旺盛的男大学生似的,整个人透露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没眼看。
对封徵雪来说,无论是玩游戏、还是谈恋爱、交朋友,其实都是年轻人对世界和未来抱有憧憬才会追求的体验,于是当一个人再没了这股心气儿,只会觉出麻烦与厌烦。
封徵雪思量再三,还是没回复。
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封徵雪不会给出任何错误的信号。
于是他随手在桌子上留下一些碎银,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茶馆。
日出东方。
阳光悄然蒸干晨露,古刹钟声铮然几声,似是震碎了真实与虚幻的边影,带人穿越了千古。
夏天的绿色象征着勃然的生机,吵闹的人群也洋溢着蓬勃的朝气。
与这世界格格不入的是封徵雪。
沉静,漠然,苍白,病骨支离。
变不成融化的雪,便像一块被摔得破碎的坚冰。
封徵雪旁若无人地走开,转身向山中走去。
直到人走远了,玩家们齐齐回头去看,嘀嘀咕咕道:
“娘耶,这杏林真是个怪人。”
“我倒觉得他像个古人,你看他的背影,像是要融进这幅风景里面似的……好美啊……我一个直男都真实心动了。”
“……额,你管你这叫直男是吧?”
封徵雪找了个客栈,歇息半日。
客栈不大,但胜在干净又清净,房间的门板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散发出淡淡的木香,房间中央是一张雕花红木床,床榻上则是铺着柔软的绣花锦被。
被子分外柔软,封徵雪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身体的每一寸肌理明明都疲惫至极,然而神经却时刻紧绷着。
午时已过,封徵雪终于陷入睡梦。
夏日午后热得要命,然而梦境中的自己却如坠冰窟,手脚冰凉,如同身处一片冰雪覆盖的山谷之中,寒风凛冽。
正当封徵雪想要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抬眼望去,只见蔺司沉站在一根巨型的冰柱前,目光深邃,宛如一尊冰雪雕塑,亘古犹如夜幕中的一颗星辰。
封徵雪的眼神如寒冰一般,透露出不容亵渎的冷漠:“你若有病,大可去寻其他医者,缘何一直纠缠我不放。”
随后,封徵雪便感到一阵劲风呼啸而至,胸口一阵窒息,即便他努力挣扎着,却仍是无法摆脱这股强大的力量——蔺司沉从高处降落,带着不可一世的睥睨:“我曾好言好语,自降身段,给过你机会。”
“所以呢?”封徵雪听自己的声音道。
“所以,你只能属于我,成为我的炉鼎。”
没过多久,封徵雪便觉似灵魂脱壳一般,只剩一只任人摆弄的壳,任蔺司沉将他翻来覆去。
封徵雪被这怪梦魇住,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然而却半分都做不到——四肢发着抖,明明意识已然清醒,眼皮却极沉重,像鬼压床似的,四肢半点都动弹不得,心脏却感到一阵无比熟悉的、无法承受的剧痛。
封徵雪的人生底色,似乎从来便是悲凉的,所以哪怕是重生穿越,也无法像小说里的那些元气十足的主角,洋溢着招人喜欢的生命力,想尽办法给自己谋一个出路。
对封徵雪来说,活着便只是活着,是一种痛苦坚韧的忍受。
他知道自己的性子并不讨人欢喜,但他已经在深渊里孑孑独行了太久,再生不出向往阳光的透明色。
封徵雪恍惚间想起,自己的上一世似乎便是在这般感觉里死去。
这时,一股暖流温柔地包裹住他的心脏,像开枝散叶的根与支脉,温暖感受向着干枯的四肢百骸润泽开去。
毛茸茸又湿漉漉。
是温暖的触感,是令人安心的感觉,是一股源源不绝的、生生不息的力量,向自己的心房中缓缓灌入——好似能将自己从炼狱般的噩梦里,重新拉回洒满阳光的人间。
封徵雪睁开眼,朦朦胧胧的视线里,便只见一个高大的阴影,无声地笼罩在身前。
这人一只大手隔空按在自己的心脏上方,白银色的光芒从这人的指尖流泻,一股暖流流向突发绞痛的心脏。
封徵雪本能感到害怕,向后瑟缩一下,却被温暖地手掌按住了身体:
男人的声线熟悉而温柔,磁嗓极具蛊惑性,“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封徵雪心如擂鼓,美丽纤长的睫毛发着抖,而梦中那个将他千百次贯穿的人,已然戴上了一副假面,红面膛、粗皮囊,唯有那双干净沉静的眼睛,与变装前毫无二致。
一望见底。
绵厚的修为输送入体,缓解着心脏的绞痛,然而仅仅是这人将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上方,便让封徵雪感到极端的恐惧——这人是如此轻易地掌握着自己的生死。
封徵雪的情绪,似乎是从几月前就开始积攒的,此时禁不住要爆发出来。
于是他铆足力气,试图将蔺司沉的手拍开,然而比普通玩家高900倍的根骨值赋予他的神力,却无法撼动蔺司沉半分。
“你来干什么?”
“我不能来吗?你都没回我,我怕你出事,就来看看。”
“我能出什么事——你跟踪我?”封徵雪神色薄凉,寒意如刀。
“整个长安城都是我的管辖范围,换句话说,你放了个屁我都知道,我需要跟踪你?——哦,不对,我怎么觉得,如你这样的美人,大抵是不会放屁?”
封徵雪:……有病?
封徵雪眼眶泛着薄红,沉静温柔的侧颊紧紧绷着,于是面部轮廓既坚硬又脆弱,下颌线更加锋利,素来清冷疏离的眸光,此时也有些不耐烦。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
蔺司沉一梗,喉结本能地滑动。
他心中烦闷,干脆一扬手将那做了整夜的面具扯了,俊美无双的一张脸露出来,表情写满疑惑:
“你就这么讨厌我?你到底在讨厌我什么?”
封徵雪的眸光冷恹恹的,隐忍着一丝厌弃。
这人不蒙不骗,开门见山。
一句“我邀请你双修”说得就像是“我邀请你一起写作业”一样简单,轻而易举般的自然。
是和很多人都双修过么?
封徵雪白洁的脖颈上划过一滴汗渍,滴在蔺司沉的指尖,“我讨厌你为了变强,纠缠一个男人。”
“你是这么想的?”
封徵雪蹙眉审视,“不然呢?”
蔺司沉的眸色更深,深邃的眼睛竭力克制着情绪,宽厚的脊背像一张拉得极满的弓,绷得十分紧:
“——那你确实搞错我的目的。”
封徵雪挑眉。
“今日我说实话与你,靠近你,绝不只是为变强,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何……”
“我只是看到你,就觉心生欢喜。”
檀香盈室,红绡轻动,蔺司沉腰间所佩的青竹墨玉坠,无意碰触到封徵雪的指尖,凉沁沁的,封徵雪无措地垂眸看去,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感觉。
蔺司沉此话一出,气氛便愈发微妙,封徵雪身体往后挪一寸,而察觉到封徵雪的动作,蔺司沉咬紧了槽牙,盯着人白皙的颈部看了一会儿,似乎忍不住想要碰碰他后颈的软肉,封徵雪猛地一偏头,蔺司沉粗糙的指腹擦过细腻的脖颈边缘,却没再继续,直接从床铺上站了起来,无意识地揉皱着手中的人皮面具,闷声干脆道:
“算了,你休息吧,我等下再来。”
——他甚至没说改日,而是说等下,说明并不是客套,而是通知封徵雪他想来便来。
封徵雪什么也没说,回避的姿态说明了一切。
蔺司沉从来没调戏过别人,只是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些过,但偏偏还是想做——封徵雪讨厌他和封徵雪眼里没有他,蔺司沉显然会选择前者。
蔺司沉从来自信得招人讨厌,离开客栈时,心情其实不错,哼着小曲儿回到他的府邸。
蔺司沉的府邸背靠渭水,位于整个长安城的心腹之地,不仅与南面的秦岭山脉遥遥相望,更是足以俯视整个长安的壮阔,这要是放在大唐,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唐禁苑”。
而如今,能出入这块地界的只有两人,一个自然是蔺司沉本人;另一个则是蔺司沉的剑侍,蔺云谦——作为蔺司沉唯一的亲信,蔺云谦会时不时过来打扫一下卫生,或是汇报一些情况。
而此时此刻,蔺云谦只见蔺司沉只是出去了半个时辰,回来时,昨日那画了整夜的易容便被毁了个彻底。
蔺云谦深谙自己这位老板的脾气古怪,但还是咬牙勇敢道:
“首领,您这是怎么了?最近总是往外面跑,要么就是不易容出门,要么就把化好了的易容给卸了……”
蔺司沉在成为高阶首领之前,正是因为厌烦别人总是注重他的美貌,狂蜂浪蝶太多,才改名易姓,不以真面容示人。
总不会是要…用他那张帅得惨绝人寰的真脸去勾引什么人吧?
蔺司沉面不改色地挑了挑眉,唇角勾着一丝罕见的得意:“你少管。”
蔺云谦梗着脖子瘪了瘪嘴,转而谈论正事:“那首领,您打算怎么处理黄兴禺这小子?”
“谁?”
蔺云谦扼腕,小声嘀咕:“……哇哦就黄兴禺和叶初凉这俩人,我都给您叨叨半个月了,你就不能上点心吗?”
蔺司沉将那人皮面具往桌上一扔,锐利的压迫感直逼蔺云谦的面门:
“什么黄的叶的,阿猫阿狗的家长里短,都摞到我这里来了?县令人呢?我每月花百两黄金,雇着他的班子,为的就是少些烦扰,结果他在我这儿尸位素餐来的?”
蔺云谦一时失语,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老板,心中腹诽:
好嘞,合着我跟你打了半个月的工作报告,您都没看呗?
那我还成天写什么工作报告啊?!
蔺云谦深吸一口气,耐下性子,跟蔺司沉重新汇报解释一遍:
“可他们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啊——上个月官方推出新赛季CG预告片之后,由于剧情的发展,咱们108个高阶首领,不是战损一个么?——王老将军去世啦,现在空出来一个高阶首领的位置,可不得选拔一个中阶首领顶上吗?”
说道此处,蔺司沉的眸色终于沉静下来,画了一半的张飞眉倏然拧紧:
“你是说,这俩人是新一代高阶首领的候选人?”
“可不是!一个黄兴禺,琴师;一个叶初凉,剑客;他们的心智都健全,武力值也是榜上有名,很可能将来要加入我们长安阵营的。”
蔺司沉捏紧指节,面色不虞地眨眨眼睛,看向自己的剑侍蔺云谦:
“那是得好好斟酌——嗯?不对啊,怎么轮得到他们这些无名小卒?现在有了空位,升高阶的事儿,再怎么说也轮到你了吧?”
话声一落,蔺云谦整个人尬住:
“额,属下在两年前,就已经升成高阶首领了。”
蔺司沉目露疑惑,看向急得满目赤红的下属,掩饰性地轻咳两下,“咳咳,你小子。”
蔺云谦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上千个白眼,把话题拉回来:“咱们先不说我哈,先说现在黄兴禺为了和他小姨子争这个转正名额,在咱们长安城到处搞事情!您这再不管管,这长安城……到底是姓蔺还是姓黄,那就很难说啦。”
“等等,你是说这两个候选,是什么关系?”
“姐夫和小姨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搞不清楚。”
“那叶初凉您记得么?这孩子,十年前跟个小豆丁似的弃婴,您看了她的设定,觉得她可怜,给她安排了个老实人做养父,不过现在已经出落成个天才女建筑师了。”
蔺司沉哪里记得这些,漫不经心地评价:“哦,正面人物,另一个呢?”
“黄兴禺就是名副其实的反派了,是个炉鼎猎人。”
蔺司沉的面色骤然变黑,于是涂了半面的妆更显出几分阴森可怖:
“炉鼎猎人?”
蔺云谦道:“是的,就是那种靠掳掠炉鼎,强迫别人双修,修为大进的江湖败类——叶初凉的养父的亲生女儿,叶初夏,便是这个黄兴禺的妻子,被这人迷得五迷三道不说,还把她亲生父亲给害得半死不活了,变成炉鼎了。”
蔺司沉挺拔的肩背紧绷,一滴汗渍顺着脖颈滑落,流进甲胄,淌过鼓噪的胸膛,只见蔺司沉的神色是愤怒时的肃穆:
“哼,那还真是世风日下,”蔺司沉道,“怎的阴沟里的耗子,也能升官进爵了。”
与此同时,江湖客栈。
客房的窗户敞开着,透过纱帘,微风轻拂而入,带来远处竹林的悦耳竹声,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封徵雪坐在窗前,整理着自己的衣物与细软。
在长安城买房,是封徵雪早就在计划的事情。
在侠客行,洛阳、扬州、金陵、北京、长安五座古城,都以1:1的比例建制在游戏地图中,而封徵雪选择长安,也只不过是本能反应。
即便上小学时就不得不离开,但长安的这片土地也是封徵雪难以忘怀的故乡。
穿越之后,游戏新手引导系统试图帮助他快速熟悉这个虚拟世界,然而封徵雪却没什么太多想法,他满脑子都是看天,养鱼,种花,过混吃等死的清闲日子。
于是为了在长安养老的目标能够如愿,并攒到足够的银钱,封徵雪连坐了三个月的诊,给Npc看了三月的病。
可是现在……
封徵雪并不确定,长安是否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毕竟被长安城主缠上这种事,也不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内。
封徵雪将自己的草药收整完好,又取出包中的银票,正待一张张仔细清点码齐。
便听见一阵哭声从窗外传来,像极了急诊室外病人家属凄厉的嚎啕。
封徵雪向着窗外看去,只见一个身穿浅黄色长裙的女孩瘫倒在地,痛哭,怀中抱着一把重剑。
封徵雪看了半晌,伸手将那窗户关了,内心毫无波动。
已经与他无关。
毕竟他已死过一次,已学会“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下一刻,便听那女孩哭道:“爹啊,女儿不孝,呜呜呜呜治不了您的病,女儿跟着您一起走了吧。”
封徵雪手十分轻微地一抖,面无表情地将银票潦草存起,合衣拉起被子。
三分钟后。
封徵雪还是站在了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面前,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分明蓄满了恨意。
“你爹怎么了?”
“你是谁?”
几乎异口同声。
封徵雪蹙紧了眉头,打量起眼前这个纤细的姑娘。
姑娘年龄不大,肤色有些病态的黄,眉宇间的英气逼人,看神志的清醒程度,比白头鸯都要清醒,倒是和蔺司沉有了几分相似。她头顶一个130级的等级,ID则是叫作“叶初凉”——颇为正经的名字,不像玩家昵称。
难道……
是高阶Npc?
封徵雪在脑海中回忆着《高阶首领图谱》,便见女子警惕迷茫的神色将封徵雪的身上打量一遍,眼睛倏然一亮:“你,你是蔺剑神正在追求的那个医仙?!”
封徵雪本能向后退了一步,默然无语。
就见女孩自说自话,以古代三跪九叩的礼数,突然行起了大礼:
“拜托您救救小女的父亲吧!”
封徵雪面色凝重,伸手去扶那匍匐跪在地上的女孩,冷声道:
“你先起来。”
“您不答应小女,小女就不起来!”
封徵雪之前在世时,也遇到过这样的病人家属,可现在的封徵雪已经学会了降低别人的期待,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你如若不能正常沟通,我便医不了,况且,我只能试着去治,不一定能治好。”
叶初凉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试图例证:“可是小女听说,您连蔺剑神的病都能治!”
封徵雪满脸黑线,光洁的额头上爆出两根青筋:“你这都是听说谁说的。”
……难道蔺司沉的病是什么人尽皆知的大新闻的么?
叶初凉道:“还用谁说吗?蔺剑神每次开会都恨不能昭告天下——他说你是他的人,让所有高阶首领都别打你的主意,有人问蔺剑神是要收炉鼎吗?他便说你是他的私人大夫。”
什么乱七八糟。
封徵雪眸光流转,就听沉不住气的女孩救父心切,颇为急切地加码道:
“医仙大人,我还听说,您来这里,可是想买房?”
封徵雪淡淡点头。
叶初凉立马深鞠一躬,对着封徵雪作揖道:
“小女的刚建成了良房万间——如若您能治好小女的父亲,小女愿将这上万间空余房屋,全部以十分之一的成本价格卖与您!”
第10章
叶初凉作为一个中阶首领中的翘楚人物,成为了高阶首领的候选人之一,设计了游戏中不少的民宅、宫殿、桥梁,作为一个设计天才,叶初凉说要卖房给封徵雪绝不是夸下海口,也不是随口说说。
然而她作为一个新生角色,角色信息尚未公开,年纪又轻,加之在大街上哭得也梨花带雨,别说是封徵雪不信,垂髫小儿都不可能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