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古—— by封灵三清 CP
封灵三清  发于:2025年01月23日

关灯
护眼

没再管谢无相的反应,他冷漠地转过身,不由自主走快了些,往村长那边走去。
情绪激动的村民已经冷静了许多,但还是远远躲着,没人敢进门一步。郁危拨开挡在前面的几人,看见了正一脸为难的村长,扭头对他道:“开门,我进去看看。”
村长还在忙着劝说,闻言一个激灵:“不、不行啊高人,这疫病邪门得很,一不小心就会染上的啊!”
“所以你们就在这里站着?”郁危平静道,“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像那些染上病的人,被你们丢在另一个山头自生自灭吗?”
“……”
仿佛被戳中了丑陋的痛处,村长咬咬牙,道:“既然如此,老汉我跟高人一块进去。”
这倒是有些意外,郁危本来以为他会找借口躲起来,没想到看着老实胆小的村长还挺有担当。他张了张口:“不用,我自己……”
话音未落,慢他一步刚刚走过来的谢无相便自然而然地接道:“没事,我跟他一起。”
郁危转过头看他,狐疑道:“你?”
倒不是他不相信对方,只是看谢无相这几步一咳的虚弱样子,疫病不找他都难。
谢无相微微一笑:“我有护身符,你不用担心。”
提起符郁危就来气,但谢无相好像没看见他冷然的神色,从袖中抽出一纸符咒,娴熟地挡了下垂荡的袖摆,似乎想要给他贴上。这动作无比自然,像是做过千遍万遍,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快要碰到时,他又停了一下,中断在几厘的位置。
谢无相低着头,看着郁危戒备疏远的神色,片刻后一哂,道:“这是护身符,你也贴好,以防万一。”
哪怕知道没危险,郁危依旧一副不肯就范的样子,他叹了口气,晃了晃手里的符纸。
“价值数十两,我花了很多钱买到的,真的不要?”
果然,一听到数字,郁危就不动了。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他催促道:“要贴快贴。”
谢无相弯了弯唇,将他上下看了看,随后,郑重其事地把那张黄色的符纸贴在了郁危的左脸上。
他动作很快,且具有迷惑性,郁危没来得及拒绝,再要开口就已经晚了。左脸眼下突然多了样东西,说话还会一飞一飞的。他适应了一会儿,拧着眉问:“你怎么不贴?”
“也可以不用贴。”
谢无相咳了两声,两指间夹着一张护身符在他眼前一晃,然后贴身收好,好整以暇道:“随身带着就好。”
郁危:“…………”
狗骗子。
【作者有话说】
以前经常给小歪歪贴护身符,养成习惯改不过来了的某人

第10章 微妙错觉
最终郁危还是没把脸上的符给揭下来,毕竟符咒一旦离体就会失效。这是好几十两,他可以忍一忍。
院门没关,开得很轻易,紧随着而来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像是一截燃烧融化的蜡烛散发出来的异香。
门在后面合上。两人循着愈来愈浓的香味走到室内,郁危走在前面,将要迈入时,谢无相忽然抬手拦了他一下。
“地上有水。”他看着地面,“不要踩。”
郁危又收回脚,神识放出去,果然探到了一滩没有干涸的水渍。这水迹洒落得断断续续,遍地都是,那种古怪的异香正是出自于此。
“村长说感染上疫病的人先是会吐血,慢慢地,吐出的就不再是血,而是这种黑色的水。”谢无相蹲下身,边说边伸出手去,“应该就是这东西,只是不知道这股香味是从何而来……”
手指在快要触及那滩黑水时停住。郁危抓着他的小臂,力道不算轻,凉凉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就上手,你的手不想要了吗?”
谢无相扭过脸,有些莫名地看了他一眼。下一秒,郁危看着他袖口蹿出来一张符,绕着腕骨滑至手心,随后蓦地无风自燃。
符纸在他手心安静地燃烧,幽蓝的火苗温驯得像是一只听话的宠物。不过一会儿,空气中的味道就散去了不少,地上的液体慢慢褪去了障眼法的颜色,露出原本的模样来——那分明是一滩鲜红的、流淌的蜡油。
“……”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还没来得及松开手。谢无相的体温透过衣料传到手心,握得太紧,几乎能感受到肌肤下清晰有力的脉搏。
见他硬邦邦站在原地,谢无相笑了,压低声音:“谢谢?”
郁危唰地收回手。
鬼留不住人的温度。等到手上的热度褪去,他也冷静了下来,问:“你究竟有多少符咒?”
什么时候平常人百两难求的符纸都成了烂大街的东西了?
“还好,够用。”谢无相轻笑着,回得随意,“毕竟身体不好,只能多借些外力了。”
说完他凝神重新望向地面。被符咒剥出真实面目后,蜡油已然遇冷凝固,像一团大红的血,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
这东西的确让人意外。从人体内吐出来的蜡油,简直闻所未闻。
郁危低头望了一眼后就移开了视线。护身符贴在眼下,从进来到现在,始终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装死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谢无相买到了假货。
他抬手随便拨弄了下,又百无聊赖地对着它吹了口气。
黄色符纸悠悠飘起又落下。郁危忽然感觉耳垂被人捏了捏。
力气不大,带了一点惩戒教训的意味,却又显得温柔。
“别乱动。”有人笑着说,“再动就不灵了。”
声音从一片渺远的空茫中传来,虚虚幻幻,听不真切。郁危愣了片刻,下意识问一旁的人:“你说什么?”
他垂下眼,看见谢无相依然蹲在蜡油边,眉眼专注。听见声音,他才抬起头来,眸光平淡,在郁危脸上一扫而过,随即缓声道:“我什么也没说。”
这一秒变得格外漫长,郁危移开视线,哦了一声,道:“听错了。”
他反应很快,掩住了片刻的迟疑与僵硬,谢无相好像没注意到,也没有放在心上。他站起身,瞥了郁危眼下摇摇欲坠的符纸一眼,好笑道:“你是不是乱动了?”
郁危反驳道:“没有。”
他越嘴硬,越心虚,脸色越冷,好像这样就能把别人吓退。谢无相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没点破,低头又给他贴好了,还象征性地沿着符纸边缘,在他脸上按了按。
“别碰。”他解释说,“碰掉了,就不灵了。”
郁危心头一跳,两道声音在脑海中微妙地重合。
然而谢无相的指腹蜻蜓点水般在脸颊掠过,很快就收回,是他一贯礼貌从容的作风。没有捏他的耳垂,也没有什么不像话的教训。
那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又散了。
缓了一会儿,郁危将乱七八糟的念头抛之脑后,稳下心神,说:“知道了。你看了那么久的蜡油,发现什么了没有?”
谢无相道:“有一点。比如,这一户家里,没有蜡烛。”
郁危一滞,神识散出去,在整个茅屋内探过一遍,的确没有蜡烛。
“是不敢摆在家里,”他对着满地蜡油,沉思道,“还是家里的蜡烛都被人吃掉了?”
村长提到的疫病症状中,并没有说起过蜡烛的事,是毫不知情,还是故意隐瞒,也尚未可知。
“不好说。”谢无相道,“需要见过病人后才知道。”
两人绕过地上凝固的烛泪,往里屋走去。越是靠近,地面上的蜡油也越多。那道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没有求救声,连呼吸声都没有。
郁危沉着脸,手上用力,一把推开了门。
门后,一个干枯瘦弱的人影倒了下来,面色灰败,双目紧闭,如同被抽去了浑身气血。满屋浓重的蜡油香味扑鼻而来,无孔不入,几乎要钻入骨髓肌理。
近乎同时,那道护身符亮起一束刺目的金光,丝丝缕缕,汇成一道巨大的金笼,悍然挡在了二人身前。
随着笼体遽然落下,一阵强悍的灵力波动蓦地出现在识海中,稍纵即逝,但余威还是令整个识海震颤了一下。郁危有些诧异地眯了下眼睛,一是没想到这张护身符竟然是货真价实的上品,二是没想到谢无相竟然会这么浪费,送给自己用在这么一个小小地方上。
金光乍现后悄然散去,护身符上的朱砂失去了鲜艳色彩,从脸上倏尔脱落,悠悠飘到了地上,顷刻化为飞灰。
屋里的异香已经消失。灵力彻底平息后,识海里的颤动才停止。郁危看着脚边的灰烬,半晌,低声道:“真是浪费。”
谢无相神情如常,闻言倒是笑了笑:“怎么能说是浪费。”
当真是有钱人……郁危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弯下腰,将屋里尚且不知死活的人扶了起来。
谢无相替他扶了一把,随口问:“不怕被传染么?”
“我比较相信你的护身符。”郁危毫不客气地指了指他胸前的衣襟,“你的那张符纸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说明目前起码没有危险。”
“更何况,我一个鬼,怕什么疫病。”他就不信人得的疫病还能传染给鬼,总不能再死一回。
谢无相看了他半天,自言自语道:“你这样子可不像只鬼。”
郁危:“你说什么?”
他表情狐疑,因为架着人,而身形过于高挑,迫不得已微微弯着腰,从那人胳膊底下探出一个脑袋来,头发被压得有点乱。
谢无相评价道:“像石头缝里长歪的一棵倔草。”
这是什么破形容?郁危忍了忍,没忍住,冷漠道:“闭嘴,给我安静点带路,狗骗子。”
出了门,“狗骗子”被村长借去当神医用了,“倔草”因为肚子饿转去了村长家的厨房觅食,结果当场被小鬼头拦下。
“师哥,”邵挽鬼鬼祟祟道,“你下午让我查的事情,我都查了。这个村里的人家,的确每门每户都没有蜡烛!”
郁危咬了一口顺手拿的桃子:“确定么?”
“千真万确。”邵挽道,“下午趁村长不在,我把屋里都翻个底朝天了,也没有看到一根蜡烛。”
一整个村子都没有蜡烛,这件事的确可疑。就好像所有人都在避讳这件事,在恐惧蜡烛会带来的后果。
既然如此,那感染疫病之人吐出的蜡油,又是从何而来?
沉默片刻,郁危道:“我知道了。”
“哎,师哥。”邵挽别别扭扭地道,“还有一件事。”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郁危问:“怎么了?”
邵挽有些泄气地说:“今天好几个人问我,说我与你是师兄弟,那咱俩的师父是谁?”
郁危冒出一点不太好的预感:“你说了什么?”
“我编了一个……”小鬼头的声音细若蚊蝇,“叫、叫做……”
“——黑虎山老祖!”
几乎是同时,村长爽朗的笑声自门外穿透力极强地传进来:“听这名号,多响亮,多霸气!”
“所谓名师出高徒,能带出高人这样的徒弟,这位黑虎山老祖绝非等闲之辈!老汉我斗胆一猜,想必他力能扛鼎、高大神武,”他边说边掀开厨房的帘子,满面笑容地对着身旁的人说话,“飞檐走壁喷水吐火都不在话下……呀,高人,您二位也在这里?”
邵挽哑巴了,与村长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又咽了咽口水,将目光投向他身旁的谢无相。
看到他们后,后者唇角的淡笑仍没有一丝改变,语气随意地打了个招呼:“这么巧。”
郁危咔嚓咬了一口桃子。
他面无表情地把桃核扔了,淡淡道:“我师父有个毛病,你知道是什么吗?”
谢无相和村长都看了过来,后者斟酌着问:“是什么?”
郁危道:“他不喜欢别人总把他的名号挂在嘴边。”
“喊太多次,把他惹烦了……”他视线在谢无相脸上定格了一秒,随即移到村长身上,声音骤然沉了下去,森然开口:“说不定他哪天就会把你抓到黑虎山,给山上的老虎做口粮呢。”
村长一个趔趄:“老、老虎?”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叫黑虎山?”话已至此,索性顺水推舟说得更骇人一点,反正他那师尊又听不见。郁危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继续造谣,“上次惹了他的人,上山之后可就再也没下来。”
村长有点站不稳了。
“这么厉害。”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倚在墙边的谢无相忽然笑了,“那你不怕他么?”
郁危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突然凑什么热闹。
“不怕,他毕竟是我师父。”他平淡说完,又转向村长,顿了顿,“不过他对寻常人恐怕没这么耐心,兴许会抓来扔在山上,任其自生自灭吧。”
村长被这一眼看得出了一身汗,登时道:“不敢了!不敢了!高人放心,老汉绝对不会再冒犯老祖他老人家的名讳!”
他一连说了好几遍,邵挽看得目瞪口呆,几乎要信以为真,揪了揪郁危的衣角,暗戳戳问:“师哥,咱师父真在山上养老虎?”
“……”郁危慢慢侧过脸,心平气和地低声骂道,“你是不是傻。”
没再管邵挽的反应,他回过头,翻脸如翻书,眨眼就已经平静下来,对着惶恐的村长道:“知道就好。我有事问你。”
被前面一番惊吓,村长仍心有余悸,不敢耽误,赶忙问:“高人要问什么?”
郁危望了站在一边看好戏的谢无相一眼,没有出声赶人,索性直接问:“村里平常不点蜡烛么。”
提到蜡烛,村长的脸色有一瞬的僵硬,讷讷道:“高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还不知道吗?”郁危冷淡道,“那些感染疫病的人吐出来的黑水,就是加了障眼法的蜡油。倘若村里没有蜡烛,你说这些蜡油是从哪来的?”
村长仍显得茫然,喃喃道:“蜡油?……蜡油?”
他表情不似作假,谢无相低咳了几声,不紧不慢地追问道:“如果并不知情,为什么要将蜡烛藏起来呢,村长?”
村长猛地哆嗦了一下。
“怎么、怎么可能?”他语无伦次道,“明明都扔了,全都扔了……为什么,为什么还会有蜡油?”
察觉到关键的线索,郁危敏锐地问:“扔了什么?”
“蜡烛……”村长魂不守舍,“疫病刚闹起来的时候,大半夜的,有好几个人起夜的时候亲眼看到……有人在吃蜡烛。”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有一件事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今天告诉大家。
《作古》这本书到目前为止,好像一直没有达到我的预期,我每天要一边艰难地码字,一边艰难地写论文,赚来的几颗海星都用来养歪歪,但是还是快要养不起歪歪了。
所以,我只好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这本书以后,不会再更了……这个故事就在4月1号结束了,不会再有后续,我要带歪歪远走高飞了!
我还有最后一句话想跟大家说……
祝大家今天愚人节快乐O(∩_∩)O~后天佩子,还是八点,歪歪和大家不见不散!
如果你信了,对不起,三清错了,下次还敢(滑稽)

“吃蜡烛?”猜测得到了印证,郁危若有所思。
邵挽默默摸了摸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往亮点的地方挪了挪。
“是。”村长勉强镇定下来,“一连几夜,都有人看见。那之后没多久,村里就闹了疫病。”
“所以你们觉得蜡烛是疫病的源头,便将所有的蜡烛都处理掉了。”之后的事也不难猜,郁危几乎是陈述道,“既然如此,这件事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出来?”
村长露出为难的神色:“这就跟那个忽然出现的乞丐有关系了。我们扔掉蜡烛后,他突然就跟发疯了一样,每夜挨家挨户地敲门,边比划边嘴里念叨着什么,好像是要我们不要扔蜡烛。”
“那种情况下,大伙都怕,谁会听他的。可他不知道从哪里偷来了蜡烛,等半夜人睡了,就往每家都放一根。村里几个年轻人觉得他不安好心,就把他给打了,关到了柴房里。不过后来我们举村搬走的时候,去看了一眼,柴房已经空了,人不知去了哪。这件事说出来也不光彩,所以……所以就瞒了几位。”
郁危冷而沉的眸光像一把寒刃,刮在他脸上,语气不善地开口:“你之前说,疫病是在他来之后才出现的。究竟是不是这样?”
村长畏缩了一下,讷讷道:“他来的前几日……其实并没有事。是在蜡烛那件事之后,才出现了第一个生病的人。”
果真如此。郁危见惯了这类人,也没心思和他计较隐瞒和欺骗的问题,直截了当道:“现在哪里还有蜡烛吗?”
村长愣了一下:“没有了,那件事之后,没有谁还敢在家里留蜡烛了。”
方才一直安静听着的谢无相忽然笑了一声,道:“还有一个地方。”
郁危和村长一齐望向他。谢无相垂眼淡淡看着村长,语气随和平缓:“你再好好想想。”
村长愣愣地点了下头,下意识开始努力回想起来,很快回过神,迟疑着说:“好像……的确有一个地方有。”
郁危问:“哪里?”
村长张了张口:“……庙里。”
只过了一晚,破庙里的雪就堆到了脚腕。屋顶彻底塌了,只剩几根光秃秃的横梁,滑下来的积雪掩过地上的石块,深一块浅一块,色泽斑驳。
邵挽自告奋勇跟着村长去找蜡烛,郁危在庙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人最近留下的足迹。
反应过来后,郁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神像面前。他低下头,看见了被重新拼起来的神像头颅。那张精致的面容上沾了银白的雪粒,细微的裂痕无法修复,却像是靡丽妖冶的花纹,在这张脸上,惊艳得有些不真实。
松手的话,这张脸会再次碎开。郁危正在犹豫,却听身后有人踏雪而来,很有闲情逸致地问:“在干什么?”
只是一时的疏忽,石像就又裂开了。郁危看了眼重新变回碎石块的石像,头也不回地道:“想试试能不能拼起来。”
踏雪的声音停了。谢无相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听不出意味地笑笑:“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突然吗?不突然,从他失手打碎这神像的时刻起,就想这么做了。
比起明如晦的神像,碎了一地、看不出原貌的乱石更令人心烦意乱,像是一种变相的提醒,告诉他,你失控了。
想不通那时自己为什么会产生如此强烈的抵触情绪,更像是身体本能的反应。郁危按了按指节,鬼使神差地,还是说了一句听起来苍白无力的解释:“因为我不是故意的。”
简单、纯粹、直接,简直像是小孩子惯用的辩解。谢无相看着他:“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郁危把这句话当成了安慰。他有些不自在,别过脸避开了谢无相的视线,顿了顿,又说:“我想不明白。”
谢无相随意地:“嗯?”
“这座庙是谁建的,为什么要造这一座神像。”郁危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庙里,几乎和雪色一样的清冷,“既然建了,又为什么会任它破败成这个模样。”
碎雪的咯吱声悠悠传进耳中,他回过神,谢无相已经站在了身旁。
柔软的触感拂过嘴唇,幽淡的花香飘来,沁凉花瓣似乎还沾着细雪,晶莹的数粒,蹭到了他鼻尖上。
“找到了一朵花,闻闻香不香。”谢无相手指一动,花瓣又在郁危脸上蹭了蹭,逗玩似的。等到郁危抓住了在他手上作乱的花,他才笑了一声,姿态随意又轻松,说:“我猜,只是因为当年建庙的人不在了而已。”
郁危手心拢着花,蹙眉抬眼看他。
正想说什么,村长拉着邵挽从后面绕了过来,看见花,惊讶道:“冰天雪地的,竟然还有开着的花啊?仙长,这是什么花,我怎么没见过?”
“无名野花罢了。”谢无相道,“怎么样?有找到吗?”
提起这事,村长又愁眉苦脸起来:“没有。庙里的蜡烛不知去哪了……我明明记得从前这有的,木家往年总会过来添。”
郁危问:“木家?”
“对。木家在村里也有年头了。”村长道,“据说这庙、还有这神像,就是木家老祖宗造的。只可惜,这家十几年前就没人了,血脉断了。”
说到这里,他猛地想起什么:“对了,木家老宅说不定还有蜡烛!他家老宅在旧村子里,一直荒废着。”
木家老宅。
郁危低声念了一遍,道:“带我去看看。”
村长劝道:“高人,万万不可呀!那村子的疫病实在太厉害,不然我们也不至于搬到这里来。那些染上病的人,恐怕现在都……”
后面的几个字他没说出来,但几人都心知肚明。郁危动了动唇,正想说话,笼在庙外的神识忽地一颤,好像被什么外力所触动。他眸光顿时冷下,凝神向庙外望去。
“好破的庙,也不知道供的什么无名神仙。”
人声自不远处传过来,直言不讳又毫不顾忌,隐隐含着傲慢的意味。
紧跟着一道低斥:“孟白。”
脚步声由远及近,两道瘦高身影不急不忙走进庙中,俱是青年男子,束发、腰间配青色仙羽。为首的一人较另一个气势凌人的同伴要谦和许多,目光划过庙里的几人,微笑道:“敢问几位,这里可是单鸦村?”
他二人穿着气质俱是不俗,村长不敢怠慢,忙道:“正是。”
那人了然地一点头,道:“那就好。我等是仙府孟家的弟子,听闻这里有病劫肆虐,特意来助。”
“在下孟凛,这位是我的师弟,孟白。”他目光略过村长,在剩余几人身上一顿,“几位都是这村里的百姓?”
说话间,他已然用神识将几人探过一遍,没感受到强大的灵力波动,脸上的神情放松了些。
无心理会,郁危淡淡道:“不是。”
孟凛讶然一瞬,又仔细端详了一番他的衣着:“那是……”
“散修。”郁危道,“路过来破劫。”
仙府子弟向来自视甚高,孟白嗤笑一声,道:“就凭你们几个?”
邵挽听得火起,忍不住道:“怎么了?这里是我们先来的,凭什么你们横插一脚?”
“哎你这个小鬼……”孟白头一回见人敢跟自己呛声,登时两眼冒火,却被孟凛一把拦下。后者脸色也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维持着笑容:“想不到几位也是同道中人。既然如此,不如考虑下和我们合作?”
孟家既然在十二仙府中占据一席之地,便是不比上三家,放在一群散修眼里,也是要巴结讨好的存在,因而孟凛不信会有人放弃这个大好机会。
郁危看了他一眼,忽然站起身。
眼见他向这边走过来,孟凛信誓旦旦伸出手,微笑道:“你们只需要帮一点小忙,不用担心有什么危险……”
还没说完,郁危已经径直从他肩侧走过,看也没看他伸过来的手,冷漠地丢下一句:“不考虑。”
毫不留情,也毫不犹豫。
孟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邵挽赶紧跟上,郁危却在将要出庙时蓦地停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眼。
不清楚他看的究竟是谁,邵挽道:“师哥……?”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瞥,郁危已然收回视线,重新抬起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身形很快被雪色隐没。
庙里还剩下最后两人,这让孟凛的脸面稍稍有些挽尊。想到这里,他按下了气愤的孟白,对着眼前的人放缓语气:“二位与方才的两位不是一起的?”
谢无相目光平淡,追随着郁危离开的方向,似乎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村长只好硬着头皮道:“我是这村子的村长。”
孟凛的神情顿时舒缓下来,道:“那便好。村里今日情况如何?有什么难题,都可以跟我说,孟家不会袖手旁观。”
“这……”
没了唱反调的人,孟凛脸色好了许多,态度也愈发游刃有余。他看着局促的村长,微笑道:“没关系,不用有所顾虑,不过是一个病劫,孟家既然来了,就会解决的。”
他面上友善至极,但一口一个孟家,仿佛压下来一座沉甸甸的大山,怕是整个村也得罪不起。村长只得诚惶诚恐地应声:“多谢仙长,仙府之恩,老汉实在无以为报啊!”
“这有什么。”孟白道,“孟家心系百姓,可不是说说而已,喏,这些符咒给你们。”
他从袖中掏出大把符纸,随手一递,村长却不敢接,惶然道:“这……老汉买不起啊!”
孟白啧了一声:“谁让你买了……”
他还要说什么,却被孟凛一把按下,后者朝他扔了个警告的眼神,随即笑道:“师弟年轻不懂事,不要见怪。”
他从中取了两张符纸,一张递给百般推脱的村长,安抚道:“这是孟家的护身符咒,可备不时之需。”
等村长千恩万谢地收下,孟凛又转向谢无相,如出一辙,笑道:“如果实在害怕的话,可以将它带在身上。”
鲜红的朱砂映入眼底,谢无相终于回神,看着眼前这张符纸,忽地蹙了下眉。
只是须臾,他便恢复如常,抬手接过,唇角笑意淡淡:“好。”
他身形高挑,身材优越,气质举止皆是不俗,只是长相总让人记不住。孟凛觉得奇怪,不由多看了他两眼,想要记下他的样貌回去询问孟家长老,却发现无论如何,只要移开眼,他就完全没了对这人的印象。
“算你识相。”见他收了符咒,孟白冷哼一声,“这符纸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给的。”
谢无相随口道:“是吗。”
孟白道:“当然,这可是孟家的符纸,花钱也不一定买得到,自然会护你周全。不过方才那两人就不一定了,谁让他们如此不识好歹……”
孟凛对他使了个眼色,后者顿时住嘴,话锋一转,问:“方才听你们说要去这村子的旧址?”
谢无相道:“是啊。”
“正好,那就一起吧。”孟白道,“我们也是要去那里的。”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