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聊得口干舌燥的简.奥斯汀寻找了一下饮料桌的位置, 暂时停止了聊天进程:“你们要喝东西吗?我去取过来。”
季言秋赶紧也跟着站了起来:“我陪你一起去吧, 一个人拿四个杯子太多了。”
简.奥斯汀想了一下自己同时拿四个杯子的场面,到底还是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好——你们两个想喝什么?”
“橙汁就可以了。”伍尔芙扶了一下随着她仰头动作而往下滑的耳机, 回答道。
而狄更斯则是故作深沉地说道:“来一杯威士忌如何?”
简.奥斯汀冷笑一声:“我依稀记得上个月去你家里的时候酒柜里最多的是百利甜吧?什么时候你这个爱喝小甜酒的家伙也迷上烈酒了?”
“好的, 百利甜是吗?我知道了。”季言秋反应极快地打断了两个友人之间即将爆发的拌嘴,一手按着一个人的肩膀将他们往反方向转, 然后推着简.奥斯汀离开了这片区域。
简.奥斯汀将自己未说出来的嘲讽咽了回去,但看着那双漂亮的深棕色眼睛却一点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无奈地在自己的嘴唇前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放饮料桶的桌子在客厅的最右侧, 他们到达那里时正好也有人在往装酒。大仲马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在看到是他们两个后顿时喜笑颜开, 把手里的杯子临时放下,给了东方人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还真是好久不见了, 我们的大作家。”他朝着季言秋偷偷挤了挤眼睛, 暗示他往楼梯口那边的空地看, 嘴上还是寒暄的话, “平安夜快乐!”
“您也是,大仲马先生。”季言秋一边回答一边好奇地顺着他暗示的方向看过去,在看到面对面站在一起聊天的两个金发男人时如同被人石化了一般愣在了原地,眼睛微微瞪大, 里头盛满了不可置信。
等等,他应该没有看错吧?莎士比亚先生和王尔德正在聊天,而且看起来还挺和谐的……?
“简。”东方人神色严肃地后退了一步,握住了友人的手腕,真情实感的发问道,“我刚才没有喝酒吧?”
简.奥斯汀被他这个问题搅得一头雾水:“当然没有,我们那里连一滴酒都没有。言秋,怎么了吗?”
季言秋虚弱地扶住了自己的额头,气若游丝地回答:“我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喝了三大杯伏特加,否则怎么会看到这一幕。”
要知道,一年之前这两个家伙还在他的公寓里针锋相对呢!
简.奥斯汀满心的疑惑在看到楼梯间那两个人时瞬间得到了解答,也不由得恍惚了一阵。
“言秋,我懂你的感觉。”她的语气如同在梦里那般飘忽不定,默默地把已经放到气泡酒桶下方的杯子挪到了旁边的可乐桶下,“我觉得今天还是不要喝酒了。”
季言秋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顺手把狄更斯的杯子也挪到了可乐桶下面。
等他们表情微妙的拿着两杯可乐和两杯橙汁回到原来的沙发时,狄更斯望着他们手里的杯子,发出了诚恳的问候:“你们没在饮料台那里喝了两杯威士忌再回来吧?”
简.奥斯汀把装满了可乐的杯子放到狄更斯面前,没好气地说道:“当然没有,你为什么会觉得法国人的派对上会提供威士忌?”
“那你们还一副喝醉了酒的样子?”狄更斯指了指桌上的可乐,“可乐味的百利甜?”
“我们只是觉得今晚已经不用喝酒了。”季言秋坐回沙发上,目光还停留在不远处的楼梯口,忍不住抬起手来探了一下额温,喃喃道,“奥斯卡和莎士比亚先生正在友好交流……天呐,我怎么会出现这种幻觉?”
狄更斯听到他这句话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拍着大腿哈哈大笑出声。他这突如其来的笑声让其余的三个人齐齐看了过去,伍尔芙充满了担忧地扶住了他因为笑的太过火而忍不住前后摇晃的身体,关切地问道:“狄更斯,需要我帮你联系伊丽莎白小姐吗?”
突然表现出毫无规律的大笑或大哭是精神分裂的前兆——她还记得伊丽莎白小姐在钟塔侍从员工讲座里头提过的知识点。
狄更斯的笑声被这句话哽在了喉咙里,差点没把自己呛死,缓过来后万般无奈地拍了拍伍尔芙的肩膀:“我的精神好的很,一点事也没有……我只是忽然想到了高兴的事。”
简.奥斯汀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或许还有内情,顿时也关切地凑了上去:“什么高兴的事?”
狄更斯憋着笑,肩膀还在不住的颤抖着,断断续续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我想起来……噗……去年圣诞节阿加莎给言秋准备礼物的时候……哈哈……询问过莎士比亚的意见……”
伍尔芙很默契地接上了下半句话:“而最终阿加莎女士送出去的礼物是一套用于同性婚礼的礼服设计图。”
简.奥斯汀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才带着一点不可置信说道:“所以说,莎士比亚是亲手给自己的暗恋对象和情敌准备了一份婚礼礼服设计图?”
季言秋也没想到那张设计图背后还有这种故事,大脑差点陷入死机状态,下意识地反驳道:“也有可能阿加莎女士只是去问了送礼的方向……”
“那也是间接给自己的暗恋对象和情敌准备了婚礼礼服啊!”简.奥斯卡一拍桌子,感慨道,“这就是能写出这么多部爱情主题歌剧的男人吗?果然是常人无法企及的豁达。”
伍尔芙在一旁幽幽补刀:“可我觉得莎士比亚先生不像是放下的样子,我上次看到他在书店里排队购买《和平之春》的典藏款。而且,去年他没有给言秋送圣诞礼物。”
狄更斯兴致勃勃地总结:“那就是莎士比亚其实相当于是把这份设计图当成了圣诞礼物?把这个情节放到电影里绝对是经典啊!”
季言秋:“……这个话题就让它过去好吗?”
于是,有关于“那份神秘的圣诞礼物到底有没有莎士比亚的一份”这个话题在季言秋是强烈建议下被跳过了,四个人同时拿起 饮料杯喝了一口,用冰凉的液体来让大脑降温下来,成功回归到了一开始的聊天状态。
“在和国的生活怎么样?”简.奥斯汀认真回忆了一下之前季言秋在信里提到的城市名,“我记得你现在住在横滨?是港口城市吧?”
季言秋点了点头:“横滨是和国的主要港口城市之一。”
“那应该还算繁华。”简.奥斯汀若有所思的说道,“就算是那种乡下小国,港口城市应该都会比其他地方富裕吧?”
“这个……我倒是不好说。”季言秋回想起横滨的市容市貌,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横滨那边的情况有点特殊——他们的特产和西西里岛一样,是黑手党。”
三人同时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狄更斯试探性地问道:“那横滨黑手党的作风如何?”
“嗯……”季言秋从那些黑手党的事迹里挑选了一下,“一个月内可以发生三位数的火拼。”
“言秋,你当时挑这个城市作为定居地的时候在想什么?”简.奥斯汀由衷发问道。
季言秋干笑两声:“我住的区域治安不错,平时基本没怎么见到黑手党。往好处想,在这里就不会缺少写作素材了。”
毕竟每天在街头上演的事件都可以直接被写进刑侦小说里。
伍尔芙默默地把自己的耳机取了下来,转向楼梯口的方向,想要从王尔德的身上看见他们在横滨的具体生活情况,但不只是看到了什么,在转回来时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季言秋注意到了她的变化,关心道:“伍尔芙,是看到什么了吗?”
少女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抬起手来做了个嘴唇拉拉链的动作:“还不能告诉你,要保密。”
简.奥斯汀眨了眨眼睛,很快就从伍尔芙的微表情里解读出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应该是看到了王尔德送礼物的画面吧。”
伍尔芙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眨眼的频率变快了些。
季言秋也很自觉的做了个捂耳朵的动作:“那我就不继续问了,礼物这种东西还是保持神秘感比较好。”
话虽是这么说,但简.奥斯汀却是好奇起来,撞了一下东方人的肩膀:“你说,王尔德会送你什么?上一回是胸针,这一回不会轮到戒指了吧?”
狄更斯乐呵呵地加入了这场对话:“圣诞节求婚吗?虽然有点突然,但也是个好日子呢。”
季言秋干咳了两声,有些无奈地说道:“你们知道奥斯卡不会的——他不会挑在这种场合求婚。”
按照他对王尔德的了解,对方理想中的求婚场景应当是在某个富有纪念意义的地方,又或者是一处难以忘怀的美景,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情况下对他郑重其事地发出共度一生的请求。
而且,要真的是求婚戒指的话,那王尔德就算是把牙齿都咬碎了都不会吐出半个字来的——王尔德老爷总是有对仪式感有相当强的执念。
“这会让我期待零点到来的。”简.奥斯汀把沙发上的抱枕抱在怀里,向后一靠,耸了耸肩,“虽然我自己准备的礼物属实没什么新意。”
“比我去年收到的礼物更加没新意吗?”狄更斯在一旁开始翻旧账,“就比如说一本平平无奇的记事本?”
“怎么能说是平平无奇呢?它的封面明明带有浓厚的圣诞氛围。”简.奥斯汀把头抬起来,认真反驳道,但听上去像是在强词夺理。
季言秋不太想提前泄露自己今年准备的礼物,便一边喝着饮料一边听朋友们拌嘴。派对邀请的客人都陆续来齐,场面也逐渐变得热闹起来。而就在他漫不经心地看向客厅另一端时,一道苍白的身影却忽然撞进了他的视线。
波德莱尔还是那么像一个苍白而阴冷的幽灵,正独自坐在窗边的高脚椅上,手里拿着一杯白兰地。在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之后,波德莱尔微微抬起头来,与一双深棕色的眼睛对上。
季言秋主动举起了手中的杯子向他遥遥示意,而波德莱尔也同样举起了自己的酒杯,但并未将自己的视线收回,而是眼底闪过复杂的光芒,随即朝他招了招手。
这是在邀请我过去吗?季言秋愣了愣,但还是站了起来,轻声和朋友们交代他要离开一趟之后来到了那把高脚椅旁。
“波德莱尔先生,好久不见。”东方人眼中带着些许担忧,将视线落在了法国人越发浓厚的黑眼圈上,“您最近没能休息好吗?”
波德莱尔抿了抿唇,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开口问道:“季言秋先生,你现在是定居在和国吗?”
季言秋早就预料到自己现居地在哪瞒不过和他有交际的超越者们,因此并没有多惊讶地点头承认道:“是的,在和国的横滨。”
波德莱尔的脸上闪过一抹挣扎,最后到底还是张开了口,对他低声说道:“兰波……和他的搭档最近新接的任务也是去和国,如果你撞见他了,麻烦帮我问一问他:香格尔大道上那栋公寓还需不需要为他留着。”
香格尔大道是波德莱尔现居宅邸的所在街道,这句话相当于是个十分委婉的求和。季言秋很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好,我会记得的。”
得到了他的允诺,波德莱尔原先灰沉的脸似乎红润了些许,就连那一片死气沉沉的眼底都多出了不一样的光芒。他向着东方人微微举起了自己的酒杯:“多谢……有时我会想,我阻止他是不是件错误的事。”
季言秋望着他脸上懊恼与痛苦混杂在一起的表情,轻声安慰道:“您没有做错,波德莱尔先生。您只不过是站在另一个立场为他考虑而已。”
就像是家长总是想要孩子做出更好的选择,但被帮助的孩子本人或许并不高兴。没有什么绝对的对与错,只不过是两边的立场不同罢了。
波德莱尔苦涩地笑了笑,并没有继续与他聊下去,而是将自己杯中剩下的白兰地一口气喝完后去为自己打新的酒。季言秋没有跟上去,悄悄地瞥了一眼楼梯口的方向,发现那里已经没人了。
“在看什么?”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自他的身后响起,季言秋被吓了一跳,转过头去,正好对上了莎士比亚血红的眼睛。
他的手里拿着空杯子,应当是去打饮料的途中路过了这里。莎士比亚看着面前东方人有些窘迫的表情,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楼梯口,若有所思地说道:“王尔德在十分钟前就被大仲马抓去了,你现在过去或许可以阻止他们给王尔德灌红酒。”
“噢,嗯,谢谢你的告知,莎士比亚先生。”季言秋目光有些尴尬地漂移着,不太明白为什么在经过了“那件事”之后第一次私下见面他们居然会以这种话题作为开始。
可乐桶上方的开关被拧开,带着气泡的液体注入杯中,发出碳酸饮料独有的细碎泡沫破裂声。莎士比亚很贴心地将自己的视线移开,转而看向自己的杯子,看着那些泡沫向上蔓延,又在他关闭可乐桶的开关之后逐渐消退下去。
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在两人周围弥漫开来,波德莱尔或许是看到了他们两个的身影,并没有回到那把高脚椅上,而是坐到了已经喝的昏昏沉沉的维克多.雨果旁边。似乎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经过了短短一分钟,莎士比亚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
“王尔德似乎为你准备了一份很有意义的礼物。”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和普通朋友聊天那样。过了一会儿,他看着东方人脸上的表情,又补上一句:
“放心,不是求婚。我想你应该知道他不会挑这种场合求婚。”
季言秋心头的尴尬略微散去了些,笑着说道:“我确实相信他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和我求婚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可能会连戒指都不敢掏出来。”
“唔,这倒是未必。”莎士比亚将自己的杯子拿起来,抿了一口还在不断往上冒着气泡的可乐,似乎意有所指,“如果不是求婚戒指,我猜他还是能掏的出来的。”
季言秋眼中闪过茫然,随即忽然明白了什么,微微睁大了眼睛。莎士比亚看着他的表情,嘴角上扬,带着些许笑意说道:“我是不是说的有点多?那就把我刚刚说的所有话都忘记好了。”
季言秋从方才的惊讶里回过神来,也同样笑着说道:“这算是整蛊吗?”
“我觉得不能算,毕竟我什么也没说出来。”莎士比亚施施然地指向了挂在墙面上的挂钟,上面的指针已经快要走到“12”的位置。
“不过去找他吗?我猜他应该会很想在圣诞节的第一秒亲手将礼物交给你。”
不远处的街道上传来孩子们的歌声,在对礼物的期盼以及和平过后的第一个圣诞节的兴奋感中,很多人都没有选择入睡。
季言秋拉开通往庭院的落地窗,屋檐底下,他的爱人伸出手去,接住一片正好落在他掌心的雪花。整点的报时声响起,身后的客厅里头顿时更加热闹,而落雪的庭院里头,季言秋抓住了王尔德的手。
“这场雪还真是下得刚刚好,不是吗?”王尔德侧过头来,原本只是单纯交握在一起的手在他的动作下缓缓地改成了十指相扣。
他的手掌温度比平时要高上一些,季言秋非常敏锐的察觉出了这个差距。但他并没有点出来,而是仰头看向自己的恋人,向他伸出了另一只手。
“圣诞礼物。”东方人的眉眼弯起,令人分不清眼中盛满的是笑意还是爱意。
王尔德注视着他,有些紧张,又有些窘迫,伸进口袋里的手摸索了足足有半分钟,才将那只小小的盒子掏了出来。季言秋在看到它的那一刻,先是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即挑了挑眉。
“你应该不会真的挑这种时候和我求婚吧?”
王尔德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反驳:“怎么会?这和我预想过的所有求婚场景都不一样,这只是……”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被设计成星星形状的戒指盒,将里头用天鹅绒布托着的物品露出来——那是一枚戒指,戒身被设计成了两片羽毛相扣的形状,没有耀眼夺目的钻石,仅仅是在顶端镶嵌了一枚被打磨成爱心形状的黄宝石。
王尔德显得有些忐忑不安:“我本来是想打磨成花瓣的形状,但很明显不太成功……我知道这有点俗气,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打断他的话的,是一只朝他伸来的手。
“确实是有点俗气,不过,你不先为我带上吗?”
王尔德先是愣在原地,随即才有些慌张的从戒指盒里取出了那枚戒指,做了个不太明显的深呼吸,认认真真地将那枚戒指带在了东方人的无名指上。
季言秋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奥斯卡,这确实不是求婚戒指,对吧?”
“当然不是!那时候我会为你做一枚更好的!”王尔德将戒指盒随手一塞,紧紧地抱住了季言秋,像是要从他的身上汲取什么东西。
“那你怎么还给我带在无名指上?”季言秋环住他的脖子,与他额头相抵,问道,“热恋期不应该是带在中指上吗?”
他的爱人笑着吻住了他,认认真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我等不及了。”
等不及向很多人宣告——你已经决定与我共度余生。
第159章 不太平静的夜晚
这场派对持续的时间属实有些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主要还是交换礼物这个环节因为过多的人数以及场内错综复杂的关系而造成了许多闹剧, 大大延长了这个环节的时间。
不过万幸的是,并没有人打起来,导致大半个巴黎在圣诞节当天就要面临重建工作,顶多是有超过五个人当场喝趴下、三个人终于熬不住夜睡在了沙发上、而派对的主办人维克多.雨果收到了波德莱尔赠送的加班大礼包罢了。
当天边出现一抹晨光之时, 季言秋领着两个昏昏欲睡的孩子, 身后跟着还是一时不慎被灌了两杯红酒的王尔德,把已经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狄更斯牌特快叫醒了。
美梦进程被打断的狄更斯一边打了个哈欠, 一边从泡沫纸堆里头找出自己的手杖, 嘴里还在念念叨叨的:“天呐,你们家下个月一定要给我多留一套餐具, 因为我要用三十天的免费晚餐来补偿这两次跨洋快送……”
季言秋无奈地点头答应下来:“你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的, 我们家的厨房里有不下二十套餐具呢。”
“这可是你说的,我明天就来报道。”狄更斯的心情终于变得好了些, 抬起自己的手杖轻点地面,把他们打包送回了横滨。
虽说欧洲那边即将迎来日出, 和国却还处在深夜。不过, 这也免去了季言秋一家明天必须要顶着浓厚的黑眼圈示人的灾难。季言秋和完成了任务的狄更斯告别,催着两个孩子上床睡觉, 紧接着把王尔德送进了浴室里。
“快点洗澡——你身上的酒味好重。”
王尔德酒量还算不错,就算被灌了两大杯红酒也只是微醺, 此时很是无辜地闻了闻自己的外套:“有吗?我只喝了一点而已。”
“真的有, 说不定有谁不小心把酒泼到了你裤腿上。你知道的, 按后面的混乱情况, 这种可能性很大。”季言秋把人推进浴室,然后相当自然地关上了浴室门,隔着毛玻璃门叮嘱道,“记得洗快一点。”
王尔德望着倒映在玻璃门上有些模糊的身影, 将外套随手搭在了洗手盆上,一把拉开了浴室门,在东方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将他抱进了浴室里,反手将门拉上。
后腰抵上被铺了一层布料的洗手台,季言秋眼睛里带着些许茫然,只不过双手下意识地扶住了身前人的肩膀。王尔德俯身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处,剥开布料,在隐藏于高领之下的白皙脖颈上轻轻咬了一口。
“不是要洗快一点吗?”
一只手顺着衬衫后摆摸了上去,这熟悉的动作让季言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已经明白了王尔德想要做什么——
“两个人一起洗,会不会更快一点?”
事实证明,此乃无稽之谈。等两人终于带着一身水汽从浴室里头出来的时候,季言秋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反手在王尔德的腰间拧了一下。
“都说了让你停,结果把自己装成聋子一样一直听不见……你真当我以为不知道水流声有多大?”
他脸上的红晕还没彻底散去,因此怒视的威慑力也减了一大半。王尔德很有眼力见地配合着发出了吃痛的抽气声,抓起他的手心,讨好地拿脸颊蹭了蹭。
“秋,别生气了。”他小心翼翼地扶住东方人的腰,一边哄一边带着人往床边走,在把人放到床上的下一秒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顿时举起双手呈投降状,无奈地开始忏悔。
“是我的错,我不该擅自把你抱进浴缸里,也不应该在你喊停的时候装听不见,更不应该折腾你这么久……”
“好了,不要再说了!”季言秋面红耳赤地捂住了他的嘴,抓住他的睡袍带子把他拽到床上。
口出狂言的王尔德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但还是见好就收,像往常那样把人圈进怀里,扯好被子,免得脸皮很薄的东方人恼羞成怒将他一脚踹下床。
看着在床头灯光的照耀下爱人锁骨处的红痕,王尔德的眼里先是闪过了痴迷,紧接着就因为自己留下的痕迹第二天就会消失而感到了遗憾。他收紧自己的手臂,就像是要把人嵌进自己的怀里,在季言秋向他投来困惑的目光时叹了口气。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这些痕迹可以没那么快消掉就好了。”
季言秋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就明白了王尔德到底在苦恼什么,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如果痕迹能保留很久的话我也不会让你这么放肆了……每次都像是一条大狗那样这边啃啃那边咬咬,我又不是肉骨头。”
“你当然不是肉骨头,你是我的缪斯,我的珍宝。”王尔德虔诚地与他的眉间落下一吻,但自己脸上的神情却低落下去,“可除了我之外,还有很多人在爱慕着你。”
所以,他才想要用这些痕迹来向窥视者明晃晃地彰显自己的存在,证明自己与季言秋亲密无间。
“就比如说莎士比亚?”季言秋想到派对一开始时看到的那一幕,捧起了自家爱人的脸,轻声问道。
王尔德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语气更加低落了:“还有很多人呢,那些给你写信的贵族,一直跟在你后面的后辈,还有卡洛.科洛迪……”
“打住。”在听到那个从未想过会在这里出现的名字时,季言秋忍无可忍地叫停了王尔德的“报菜名”环节,深吸了一口气,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卡洛.科洛迪先生会对我有……这种感情?”
“他看你的眼神。”王尔德很认真地说道,“温柔到像是在写情诗的午夜诗人——”
“那是因为卡洛.科洛迪先生看谁都是这种眼神。”季言秋有些担忧地抚上王尔德的脸庞,“奥斯卡,你是不是太没安全感了?”
患得患失、胡乱吃醋、急于宣誓主权……这都是缺少安全感的体现。
那双灿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茫然,过了半晌,王尔德才喃喃道:“我有吗?”
“你有。”季言秋无奈地捏了捏他的脸,又把自己的手举起来,“看到这枚戒指了吗?你在四个小时前亲手给我戴上的,说明了什么?”
王尔德怔怔地看着那枚戒指,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我这辈子和你捆在一起了,这位一上来就把戒指戴在我无名指上的先生!”季言秋恨铁不成钢地在他嘴唇恶狠狠亲了一下,“我接下来都不会把戒指摘下,所以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的丈夫,明白了吗?”
王尔德愣了半晌,缓缓地点了点头。得到肯定回复的季言秋满意地把手收了回来,往身前人的怀里蹭了蹭,宣布道:“那好,睡觉吧!”
“啪嗒!”床头的两盏灯灭了下去,整个房间陷入一种静谧的黑暗之中。几分钟后,黑暗里忽然又传来了男人轻声提问的声音。
“所以,秋,刚刚在浴室里你也没有摘戒指吗?在洗手台上那时候我感觉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划过了我的后背。”
“……闭嘴吧,奥斯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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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横滨街头已是一片漆黑。出于某些历史遗留原因,和国的圣诞氛围还算浓厚,孩子们早早在床头挂上袜子,陷入梦乡;而黑手党们也迎来了难得的“平安夜”,此时还在不知哪家酒馆里和同僚或敌人喝个酩酊大醉,庆祝能够活着看到第二天的日出。
商业街上那棵不断歌唱的圣诞树被切断了电源,失去了圣诞颁歌的街道有些冷清。一只三花猫沿着河流在街道上行走,来到一座桥前时停了下来,凝望着倒映在河面上的月亮。
今夜并非满月,却也依旧明亮耀眼。三花猫就这么静坐在河边,没有人知道它在想什么。
一阵风吹过,将平静的河面吹出了折褶,也吹破了月亮的倒影。三花猫尚未来得及表现出惋惜,目光却忽然在破碎的月影上顿住了——不,不是月影,而是伴着风将月影撞碎的人!
乌云聚拢起来,天空中唯一的光源也逐渐被掩盖。眼看着那团黑影要隐沉在黑夜之中,三花猫站了起来,发出了有些焦躁的呼噜声,路灯将它的影子拉得很长。
河中的黑影动了动,让三花猫终于看清了那是个孩子——而且还活着!
路灯下的影子迅速拉长、变形,伴随着跃入水中的声音,三花猫消失在了原地。而五分钟后,发色古怪的老人勉强将怀中的孩子推上岸,自己则是狼狈地变回了三花猫,四爪并用爬了上来,有气无力地甩干了身上的毛。
被他推上来的孩子还在呼吸,只不过胸膛的起伏已经十分微弱,被水打湿的黑色发丝粘在脸上,配合那张苍白的脸,简直像是从河里头爬出来的水鬼。
但三花猫知道,那不是水鬼。他变回人类的模样,动作说不上多熟练地为那孩子做应急处理,直到过分瘦弱的黑发孩子吐出一口水来开始无意识咳嗽,他才有时间看清那孩子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