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方明显给足了华国优待,比方说他们的专车可以一直开到私人飞机的下方。季言秋一下车,一团棕色的影子就撞了上来,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言秋!”又是一个人抱了上来,只不过好歹不是用撞的了。
被两个友人抱得动弹不得的季言秋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了慢悠悠向他走来的狄更斯,得到了友人见死不救的笑。
“怎么样,要我也给你一个拥抱吗?”狄更斯张开双臂,说道。
“狄更斯,我可以理解你袖手旁观,但至少不要落井下石。”季言秋幽幽地说道。
狄更斯抬手捂住了耳朵,很夸张地说道:“哎呀,太多成语了,听不懂怎么办?要不还是给你个拥抱吧。”
身上又多了负重的季言秋:“……查尔斯.狄更斯!”
抱成一团的大家顿时笑了起来,为了避免今天的主角真的生气,三个人很默契地松开了手,笑容依旧猖狂。但季言秋很确定自己看到简.奥斯汀偷偷吸了吸鼻子。
为了保住友人的面子,季言秋决定将其当成被寒风吹出来的。
收拾好了情绪的简.奥斯汀握着东方人的手认真叮嘱:“要给我寄信的话直接寄到你们大使馆去,我可以自己去拿……我可不想和朋友通个信还得被一堆人看。”
伍尔芙在简.奥斯汀说完之后紧接着说道:“一定要记得一日三餐按时吃,注意身体。”
最后是狄更斯,这位穿得人模人样的英国绅士很不正经地眨了眨眼:“你要是想见我的话,可以挑个太平洋上的小岛。”
“可恶的空间系!”简.奥斯汀和伍尔芙同时向狄更斯投去了幽怨的目光。
季言秋哑然失笑,收下了友人们赠送的礼物之后退回了王尔德的身边,抬头对上那双灿金色眼睛时却又将自己想说的一切都忘了个精光。他们就这么对视着不发一言,远远观察着这边的亲友团开始小声交流起来。
“他们在做什么?怎么不开口说话?”
“嘘,没有恋爱过就别评论了。”
“说什么呢狄更斯,你就谈过了吗?”
其实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季言秋再次笑了出来,也终于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奥斯卡,其实我在答应你的那一天,就有想象过这个场景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感叹着什么,“不过现在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得多。”
不是迫不得已的分手,而是拥有期盼的短暂分离。
季言秋抬起手,捧住了王尔德的脸庞,微微用力让他低下头来。距离逐渐拉近,呼吸开始交融,变得密不可分。季言秋能听到亲友们带着激动的讨论,也能听到王尔德逐渐加快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牵扯着他的心跳也趋于同频。
在距离已经只隔一线之时,季言秋开口:“我突然发现我没有直接地对你说过爱,那我现在补上吧。”
“——我爱你,奥斯卡。”
唇与唇之间的距离终于归于零,这种简单的相贴只维持了短短几秒,很快便被更深入的方式所取代。季言秋双手逐渐后移,转为环住王尔德的脖子,努力在吻的间隙中找回自己的呼吸。
或许是因为先前扮演花花公子时浏览过太多的资料,王尔德的学习速度快得惊人,仅仅是一开始时略带羞涩,后面已经可以做到让季言秋向后仰,试图逃离这个有点漫长的吻。
有力的手按住了东方人的后腰,阻绝了他后退的道路。大脑因为这个吻而混沌起来的季言秋在王尔德的胸膛压过来时终于想起了口袋里的东西,双手抵住王尔德的肩膀将人推开了些,躲着对方依依不舍想再亲上来的唇,将那枚徽章戴到了王尔德的胸口。
王尔德的动作顿了顿,刚想开口,嘴唇就被一根手指抵住。东方人的眼睛因为方才的吻而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但依旧挡不住眼底的光。
“我答应过你,要给你自由的。”
他移开手指,再度吻了上去,生涩地模仿着王尔德刚才的做法,给了对方一个主动的深吻。不远处又传来了亲友们的惊呼,或许还有长辈们善意的调侃,可平日里脸皮相当薄的季言秋这次却没有躲开,正相反的,他笨拙但积极地给出了他具象化的爱。
身后,那架不起眼的飞机在三十分钟后就要起飞,带离这对眷侣中的其中之一,象征着他们即将迎来无法预测何时能够结束的分离。但此时,正在拥吻着的两个人内心却并不悲哀,也没有恐惧。
因为他们知道——总有一天会再次相见的。
而那个时候,他们会有更多的吻。
第119章 喜提好大儿
季言秋登上飞机时, 收获到了整整一个机舱的调侃目光。梁煐与QIN面对面坐着,旁边还有个左看看右看看,脸上写满了好奇的俄罗斯人。
“怎么样?好好告别了吗?”明明看到了全程的梁煐故意开口说道,成功得到了一个脸颊红到可以滴血的后辈。
她一边笑着一边伸手把人拉到自己旁边的位置坐下, 可还是没放过后知后觉着耻起来的季言秋, 十分“贴心”地询问:“你阿云姐让我问你,要不要开个私人用的号码, 她可以帮你处理, 还能顺带告诉你那几个朋友——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告诉王尔德。”
季言秋缓缓闭上眼睛, 感觉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他很想装死, 但这确实是他所需要的,就只能努力保持着声音的平稳点了点头:“我很需要……麻烦阿云姐了。”
梁煐歪了歪脑袋, 拉长了声音:“只谢谢你阿云姐啊——”
“也谢谢你,Eileen姐。”短时间内遭到了三次调侃的季言秋脆弱的羞耻心已经快要到达极限, 只差一点就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万幸的是, QIN终于开口来拯救他可怜的学生。他一如往常那般淡然地说道:“到俄罗斯之后,你先不要和那边的官员打交道, 若是对方没有一上来就点明你的身份,就只说是文协的新人。”
季言秋愣了愣, 脸上的红意褪去了些, 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他身边的梁煐收起开玩笑的心, 眉头微微皱起:“这么谨慎?”
“俄罗斯虽说和我们关系不错, 但以目前的局势而言,还是小心为上。”QIN冷静地回答道,“麻烦的地方就在于,先前的表彰仪式声势浩大, 应该有很多人都记住了言秋的脸。”
梁煐陷入了沉思,随后提出了建议义:“躲是没有用的,你又不是不清楚那些政客一惯的做法。还不如迂回一点,让言秋主动和他们本土的异能者结识,让他们认为这也算是与言秋建立起了联系。”
QIN沉思片刻,领首道:“可以。和异能者打交道要比和政客打交道好。”
一直对俄罗斯有滤镜的季言秋欲言又止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俄罗斯和我们不是合作伙伴吗?”
“国家层面的亲近不代表所有人都友善。更何况,政客也是分阵营的。”梁煐语重心长的说道,“摈弃对一个国家的传统印象是了解他们政局的第一步。等回去以后,你要上的课就有关于这些的。”
就有……意思是不止这些是吗?
季言秋望着桌面,桌面上什么都没有,但他却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水深火热的进修日常。
QIN的眼里染上一抹笑意,摇了摇头,刚想让秘书把季言秋之前没能看完的档案重新搬过来,就听到自己的口袋中传来了悠扬的古琴曲。他的动作一顿,从口袋中取出工作专用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皱着眉头按下了接听键。
“这里是QIN,有什么事吗?”
华国专门用于工作的电话拥有强力隔音功能,但QIN并没有开启,而是就这么让对面人的声音传到这片区域的三个人的耳中。
“这里是列夫.托尔斯泰,许久没听过你的声音了,QIN。”电话另一边的男人声音沉稳而温和,与季言秋对现实里的托尔斯泰先生的印象基本重合,让他不由得愣了愣神。
“有什么事吗?我们正在前往莫斯科的路上。”QIN瞥了一眼正竖起耳朵偷听的白发俄罗斯人,语调没有波澜地回答道。
“噢,你们在飞机上,我能猜到。”列夫.托尔斯泰顿了顿,似乎是在短时间内做出了选择,有些迟疑地接上了话,“你们新接回来的那个孩子叫季言秋,对吧?他在你身边吗?”
QIN与季言秋对视一眼,那双深棕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被突然提及的茫然。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机向着季言秋的方向靠近了点:“他在,怎么了?”
“嗯……是一件很离奇的事,但应当不是件坏事。你的学生在这几年里有来过俄罗斯吗?”
QIN的眉头皱得更紧:“如果排除被十年后火箭筒波及的那一次,没有。”
列夫.托尔斯泰沉默了几秒,随即喃喃道:“这就奇怪了……”
“我认为你可以直接将发生了什么说出来。”QIN一边与梁煐交换了一个眼神,一边说道。
“好吧,好吧,但我要事先声明,这件事是绝对真实的,而且我们也进行了调查,可信度还不小。”
列夫.托尔斯泰深呼吸一口气,随即说出了让季言秋差点失手打翻水瓶的话语——
“昨天晚上,有两个孩子拿着报纸从西伯利亚荒原徒步走到了我们的哨兵站,指着上面的报道说季言秋是他们的父亲,还给出了一系列证据,包括但不限于季言秋的异能、生日、性格甚至他在英国的住址。我们的档案都没这么详细……而且,这两个孩子都是异能者。”
桌边的三个人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茫然与疑惑。QIN捏了捏眉心,追问道:“你确定他们不是在说谎,又或者拥有着特殊的异能力,只是伪装成了小孩?”
“当然不,我敢打过来就是确定过的。但我也觉得奇怪,毕竟他们一个十四岁,一个才七岁,竟然可以从冰原里毫发无伤地走出来。我更相信是有什么误会,你的学生是个纯正的华国人,再怎么样也生不出两个东斯拉夫人——噢,费奥多尔?你是怎么进来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躁声,像是有人慌张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不小心撞到了桌子。过了半晌,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道陌生的、稚嫩的声音。
“能让我说两句话吗?托尔斯泰先生。”
“费奥多尔小先生,我想我们应该先讨论一下有关于你不打招呼就进来的事情。“列夫.托尔斯泰严厉地说道。
“我知道我有错,但只是说一句话,可以吗?”
或许是电话那头的孩子成功用表情与可怜的语气成功让列夫.托尔斯泰心软,在沉默了一会后,俄罗斯人叹了口气,有些窘迫地问道:“QIN,你的学生的意见如何?”
季言秋在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便睁大了眼睛,隐约猜到了什么,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在QIN转达了季言秋的意见后,电话那头传来了短暂的杂音,应当是手机的持有人进行了更改。而这一头,QIN也将手机递到了季言秋的手上。
“是季先生吗?”属于孩童的声音传来,但无论是语气还是发音的准确程度都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
季言秋有点紧张,不止是因为汇聚在他身上的视线,也是因为对面那个他“命中注定”的养子。
为什么费奥多尔会主动联系他?按现在的时间点来说,他们应该还不认识对……
脑中不断划过思绪,季言秋勉强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些:“对,是我。”
对面的男孩似乎心情不错,语气比方才轻快不少:“初次见面……啊,不对,这不能算是见面。我等了您许久,先生。真可惜,只能说一句话……”
他的声音忽然停住了,突兀地终止了还没说完的话,只留下了一句简短的话便挂断了通话。
“莫斯科见。”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季言秋将手机缓缓放下,在两位长辈还没开口前就直接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在旁边光明正大偷听了许久的果戈里的肩膀,风风火火地拽着对方进入了尾舱。
华国专机的尾舱没有座位,一般用于放置一些杂物,因此里面没有人在。当然,也有原本在这里的后勤人员看到他们像是要私下交谈的样子而礼貌离开的原因。
季言秋抓着果戈里的领子,把他按在了舱壁上,面色说不上差,但也绝对说不上是好。
“你都知道些什么?”东方人眼睛眯起,看向俄罗斯人的眼神中暗藏威胁。
果戈里的脸上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十分无辜地举起了双手,语气茫然而可怜:“您指的是什么?我好像听不懂呐。”
“别装傻,你肯定知道。”季言秋想起之前果戈里对他说的那些意味不明的话语,当时他还一头雾水,而在今天,他终于明白了里头的意思。
“为什么这个时间段里的费奥多尔会认识我?”
费奥多尔是他“十年后”的养子,季言秋不能肯定因为世界线的偏差自己还会不会收养这个孩子,可再怎么偏差也不可能让还没有与他见过面的费奥多尔知道他的存在,还指名道姓地要见他!
季言秋的大脑飞速运转,讲那些有关于果戈里的记忆在脑海中轮放,试图找出蛛丝马迹。过了半分钟,他的手放松了些,眉头紧皱,不可置信地说道:“你和他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不,他是怎么和你联系上的?”
果戈里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没有去过俄罗斯,也不可能会知道现在才七岁的费奥多尔的联系方式。因此,只可能是对方主动联系的果戈里。
可这怎么可能?难道那一次十年后火箭筒也波及到了费奥多尔……但完全没有一点预兆啊……
果戈里在东方人陷入沉思之时趁机挣脱了他自晋升以来就手劲大增的手指,往旁边挪了几步,拉开了一个安全距离。
“我知道您有很多事想要问我,但我认为,他或许会更乐意亲自和您解释。”
果戈里摊了摊手,很是无奈地对上了东方人的眼睛,夸张地发出了求饶:“拜托您了,要是让我剥夺了他【完美的第一次和父亲见面的机会】,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深棕色的眼睛里翻涌着暗色,似乎在判断他有没有在撒谎,果戈里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对面人的视线收了回去。
“等见过他之后,我再找你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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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言秋略显疲惫地回到了主机舱,坐回了梁煐的身旁。QIN不在座位上,或许是有急事需要他去处理。
这位无论是在现实中的评价,还是在异能世界里的评价都和聪慧敏锐有关的长辈并没有过问他刚才与俄罗斯人聊了什么,而只是说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你昨天睡得不好吗?”
季言秋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脑子里还在被费奥多尔这个名字占据着,连回答都有些心不在焉:“大概吧……不过倒是没有做梦。”
“没有梦的睡眠反而效果最好。”梁煐以一种温和的方式来揭穿了他的小小谎言,“不过,也有可能是你把自己做过的梦忘了。离莫斯科还有三个小时,你要不要先睡一会?晚上可能要很晚才能睡。”
季言秋的动作停住了:“是有什么活动吗?”
“有啊,一场无聊的、漫长的晚宴。”梁煐用手撑住自己的脸颊,手指漫不经心地绕着自己已经够卷了的头发,“不过你不用担心,俄罗斯人的交谈方式比欧洲那班老秃子直接多了,你要是不想和他们扯皮就直接走开。”
季言秋的嘴角抽了抽:“这样不太好吧……”
“怎么就不好了?脾气大一点,别人才不敢欺负你。”梁煐坐直身子,语重心长地开始了教导。
不得不说,Eileen小姐是个好老师,在讲那些交际场上的注意事项时生动有趣,只不过兴致上来了就会开始讽刺美利坚名利场上的阴阳作风和“听不懂人话的野蛮人”。季言秋觉得很有趣,他在英国时看到最过分的也只是公开给政敌难堪,又或者是火药味十足的阴阳,像是北美那边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的做派他从没见识过,不由得充满了新奇。
就在梁煐渐入佳境准备从自己的相册里翻出先前总统换届后的酒会上两个落选者互砸酒瓶的名场面时,机舱前段的帘子被掀开,QIN从里面走了出来,表情和平时没有区别,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事。
“看看就好了,不要学。”QIN坐回座位上,瞥了一眼梁煐手机上的内容,对着季言秋说道。
梁煐不乐意了:“谁要学他们直接砸酒瓶那套了?我只是让小秋看看乐子!”
“抱歉,我以为你要给他看你痛击美国安全局副局之后对着他比耶自拍的照片。”QIN点了点头,平淡地给出了他的道歉,不过听上去并不是很诚恳。说完,他又转向了一脸惊讶的季言秋,补充道,“还有她之前和前任总统的冲突事件,你想听吗?可能可以学到怎么让自己不喜欢的政客远离自己。”
被同僚在小辈面前捅出凶残事迹的梁煐一噎,把手机反扣,拿了条毯子盖到了季言秋的身上,很是生硬地转折道:“小秋,你不是累了吗?快睡吧,等到目的地就睡不了了。”
被迫入睡的季言秋哭笑不得地将毯子盖好,倒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就这么闭上了眼。
算了,等到了莫斯科之后,他的疑惑应该就能得到解释答了。
第120章 初次见面
下了飞机之后, 季言秋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隆冬时期的俄罗斯的温度,站在停机坪上面无表情地揉了揉自己一瞬间就变得和雪的温度没什么两样的脸。
梁煐倒是早有准备,让自己的随行下属把暖贴拿来了,往风衣内侧贴了六七个, 路过时季言秋都能感到有一股热风扑过来。
“有时我怀疑我和你到底是不是同样都为异能者。”QIN还是穿着他在英国的那身, 厚实的斗篷来到冰雪的国度之后竟是显得有些单薄。他深灰色的眼睛在梁煐的暖贴上一扫而过,说道。
异能者对温度的承受能力要比普通人好得多, 更何况梁煐是个武斗派, 就算是只穿短袖站在这里一整天都不会有什么事。
梁煐不满地裹紧了自己的风衣,说实在的, 季言秋非常怀疑要是没有那些暖贴, 这件风衣的保暖效果应该为零。
“不会被冻死不代表不会感觉到冷——QIN,有时候我觉得你不像是个和我一样的人类。”
听着梁煐几乎是以牙还牙的话语, 季言秋忍不住笑出声来,但只有很短暂的一声, 很快他就捂住了嘴, 以避免自己再次违背尊师重道这个传统美德。
对比起华国这边对俄罗斯天气的感慨,果戈里倒是相当适应, 从飞机上下来之后心情就一直很好,像是个终于回到家里的果子狸。
在冷风中等待了大概一分钟后, 俄罗斯派来的专车终于到达了他们的所在地。一位有着浅灰色头发和深邃蓝色眼睛的俄罗斯人从最前端的车子里下来, 脸上挂着友善的笑容向他们走来。
“抱歉, 我们没想到你们的飞机竟然会提前落地……QIN, 好久不见,这是你的学生对吗?”
男人那双颜色很淡的蓝色眼睛看向了QIN身边的东方青年,目光中带着点好奇。
“是的,我想你应该已经从别的地方了解过他了——托尔斯泰, 好久不见。”QIN叫出了眼前男人的身份,也是在委婉地告诉季言秋对方的身份。
季言秋看向男人的眼睛瞬间亮了不少,礼貌地伸出了手:“很高兴见到你,托尔斯泰先生。”
他的语气相当诚恳,就像是真的仰慕了这位俄罗斯的超越者许久那样。QIN挑了挑眉,一抹探究在眼中闪过,但到底没说什么,只是避开了托尔斯泰有些茫然的求助目光。
“噢……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季先生。”列夫.托尔斯泰没能从对方的老师那里寻求到帮助,只好硬着头皮,带着满心的疑惑握上了那只手。
他应该是第一次与这位年轻人见面吧?为什么对方一幅认识了他许久的样子?
成功与列夫.托尔斯泰握手的季言秋脸上的笑容控制不住地扩大了几分,将手收回来后还摩挲了几下手指,压抑着内心的激动。
列夫.托尔斯泰!一个活生生的列夫.托尔斯泰就这么站在他面前!
摆脱了重重压力,季言秋终于又找回了一开始见到文豪们的激动,而不是在见第一面时就开始在内心里猜测对方的立场和异能效果。总而言之——他握到了托尔斯泰的手!
因为和俄罗斯异能者不熟而站在一边看他们交际的梁煐有点郁闷,走上前去捏了捏季言秋的脸颊,语气酸酸的:“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托尔斯泰?和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都没怎么惊讶。”
已经不是惊讶了,而是那种见到了尊敬许久的人的惊喜。
这确实非常反常,但季言秋早已准备好了一套合理的说辞,微微一笑说道:“我曾拜读过托尔斯泰先生的著作,英国政府不允许这些书籍在书店里出售,我只能去一些二手市场淘金……事实上,我读的第一本托尔斯泰先生的著作就是偶然间从二手市场淘回来的。”
说完之后,这位众所周知的文坛新星目光灼灼地望着列夫.托尔斯泰的蓝眼睛,毫不掩盖自己语气中的夸赞:“那是非常有力的文字以及深刻的故事,托尔斯泰先生。您是个伟大的作家。”
这个世界的托尔斯泰先生也踏上了写作的道路,但里头对黑暗与压迫的揭示程度要比现实中的更大,语言也更加讽刺尖锐,尤其是有关贵族的。再结合他超越者的身份,便代表了托尔斯泰先生的著作在欧洲其它国家注定不能走正规的出版渠道,哪怕是走了正规渠道的俄罗斯本土,印刷的量也不多,导致很少有人知道列夫.托尔斯泰创作过不止一本书。
列夫.托尔斯泰显然没有想到待在英国这种贵族势力还很强盛的国家的季言秋竟然看过他写的书,先是愣了愣,随即便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我很高兴也很意外你看过我的书,但这赞誉实在是太过抬高我了……人人都知道,笔名帕列斯.莱芬耿尔、真名为季言秋的作家才是文坛的希望。”
“那只是别人对我的过度赞誉,因为有许多伟大的作品与您的著作一样,并没有被世人所发现。”季言秋说的是真心活,但落在别人耳中就成了他在谦虚。
列夫.托尔斯泰笑了笑,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目光放到了不远处的白发俄罗斯人身上,在那头显眼的头发上停顿了一下,迟疑着问道:“这位是……”
“这是尼古莱.果戈里。”季言秋简短地介绍道。
列夫.托尔斯泰看上去更加惊讶了,犹豫片刻后说道:“这位果戈里先生似乎与我所知道的一位少年很……相像。”
已经不止是相像了,而是从名字到长相都一模一样!
季言秋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是我意外从十年后的世界带来的,您应当是看见了十年前的果戈里。”
“十年后……是意大利那边的技术?”列夫.托尔斯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过分执着地去探究,只是多看了一眼和那个小少年相比像是等比例放大的果戈里,转过身去面朝着提前准备好的车辆,做出了邀请的手势。
“再过一会就要下雪了,我想我们还是回到温暖的室内一边喝着热茶一边聊会更好,不是吗?”
不喜欢寒冷的QIN十分认可他的话,先行一步来到了最前方的车辆旁,对着季言秋招了招手。
“想和Eileen坐还是和我坐?”他很平和地询问道,但问出的问题一点也不平和。
季言秋拒绝二选一,直接拉开副驾驶坐了进去。梁焕目睹了全程,忍不住笑出声来,自觉坐到了后一辆车上去。被抢占了来时座位的列夫.托尔斯泰对着QIN耸了耸肩,坐到了后座去。
分明没被学生拒绝但又莫名感觉这和拒绝差不了多少的QIN在原地沉默了几秒,还是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也坐了上去。
车子里头可比外面要暖和多了,季言秋发出一声谓叹,发现自己其实还挺畏寒。他从后视镜瞥了一眼后座上远离了冷风后脸色好了许多的老师,感觉他们能成为师生是有原因的。
列夫.托尔斯泰是个十分懂得如何挑起话题的人,说话的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既能一直聊下去,又不至于因为太过深入而冒犯到对方。这让季言秋想起了现实中对方的贵族身份,或许那些书被限制了传播也有托尔斯泰先生在贵族圈子里举足轻重的原因——超越者总是重要的。
而此时,两位老相识正在谈论西欧突然开始爆发的战事。列夫.托尔斯泰有些担忧德国的立场,不过倒是认为奥地利和葡萄牙的联手在情理之中。
“奥地利从不掩盖自己的野心,他们的政客将所有目光和期盼都压在了弗洛伊德身上,很容易被那疯子牵着鼻子走。”列夫.托尔斯泰在说这话时居然冷笑了一声,引起了华国师生的侧目。
“弗洛伊德落到了英国手里,奥地利应该很急,少了一个超越者会让他们与葡萄牙的合作变得更加脆弱,毕竟葡萄牙总是奉行机会至上。”
QIN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但也补充了一句:“如果美国不停止投资,奥地利还能再撑一会。”
“也撑不了多久了。”列夫.托尔斯泰叹了口气,声音中染上了忧愁,“我不喜欢战争,甚至是憎恨。我多么希望战火不要落在我美丽而丰饶的祖国,这片土地上应当飘扬着圣诞颁歌,而不是含着血泪的进行曲。”
“没有人会喜欢战争,列夫。”QIN轻声说道,语气还和平时一样平淡,但或许已经能够算是安抚。
列夫.托尔斯泰闭了闭眼,像是在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季言秋并没有贸然加入这场对话中,只是安静地聆听着,直到列夫.托尔斯泰睁开眼睛,提到了他。
“季先生,您想什么时候与那两个孩子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