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你确定吗?”
季言秋一愣,心中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赶紧认真观察莎士比亚脸上的端倪。果不其然,男人仿佛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紧闭的浴室门,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题已然显而易见。
【您到底找我有什么事?】季言秋深呼吸了一口气,委婉地催促道。
“其实还挺多的。”莎士比亚做出思索的表情,“要不然,就先从轻松的话题切入如何?”
【……我还是希望您能直接切入重点。】东方人有些无语地回复。
只可惜,他的建议并没有被男人采纳。莎士比亚充耳未闻,再次瞥了一眼走廊尽头那扇蒙着水汽的门:“其实我很好奇,你对王尔德到底是什么看法?”
钟塔侍从一直都有密切关注着奥斯卡.王尔德,试图从对方生活的蛛丝马迹中找出几分能将人拉拢入伙的线索。作为钟塔侍从的高层,哪怕莎士比亚对王尔德的日常生活一点兴趣也没有,每个月桌面上也会定时出现一份资料。
作为真正拥有众多情人的他当然看得出来,资料中那些有关对方的风流情史通通都是王尔德为了混淆视听而故意做出的假象。只不过对方做的实在是优秀极了,哪怕钟塔侍从内部都很清楚里头有作秀的因素,也不免得对他产生了刻板印象。
就连对王尔德一清二楚的钟塔侍从内部都会产生这种想法,只能看到表面的普通人无疑会完全相信王尔德立起的风流人设。以季言秋的性格,应当会远远的避开这种花花公子才对。
但现在……好像又不完全是这样。
“你喜欢他吗?又或者是喜欢这种人设?”莎士比亚的眼中闪过一抹思索,缓缓开口,说出了让季言秋差点被口水呛到的暴论。
季言秋表情顿时变得精彩万分,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对自己面部肌肉的控制。
【您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难道不是吗?”莎士比亚微微侧着头,似乎有些疑惑。
他先前为了做潜入任务,有特地了解过什么样的性格会被某种人设所吸引。像是季言秋这种情感经历一片空白、生活圈子干净且单调、性格较为温顺的亚洲人,通常都会被与自己性格完全相反的人所吸引。
面对腼腆而保守的性格,适当的强势起来会更好取得主动权,随后一点一点降低对方的底线。今天他的所有举动都是严格符合这个标准执行,但看起来效果不佳。
而与之相反的是,纯情到所有手段都像是抛开了脑子莽上去的王尔德倒是基本达成了目的……
“你喜欢看上去脑子不太灵光的。”莎士比亚狠辣且精准的做出了总结。
季言秋几乎要被尴尬所淹没,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深夜与莎士比亚谈论理想型,有些苍白地试图转移话题:【莎士比亚先生,我认为轻松的话题切入已经可以结束了,还是直接说正事吧。】
“你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吗?我明白了。”莎士比亚露出了让季言秋感到慌张的恍然大悟表情,还没等他再次开口为自己辩解几句,话题便突如其来地转到了另一个频道——
“六天后的会议结束后,我会拖住柯南.道尔。”
脑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在那短短的一瞬间照亮了被迷雾掩盖在深处的执念。季言秋瞳孔紧缩,思绪猛然被打乱,反映到表情上竟是有些茫然无措。
巴黎国际会议……
……国际?
莎士比亚平静地注视着他,似乎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叹息,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虽然我知道,你应该很快就会忘记我为什么——”他的话突然中断,又有些生硬地接上了下半段,“总而言之,祝你好运。”
说完,他便要转身离开,却在下一秒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手腕。东方人面上依旧残留着恍惚,可眼睛却亮得厉害。
【您能不能说的清楚一点?】季言秋无声地开口,明明已经在努力想使声带震动,却依旧无法发出声音。
那双纤长而总是捂不暖的手原本缠满的绷带不知从何时起被它的主人所遗忘,就像是有人悄无声息、一点一点将露出一角的怀疑重新用白砂填满。
莎士比亚的眼中依旧是一片平静,轻轻将手腕抽离。
“虽然很抱歉,但是不能。”
在对着女王起誓那一刻,他就必须忠诚——绝对忠诚。
他也想不明白自己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许只是简单的同情心作祟,又或者是那双深棕色的眼睛蒙着泪水时确实很漂亮。
所以他抬起手来,轻轻捂住了东方人的双眼。
“不要再问了。”他俯身,紧贴着对方的耳朵轻声说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陷入了绝对的寂静,直到门把手被拧动的声音响起,走廊尽头传来了带着怒气的问询。
“莎士比亚,你在做什么?”
季言秋这才后知后觉的向后退了一步,与男人拉开了距离,视线放空,虚虚落到地面之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而莎士比亚则是非常坦然地转过身去,拢了拢身上的浴袍。
“显而易见,我们在说正事。”
王尔德脚下的黑影已经蠢蠢欲动,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哦?只穿着浴袍,大半夜来谈正事?”
莎士比亚冷笑一声,摊开双手:“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可是真话——言秋,就到这里吧,祝你有个好梦。”
季言秋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不太自然的笑容。
【您也是,莎士比亚先生。】
莎士比亚毫不留恋的朝着楼梯走去,在路过王尔德时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仿佛在无声嘲讽。
王尔德也对他怒目而视,但并没有立即反击,而是快步来到了季言秋的面前,满脸写着紧张:“秋,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季言秋刚从方才的对话里缓过神来,看着王尔德只敢站在走廊,一步也不敢迈进来的样子,由衷感受到了头发颜色相同的男人性格到底有何不同。
【没什么。】方才都在与莎士比亚对话,季言秋一时忘记了去拿白板,习惯性的直接开口无声说道,【莎士比亚先生真的只是来找我说些正事。】
王尔德松了一口气,但依旧不是很放心:“秋,像这种只穿一件浴袍来敲你门的男人都是不怀好心,千万不能轻易放他们进去!”
季言秋的目光默默落到了王尔德身上的浴袍,表情有些微妙。王尔德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此时的穿着,顿时有些尴尬的清咳两声。
“呃……我来的有点急,忘记把外套套上了……”
他脚底下的黑影诡异地波动了一下,仿佛在嘲笑他自己说出的话成为回旋镖,正重自己后脑勺。
季言秋倒是很理解他:【这没什么,没有人在准备睡觉时还将大衣套上的。】
不过……季言秋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
【王尔德,你其实是看得懂唇语的吧?】
突然被抓包的王尔德:“……”
“其实我是今天刚学会的……秋,晚安,我就不继续打扰你了。”王尔德悄不作声的往后退了两步,随即快速转移话题,几乎是逃跑般快步走回了客房。
季言秋半是无奈半是好笑的看着合拢的客房门,感觉自己的心情终于好上了不少。
但——他将房门关上,眼中满是思索。
他绝对是忘记了什么,并且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他的记性并不差,所以,应当是有外力因素来让他选择性遗忘了。
……外力因素。
一个模糊不清的名字挣扎着从脑海深处要浮现出来,却在即将清晰之时又忽然散去,无论如何都无法完整的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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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脑中的思绪在翻腾,无法抗拒的疲惫感与困意汹涌地朝他扑来,眼皮如同被挂上了秤砣,沉重到下一秒就要合拢。季言秋只来得及挣扎着扑到床上,一头扎进了沉眠之中。
如同再次回到了深海,四肢无力着不受控制向下沉去。眼睛无法睁开,也无法察觉到下方到底还有多少距离,才能触碰到这片“海洋”的底部。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经过了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他的背部终于接触到了实体,稳稳降落。
耳边盘旋着钟声,忽远忽近,让人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声音的来源。季言秋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艰难的睁开双眼——
“醒来了?”
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用着他无比熟悉的声音说道。坐在椅子上的【宣传官】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膝盖上依旧是一本摊开的空白书。
季言秋迷迷糊糊地坐起,视线还不能完全对上焦,只能隐约看见后方一排又一排的座位。
“为什么我又见到你了?”他几乎是用气音说出这句话来,声音微弱到一阵风就能轻而易举的吹散。
椅子上的年长者勾起嘴角,将膝盖上的书合上。
“因为善良的莎士比亚先生为我提供了漏洞。果然,无论是过了多少年,他依旧是我的最佳搭档。”
那张他在镜子中见过千千万万遍的脸庞向他凑近。
“我可是努力了许久才钻到了【1984】的漏洞过来见到你啊。”
大脑中响起一阵嗡鸣, 掩盖在思绪与怀疑之上的迷雾终于散去。失焦的棕色眼瞳重新泛起光彩,如同里面蒙着的灰尘在等待了许久后被风吹净。太阳穴传来轻微的疼痛,仿佛是被清除的干扰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季言秋的视野逐渐清晰起来,将面前的场景反馈到脑海中:一排排的木质座椅、两侧的长木桌、最上方的高大实木桌椅, 以及……正中央被铁质栏杆围起的圆台。
——是审判庭。
他微微皱起眉头, 手臂稍微用力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反应还有些迟钝, 望着自己身下的软长椅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躺着的位置是书记员的席位。
为什么会是审判庭?季言秋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 最后将目光落回了【宣传官】身上。
“这里是梦还是什么?”沙哑的声音响起,季言秋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喉咙, 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恢复了。
“你可以把这里当做是你的梦境。”【季言秋】嘴角上扬, 重新坐直身子与另一个自己拉开距离,手指在膝盖上的书的皮封面轻轻敲着。
季言秋眉头皱得更紧, 梦境是对内心的反映,审判庭代表着对自己犯下罪行的愧疚与忏悔……而且上一次他就是在审判庭的休息室里醒来, 这一次则是来到了审判庭之上, 如同开庭审判的前置流程。
太久没有开口说话难免会有些不适应,季言秋强忍着不断传来的痒意, 将咳嗽压了回去:“这个场景到底有何意义?”
他几乎没有进过法院,更别说是将审判庭的内部构造牢牢记在心底。也就是说, 梦境里的这个场景是借由他的记忆所构造的可能性不大, 那么就只可能是来源于另外一个人的记忆。
会是另一个他的回忆吗?季言秋眸光闪烁着, 心中不断思索。
“这里是你的梦境, 会呈现出怎样的场景只与你自己有关,我只是一个外来者罢了。”【季言秋】仿佛看透了他的思绪,坦然地说道。
“至于为什么会是审判庭?你可以把它当成……一种剧透。”
季言秋眯起眼睛:“只要是当高官当久了都会染上这种令人讨厌的说话风格吗?”
说一半藏一半,绕了半天也绕不到重点上, 只能让人根据话语中的蛛丝马迹去猜,可以说是他最讨厌的说话方式。
十年后的他哈哈大笑起来,明明已经可以算作步入中年的年纪,脸上却依旧看不到皱纹的痕迹。
“这可不算是谜语……不过你说的对,在政坛里待久了说话都会不知不觉变得讨厌起来。”年长者的笑意渐收,最后只留下了浅浅的微笑,“到了现在,我也没有办法很准确的为你提供提示,毕竟你的命运已经走向了另一个分叉路口。”
季言秋心念一动,追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的未来走向已经与我完全不一样了。其实从你接到前往意大利的任务时就已经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
【季言秋】从桌子上站起来,将膝盖上的书随意的丢到桌面。这时候季言秋才终于看清楚,他的身上是一套军礼服,左胸口的口袋上别着一排又一排的勋章。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季言秋】也将头低了下去,将目光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在看到那些勋章时,那双颜色变深了不少的眼睛闪了闪,里头的情绪复杂无比。
“在我的世界里……我并没有去西西里。”他抚摸着那些已经被时间刻下了痕迹的勋章,语气似是感慨,又似是遗憾。
钟塔侍从派出的小组效率极快地将资料收回后便离开了西西里岛,随后,伴随着异能武器的【死亡】,整座西西里岛顿时沦为了无边地狱。一些拥有着特殊能力的黑手党侥幸存活,暂时安顿下来后开始朝意大利政府质问,但很快便被淹没在逐渐复杂起来的国际形势之中。
意大利政府的做法无疑是为日渐急促的战争节奏添上了一把火,再然后,就是遥远的北欧燃起战火,他被破格提为宣传官。一开始只是在英格兰岛上做巡回演讲,等到战火彻底点燃后,他便被派往了前线。
战士们的哀嚎与牺牲占据了他的全副身心,炮火与大本钟的钟声成功蒙蔽了他的耳朵,让他忘却了自己的初心。
——直到脑中的迷雾逐渐散去,他才猛然发觉,自己已经被死死绑上钟塔侍从这艘轮船。在外人眼里,他已经是不可否认的、无法脱离的英国宣传官。
但这个世界的自己不同……他成功阻止了西西里事件,并且将自己暴露于国际之上,引起了诸多国家投来视线,令英国政府不敢轻举妄动。而且因为意大利政府并未成为【受害者】,为了追究异能武器泄露问题,各国决定召开国际会议。
这是机会,他从来没有过的机会。
【宣传官】注视着那双依旧澄澈的眼睛,以及熟悉但又远比他年轻稚嫩的面庞,极轻的叹了一口气,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别的情绪。
“你很幸运。”
幸运地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然迈向了命运的另一条分叉路,一条远比他更加美好的路。
虽说不知道为什么匹诺曹会主动找上另一个自己,但……总归是提供了机会。
季言秋只是与那双颜色相近的眼睛对视了短短几秒,心脏却忽然一紧,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了心头,让他喘不过气。他沉默了半晌后,缓缓开口:“【1984】……我被洗脑了,你也是,对吗?”
【季言秋】点了点头:“没错。在异能没有被解除的前提下,一切对【1984】的猜疑以及警惕都会被悄无声息的抹去,就像是你刚才与莎士比亚先生对话那样。”
“可为什么来到这里之后我就能想起来了?”季言秋摩挲着下巴,问道。
“啊,这个问题倒是很简单。”【季言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以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说道,“在我上完军事法庭被丢到默尔索之后,英国政府就让乔治.奥威尔先生把我的洗脑给解除了。在这里,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既然我的身上不存在洗脑,那么自然你的身上也不存在。”
他说得很轻松,但季言秋却忍不住感到一阵后背发凉。
在进入默尔索之后就解除了洗脑……如同榨干了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之后给出施舍般的怜悯,既残忍又虚伪。
英国……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那些过去被掩盖的怀疑与反常浮出水面。
——他一定要离开这里。
“除了异能者主动收回,还有什么办法能破除洗脑吗?”季言秋深吸一口气,收回自己的视线,认真的问道。
在他急切的目光中,【季言秋】不紧不慢的伸出手来,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季言秋下意识向后仰,躲开那只微凉的手,疑惑地望着对方。
“虽说你醒来之后应当就会忘掉这一切……要破除洗脑,得先意识到自己被洗脑了才行。别人的提醒没有作用,无论是莎士比亚,还是奥斯卡,又或者是伍尔芙,甚至是我——都会在说出口的那一刻被【1984】过滤。”
审判庭中只有年长者娓娓道来的声音在回荡,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就像是被整个世界分隔在外。
“而在意识到【1984】存在后,就要进行反抗。至于到了这一步该怎么做……”
【季言秋】身子前倾,凑近另一个自己的耳侧,轻声说道:
“把他带到这里,然后一切交给我。”
——————
一楼客厅的挂钟发出报时声,穿透力极强地传到了卧房中的东方人耳中。季言秋保持着有些别扭的睡姿,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昨天晚上来不及拉上窗帘,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他的脸上,有些刺眼,让他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
脑袋好痛……季言秋皱着眉头从床上坐起,用力摁了摁正在不断发胀的太阳穴,感觉仿佛有一把刮刀不停敲击着头盖骨。
他记得昨天晚上他和莎士比亚先生聊完后就一头扎到床上睡着了,然后做了个有点奇怪的梦。
——对了,梦。
季言秋那点残留的睡意瞬间彻底消失不见,开始努力回想起昨夜梦中的内容,却发现除了朦胧的轮廓之外,就只有一双深棕色的眼瞳清晰的保留在回忆里。其他的一切都像是被浓雾所掩盖,看不真切。
虽说什么也没记得,但他的潜意识却告诉他,这个梦非常重要。在脑海中苦苦搜索许久后,不断传来的疼痛已经从刮刀上升到了电钻,让他不得不停止了回忆。
他不想了还不行吗?季言秋躺回床上闭上双眼,试图用回笼觉的形式来让头疼消退。
说不清是闭目养神还是停止回忆的作用,过了几分钟后,那折磨的疼痛感终于褪去。季言秋幽幽睁开眼睛,拖着有些沉重的身子打算去洗手间,用冷水让自己醒醒神。
他从床的两边找出自己临睡前过于急迫而踢开的拖鞋,从椅背上拿起自己的外套,又套了件羊绒毛衣便走了出去。
一开门,鼻腔中便钻进一股烤面包的焦香。季言秋有些好奇地来到楼梯口向下望去,只见饭桌上已然多出了两份热气腾腾的早餐,半开半合的厨房门倒映着一道正在忙碌的身影。
唔?是谁早起做的早餐?季言秋不由得升起了几分探究心,决定先将起床后的洗漱往后放一放,下楼去一探究竟。
靠近了看后,餐盘里头摆放的东西便十分清晰的展现在他眼前——北非蛋、热牛奶、以及虽然火候有些失误但依旧卖相不错的欧包。
季言秋站在餐桌前,不由得陷入了沉默。说实在的,他很难想象王尔德与莎士比亚两人中的其中一个大清早起床来做出这份精致的早餐的样子。
而且北非蛋的两个鸡蛋甚至特地打成形似爱心的模样,很难说是不是有意为之。
这也让他的好奇心飙升,默默将目光移向了厨房门上倒映的身影,有点想探进个脑袋看一看到底是谁做出了这份冬日暖心早餐。
还没等他付诸行动,厨房门上那道身影便顿了一下,逐渐清晰起来,最后一只手将厨房门拉开,露出一颗金色的脑袋。
王尔德身上是那件季言秋常用的小熊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朝他扬起了灿烂的笑容。
“秋,早上好。”王尔德走到东方人面前,如果他的身后有尾巴的话,现在一定摇成了螺旋桨。
【这些都是你做的吗?】季言秋虽然把昨天晚上的梦忘的差不多了,但还记得王尔德其实看得懂唇语这件事,直接开口道。
王尔德倒也没有再继续装傻,而是顺水推舟默认自己会读唇语的事实,点了点头:“这是我临时学的……看起来还不错吧?”
季言秋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临时学的?看起来完全不像!】
虽说英式早餐并不需要太高的厨艺,但也不是厨房小白能轻而易举做出来的,而且卖相还都不差。
王尔德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十分积极地拉开了椅子:“真的吗?我还以为自己做的很糟糕……秋,能为我点评一下吗?”
季言秋自然不会拒绝,在椅子上坐下后先是挖了一勺北非蛋放入嘴中。番茄味很浓郁,鸡蛋的熟度也正正好,而且令他感到惊喜的是,这份北非蛋的香料味并没有传统做法那么重,空口吃也不会觉得太腻。
王尔德拉开旁边的椅子,也跟着坐下,满脸写着期待盯着东方人的侧脸。
季言秋将嘴里的食物咽下,侧过头去与那双金色的眼瞳对视,毫不掩盖自己的认可:【做的很好,王尔德,你说不定有厨艺天分。】
“你觉得好吃就好。”王尔德脸上的笑容更加柔和三分,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无比的美好。
晴朗的天气,冬日的阳光,热气腾腾的早餐以及坐在他身边夸赞他手艺的心上人……简直像一场美梦。
一种甜蜜感油然而生,还没等他享受早餐时光的温馨,沙发处就传来了一道让他心情突然变坏的声音。
“是啊,是挺有天分的——”莎士比亚懒洋洋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也不知道听了多久,“如果你不是听着被你吵醒的可怜老管家在电话那头指挥并且报废了一盒鸡蛋的话。”
王尔德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不可置信地望向了莎士比亚。
该死,那家伙是什么时候在那里的?明明他下来的时候沙发上没有人啊!
季言秋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一卡一卡地扭过头去看向了厨房里的垃圾桶。
一整盒鸡蛋……?
王尔德时刻观察着他的反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有些慌张地站了起来:“等等,秋,我只是多用了三个鸡蛋而已,只有三个!”
“到底用了多少个打开冰箱看一看不就知道了。”莎士比亚在一旁煽风点火,还凉凉的补上了一句,“以及,桌上似乎只有两份早餐……难道王尔德老爷特地多做了一份给我?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
王尔德额头青筋跳起,咬牙切齿的将重音放到了后一句话:“莎士比亚先生,我应该和您没那么熟吧?”
“是啊,所以我才感到惊讶,没想到王尔德老爷如此的慷慨大方,乐于助人啊。”莎士比亚仿佛听不懂这句话后的言外之意,理所当然地说道。
吱!椅子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响起,两个原本还在冷嘲热讽的男人顿时将目光投了过去。东方人无奈的从椅子上站起,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我再去做一份,行吗?】季言秋无声说道。
他本以为只要将剩下的那一份早餐补上,就能顺利平息这一场争端,却没想到两个男人异口同声说道:“那就将我的那份让给他吧!”
季言秋:……
为什么总觉得这一幕有点似曾相识?
第55章 出行日常 小情侣的city
最终的解决方案是季言秋自己给自己做了一份, 顺便给王尔德补了一盘北非蛋。
好歹得到了二分之一份早餐的王尔德自认为更胜一筹,趁着季言秋转身进厨房拿胡椒粉时对着莎士比亚半是炫耀半是嘲讽地笑了一声。
“怎么了莎士比亚先生,我的手艺不好吗?”
莎士比亚放下手中的刀叉,擦了擦手背不小心沾到的番茄汁, 同样回以冷笑。
“确实, 勉强入口,可以维持生命体征。若是王尔德老爷愿意将自己的那份让给需要好好休养的病人就更好了。”
王尔德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将盘子往自己的方向推了推, 警惕地看着莎士比亚:“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那手伤伊丽莎白弹弹手指就治好了,还成天裹着绷带做什么?”
莎士比亚慢条斯理地反击:“可我现在还没治好啊?所以说, 王尔德老爷行行好, 让一让我?”
男人的话明显若有所指,似是在提早餐, 但又多了些别的含义。餐桌上的氛围顿时古怪起来,让原本安静用餐的季言秋都忍不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看了一眼两个隐隐要开启对峙的男人, 又看了一眼自己快吃完的早餐,果断选择退出战局。
【我吃完了。】东方人站起来, 虽说口型并不明显,但从他的动作也不难看出他的意思。
两颗金色的脑袋同时停顿片刻, 随即王尔德仰头, 放软了声调说道:“秋, 你今天要出去吗?我可以陪你。”
贴身保护自然也包括了外出, 要知道,除了富人区与时钟塔前,没有哪个地方是绝对安全的。
季言秋因为他的话而暂时停下了离开的步伐:【今天要去出版社一趟,然后是去医院找伊丽莎白小姐做例行检查。】
开头已经给出版社送去了有些时日, 但一直没有动静,这让季言秋有点担心。
如果真的被拒稿了……他可能会解除合同,选择另一家愿意出版这部作品的出版社。布莱克编辑非常负责,季言秋也不想在出版社刚与他签约后便违约,所以还是当面问问好 。
王尔德在读到前半句话时脸上依旧挂着轻浅的微笑,等听到医院两个字后笑容便僵在了脸上,有些犹豫。
——伊丽莎白绝对不会让他跟着秋进医院的。
莎士比亚抬眼,看到他脸上有些纠结的表情后毫不留情地嗤笑一声:“为了避免保镖本人被医院拒之门外,今天还是由我来护送吧。”
“医院里又不会有什么危险,还是说你觉得钟塔侍从的专属医院会出现防卫漏洞?”王尔德皱起眉头,转过头去对着莎士比亚说道。
莎士比亚摊开手来:“那大概还是有一些的,不然之前怎么能让你顺利溜进来呢?”
被戳到了痛点的王尔德顿时哑了声,闷闷不乐地将目光放在了东方人身上,那双金色的眼瞳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里头盛满了期盼与请求。
“秋,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