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放心,不会让外人进来的。”
今日被召集来的,不一定都是“好”人,也有仗着身份,欺压外姓甚至同?族的,但越是这种人,反而越听话。让他们舍身为人,他们不干,但这种扎紧自家篱笆,驱赶一切外人进入的事情,他们反而精通。
顾家主想过把?小?月亮他们接回来,但夫人不乐意——苏家还是过来了,就是一路上因为各种原因,“丢失”几乎全?部?看得见摸得着的财产。出城时是坐车骑马的,行到?一半,就只?能靠两条腿了。这还是顾家主在场,来人知?道她是安朗县的县丞,总算只?要钱财物品,没动人。
“咱们能平安,靠的还是我弟弟。不能如此。”顾家主经过这一场,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小?月亮客客气气地表示,不回来了,还把?过去住的几间小?院子,“托付”给了顾家主。
苏家到?安朗县的人太多?了,顾家的宅院根本住不下。
顾家主十分感谢,可把?苏家人安排过去,苏家人还有不少给他们脸色的。
敖昱的气运值……在稳步朝着六点五迈进。
原著里,赵有胆没闹出这么多?事来,鲁镇东来了后,他离开葵城,驻扎到?安朗县来了。他也不是竭泽而渔的人,没太折腾中下层,只?盯着大户盘剥,顾家彻底一蹶不振。
如今全?县上下在有外人的对比下,都知?道得了谁的关?照,明里暗里都在念叨顾清瑶的好,都盼望着他大胜而归。
——他要是死外头,安朗县也就完蛋了。
在岩州百姓遭遇雪灾的时候,官兵依旧在行强盗之事。他们哪怕束手旁观呢?没有,他们在百姓墙倒屋塌,抢救家人和财产的时候,上去抢劫。
这种时候发生反抗,是很自然的事情。反抗被镇压,更多?人反抗,再?次被镇压,更大的反抗!
再?次被镇压……
岩州此时的士兵,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吞吃百姓的膏脂,即使最?底层的士卒也吃饱喝足了几个月,就像是一头头吃饱喝足的熊,百姓如何拼杀得过。百姓被杀散、逃逸,荒村更多?,“盗匪”越多?。
从屏州出来的乱民也裹挟了其他州郡越来越多?的民众,本该是猫在家里的寒冬,绥朝的国土却开始燃烧起了反叛的烈火。
小?月亮叹气,随手拿起一旁训练的长.枪,又加练了一百突刺。
从气运值到?五,小?月亮终于开始拔高了,原来揉面都能酸疼的骨头和肌肉,终于开始变得强劲有力。
就这段时间,他身高抻长了近半尺,因为生长速度太快,吃得快吐了的奶果不但必须继续强塞,还得加量,就算是这样,骨头还是会疼。
但当敖昱的气运值过了六,小?月亮身体成长的疼痛就减轻了,可他明明还在长,力量也还在增强。
不过,小月亮还是坤泽。
他雨露期的时候,中庸没事儿,乾元得滚蛋。小月亮自己身体只是略有些肌肉发酸,没有成年坤泽雨露期的无力与癫狂,这说明他还能继续发育。
“爹~”摇摇晃晃的大胖丫头进来了,就是原来李家的那个姑娘,不过现在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了敖昱的私生子,“吃……吃吃。”
对于小?姑娘自己来说,她俩爹就是顾清瑶和冯小兔,就是……大爹没有了。
每当她这么说的时候,小?月亮就得刮她的鼻子,道一声:“童言无忌。”
小?姑娘只?有一岁,穿着就像是个红葫芦,一手抓着几瓣橘子,直接撞在了门槛上,眼看就要脸朝下翻过来,一双手把?他接住了。
“爹……吃、吃。”
橘子都让她小?手抓烂了,小?月亮还是很给面子地都吃了。
他一把?拎起小?丫头,在她开心的尖叫声中,把?她夹在胳膊下面,带了出去。
照顾小?姑娘的周婶子匆匆忙忙跑了过来,见着小?月亮,面上通红。
“婶子别?急,弥儿如今正是闹的时候,左右她人小?,跑不出咱们这的。”
小?姑娘周岁的时候,小?月亮就给她起了个大名——顾弥章。
取的是“佩缤纷其繁饰兮,芳菲菲其弥章”中的弥章,众人也不懂是啥意思,但总归是好词,听着也像是个读书人。都道小?月亮大气,有当家人的风范。
将顾弥章交给周婶,小?月亮一转身,又有在外守卫的中庸女子来了:“二当家的,外头来了个自称是你堂弟的,说有事儿求你。”顿了顿,她又有些不情不愿道,“他说你不见他,他就跪死在外头。”
小?月亮暗道,看来今日的训练只?能下午继续了,周婶刚给顾弥章擦了手,闻言:“这都是什?么人啊?哪里有一上来就如此逼迫人的?”
小?月亮家里的情况,众人也都知?道个七八分,明白他这个堂弟,该就是分家出去的那个。若这堂兄弟两人私下关?系好,但过去他们还住安朗县的时候,也没见有往来的。便是他自己出不得村子,他男人可是个有名的猎户,常到?县城卖猎物。
顾清瑶虽是混混,却向来大方,从没听说图谁的东西。更不可能图这猎户的猎物,但往常也没见他登门问个好,如今有事却来了。
“让他来吧。”小?月亮沉吟片刻,还是应了。
冯蒻蒻这个人吧,有点轴,还颇能吃苦。别?管他是为什?么来的,他说跪还真可能跪外边不走。
换个人,小?月亮任由他跪到?死,可冯蒻蒻是那个“关?键人”。小?月亮缩着这么久,万一因为他这一跪引来什?么人,那可就太倒霉了。
有人带冯蒻蒻进庄子时,胡三狼想跟,让人拦住了。他怒目而视,后边就有人按着腰刀过来了,冯蒻蒻赶紧劝他,这场小?风波才因为胡三狼的彻底退让消失于无形。
这庄子附近是刘家的三百亩桃林,这庄子是刘家酿桃子酒、制桃脯,赏桃花的地方。所以庄子规制得颇为齐整,东西各有一座大宅(东边有湖,西边有竹),中间是一座座的青瓦小?院。
敖昱被白送的,就是东边的半边,小?月亮住的自然是大宅。
冯蒻蒻踩着青石板的地面,一路从外边进来,被引进了宅子里。
书上说雕梁画栋,他过去只?能站在院墙外头,想着里头是什?么样儿,怎么画的,现如今是真的看见了。
风吹过,冯蒻蒻冷得一哆嗦,绕过一堵墙,他瞧见了一个已?经上冻了的荷花池,枯萎枯黄的荷叶顶着洁白的厚厚雪盖。再?朝前走,跨过高门槛,又进了个小?院,这里却是打扫得干干净净,连屋瓦上都不见一丝白。
院子中间还摆了个兵器架——冯蒻蒻没见过,但觉得应该没错。顾清瑶就只?是个没品的管总,家里却也要摆着武将的派头了。
正堂的棉帘子掀开,一个婆子探出头来招了招手。
“你自己进去吧。”带了冯蒻蒻一路的女子指着那婆子道。
“哎,劳烦姐姐了。”冯蒻蒻行了个礼,赶紧朝着婆子去了。
婆子低眉顺眼地掀帘子,请他进了屋。
冯蒻蒻抿着嘴唇,把?头昂了起来——路上为了不惹事,遮掩自己坤泽的气息,他穿着的是胡三狼的旧衣裳,上面不但有胡三狼的味道,还有一股子屠宰的腥臭气。他抹黑了脸,胡乱扎着发髻,如今看起来就如一个逃难的中庸少年,确实十分不体面。
一进门,冯蒻蒻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房里热乎乎的,还有好闻的柑橘香气,让冻了一路的他颇为舒畅。当他抬头看见眼前的人,顿时吓得打了个嗝。
当年冯小?兔嫁人的时候,跟他其实是一般高的,甚至冯蒻蒻比他还稍稍高出一点点来。后来都说他胖得厉害,冯蒻蒻还以为冯小?兔给养成了个白胖子,但眼前这个让他必须仰头看的……是谁?!
“找我什?么事?”喝了一口茶,小?月亮开口问。
小?月亮脸上依旧胖乎乎着,其实面容变化不大。
冯蒻蒻又被惊了一下,细瞧着他,抿了抿唇,终于确定了:“小?、小?兔哥……你能帮帮我家吗?”
——说着不爱对比的冯蒻蒻,本质上其实真的很喜欢对比。
“所以问你出了什?么事?我看情况帮或不帮。”
“其实……是这么回事。”
这事儿还和冯小?弟有关?系,他让冯大夫妇关?了一阵子,冯二家也松快了一阵儿,可最?近冯小?弟不知?为何又被放出来了。且这回赵家村捧着他的村人更多?了,冯小?弟也越发肆无忌惮,前些日子,他就毫无征兆地打了冯二一顿。
事情也是原著有的,可原著里冯大家是劣势的,冯小?弟只?把?冯二打了个屁墩,外加青眼圈,就让村人发现给赶走了。这回是冯小?弟带着人,把?冯二打得满地打滚,骨头都断了好几根。
赵家村是没有大夫的,只?有一个稳婆,一个神汉,但这两个人都是不管冯二的。
这种人都算是世代相传的手艺,虽然装神弄鬼的多?,但也有几个经验累积的方子。尤其这个神汉,治疗跌打损伤是有一手的,山下的药房,都要过来找他买调制好的膏药。
但他们作为村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家里都有子女跟着敖昱参了军,两人就是坚定的冯大党,现在人是冯小?弟打的,这就是冯大党打的,他们怎么可能治疗冯二?
冯蒻蒻也去找过冯大,冯大家里都是吵闹打骂的声音,大门紧闭,根本就不见他们。
跑到?山下找人,县城里的人一听说是赵家村冯二家,比村里人摇头摇得更快。他们比村里人对外边的事儿知?道得更多?,更怕被驱赶出镇子。
小?月亮一听,点了点头,这事儿冯蒻蒻做得倒是不算错。
冯蒻蒻见他点头立刻来了精神:“那你……”
“我不管。”
“!”冯蒻蒻混乱了一阵儿,却很快镇定下来,“我来时也想了,旁人不管也是为了大哥哥,大哥哥却突然伸手管了,是驳了人家的好心,大哥哥是要被误会,被说嘴的。可是、可是大哥哥,我爹……毕竟是一条人命。”
——别?人为了顾清瑶才不管冯二,可冯小?兔伸手管了,他名声是好了,这些不管的人却要担负恶名了。
小?月亮挑眉:“银子还不能让谁都习惯呢,我管他们说什?么?我不管和旁人没有半点关?系,完全?是你爹自己自作自受!他当年撺掇冯小?弟,给我吃了定坤丹。且他手里还有别?的药,让小?弟提前成了个乾。这药你八成也吃过,不过你是个天生的坤,大概是没用的。他是没害我的性命,却害了我一辈子。”
定坤丹能让乾变坤, 但坤却没?有任何方法变成乾,这是身体底子的关系——乾在体力上就是三种性别里最强悍的,乾变坤是向下, 有空间。坤变乾却没?法向上。这又不是异能世界, 这种体力差别比男女的差别更大, 无法更改。
这些药听起来?神奇,其?实就是雨露期坤泽与乾元的血,总有些生活窘迫的乾坤什?么都愿意卖。底层的这种药反而好得, 买家卖家都肆无忌惮。但凡家境稍好, 都是知?道这东西的,都有防备。
定坤丹只能让乾变坤, 在现在的世界背景下,这就是害人的。至于提前觉醒的药,其?实也算害人的,乾元比坤泽觉醒迟, 这是“壮苗晚成”, 早熟的乾元都有问题。冯小弟的精神状况, 甚至也可能与此有关。
这仇恨不是小月亮的, 他?无所谓,他?就算是个坤,以后依旧能征战沙场, 不过是名将?和?纯谋臣的区别。
但他?无所谓不代表这种发生在他?身上的恶意陷害,他?就能彻底遗忘了。
“不、不可能!”
小月亮看着他?惊慌的样子, 淡淡一笑, :“你不蠢,你爹娘的情况,我不信你丝毫未曾察觉。况且……我让你进了门, 已经算是帮你了。但让我亲自下个命令,或派个人去帮你却是不可能了。他?是死是活,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冯蒻蒻犹豫着,小月亮又道:“你若是在我跟前软了膝盖,我就在这儿?直接把你掐死,”
“看我做甚?我没?你那些弯弯绕的小心思,谁做事让我不痛快,直接撕了,我就痛快了。”
冯蒻蒻怯怯瞅了一眼小月亮,让他?的眼神吓得赶紧低下头,终究他?是不敢再多说多问什?么,匆匆忙忙走了。
小月亮却知?道,他?要?有个弟弟妹妹了。冯大将?冯小弟放出来?,很可能是因为赵氏又有孕了。
且冯大也是爱惜名声的,虽然跟冯二分了,但从没?主动去祸害过。
谁知?道冯蒻蒻前脚走,后脚就有人来?报丧了——冯小弟死了。
赵氏确实有孕了,眼看着肚子越来?越大,就要?藏不住,冯小弟在家里也越来?越闹腾,冯大干脆解了他?的门禁。他?被关得难受了,一出去就不回来?了,只住在狐朋狗友家里,旁人说他?“像你哥夫年轻的时候”,他?还很高兴。
他?这种人就这样,敖昱几次三番给他?没?脸,他?反而崇拜敖昱。不过,到了敖昱面前,他?该不听话?,也还是不听话?。
后来?打冯二,他?以为把人打死,这才匆忙跑回了家里,发现了赵氏有孕。
冯大这些日子一直在盯着儿?子,根本没?空去管冯蒻蒻——冯小弟看赵氏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要?杀他?的死敌。冯蒻蒻在外听见的吵闹声,就是父子二人在争执。
“你们是不是要?生个孩子出来?,杀了我?!或是让我变成坤泽?!”他?已经觉醒了,变不成坤泽的,可他?的脑子就是不正常的。
冯小弟虽然年纪还不大,又好吃懒做,可终究是个乾元,体力上强过有孕的赵氏。
曾有一次冯大出门去倒个水的功夫,冯小弟就险些掐死赵氏。
冯蒻蒻和?胡三狼外出的前一天?夜里,冯大听见外头动静不对,出来?便看见冯小弟抱着柴火站在正屋前头。正屋的门前已经放下了两捆柴,这分明是要?将?冯大和?赵氏烧死!只是他?干活少?,行?动邋遢,柴火掉了不少?,弄出响动,惊了冯大。
冯大把冯小弟暴打了一顿,冯小弟跑出了家门,彻夜未归。
冯大也没?当一回事,甚至已经想着再写一份断亲书了——和?弟弟断了,长?子断了,这要?是和?次子也断了,实在名声不好听。
“最好你这浑小子就别回来?了!你不是羡慕你哥夫有能耐吗?那就去找你哥夫啊!”他?甚至叉腰在大门口大叫了好几嗓子,别人来?劝,方才回去。
其?实他?就是想让冯小弟听到,最好真找顾清瑶去。
没?想到,晌午的时候,有去镇子上卖花生的村民跑来?,说冯小弟死了。
冯大当场就晕过去了,他?以为冯小弟正是听了他?的话?跑走的。后来?被人救醒,才知?道冯小弟昨夜就死了。
他?该是跑到半路,扭了脚。赵家村距离安朗县不算远,但他?倒在山路上嚎,便是听见了,隔远远的,也会被认为是什?么野兽。他?出来?时跟冯大撕扯,厚衣裳也给落在了家里,野地?里可比村里更冷,就这么硬生生给冻死了。
“其?实扭了脚,捡根树杈子杵着地,也是能回村的。”
“六叔(村里另外一个猎户)去了,说看痕迹,他?跌了就没?动了。”
“跌重了?”
“没?,就是扭了脚,然后就坐那儿不动了。”
“闹不清他怎么想的。”
冯大却明白,冯小弟没?有坐在那儿?不动,他?当时上半身必定是动的,是挣扎扑腾的。冯小弟这是跌倒后性子上来?了,得有人去劝他?,去拉扯他?,他?才能起来?。可是没?有,老天?爷教了他?做人。
冯大没?让小月亮回去处理丧事,他?夫家不在,年纪又这么小,再被吓着。甚至还把赵氏也送来?了,冯小弟横死,又对这未清楚性别的弟妹心怀怨念,实在是该避着些。
冯大原本给自家看好了坟地?,却没?将?冯小弟葬进去,只找了个荒僻的山头,甚至都没?立碑,就随随便便给埋了。
冯蒻蒻回到家,扑在冯二床边,号啕大哭。他?知?道,这下更没?人敢来?治冯二了——原本,他?只要?进去见到冯小兔了,就算没?得到承诺,大夫也知?道,冯小兔还顾忌着血肉亲情,就会有人来?给治病。
可是冯小弟死了……虽然是他?活该,甚至算得上是罪有应得,但人命就是人命。即使?是冯小弟先打的人,但对百姓来?说,他?们就觉得该一命偿一命。
倒是冯大莫名得了个好名声,说他?教子甚严,儿?子为父鸣不平,结果冯大教训儿?子,把儿?子给打死了。冯家兄弟分家,过去还有人说冯大不妥,现在都闭嘴了。
连小月亮都被拿出来?说事了,顾清瑶娶他?前,就只是个寻常混混,娶了他?这才几年,就已经改恶从善,护卫乡里了。冯大家里人都是好样的,甚至冯小弟也被传成了好人,那被他?打的冯二就必定是坏人了。别管怎么坏的,反正就坏。
小月亮把冯大也从村子里接来?了,不是因为外头传言越来?越夸张,纯粹是赵氏情况不好。
她刚来?时还埋怨冯小弟不对,可来?了几天?就开始想念冯小弟了,还做梦,梦见冯小弟说要?重新投胎回来?。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了魂儿?,大儿?子和?小儿?子一边一个拉着她的手叫娘。二身子的人本来?就敏感,如?今整日哭哭啼啼,精神萎靡,就算拿好药撑着,她也是要?出事的。
冯大来?了之后也不惹事,只一门心思照顾赵氏。但冯小弟的事情,显然是打击到了两人,他?与赵氏都有些打不起精神,甚至赵氏怀相也有些不好。
小月亮头一回操心起给人保胎的事情来?了。
又两个月过去,在卧虎山下,鲁镇东只和?几个小喽啰打了几场。但在说书人的嘴里,已经是十?几场大战过去了。
朝廷换了新的钦差过来?,招安卧虎山。已经聚集起来?的大军,分往各地?平乱。
小月亮看了新的告示,就叹了口气——朝廷依旧让各军异地?剿匪。
屏州闹出来?的乱子已经越来?越大了,留在岩州的各路军队,有许多人归心似箭,想回家去。毕竟他?们怎么祸害岩州的,他?们自己心里都清楚。这事儿?若发生在他?们自己的亲人身上,可没?人觉得好受。
另外那些人则是在岩州彻底活得疯了,他?们喜欢上了这种“肆意”的生活。若回原驻扎地?,面对亲朋家人多少?有点束缚,继续放到异地?,这次去剿的还直接就是“乱民”,这只会让他?们更肆无忌惮。
小月亮早知?道天?下要?乱,但天?下乱的,比他?的预期更快,更惨烈。
“大黑鱼,加油。”
大军出了岩州,只剩下少?数护军的岩州,彻底平静了下来?。
可老百姓刚想出一口气的时候,卧虎山的三头蛇戴闩,带着剩余的头领们,下山了。
朝廷给了他?一个卧虎将?军的官位,其?实这就是骗戴闩的,就不是个正经官,他?带着的也一样是原来?卧虎山的兵,驻地?依旧在岩州。
原本岩州知?府以为这群招安的盗匪该是立刻就被调派出去剿匪的,谁知?道现在各地?打得热闹,也搜刮的热闹。一切罪恶的行?为,都能在民乱的遮挡下进行?。
即便老家遭难的官员,也不一定乐意匪乱平息——因为遭难的是他?老家,不是他?家。
这时候,自然没?人乐意多一个分大饼的。
卧虎山的盗匪,还是留给岩州本地?人吧。
戴闩得了官位后,便与人道:“本该去我的老家找当年的仇人报仇的,可是,他?们一家子早让人杀了个干净,也算是恶有恶报了。既如?此,我便找另外一个仇敌去。听闻他?留了个小郎君在家里,一年多了还独守空闺,他?老了大概力有未逮,我倒是能帮帮他?,让他?一回来?就得了大胖娃娃!”
这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戴闩不慌不忙,先把话?传出去,再带着两百多喽啰,一路慢慢行?来?。但凡经过城镇,必然是要?进去看一看,尤其?是要?让“下官”们接待自己——他?就知?道自己是大官,比这地?方的所有官都大,看谁都叫下官。
这一日,戴闩眼看着就要?到葵城了,他?勒住马,与喽啰道:“这些下官实在是不识抬举,我放出话?来?,就是要?给他?们几分脸面,他?们好好地?将?人送到本上官的面前,自然是大家平安。如?今,既然他?们给脸不要?脸,我却要?给他?们吃吃‘抬举’了。”
这半文不白的一通,他?手下人却听得清楚明白。立刻高声吆喝着,奉承了起来?。
听满意了吹捧,戴闩这才继续叉着腰催动马匹。
又走了小半刻,前头零零散散的喽啰安全走了过去,到戴闩这高头大马的蹄子榻上去,却立刻传来?“咔”一声轻响,马蹄子直接陷下去 了。
戴闩能虎踞卧虎山数年,也是有一身本事的,当场双脚抽出马镫,身体跃向一边。
“嗖!嗖——”箭声刺耳,两边飞箭如?雨,虽悍匪已经抽刀在手,但依旧成片倒下。
戴闩也不想着冲,转身就跑,可方才他?过来?时平坦的道路,此时却多了几条壕沟(事先挖好的坑,人过去拉闸,让土坠下去)。
“我是朝廷命官!你们不讲信用!”
戴闩举刀挡箭,连中数箭依旧咆哮不止,是士卒从林中出来?,用长?.枪.将?他?扎成了刺猬,他?才彻底偃旗息鼓。
“谁跟你是官兵了?我们也是乱民。”敖昱揣着手道。
众士卒哈哈大笑,他?们的上官,想当官兵的时候,就是最正经的官兵,想当乱民的时候,那自然就是最凶悍的乱民。
取走能证明身份的兵刃,将?这伙盗匪身上携带的财物也都扒了,这些人就让敖昱杀了堆在了路边。
数日后,方才有人发现——都知?道这群盗匪从这儿?过,即使?他?们成了官身,却也没?人敢从这儿?走了。
也是当日,敖昱带着士卒回到葵城,要?接家眷去靖州。朝廷随便给了赵有胆一点功劳,给了个悍勇将?军的封号,就让他?带着人回靖州了。
其?实无非是见他?确实善战,不想让他?在外头分功劳了。
知?府本来?还犹豫,他?和?戴闩打起来?了,自己站哪边,现在……顾清瑶带着礼物,笑眯眯坐在他?面前。戴闩已经死透了,在路边烂了几天?了。
知?府立刻和?蔼笑了起来?:“将?军辛苦,将?军威武!”
这两年,知?府已经彻底老实了,看不起武将??日后,武将?的好日子可眼见就要?来?了。甚至说不好哪位武将?就要?坐北朝南了,毕竟,哪朝哪代的开国皇帝,都不是文官。
敖昱问了顾家主,可要?一起走,或可有人愿意跟他?走?
顾家?没人乐意跟着走, 甚至有顾家?的老人要顾家?主教训教训顾清瑶:“安朗县才是咱们顾家?的根本,即便?当了官儿,也?要留在安朗县啊。跑去靖州, 保护旁人算什么道理?你去说说你弟弟, 让他给换到岩州当官来。”
“这在哪儿当官是他说得算的吗?”
“那他还?不如就别当了, 做个武将丢人现眼。咱们顾家?世世代代都是文人。”
顾家?主:“……”
顾家?主再见识少,脑子不清楚,都知道这群族人怀的是什么心思。不就是既瞧不起顾清瑶, 又嫉恨他如今起来了, 活出人样子了——一个混混,过去都是让他们拿来教训人的反例, 如今却站在他们头?顶上?了,知府大人都得客客气气招待了,凭什么?
但这种人,又不能和他们辩论, 毕竟其他族老也?跟着一块儿“极是、极是”了。
顾家?主:“清瑶要是听?我的话, 他现在也?不是这个样子了, 诸位觉得, 我说得可对?”
有人不说话了,却有人更无耻:“清瑶年纪大了,他那小坤儿的肚皮也?不见动静, 不如在族里过继几个孩子过去,给他承继香火。”
顾家?主:“他有个大姑娘了。”
还?有直接扯破底线的:“他要是觉得不好意思, 就让小坤儿回祠堂跪一跪, 找老祖宗给他借种。”
顾家?主嘴唇哆嗦,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她?以为这得是穷乡僻壤的无知乡民才能搞出来的事儿,结果家?里蠢货们竟也?怀着这种心思。
“这事儿我可给清瑶做不了主, 诸位还?是自己跟他说吧。”顾家?主站起来赶紧走了。
众人自然是扯着她?,都道“顾清瑶从小就不是见礼的,就听?你这个姐姐的话。”
说这话还?不明白吗?这些人就不是蠢,只?是单纯的坏。
顾家?主把人扯开,还?是成功脱身了。可她?转头?还?得面对老婆、长子和苏家?人。转了一圈,顾家?主找敖昱来了。
“弟啊,你去奔着你自己的前程去吧。”说这话的时候,顾家?主觉得,她?小弟日后可能就是鲁镇东的样子吧?
敖昱没想?到,在他出发前的夜里,他姐的小女儿,他的小外甥女来了:“小叔,我和你走。”
敖昱看着她?点了点头?:“成。”
离开的时候,小月亮一身战甲,与他并肩而立,敖昱歪头?看着他笑道:“我的小将军……”
比起这个高大的乾元身体?,小月亮还?是稍微矮了他半个头?,但在坤泽里,小月亮已经是顶高大的了。
敖昱伸手,小月亮将手放在了他掌心上?,两人手拉手走向了前方的战马。
敖昱这一趟归乡之旅只?花了半个月,其间关?于?戴闩的死?因各种流传。但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戴闩死?在谁手里。这其实略有些打之前各路人马的脸,但他们现在趴在个州郡里吃得满嘴流油,也?无所谓这点面子,他们更在意的,是那笔生辰纲哪儿去了。
凡有人来问,敖昱自然照实作?答——就在卧虎山上?。
当时那笔生辰纲,有金砖、银锭,玉器翡翠,又有各式文房四宝,古玩名画,因都是“礼”,因此银票反是最少的。
卧虎山被招安后,有少量古玩流出,说明卧虎山的众人,还?是懂行的,不像没见过世面的小盗匪那样,看见不懂的,便?以为不值钱,将东西?损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