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太艳了些?”喻君酌换上外袍后, 对着铜镜看了看。
周远洄眸光在少年那截细腰上流连许久,评价道:“刚好。”
于是, 夫妻俩一起“花枝招展”地去了酒楼。
“王爷和王妃当真是男才……郎貌。”郡守赔着笑脸把人迎进了屋, 京城那俩倒也识趣, 提前起身候在了雅间的门口, 恭恭敬敬等着周远洄和喻君酌入座,这才坐下。
郡守做东,点了菜。
周远洄并不找话题, 而是一直附耳和喻君酌说着什么。
两人今日穿了同色的衣服,虽然一个是武人打扮,另一个带着几分书卷气,但两人面容都十分出挑,坐在一起时一刚一柔,着实般配。
“王爷,东洲和谈一事……”郡守想挑起话题。
周远洄却打断他道:“不是说今日是来吃饭的吗?”
“呃,对对对,先用饭,先用饭。”郡守见对方不悦,只能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一顿饭的工夫,周远洄始终不搭其他人,一边给喻君酌夹菜,一边给他讲解这几道菜的特色。今日桌上多半是淮郡这边的菜式,喻君酌尝过一些,但都不太熟悉。
“你猜他们一会儿有没有海蛎子?”周远洄附耳道。
“应该不会有吧?”喻君酌听他提海蛎子,耳尖又有些红。
“无妨,若是真上了你便吃,有本王在呢。”
“王爷还说我呢?上回……”
上回也不知是谁,吃了两只便流鼻血。
郡守几次想插嘴说句话,奈何周远洄始终不给他机会,一顿饭嘴巴除了吃就是贴在王妃耳边,那叫一个如胶似漆。
“王爷,不知今日的菜可还合胃口?”郡守问。
“王妃觉得呢?”周远洄转头看喻君酌。
“很好。”喻君酌说。
“王妃满意就好。”郡守忙道。
周远洄拿着巾帕给喻君酌擦了擦唇角,动作细致又温柔。喻君酌被他搞得浑身不自在,但碍于有旁人在场,还是尽力配合着。
“今日这饭本王原是不想来的,不过王妃昨夜一直给本王吹枕边风……”
“咳咳咳!”喻君酌被呛了一口,掩着唇直咳嗽。
周远洄一边帮他顺了顺背,又继续道:“谁叫本王耳根子软呢,听不得王妃念叨,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呵呵,下官一直听说王爷同王妃伉俪情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郡守很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来日和谈若是成功,定有王妃一份功劳。”
“那是自然,若没有王妃为本王冲喜,这淮郡一仗都打不成。”周远洄瞥了一眼旁边不敢吱声的高尚书和杜侍郎,道:“三日后,让东洲派人来吧。”
一听他开了口,郡守当即松了口气。
“三日后就让他们来,那王爷这两日是否要与下官商讨一下和谈事宜?”高尚书问。
“什么事情,本王还要同你商量?”周远洄挑眉问道。
郡守一看态势不对,忙道:“和谈一事既然是王爷主导,我等尽力配合便是,无需商讨。”
“这么大的事情……”高尚书还想说什么,被郡守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周远洄见喻君酌也吃饱了,带着人便告辞,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郡守大人,你看王爷这是何意?”高尚书问。
“王爷这性子,他若是不配和,此事能拖到明年你信不信?”郡守道:“陛下说了让王爷主导,高尚书只管配合便是。除非你不怕等,跟淮王耗到底。”
一旁的杜侍郎终于开口:“要知道这位在陛下心里的地位,真出了岔子只怕陛下也不会责怪淮王殿下,只会拿咱们开刀。”
“可不是吗?仗是殿下打的,这笔账自然也该由他和东洲人算。”郡守又道:“咱们只管办好自己的差事,结果有淮王殿下兜底。“
高尚书虽然一直拧着眉,但显然已被说服了大半。他与周远洄之间本来也没有原则性的冲突,只不过淮王那套做派,令他这个文臣难以适应罢了。
但他纵有文官的傲气,在淮王面前也施展不开。周远洄那杀伐果决的性子,不是他能拿捏得了的。
出了酒楼后,周远洄并未急着回去,而是带着人在街上闲逛。
两人穿得扎眼,一路上收获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我还以为王爷会让他们再着急几日呢。”喻君酌道。
“放心吧,高尚书那边自有郡守大人劝说,咱们不必与他废话。”周远洄遇到街边有顺眼的铺子,便会拉着喻君酌进去看一看,顺手买一堆东西。
买完了东西他也懒得拿,当场就会让铺子里的伙计帮他送回去:“送到将军府,就说是本王带着王妃一起买的。”
每当他这句话说出口,后知后觉的店铺掌柜和伙计便会匆忙朝两人行礼,并半真半假地说一堆诸如珠联璧合、天生一对之类的吉祥话。
“王爷,咱们再这么逛下去,半个淮郡都要知道咱们的行程了。”喻君酌无奈。
“知道又如何?本王陪着自家王妃买点东西,还怕人知道不成?”
喻君酌觉得周远洄此举定有深意,只是他想了许久也没领会到。
两人回到王府时,已经是黄昏了。
成郡王正在院子里教周榕念诗。
“你今日怎么知道回来了?”周远洄瞥了自家弟弟一眼,沉声道:“我还以为你住商会或者船厂了呢。”
“我这不是盯着他们弄木头吗?又没干别的。”成郡王打量着两人,笑道:“嫂嫂今日和二哥穿了一样的衣服啊。”
“我们一道陪着郡守和京城来的两位大人吃了顿饭。”
“怪不得呢,我二哥肯定是拉着嫂嫂故意显摆呢。”
喻君酌不解:“显摆什么?”
“夫妻恩爱啊。”成郡王直言。
一旁的周远洄若无其事地抱起周榕,找个借口走了,只留下一个略有些紧绷的背影。
喻君酌想不通这夫妻恩爱有什么值得显摆的,便也没再纠结。他看着眼前的成郡王,忽然问道:“你当初来京城时,陛下可有给个期限说让你多久回去?”
“没说,皇兄只说让我别惹事。”成郡王道。
“也就是说,殿下在淮郡待多久都行?”
“对啊,我回京城又没什么事情。”成郡王似乎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嫂嫂你是不知道,我在京城时还得上朝呢,每日天不亮就得起,谁受得了?”虽然他很少去上朝。
喻君酌点了点头,并未继续追问。
“嫂嫂,我一直待在淮郡,你是不是嫌我烦了呀?”成郡王问。
“怎么会,咱们府里人本来就少,你在这里还能热闹些。”
成郡王听了这话顿时眉开眼笑,他觉得只要嫂嫂不嫌弃,他能一直待在淮郡。
三日后,东洲使团准时到了淮郡。
周远洄并未去迎接,只让郡守接了人先安排在驿馆。
“来了三十多口人,管事的是东洲朝中的两员重臣,随行的有东洲的五皇子,五个文官,剩下的就是护卫小厮之类的了。”谭砚邦朝周远洄汇报。
“让人继续盯着吧。”
“王爷,明日的宴席您得露面了吧?”
今日使团到的时候周远洄没去迎接,已经显得很不放在眼里了,但明天正式设宴,他若是依旧不露面,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既然决定要议和,那就大大方方地议,成不成的那是后话。
次日,周远洄换了身黑色的武服。
喻君酌好久没见他穿得这么低调,还挺不习惯的。
“王爷带暗卫了吗?”喻君酌问他。
“怎么,担心我遇到危险?”
“毕竟是东洲人,不得不防。”
“嗯,不用记挂,本王有分寸。”
周远洄嘴上这么说,眼底却染着笑。
今日赴宴他没有带喻君酌,这已经足够证明他的谨慎了。
喻君酌倒是没多想,待周远洄出门后,他便在府里陪着周榕写字。周榕很快就要有先生了,喻君酌怕他到时候不能立刻适应,所以最近得了空便会教他读书写字。
“哥哥,议和是不是就不打仗了?”周榕问。
“嗯,如果议和顺利,就不打了。”喻君酌想了想,又补充道:“至少你长大之前,不会再打了。”
“不打仗好,榕儿不想让父王打仗。”周榕小小年纪,便吃了不少分离的苦。在他看来,只要不打仗,他就能一直和父王、哥哥待在一起。
喻君酌正握着周榕的小手写字,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怎么了?”小家伙好奇心重,立刻放下笔去门口探头张望。
声音听着像是从外院传来的,喻君酌也有点好奇,便拉着周榕去了前院。
到了地方以后,两人俱是一愣。只见院中摆着一排木箱子,箱子的盖半开着,依稀能看出里头都是珠宝之类的东西。
最让人惊讶的是一旁穿着薄衫的六个少年。少年们各个都长得纤瘦白皙,看着不过十五六的年纪,面上似乎还扑了粉,身上的衣服薄得有些过分,
“这是?”喻君酌看向刘管家。
“拜见王妃殿下,这是东洲特意为淮王殿下和王妃殿下献上的礼物。”为首的一人主动解释道:“箱子里是东洲最好的珠子,这里是东洲最美的少年。”
喻君酌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他心道东洲人可比高尚书他们会来事,知道和谈做主的人是周远洄,所以把好东西都送到将军府来了。
“王妃,你看这……”
“王爷都收了,你就去安置一下吧。”
喻君酌认定能送到王府里来的东西和人,肯定都是周远洄默许的,自然不会阻拦。
刘管家汗流浃背,硬着头皮把人安排到了偏院。
“哥哥,他们是干什么的?”周榕不解。
“就是送给你父王的,让他们陪你父王解闷儿。”
周榕年纪虽然不大,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问题。他觉得,父王身边有哥哥一个人就够了,他不喜欢那么多人围着父王。
“哥哥,我能去看看吗?”周榕问。
喻君酌一想,看看应该无妨,毕竟人都收了。
周远洄并未在宴会上多逗留,他此行只要大致摸清东洲使团的底细便可,其他的事情不急于这一时。
“王爷之前把东洲人晾得太久,这下他们是真急了。”离席回去的路上,谭砚邦道。
“反正轮不到咱们着急,急死他们最好。”事实证明周远洄此举很有用,这次使团的姿态摆得很低,全程没有任何人敢招惹周远洄。
“那质子若是留下,将来两国通商也不是不行。”
“只要控制住他们的航路,问题就不算大。”
两人说话间,候在外头的暗卫便迎了上来。
周远洄见对方神色严肃,眉头不由一紧,问:“出什么事了?”
“王爷,使团里派人去王府送了一堆珠宝。”暗卫道。
“珠宝?”周远洄有些疑惑。
“还送了六个少年。”
周远洄:……
东洲人看着老实,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周远洄匆匆回府,刘管家着急忙慌迎了上来。
“王爷,您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就让他们把人都送到将军府了?”
“本王并不知情。”周远洄道。
“啊?”刘管家有点懵。
他也以为此事是周远洄默认的,否则东洲人怎么敢?
“人呢?”周远洄问。
“在偏院呢。”
“王妃什么反应?”
“王妃没什么反应,不过这会儿也正带着世子在偏院。”
周远洄闻言一惊,快步去了偏院。
府里那么多暗卫,哪怕自己不吩咐,那些人肯定也会保护喻君酌和周榕的安全,所以他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他担心的是,喻君酌会胡思乱想。毕竟他不久前刚朝人显摆过 ,说他们皇族男子是多么的专一。结果也没多久,刘管家就直接替他收下了六个人!
在去偏院的路上,周远洄提前预设了很多场景。
素来乖顺的喻君酌会不会为了这件事发火?又或者会因为吃醋黯然神伤?对方身子还未大好,可千万别因为此事再伤着身子……
周远洄想了一路,唯独没想到偏院里会是那副景象:
六个花枝招展的少年衣不蔽体、搔首弄姿地跳着舞。当然这“衣不蔽体”是周远洄的判断,人家身上还是穿了衣服的,只是薄了些。至于他眼里的搔首弄姿,其实也就是正常跳舞。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家王妃正盘膝坐在一旁,给那几个跳舞的人奏琴!
他没看错的话,王妃看得还挺陶醉!
简直是……岂有此!
第38章 喻君酌一张脸烧得通红:“罚我什么?”
喻君酌平日里鲜少遇着能奏琴的场合, 今日好不容易见着几个少年,不仅通音律,还能和上他的琴声起舞, 实属难得。
他弹得十分投入,甚至没能觉察周远洄的到来。直到起舞的少年们忽然停下, 齐齐朝着他身后行礼,他才回过神来。
“王爷,你回来了?”喻君酌眼底带着笑意, 看得出心情不错。
周远洄被他眼底的笑意刺了一下, 挑眉问道:“好看吗?”
“好看啊, 王爷觉得如何?”喻君酌将琴放下,起身道:“若是柳絮姑娘来了,定然也要夸他们跳得好。”喻君酌见过跳得不好的,所以对今日的几人给予了高度评价。
一旁的周榕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扯着周远洄的衣摆道:“父王,坐下一起看吧。”
“啧。”周远洄看着这一大一小, 气不打一出来, 拂袖而去。
喻君酌不明所以,跟在后头问道:“王爷怎么了?是不是和谈不顺利?”
“挺顺利的, 非常顺利。”周远洄面上堆出一个笑来:“只是没想到,一回府便看到王妃兴致这么高。”
“我就是好奇, 本来想带着榕儿过来瞧瞧, 谁知一打听身世, 他们还挺可怜的。”喻君酌道:“东洲这帮人也真是的, 自己打输了仗,就推这帮少年来顶事。他们有的比我还小呢,就这么被送来了淮郡, 往后也不知还能不能回去。”
“王妃这是心疼他们?”周远洄问。
“王爷……”喻君酌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淮王殿下的情绪不太对了。
东洲人挑了人来是献给淮王的,他这么跑过来又是弹琴又是看人跳舞,好像的确不大合适。
“王爷若是不高兴,往后我不过来便是。”喻君酌说。
“本王为何不高兴?”周远洄淡淡一笑:“王妃若是喜欢,尽管过来便是,实在不行把人带到自己的院子里安置,岂不更热闹?”
“那不合适,人毕竟是送给王爷的,又不是送给我的。”
“呵呵。”周远洄直接被气笑了。
谁家王妃像喻君酌这样啊?
旁人送了少年进府,对方非但不拈酸吃醋,竟然还遗憾没送给自己?
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喻君酌知道淮王殿下不高兴了,却会错了意,只当对方是因为自己逾矩这才生气,是以找补了好几句,保证自己不会再往偏院里跑。
谁知他越解释周远洄面色越差,最后气得直接摔上门进了书房。
“哥哥,父王怎么了?”周榕一脸担心。
“你父王嫌咱们去看哥哥们跳舞。”
“不能看哥哥们跳舞吗?”
“你父王能看,不想让咱们看。”
周榕仰着小脸一脸疑惑,不明白为什么父王能看,他和哥哥却不能看?
不一会儿,书房的门被推开。
“本王说了没有生气,不必解释了。”周远洄道。
“王爷,是老奴。”刘管家拿着礼单递给周远洄:“这是东洲人送来的东西,请王爷过目。”
周远洄朝着门外的方向看了一眼,没发现别的身影,表情明显一沉。
“东洲人倒是大方。”周远洄冷哼。
“是啊,这次送来的六个少年,还会说大渝话呢。”
“王妃在偏院待了多久?”
“一个多时辰吧。”
周远洄:……
一个时辰,自己如果不回来,他还打算在偏院过夜不成?
“王爷今日和谈可还顺利?”刘管家转移话题道。
“嗯,挺顺利的。”周远洄语气低沉。
“那……人和东西,怎么处置?”刘管家收下的时候并不知道东洲人是擅自送的,早知道他肯定不敢乱收,“要不要老奴差人还回去?”
“先留着吧。”周远洄说。
“人和东西,都留?”
“东洲人既然送了东西来,肯定就是有所求,且等着看他们要什么吧。”周远洄看起来有些烦躁,将礼单一丢又问:“今日东洲人把东西送过来的时候,王妃一丝不悦都没有吗?”
“王妃……”刘管家揣摩了一下自家王爷的意思:“有一点不高兴。”
“说实话,不要蒙骗本王。”周远洄道。
“呵呵,没有。”刘管家道。
“行,真行。”周远洄脸彻底垮了。
当晚,淮王殿下气得连饭都没吃,拉着谭砚邦在后院过招,把刀枪棍棒都练了一遍,直打得谭砚邦节节败退。
“王爷,歇歇吧,属下真不行了。”谭砚邦苦笑。
“这才哪儿到哪儿?别丢人现眼。”周远洄说着手里的长棍又抡了过来。
“王爷,哎呦!”谭砚邦躲闪不急,又被对方在肩上结结实实抡了一棍,一边拆招一边哀求道:“王爷换个人吧,找章献来行不行?”
“少废话!”周远洄压根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王爷,王爷,王爷!”谭砚邦架住对方的攻势,出主意:“属下陪您喝酒吧。”
“本王不喝酒。”
“就一回,今日又不在营中,破个例。”
谭砚邦是看出来了,自家王爷这压根就不是打一架能解决的问题,倒不如喝点酒,倾诉倾诉。最主要的是,再这么打下去,他怀疑自己能被王爷揍废了。
周远洄总算“良心未泯”,扔了手里的长棍。
谭砚邦让人弄了几个下酒的小菜,又搞了两壶好酒,两人在茶厅摆了一桌。
“王爷是看王妃去瞧那几个少年,吃醋了?”谭砚邦小心翼翼问道。
“说了你也不懂,你又没成亲。”周远洄抿了一口酒,喝得还算克制。
“不是因为王妃看他们跳舞吃醋,那就是因为王妃没生气?”
“你也觉得他该不高兴吧?”周远洄道:“本王是他的夫君,旁人就这么送来六个少年,换了谁不得大闹一场?”
谭砚邦有点想笑,但他忍住了:“王妃这性子本就温和。”
“他温和?那你是不了解他。”周远洄道:“你忘了喻君齐怎么身败名裂的了?”
“那不一样,王妃在意王爷,肯定不会与王爷闹别扭啊。”
“你不懂,他不生气,是因为心里压根没有本王。”周远洄又抿了口酒。
谭砚邦生怕自家王爷一难受又要揍他,绞尽脑汁安慰道:“有没有可能,王妃压根没往那块儿想?他自幼在乡下长大,又没见过深宅大院里那些腌臜事,兴许他以为人家送来的少年,就是跳舞的。”
周远洄想了想,感觉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你也说了,兴许。”
兴许喻君酌就是真的不在乎呢?
“王爷,要不然你试试呢?”
“试什么?”周远洄拧眉。
谭砚邦压低声音出了个馊主意。
“不成,本王成什么人了?”
“就是做做戏,又不是真的。”
周远洄听了这话,终于产生了些许动摇。
另一边。
喻君酌刚沐浴完正要哄着周榕睡觉,谭砚邦来了。
“谭将军有什么事情吗?我已经要休息了。”喻君酌隔着门道。
“王妃,王爷吩咐属下来传个话,说让王妃去偏院帮他挑一个少年送到书房里伺候。”
喻君酌一怔:“什么意思?伺候笔墨吗?”
“呃……”谭砚邦道:“伺候王爷就寝。”
喻君酌:……
“为什么让我帮他挑,你去不行吗?”
“王爷就是这么吩咐的,属下不敢多问。”
喻君酌沉默了许久,开口道:“等我穿件衣服就来。”
谭砚邦立在门外候着,片刻后就见喻君酌披了件外袍出来了。
“王爷他……”
“走吧,别让王爷等着急了。”
谭砚邦:……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自己可能出了个馊主意。
在他的预设里,事情到了这一步应该就要结束了。王妃为此不高兴闹闹脾气,王爷过来哄一哄,万事大吉。可他没料到,王妃竟然这么配合。
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喻君酌去了偏院。
少年们已经洗漱完换了寝衣,听到王爷要召见,匆匆起来侍立一旁。
“王爷要人伺候,你们谁想去?”喻君酌问。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最后都说想去。
六个都想去?
喻君酌看了一眼谭砚邦,表情十分复杂。
“王妃,其实王爷的意思……”
“行了,都去吧,一个也别落下。”喻君酌说。
谭砚邦:……
完了,自己今晚小命不保了。
谭砚邦带着六个少年去书房时,几乎是抱着赴死的决心去的。他家王爷坐在书案前没有说话,但那目光却已经在他身上戳出了无数个血窟窿。
不是说只是做戏吗?
这叫哪门子的做戏?
喻君酌回到住处时,周榕还没睡,正趴在被窝里候着他呢。
“你怎么还没睡?”喻君酌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哥哥,父王呢?他怎么不回来?”周榕问。
“你父王在忙。”
“天都黑了,父王在忙什么?”
喻君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道淮王殿下可能在忙着圆房吧?
六个少年一起送过去,不得把对方忙死?
周榕这会儿已经困了,喻君酌轻而易举就把人哄睡着了。
但他躺在榻上,却有些失眠。他忽然有些好奇,想知道周远洄和旁人圆房的时候,是怎么圆的?
也是像他们那样吗?
要是那样,周远洄要和六个人圆房,手会累断吧?
累死了最好!
喻君酌翻来覆去许久,始终睡不着。
最后,他索性悄悄起身穿上外袍,去了周远洄的书房。去的路上他还忍不住在想,说不定对方也只是想看人跳舞而已,他去只是想确定一下自己的猜测。
直到到了书房外头,喻君酌才顿住脚步。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他听到了书房里传来的动静……
好像是少年在哭,一边哭还一边求饶。
那一瞬间,喻君酌忽然生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厌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到住处后,喻君酌的情绪依旧难以平复。他也说不上来自己这情绪的来由,只是觉得胃里一阵翻腾,令他很想吐,又有些疼。
白日里他去偏院是不假,但他对那些少年没有丝毫轻贱和狎玩的心思。他为他们抚琴,只是觉得他们舞跳得极好,又能和上自己的音律。在他看来,这与文人对诗,武人过招没什么区别。
但周远洄此举却全然不同……
他想到方才听到的哭泣和求饶,便不由想起了那日在马车里的情形。
彼时周远洄掌握着他,将他一颗心牢牢攥紧,任意拿捏,逼得他哭红了眼睛。算起来也没过多少时日,男人此刻又在对着刚认识不足一日的陌生少年做同样的事情。
喻君酌又想起了自家那位二哥。原以为周远洄和喻君齐之流是不一样的,现在看来淮王殿下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喻君酌翻了个身,竭力让自己忘了刚才听到的一切。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周远洄压根不在书房里。
那几个少年之所以哭着求饶,是因为谭砚邦一边擦着手里的长刀,一边在他们喉咙上比划,逼问着他们来王府是否有别的目的。
少年们除了哭和求饶,别无他法。
而谭砚邦自知今晚搞砸了,为了不让王爷更生气,只得努力审出点有用的信息。
喻君酌总算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过他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胃里的痛意尚未消散,哪怕他睡着了也能感觉得到。
半睡半醒间,他感觉额头一重,继而是略带薄茧的指腹刮过皮肤时的触感。那只手很不安分,起先只是在他的额头和眉眼间流连,不多时便越过鼻梁,落在了他唇上。
男人拇指压在他唇上轻轻研磨,像是在把玩又像是带着点别的情绪……
“唔……”喻君酌轻哼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榻边,对方的手指压在他唇珠上尚未移开。
“……”喻君酌下意识想要喊人,却被男人捂住了嘴巴。
“是我。”周远洄沉声开口。
喻君酌松了口气,但随即想起了什么,一把推开了他的手。
“你……”喻君酌抬手擦了擦嘴巴,有些嫌弃:“你洗手了吗?”
“本王刚沐浴完,你这是在嫌弃本王吗?”周远洄问道。
屋里的烛火都熄了,喻君酌看不清对方的神态,但他隐约感觉男人的情绪似乎不大好。他就像敏锐的小动物一般,对于某些危险有着本能的洞察力。
“做噩梦了?”周远洄问他。
“王爷怎么来了?”
“这卧房是咱们两个人的,本王不能来吗?”
“王爷不是在书房吗?”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周远洄心底戾气更盛。
“喻君酌。”周远洄坐到了榻上。
喻君酌下意识往里挪了挪,不想离对方太近。
“你就那么想让本王宠幸他们?”
“是王爷自己想的。”
喻君酌语气中明显带着不满,这反倒令周远洄受用了些。男人再次开口,语气都不由放软了许多:“你生气了?”
“生什么气?”喻君酌问。
“本王是你的夫君,却要找旁人,你难道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