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浏览完整个视频里的内容,她盯着画面里的小雪豹发了会儿呆,熟练地剪辑视频、标注出处,转发到了自己的微博账号底下,这才有功夫看前一晚发出作品后99+的评论。
【??狼和小雪豹,我不信,是p的吧。】
【真的假的?有大佬科普一下吗,狼和雪豹幼崽真的会这样相处吗?】
【出处是贺兰山保护区……有这么个地方吗?太偏远了,我之前从来没听说过这座山,我也去关注一下,很好奇狼和雪豹的后续。】
评论有很多,野生发现者挑着其中几条回复“是真的”、“这可能是特例”、“贺兰山在内蒙古和宁夏之间”,随后熟练地靠着房间内专门安置的扶手,开始上午的复健。
没有关闭的电脑上,则循环播放着戈尔和小雪豹在雪地里打滚的视频,画面治愈,能够一定程度上缓解她复健时来自双腿的刺痛。
顾祈安并不知道,他和狼哥的互动在无形中治愈了别人,等小雪豹终于觉得清洁干净,从雪地里站起来抖毛时,却被黑狼领先了一步。
体长近乎两米的亚成年黑狼站起来本身就压迫性很强,一身厚实保暖的黑毛看起来像是件披在古代大将军身上的大氅,乌黑透亮,粘着雪粒,等他甩着尾巴抖动身体时,顾祈安和三只刚刚吃饱的乌鸦都遭了殃。
顾祈安:……
三只乌鸦:……
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劈头盖脸而来的暴风雪。
小雪豹和乌鸦们敢怒不敢言,狼哥的体型、力量放在哪儿,这点雪淋就淋了,难不成他们还能找狼哥的麻烦?
等顾祈安重新把雪抖掉时,一扭头就看到他威风凛凛的狼哥正低头认真地舔着自己的下半身,进行另一轮的清理。
动物舔屁屁是正常的,顾祈安这样告诉自己,可当他学着黑狼的动作,岔开腿把脑袋探到肚皮方向,和自己白绒绒的一对小铃铛对视时,缩在嘴里的舌头却怎么伸不出去。
顾祈安:根本做不到啊……
但是不舔肯定也不行,这是动物专有的日常梳理,存在皆合理!顾祈安可不想去挑战任何生病的可能。
眼见戈尔快结束了,一脸“拼了”的小雪豹闭着眼睛,探着舌尖马虎绕着周围舔了一圈。
一步一步来,今天他已经很成功了!
善于自我鼓励的顾祈安这样安慰着自己。
但这样敷衍了事的舔毛行为,却让戈尔的眼瞳一下变得幽暗古怪,似乎在疑惑这小崽子怎么连毛都不会舔……
于是,等顾祈安转头与戈尔对视时,他被狼哥深邃专注的眼睛给看得一楞。
小雪豹很茫然,他不知道黑狼为什么要这样看着自己,甚至按照他人类的灵魂去理解这眼神时,颇有种恨、恨铁不成钢?像是家长面对不讲卫生的小孩似的。
他有那么埋汰吗?!!
顾祈安舔了舔牙,他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怎么会从一头黑狼的眼里,理解出这么复杂的意思,应该是他想多了吧……
不等顾祈安思考出个前因后果,圆滚滚的小雪豹就被戈尔一爪子掀翻给仰躺着按在了地上。
下一秒,热乎乎、湿漉漉的狼舌头,就紧紧贴上了小雪豹的肚子。
顾祈安:不是,狼哥你……
顾祈安属实没想到,黑狼会因为看不上他的舔毛技巧而亲自上阵。
但这幅说一不二的架势,也确实符合狼哥目前表现出来的性格。
犬科动物虽不像猫科动物舌头上有倒刺,但舌面并不光滑,如同砂纸,进行舔舐活动时存在感强烈。
这种强烈让小雪豹一时间难以回神,等他终于反应过来时,狼哥已经快速将他的肚皮舔过一遍,甚至有继续向下的趋势。
变成动物,但羞耻心还在的顾祈安余光瞥到蹲在骨架上看热闹的乌鸦,那黑溜溜的眼珠瞧得他头皮发麻,朝上的四肢才想挣扎,就立马被戈尔给镇压了一切活动。
他一个小鼻嘎,根本挤不过狼哥啊!
山坡下,生无可恋的小雪豹干脆用前肢交叠挡着脑袋,他被黑狼用一只爪子按住肚子,露出了全身上下最脆弱的位置,任由戈尔接替了雪豹妈妈的工作。
任何事情都是一回生二回熟,被舔毛也不例外。
从最初的震惊、羞耻到被迫接受,等黑狼粗糙的舌头舔完小雪豹毛茸茸的豹球球时,顾祈安觉得自己已经到了灵魂出窍的阶段。
等舔毛环节终于结束,他甚至有心情感叹狼哥那么粗糙的舌头,竟然没给他自己舔秃噜皮。
没关系的,这世界上除了他,还能有谁被狼哥这样细心伺候呢?他家狼哥就是看着吓人,其实是个嘴硬心软的酷哥呢!
顾祈安不知道其他公狼在遇见幼崽时会怎么做,不过他很感慨自己的幸运。
不论是强大且意外“善良”的黑狼,还是挂在对方脖子上的卫星定位项圈、追踪在深山的无人机,都是顾祈安经历过死亡重开后,能短暂适应新身份的促进因子。
他对自己以后的生活充满了期待,只是可惜再也见不得家人了。
小雪豹有一瞬间的低落,但很快他又振作起来,仰着脑袋蹭着黑狼胸前的毛发,软乎乎的喵喵叫再一次登场,夹着猫科动物喉咙里的呼噜声,像是在感谢给自己舔毛毛的狼哥。
虽然心里还是不太习惯,但狼哥是好意,作为头号小弟,顾祈安必须支持!
这样想着,小雪豹这次仰头舔了舔黑狼的嘴巴。
礼尚往来!
戈尔掀了掀眼皮,没有任何回应,但这已经是最明显的接受了。
他默许这个小家伙当自己的跟屁虫。
太阳彻底从山顶冒头时,黑狼和小雪豹已经解决完了这一天的饭,迎着又一次呼呼大作的寒冷,短暂的休息后,戈尔起身,迈开腿往另一个方向走。
孤狼在未遇见同伴前并没有属于自己的领地,他们会一刻不停地赶路,可以一天走很远、很远的距离,就是为了能够在某天遇见自己的伴侣,像是其他狼群一般安定下来,组建家庭。
顾祈安不知道黑狼准备去哪儿,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遇到心仪的伴侣,不过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跟着黑狼了——等狼哥有伴侣以后他再告辞!
狼哥,我乖,求带!
高空无人机的镜头下,一大一小两只毛茸茸迎着晨光踏上路途,人们也不知道他们接下来会去哪里、准备做什么,但他们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的视频发布了。
而被吃尽残肉的骨架上,三只乌鸦静待片刻,拍拍翅膀,绕着无人机转了一圈,随后远远缀在了黑狼和小雪豹离开的方向。
这个冬天,贺兰山的深处并不会寂寞。
野外活动了将近三个月的无人机,在工作人员的操作下准备返航充电。
短期内,黑狼和小雪豹的粉丝失去了精神食粮,正当人们以为他们要熬过这段枯燥的充电期时,保护机构的账号下忽然更新了另一个视频——
开始是一片漆黑,随后光线溢出,画面开始晃动。
紧接着,当镜头彻底露出来后,最先出现的是一只圆溜溜的蓝色大眼睛。
清澈,剔透,像是一片遥远的深空。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干净的颜色了。
蹲守在官网下的人们惊讶,虽然画面不比无人机清晰,但也够他们辨认出眼睛的主人,正是几日前遇见的小雪豹。
反应快的人立马去看和视频发布的文字,确定了这则视频来源于黑狼戈尔脖子上的卫星定位项圈。
卫星定位项圈上的微型摄像机一般镶嵌在项圈外侧的边缘,主要用途是为了记录、拍摄野生动物沿途经过的环境,以方便保护机构的工作人员记录被观察者的日常情况。
因此该摄像头记录画面有限,大多数情况下只能捕捉到地面,很难看到动物同类的身影。
但现在不一样了——
某只被黑狼捡到的小雪豹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心,当顾祈安发现无人机离开后,便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戈尔脖子上的卫星定位项圈上。
他要争取多露面,虽然想和狼哥学习捕猎是一方面,但如果可以,顾祈安偶尔也会想想被保护机构或者动物园捡回去的养老生活。
老年猎食者在野外的生活有多艰难,看过很多纪录片的顾祈安心有戚戚,甚至不敢代入自己多想。
所以不用努力、不用拼搏,每天睡醒了就是吃,这样的生活,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吧?!
于是,最近的戈尔发现了一个问题:
自从一直跟着自己的“黑鸟”不见后,本来就喜欢撒娇、喵喵叫的小豹子,似乎更粘人了。
就好比现在——
贺兰山深处,找到一处新休息地的黑狼正迎着日光,趴在可以看到大半荒草地,且能避风的半山腰。
他前肢交叠,身体微侧,毛茸茸的尾巴垂落在草枝上,偶尔晃动那么一两下。
戈尔的姿态野性而优雅,前者因为他庞大充满威慑力的躯干和银灰色的眼珠,后者则是因为他凸显在外的气质,甚至只单单卧在哪里,都完美地像是专业摄影师的参赛作品。
是能获奖的那种。
不过很快,这样的完美构图被打破了。
一只绒毛略微炸开的小雪豹跌跌撞撞从半山腰上跑来,连扑带摔,厚实的皮毛避免了摔跤时的疼痛,于是某位重开后脱离病房桎梏的预备男大,就彻底放飞了。
像是一个长毛的实心球,顾祈安一路从半山冲上去,屁股上粘着乱七八糟的草屑,就那么“砰”地一下一头扎到了黑狼胸前的毛发间。
放在几天前,顾祈安可不敢这么莽。但经过近日的相处,他发现看起来很凶的狼哥,说白了就是个外冷内热的伪酷哥,不好接近是真的,但如果腆着脸硬凑,狼哥也不会说什么。
以上来自顾祈安的经验之谈。
此刻,撞到黑狼怀里的小雪豹蒙头蹭了蹭,隔着一层毛,他都能感受到黑狼强健有力的肌肉。
不愧是他狼哥,这胸肌,嘿嘿。
感受了几秒狼哥的力量,顾祈安慢吞吞后退半步,后腿使劲儿蹬着力,前爪轻轻抱着黑狼的脖颈,在一个半立的姿势下,小心仰头蹭着黑狼的下巴。
原本目不斜视的戈尔眼珠微动,慢条斯理地压低了一点儿吻部的位置,而原本蹭在他脑袋下方的小雪豹,则顺势舔了上去。
小雪豹潮湿、带着轻微倒刺的舌头贴上了黑狼的下巴,顺着毛发生长的方向,亲亲热热舔了两下。
最初还很认真,但等顾祈安觉得略口干后,动作就有些敷衍了。
戈尔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小豹子的偷懒,作为礼尚往来的回礼,他偏头也舔了舔顾祈安的脑袋和耳朵,随后前爪一抬,像是早就料到了什么似的,轻轻压着小雪豹脑袋,任其凑近他脖子上的定位项圈。
这是近来顾祈安常有的举动——先是亲热地靠近,然后黏黏糊糊地贴在戈尔的脖子上又蹭又舔,等顺够了黑狼的毛,再顺势仰着脑袋凑到那副项圈的位置。
如同巴甫洛夫的实验,有过那么两三次后,等戈尔被小雪豹舔完下巴后,就会仰头露出整个项圈,似乎在方便顾祈安靠近。
顾祈安抿嘴,小雪豹也跟着露出了一个“笑容”。
狼哥真的很宠他呢!
小雪豹的身体还处于发育期,蹲坐下后碰不到黑狼的下巴,但能正好对上那截卫星定位项圈的摄像头。
等顾祈安调整好坐姿后,便眨巴着大眼睛,专注盯着小小的摄像镜头。
经过观察,顾祈安发现这枚小摄像机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开的,每天上午、中午、下午各开很短一段时间,直到夜里才全开,基本吻合黑狼的活动时间——白天休息,晚间开始捕猎、活动。
正如他推测的那样,当头顶的太阳移动到最高点时,迷你型号的小摄像机上闪了闪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光芒,显示着设备的开启。
小雪豹眨着眼睛,就那么大大咧咧地凑了上去,这也就有了最初人们看到的画面——一双干净、剔透的蓝眼睛。
可爱的毛茸茸具有治愈人心的能力,哪怕最初大部分人是被独狼戈尔所吸引,但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同行的高颜值小雪豹,甚至在几番关注后,同保护机构取得联系,为这个小家伙取了一个名字:恩和。
在蒙语中意为“平安”。
他们希望这只意外发现的小雪豹能平平安安度过贺兰山深处的冬日,并一直延续这个名字的含义。
【恩和的眼睛真的很漂亮,我敢说他一定是最靓的小雪豹!】
【恩和很聪明,也很会撒娇,有时候看到他,我会联想到我的女儿……或许这就是戈尔被打动的原因。】
【我并不认为一头独行的狼会有这样的善心,我更倾向于戈尔将恩和当做了储备粮,深冬之后孤狼的捕猎难度会增大,那个时候储备粮正好可以派上用场,这才符合狼狡猾多疑的性格。】
【楼上的想法太悲观了,或许会有奇迹发生在戈尔和恩和的身上呢。】
【如果是童话,我会同意戈尔把恩和当成幼崽养育的说法,但这是现实,狼群养育人类幼崽的前提是母狼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这样的前提条件戈尔并不成立,他是一头亚成年的公狼,这个冬天我们很有可能要去接受悲剧。】
【我只希望戈尔和恩和都能好好的……】
思维复杂的人类总是考虑更多,在他们为戈尔与恩和的未来担忧时,顾祈安已经完成了今日的露面,正被黑狼用爪子翻着往自己身侧压。
这个时间点正适合午睡,闹腾的小豹子总会被说一不二的戈尔给镇压。
顾祈安讨好地用脑袋蹭了蹭黑狼的爪子,放软身体,由着对方的动作侧靠在黑狼的身侧。
在放松的姿态下,狼喜欢平躺或者侧卧,据顾祈安观察,戈尔更偏向于后者。
见小雪豹靠过来,戈尔放松身体,懒洋洋侧身往后倒下;顾祈安则瞄着黑狼的腹部,也学着对方的模样彻底躺到。
冬日凛冽的风声袭击着山顶,但有石块环绕的半山腰则安静很多,今天的黑狼戈尔和小雪豹恩和依旧相处愉快,后者枕在前者的腹部,他们亲密地像是同类,正享受着冬天午后暖融融的日光。
平和而安稳。
但顾祈安没想到是,接下来的这段午后时光,将会是他们所能享受的最后一场悠闲,原本懵懵懂懂的小雪豹,也将被迫在变化的环境下逐渐成长。
当黑狼和小雪豹在午后酣睡的同时,深山另一处的狼群内,巴图和乌兰则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作为狼群内的父母狼,巴图和乌兰在这片土地有着丰富的生存经验,根据环境、天气的变化,他们很清楚,不久的未来将会有一场大雪。
如果是几个月前,还有亚成年公狼阿来夫(被偷猎者杀死的小公狼)的配合和帮助,这个冬天或许会容易很多,但现在巴图和乌兰却有些担心了。
乌兰仰头,看着天空,又看了看卧在不远处正相互舔舐着伤口的两头亚成年小母狼。
那是她的女儿阿茹娜和乌尤。
两天前,狼群试图对一头落单的、目测超过200公斤的成年雄性马鹿发起进攻,这是失去阿来夫后,他们首次将目标定为大体型动物,但事实证明没有阿来夫参与的捕猎并不成功,阿茹娜和乌尤都在这场失败的捕猎中受了伤。
好在伤势不重,但这一次的危险依旧给巴图和乌兰产生了不小的阴影。
冬日在即,狼群很久没有面对过这样艰难的境地了。
甚至在狼群的捕猎模式未能磨合好之前,他们的狩猎目标必须改变。
望着担忧的伴侣,巴图上前,舔了舔乌兰的嘴巴,又张嘴轻轻含住了对方的吻部,像是在无声地安慰。
而本有些低沉的乌兰也很快脱离了担忧的情绪,她回应着伴侣亲昵的举动,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似乎在说“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领导着狼群的狼王狼后,他们的低沉只是一时的,比起情绪上的发泄,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带领狼群度过这个冬天。
人们也同样关注着狼群的捕猎情况。
在他们担忧这场失去阿来夫后的捕猎需要多久时间来磨合的时候,寒冬里的大雪,比狼群捕猎成功的消息先一步到来。
雪来的那天晚上,戈尔咬死了一头离群吃草的亚成年体雌性岩羊作为猎物,正当他和小雪豹准备享用食物时,一片绒绒的雪花飘飘悠悠落在了顾祈安的鼻头上。
轻盈剔透,散发着凉意,引得小雪豹仰头打了个喷嚏。
随后顾祈安愣住了。
抬头的间隙,透过那疏冷的月光,他看到了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的雪。
这场寒冬的大雪,来了。
第10章 长记性
这头亚成年体的雌性岩羊有将近30公斤,不算肥硕,但对于戈尔和顾祈安来说,已经是顿豪华盛宴了。
晚间的风雪毫无停歇的痕迹,鹅毛似的白雪纷纷扬扬而下。
戈尔叼起毫无生机的岩羊拖拽到避风的石块下,喉咙里发出低吼,催促着顾祈安的动作。
眼下顾祈安不敢耽误,这个时候落下的雪似乎和前几天小打小闹的雪粒一点儿不一样,再对比狼哥的表现,某种不安隐隐作祟在顾祈安心里,让他有些紧张。
小雪豹四肢并用,追着戈尔一起爬到了避风的石块下。
亚成年体岩羊的尸体已经被黑狼撕咬开了一道血红的缝隙,鲜血滴答落在碎石片上,散发出一股吸引肉食动物的甜腥。
见顾祈安靠近,黑狼偏了偏身体,让出位置,示意对方用食。
顾祈安遇见黑狼到现在的几天里,他们并不是天天都能抓到猎物,但也没从饿到过,毕竟戈尔的捕猎能力确实不差,身高体型上的优势让他单挑一头亚成年雄性岩羊都绰绰有余。
不过,不论是狼还是雪豹,当他们吃掉一顿大餐后,基本可以顶一周以上的时间,在饥一顿饱一顿的野外环境里,肉食动物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在有食物的条件下尽可能敞开了肚皮吃。
尤其像是今晚。
30公斤的岩羊被戈尔撕开了外侧略韧的皮,露出内里鲜红的血肉,掺杂着脂肪的肉块被戈尔撕咬出来,放在了小雪豹的面前。
在大雪彻底覆山之前,他们要尽可能地吃饱,毕竟下一次什么时候还能抓到猎物,就是戈尔自己也不确定。
因为戈尔的举动,顾祈安感受到了紧迫,他低头学着黑狼的动作大口撕扯食物。
岩羊的味道更加鲜美,比马麝和呱呱鸡更上一层,小雪豹一边吃饭,一边默默在心里为这群猎物进行美味程度的排名。
岩羊第一、马麝第二、呱呱鸡第三……也不知道以后他还有没有机会更新食谱、加入新的食材了。
晚间的雪花漫天纷飞,戈尔的进食速度很快,但即便如此,他也并不忘蹲坐在自己身侧的小豹子。
从捡到顾祈安那天开始,戈尔便尝试去习惯身边多出来的这一条小生命,不论人们对他的行为进行怎么样的猜测,但至少目前看来,戈尔存在着自己的想法,并不足为人类所分析了解。
大小适中的肉被戈尔一块一块撕下来,如同“食物搬运工”似的往放在顾祈安面前,被投喂的则一个劲儿地努力张嘴咀嚼,争取跟上他狼哥的进食速度。
一块、两块、三块……
顾祈安没忍住打了个血腥味儿的饱嗝。
他舔了舔血糊糊的嘴角和牙尖,先看向背对着自己专心进食、不忘给他撕肉的黑狼,又低头看了看堆在自己面前,实在吃不进去的肉块,感觉整个胃都要撑到爆炸了。
壳子是雪豹但灵魂是人的顾祈安真的吃不下了,即便他适应了四肢,但却似乎未能适应肉食动物储存能量的进食方式。
小雪豹深深叹了口气,他放慢了进食速度,尽可能给自己下心理暗示“你还很饿”、“你还能继续吃点”、“这顿不吃下顿可就吃不上了”云云。
大概是暗示有用,虽然肚子撑到浑圆,但就这么挑挑拣拣,顾祈安感觉自己又吃下去了小半斤的肉。
顾祈安:再好吃的肉,硬撑着吃下去,也味同嚼蜡(苦涩)
撑到极限的小雪豹舔了舔肉上的血丝,干脆放弃自我逼迫的行为,蹲坐在旁边等待狼哥,只希望狼哥多吃点,可别发现他剩下了这么多。
心虚啊!他也不想浪费的!
同样在进食的戈尔并不知道顾祈安心里的小心思,当他以储存能量为目的进食时,几乎吃下去超过10公斤的肉,甚至还有继续进食的趋势。
不过用餐中途,戈尔分神看了一下悄声半天的小豹子,甫一扭头,就看到了几块被堆着放一起的肉。
戈尔:???
孩子不出声,多半在作妖。
或许是黑狼眼底的意味太多明显,顾祈安腆着脸用鼻尖蹭了一下戈尔的下巴,随后将自己面前相对软和的肉往前推了推。
狼哥啊,不是我不想吃,是真的吃不动了!
戈尔的眼神里透出一种班主任才有的严厉,像是在质问小豹子为什么不好好吃饭,而一向撒娇耍赖惯的小雪豹则用尾巴圈着黑狼的前肢,娇气哼唧两声,转而又将肉往戈尔面前推了推。
换成别的幼崽,早就被戈尔吓到瑟瑟发抖了,撑破肚子也要把剩下的肉吃进去,也就是顾祈安胆子大心态好,什么时候都亲昵地蹭着比他大几倍的亚成年黑狼,倒是弄得戈尔无奈居多。
见小雪豹没有继续进食的意图,戈尔只得低头继续吃肉。
他很清楚这场大雪之后,他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如果现在无法储备够足够的能量,接下来的路程可能寸步难行,至于不继续吃东西的小豹子……
戈尔眯了眯眼睛,银灰色的眼瞳里闪烁着冷酷的光。
不听话的小崽子,只有真正经历过饥饿,才会长教训。
饱腹后放宽心的顾祈安正在一旁扑着雪花玩,却忽然头皮一麻,打了个激灵。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自己的身后,又看了看专心吃饭的狼哥,心道是谁在记挂一只小雪豹啊……
十几公斤的肉进入戈尔的腹中后,他终于停止了进食。
地上的岩羊剩下了一副骨架和小半残肉,如果不是狼的胃承载量有限,顾祈安不难怀疑,戈尔可能会继续进食。
距离天亮至少还有几个小时,这一次饱腹后的戈尔没有选择找地方休息,而是短暂地梳理完毛发后,就继续踏上了前进的路程。
白天他们休息的已经够多了。
顾祈安偶尔会可惜自己无法和狼哥进行交流,他好奇黑狼要去哪里,但又没办法问出口,只能继续摇晃着尾巴跟在戈尔身上,避免在这个冬夜里与自己的大腿走失。
晚间大雪下的贺兰山深处,气温差不多有零下几十度,冰冷的空气带来了茫茫的冰雪气息,让初为雪豹的顾祈安有些难以分辨。
但好在,他可以一直跟在狼哥的毛尾巴后方。
赶路是一件并不轻松的事情,尤其是在冬天。
山里的积雪很厚,就是戈尔一脚踩下去,都能埋掉大半截腿,更别提比他矮了好多的顾祈安。
迈步费劲,拔脚也有点费劲。
小雪豹腿短到完全就像是海豹似的,贴地前行。
顾祈安:……
这些天,戈尔几乎中途很少停下脚步,他一直在前进着,于是顾祈安也只能咬牙跟上,拿出了自己初中跑校园马拉松的架势。
那晚开始,大雪一直断断续续地下着,沿途走过的地方,顾祈安再没见过眼熟的猎物,整个深山一下子安静得吓人,就好像除了他和狼哥,其他动物们都进入了冬眠。
顾祈安不喜欢这样的安静,但又不得不去适应。
他知道,这场静谧还需要持续很久。
咕噜噜。
走在黑狼后方的小雪豹脚步顿了顿,他饿了。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肚子唱歌了。
这点儿动静瞒不过听觉敏锐的黑狼。
戈尔脚步暂停,转头看向顾祈安。
不好好吃饭的小崽子,在经历过真正的饥饿,一定会长记性。
对上狼哥银灰色的眼睛,顾祈安有些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巴,他拖着酸软的四肢小跑上前,用略微长大一点的身体轻轻顶着黑狼的后肢,作出一副“继续前进不用管我”的姿态。
当初是他自己撑得吃不下了,没储够能量,现在也应该自己去抗饿,总不能耽误狼哥的前进路线,还撒泼叫狼哥给他找吃的吧?!
顾祈安可没那么厚的脸皮,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让狼哥讨厌自己。
小雪豹弱气地哼唧两声,试图克制腹中的饥鸣,反倒令“咕噜噜”声更清晰了。
顾祈安:丢脸丢到狼哥面前了!
戈尔鼻头翕动,他沉默地看了一眼小雪豹,忽然扭头走向另一个方向。
自以为说服狼哥继续前进、不用管自己的顾祈安压下心底小小的失落,很快又迈着小短腿追了上去,心道他这是识大局的表现,可不能因为狼哥听了自己的话而不高兴!
惯会自我调节的小雪豹又恢复了乐颠颠的模样,他追在戈尔身后,却见走了两步的狼哥忽然扭头。
狼哥是怕我跟不上吗?
顾祈安呲着一口小白牙,正想冲黑狼喵喵两声,哪知下一秒就被折返的戈尔咬住后颈,给直愣愣提起来了。
这回力道正好,并不会叫小雪豹觉得很痛。
顾祈安:???
不是狼哥你……就这么嫌我慢吗?
很快,他发现狼哥不仅仅是嫌他慢,还嫌他占地方。
只见身高腿长的黑狼叼着雪豹幼崽的后颈肉,将其提溜到雪地一侧的石块上,如同安顿不听话小朋友的家长,戈尔呲牙低低吼了一声,抬起前爪将顾祈安按着坐在了原地。
一脸懵的顾祈安不敢动,只能支着脖子看向缓步走向雪地中央的狼哥。
难不成要丢掉豹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