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实验室的门被暴力踹开时,整个屋子只有他和阿道夫最平静。
阿道夫被揪着衣领从位置上提起来后疯狂大笑,掏出藏了许久的枪抵在来人的胸口,眼神凶恶。
“我的人鱼死了,你的也别想活,一命还一命!”
研究室的人看到后一嗓子叫出声纷纷后退,可晏越顿了三秒后突然轻笑出声,说:
“会开枪吗?”
阿道夫被刺激到破口大骂试图逼退他,谁知枪被晏越死死握住丝毫拔不出来。
“别逼我!!”
晏越冰凉的手指搭在他覆在扳机上的拇指上,俊朗的脸在冷光的照射下一点血色都没有,活像是从地狱出来的恶鬼。
众人一窝蜂的冲上去试图阻止这场闹剧。
阿道夫被反复刺激涨红了脸,相比之下被枪指着的晏越冷静的模样与这件屋子格格不入。
周围嘈乱的声音让阿道夫本就混乱的脑袋更是一团浆糊。
他本就因为穷途末路而暴躁,如今自尊心被反复践踏,在呼喊声不知从哪来的勇气竟然扣动了扳机。
“嗒。”
一个轻轻的声音足以让哄闹的研究室安静下来,所有人尖叫着散开,生怕出了事责怪到自己头上。
这位可是帝国的四席之一,前途无量,要是死了他们都要完。
阿道夫回过神来脸色苍白,猛地抬头看向晏越。
洁白的研究服上一点红色的痕迹都没有。
他吓得缓缓抬起头来,迎面而来的便是俊朗的亚裔青年无法抵达深处的笑容,直击灵魂。
吵闹的研究室顷刻间安静下来,他们是听说过晏越的,及其心狠。
三年前帝国研究院出现一个伪装多年的叛逃者,是他的同学,被发现后盗窃资料叛逃帝国,并在逃亡途中重伤多人,最后遇到了刚出实验室的晏越。
尚是学生的晏越碰见后一句话都没多说,一枪终结了叛逃者。
“不会开枪啊,保险栓都没拉开,那轮到我了。”
话音刚落,阿道夫就感觉腿骨传来剧烈的疼痛,甚至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在他因剧痛而大叫时,嘴里被塞进一个冰凉腥臭的东西。
是一条死鱼。
“吃啊,不是喜欢加点料?”
阿道夫还想挣扎,但四肢突然在此刻失去了知觉,连下巴都被麻痹,此时连合拢都做不到,口水沿着腥臭的鱼不断滴落。
他呜呜呜的吭声,控诉晏越到底做了什么。
那张俊朗的脸在冷光的照射下一点血色都没有,活像是从地狱出来的恶鬼。
恶鬼很难得的抿嘴笑了。
他说:“你猜。”
巨大的惊恐笼罩着阿道夫,他想要挣扎着逃跑,却跟一滩烂泥一样滑落在地,拼命的向周围的人投去求助的眼光,可所有人都转过了头。
阿道夫是自作自受。
“阿道夫,别觉得自己很可怜,在这里站着的人谁没见过凌晨四点的日出,没人是平白无故能呆在忒亚的。”
“你的报告被驳回跟人鱼一点关系都没有,活性实验数据跟报告压根不匹配,这么简单的错误本不该出现,你的能力不足以支持你呆在忒亚。”
晏越的话在安静的屋子里激起千层浪。
“对啊...他一直疯疯癫癫的,这不行那不行,看别人做什么都不行...”
“他还骂过我是白痴!”
“也没看到他有多大能耐,晏教授说得对。”
但也有人不满,指控晏越:“你又怎么确定是这个问题,别是假的吧?”
晏越冷眼扫过去,凉凉地说:“你的研究论在发表前一个周就被推翻了,忒亚的网不好没传到你这?”
还有人想要说什么,被一句“还有你,不要用同类数据替换作假”噎住一句话不敢说。
晏越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整个研究室安静的连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到,处于人群中心的晏越平静地宣告了他们的死亡。
被点到名的研究人员脸上青红一片,但他们无可反驳,只有阿道夫不可置信地大喊:“不可能!数据校对过无数遍了,绝不可能!”
晏越气笑了,“你自己校对的?”
阿道夫不说话了,眼中漏出恶光,“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晏越冷笑一声,“你脑袋被水泥糊住了忘了我在帝国是干什么的了?”
阿道夫这才猛地想起来,晏越在研究院一直都任审核一职。
他咆哮着指着晏越骂:“你根本不是学者,你只是个披着学术皮而玩弄权术的政客!”
晏越侧过头,“既然这样,那恰巧我也无聊,不如赌一把。”
阿道夫说:“赌什么?”
“给你两个周的时间,你能拿出来点看得过去的东西我滚、人鱼给你,相反,我拿出来了的话...”
阿道夫立马答:“那我走。”
晏越微微一笑,“谁给你选择的机会了,你本来就要滚,我说的是如果我有突破性进展,要么你把这桶鱼吃的干干净净,要么你去当志愿者接受临床试验,以这种方式倒是可以留在忒亚。”
众所周知临床试验只有极少数人是自愿的,这其中大多数还是病入膏肓之人,为了接受高额的补偿金。
有人听到后倒吸一口凉气。
阿道夫躺在地上费劲抻着脖子,受了莫大的屈辱,但他压不下这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一口答应。
“你别后悔!”
第14章 提前步入成熟期
在研究室忙的满头大汗的格雷西看到回来的晏越顾不上什么阿道夫,抓着他说:“没吐,不仅没吐还抓到了谈寺,不过就破了皮没什么大碍。”
晏越皱起眉大步走进去帮谈寺一起处伤口,“去处一下,这里我来解决。”
谈寺扫了一眼水中的人鱼,点点头离开。
赫瑞斯不知道在闹什么脾气,项圈一直在释放微量电流,直到晏越步入研究室才安静下来。
晏越说:“过来。”
赫瑞斯不太高兴,幽怨地看着他。
晏越蹲下来,甚至没感觉出来语气在不知不觉中放轻不少。
“我不知道那里面有东西,你能闻出来不一样的味道是吗?那你不该吃的。”
赫瑞斯半个身子埋进水中,盯着他,怎么看都有点委屈。
“你...说....吃....”
晏越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说出去的话呛到,想了片刻无奈道:“过来,我帮你吐出去,以后不会了。”
语气轻柔,甚至带着点哄人的意味,如果有第二人在场一定会觉得自己恐怕是做梦还没醒。
金尾人鱼浅色睫毛微微颤抖,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可信度。
很快,它晃着过去了,双手撑在甲板上轻松跃出。
“张嘴。”
它乖乖张开嘴,军刀冰冷的细长刀柄压在它的舌根和咽后壁,尾鳍焦躁地甩在甲板上噼啪作响。
“忍忍。”
抵住咽喉的刀柄颤抖几下后,它扭头向身旁呕出一些尚未消化的碎肉,一双蔚蓝的瞳仁波光流转。
剩下的剂量不会造成伤害,晏越临走时给赫瑞斯打了一管试剂,将地板清干净后离开。
赫瑞斯盯着那个瘦削的背影消失后,半眯起眼睛张开嘴,蹼指压在舌根并在胃部轻轻施力,没吐干净的鱼肉便尽数被吐了出去,并很快被机械清扫干净。
格雷西看晏越出来,有些紧张:“没事了吗?”
他此时正在承受着莫大的心压力,好在晏越点头说:“没事,试剂已经注入,三天后进入爆发期,提前做好准备。”
就在所有人以为晏越几人会因时间紧迫而焦头烂额时,一向神出鬼没的晏越高调出现在餐厅,甚至找了个人最多的地方坐下。
他们所处的位置瞬间成为了中心,不少人在周围窃窃私语,甚至还有胆子大的直接上前问他的实验进度如何。
换做平常他们铁定不敢这么跟这位说话,如今有人受特温指示,还有相信晏越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什么突破性进展。
毕竟一个四秒钟就卡着多少人的脖子十数年。
晏越虽是天才,但怎可凭一己之力突破多年瓶颈?
不知道谁在远处冷哼一声,“装什么呢。”
格雷西怒目而视骂了回去,转头小声在晏越耳边嘀咕:“教授,不然我们回去吧,这实在是...”
他跟晏越一起感受到了比以往更严重的注目礼,简直如坐针毡。
晏越切开一块牛排,平静地说:“你怕他们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
“但是...但是他们都在看着我们。”
格雷西以前都是打了饭就跑的。
忒亚研究室的人看不上他,他也看不上那些人。
“就让他们看着。”晏越无情地拒绝他。
格雷西只好作罢,味同嚼蜡地吃下一块牛腩,屁股像是被针扎了,此时此刻他极度崇拜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泰然自若的晏越。
好稳定的精神状态。
晏越吃得不多,把最后一口牛排吞下用餐巾纸擦净嘴角。
“格雷西,人也是动物,你退他们就进,当尊重没用的时候就要用别的方式让他们学会闭嘴。”
格雷西一震,但看着吃完了的晏越更着急了,一股脑把饭塞进嘴巴并异常感谢冷漠的教授居然大发善心等他吃完饭。
虽然最后还没吞下去就是了。
回到研究室的他突然觉得有一种莫名的轻松,像长久背在背上的包袱被卸下。
他突然想到自己这短暂的时间内无法忍受的却是晏越长久经历并习惯的。
想到这里的格雷西,看向晏越的表情都变了。
不仅稳定,还很强大。
“情况怎么样?”
晏越拉开椅子坐在谈寺身边,看着较为平稳的指标搓了一下冻僵的手。
谈寺的脸色不太好:“开始病变了,预测在1小时后到达峰值,但峰值还是没办法突破阈值,可能因为人鱼正处于沉睡状态所以病毒因子活跃度不高,要加大试剂量吗?”
晏越敛眸思索了片刻,“不必,给我一套防护服。”
谈寺转身去冷冻柜里拿出早就备好的试剂和防护服。
“手腕有警报器,如果有危险记得联络,我们在外面等你。”
防护服很轻薄,上面的特制涂层可以短暂抵抗感染病毒,这种新材料涂层才刚研发并未投入生产,尚未经过稳定性测试,只是当下也容不得继续浪费时间了。
这一个研究室的人全部都是亡命之徒。
晏越看到谈寺眼底下的一片乌青,显然是因为着急把防护服赶出来而熬了很多天,他点点头对谈寺说:“谢谢。”
穿戴整齐的晏越刚拉开观察室的门,铺面而来的冷气便将空气中的水凝成了雾。
此时室内温度已经达到了零下10℃,培养皿中的人鱼紧闭双眸,像一个庞大而又美丽的标本。
琥珀金的尾鳍像是大漠砂金灼目耀眼,但此时此刻上面遍布狰狞的黑色纹路,像是被入侵的帝国,逐渐崩塌破碎。
他缓慢的走进水池中,逐渐往中心靠近,即便隔着一层防护服也能感受到赫瑞斯冰冷的肌肤温度。
冰的不像是活物。
他将防护服的衣袖卷起,为了行动便利他在防护服里只穿了一层很薄的单衣。
观察室的温度还在逐渐降低,没了防护服的保护,直接接触到冷气后骨头都冻得发痛。
晏越卷起衣袖用刀割开了手臂,寒冷让血液的流动变缓,伤口发白后缓了一会儿才开始冒血。
黑色的纹路迅速攀升,从鱼尾延伸到胸膛。
它猛地睁开眼森冷地看着他的伤口,空洞的双眼只剩无法填满的欲望,喉咙发出低吟,湿腻的蹼爪瞬间抓住了晏越的胳膊,防护服被尖锐的指甲轻易刺穿。
就在此时晏越毫不犹豫地按下按钮,项圈瞬间将庞大的人鱼麻痹,握住自己胳膊的蹼爪也顺势松开。
他趁着赫瑞斯尚未反应过来迅速游回岸上将门关闭。
被困住的人鱼因被困而狂躁,冲撞在玻璃上,锋利的指甲刮在玻璃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学长,突破了,但...”
联络器中传来谈寺的声音。
“但一直在升高,要失控了。”
晏越低骂一句,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拉开培养皿的门,伴随着阀门释放气压声毫不犹豫地拉下领口对着水下的人鱼说:“来。”
蹼爪瞬间牢牢握住他的脚踝将他拽入水中。
冰水瞬间涌入鼻腔和眼眶,潮湿瞬间将他笼罩,肺部被剧烈压缩,骨骼摩擦发出声响。
脖颈的刺痛让他眼前一白,巨大的力量将他牢牢贴在胸前似乎要将他生生挤碎。
他甚至能感受到体内的血液在迅速流逝,以及耳边细微的吞咽声。
他强忍剧痛将取血器扎在赫瑞斯的脊背上,淡蓝色的血液被迅速抽满。
可颈间的头颅尚未离开半分。
直到晏越给赫瑞斯注入大量的麻醉剂,握在腰间的蹼爪才缓缓松了力气。
他拖着疲倦的身体游回岸上,靠着墙呛出了一口血。
血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嘴角溢出,滴在地上的瞬间便成了冰。
机械表闪着诡异的暗绿色光芒,他踉跄着起身拖来准备好的黑匣子,从里面拿出药剂对准自己的胳膊。
但怎么都对不准血管,手似乎早就失去了控制。
视线逐渐模糊,他只能看清一个胳膊的轮廓,阴影将为数不多的视线吞没蚕食。
联络器起初还能听到声音,现在只剩下一些咝咝啦啦的噪音,最后连那点声音都消失完全。
研究室的门是被从里面锁上的,换句话说如果他自己不出去,没人能把这扇门打开。
他自嘲似得笑了一声,将药剂砸碎在地,玻璃管应声裂开,半数液体在接触空气的瞬间蒸发,只剩另一个碎管里的几滴。
晏越捏着那半个碎管将药剂仰头倒入嘴中,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手无力的滑下。
他靠在墙边,无奈地呢喃了一句:“以后能不能别把半成品拿出来用啊,还要我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不知道是跟谁说的,也没人回应他的话。
身体逐渐变冷,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也不知道为什么即将静止的心脏忽然剧烈跳动起来开始供血。
冻透的血被心脏泵到全身各处,唤醒了他的意识。
晏越猛地大口喘息苏醒过来,犹如窒息之人重获氧气。
在他睁开双眼时,近在咫尺的蔚蓝色瞳仁陡然撞进了视线中。
“!你...”
晏越吓了一跳,偏头看到地板延伸出来的一串湿腻的水迹。
赫瑞斯似乎早就醒来,没有做任何事只是从培养皿中爬出来,看着他。
它遍布黑色烙印的鱼尾将精壮的身躯制成起来,形成一个偌大的阴影将角落的人类笼罩。
耳边的联络器终于重新发挥作用,谈寺的声音焦急无比。
“学长,你能听到吗?出了点问题,因为活跃因子的重组再生,它的成熟期被迫提前了。”
晏越注意到赫瑞斯的耳鳍颜色更深,那张具有诱惑力的脸彻底脱去了最后那点稚嫩与青涩,五官更为锋利,像古希腊神话中的神明。
可那双蔚蓝色的竖瞳没有丝毫神明的怜悯与神性,只有阴沉与邪狞。
第15章 新型抗体
就在晏越飞快思考该如何解决赫瑞斯苏醒并提前进入成熟期的问题时,面前的巨大身躯陡然坍塌下来,重重砸在一边。
似乎是睡了过去。
“学长?学长?”
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谈寺捏紧了联络器,手心全是汗。
半晌,在听到联络器中传来晏越沙哑的声音后终于松了口气。
“没事”,晏越说。
晏越检查了一番自己的手臂,没有针孔。
他确信自己注射药剂时失败了。
机械表里显示他的生命体征在十分钟前迅速衰退,然后持续在某点波动,最终归于平缓。
冻得发白的手指有些停顿,晏越神色不定,踉跄着起身过去捏着人鱼的下巴。
人鱼的肌肤滑腻,带着残存的温度从他的指尖传来。
它紧闭双眸,鱼尾微勾着,金色的鳞片因镀了层白霜而发亮,砂金色的发散在那张惊为天人的脸旁,因为低温,发丝已经结了霜,连浅色的睫毛上也凝上了冰。
晏越甚至感觉自己捏破了一层冰霜。
他迅速取走人鱼的唾液,抽了它三管血又拽下几个鳞片,反复打量并确信暂时没有其他东西可供带走后才作罢。
在拉开门前,晏越握住门把手深吸了一口气。
冰冷刺骨的空气挤进胸腔,强势的驱散席卷而来的倦意,他确保自己此时不会被任何人看出问题后,这才走了出去。
格雷西看到他出来连忙把东西接过来:
“上帝保佑,教授你终于出来了,刚才你失联了足足十分钟零三十八秒!谈寺都在准备黑系统了!”
十分半?
晏越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自己昏迷这件事上,反而意识到一个问题。
麻醉剂的量可以撑一个小时,但赫瑞斯只用了十分半就苏醒了。
它进化的速度超过了他的预期。
格雷西看晏越在听到后便陷入沉思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连忙探头看向观察室。
那扇门被关的严实,他能看到的只有漆黑的门。
“教授?”
在格雷西的呼唤声中,晏越回过神来,“没事,当时下水嫌麻烦没戴联络器。”
一旁的谈寺从他出来后就保持着沉默的状态,扫了一眼腕上安静的机械表,抬头便跟那双平静的眸子对上了视线。
“学长。”他叫了一声。
“嗯,准备实验品吧。”晏越说。
晏越没多说,谈寺也保持默契不再多问,仿佛就是他说的那样,下水嫌麻烦没戴联络器所以失联了。
拿到了样本,接下来的几天内晏越基本只睡两个小时,甚至干脆睡在了研究室里的折叠床上。
格雷西看到晏越如此高强度的工作效率,不由得感叹:
“我以为我睡五个小时已经很努力了,没想到教授更是离谱,要是教授哪天带领人类进化了,第一个进化掉的就是睡眠。”
在他第三天打着哈欠看到实验室的人影后,惊恐地看向谈寺:“今天也不休息?”
谈寺摇摇头,继续检查装有实验品的箱子,确认无误后送进了实验室。
晏越在几天之内迅速消瘦下来,连白大褂都穿出了大衣的感觉。
他带着手套打开保温箱,随手抓了一只出来。
所谓的实验品是各类缠打在一起的章鱼,乍一看没什么区别,只有一只烟灰蛸比较特别。
因为它并没有跟别的章鱼互殴,反而是缩在角落用几根短小的腕足拼尽全力的抱住自己圆滚滚的脑袋。
谈寺把一旁的数不清第几箱的失败品推出去,恶臭即便是口罩也无法阻挡。
晏越机械且麻木地给每只章鱼注射试剂,手腕被腕足勒的通红。
在这几天内,每一只接受试剂的海底生物无一例外,都是爆体而亡,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多撑几分钟。
这远远达不到目标。
他捞起那只乳白色的烟灰蛸,烟灰蛸并没有勒他的手指,反而战战巍巍的抱住了。
当试剂被注入后,烟灰蛸抖了抖从他的手中滑了下去。
各种颜色花纹的章鱼进化出黑色的纹路,它们融化又融合在一起,复又融化,柔软的触手像菌丝般迅速剥落分裂又长出来。
最后只用了十分钟,就变成了一滩黑色不明物体,和方才推出去的东西一模一样。
又失败了。
晏越晃动酸痛的脖颈,把手套摘下来进行记录调整,并将那滩黑色不明物体倒入处箱里等谈寺进来收走。
就在这时,那滩黑水抖了一下,像是担心他看不到似得又抖了一下证明。
青年毫不犹豫丢下笔,精准找到里面那个“动”的东西捞了出来。
是那只烟灰蛸。
烟灰蛸并没有跟它们融为一体,仍是完整的,此时正用短短的腕足将自己团起来。
乳白色的外表爬上了细细的黑色纹路,像水洗过的石头带着独特的花纹。
饶是晏越也微怔当场,经历这么多次试验撑到最后的是只有巴掌大烟灰蛸。
当他把它从腥臭的保温箱里捞出来时它的生命迹象已经不太明显了。
他一扫之前的麻木与疲惫,猛地看向计时器。
计时器的数字跳到了12,烟灰蛸开始在他的手中融化,粉色的小耳朵也垂在一边。
他拿出唯一的特制抗体注射进烟灰蛸体内,手稳稳的端着。
这管抗体只做了一份,非常难复刻,可他还是没有丝毫犹豫地将抗体打给了烟灰蛸。
瘫软的烟灰蛸在接受抗体后重新凝固起来,黑色的纹路逐渐淡化,最终在乳白色的表面形成了一些淡灰色的斑痕。
晏越捧着微微呼吸的烟灰蛸,缓了好久向外面叫:“谈寺!格雷西!”
屋外的人听到声音马上冲了进来,格雷西因为着急摔了一跤,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赶过去时把实验室的门重重撞到了墙壁上。
“怎么了?”
“什么东西,出什么事了?”
瘦削俊朗的青年双手捧着一只从污水中捞出来的烟灰蛸看着他们,白大褂沾上了黑色的污水,似乎连镜框上都沾着点灰。
但他这般洁癖的人却漏出了这几天唯一一个笑容,声音也不由自主放轻了些。
“看,这只烟灰蛸活下来了。”
格雷西有点无法接受,搓了搓眼睛确保自己没有看错,指着那只圆滚滚且抱住晏越手指的烟灰蛸。
“...啊?烟灰蛸?”
说实话这几天不知道晏越和谈寺怎么想的,他是有点绝望了。
连鲸鲨都无法成功,他实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生物可以成功跟新型抗体融合了。
但现在成功了,是一个没有任何攻击性的烟灰蛸。
而且他现在盯着那个抱着晏越手指的烟灰蛸有种诡异的感觉。
怎么能从一只烟灰蛸的动作里看出来眷恋的感觉?
就在格雷西想要上前确认时,烟灰蛸突然张牙舞爪起来,挥舞着短小的腕足,似乎是在驱逐他。
格雷西感觉自己可能是熬夜熬出幻觉了,“我今天绝对要睡够八个小时。”
一旁的谈寺从进来便陷入了沉默,他长久的看着烟灰蛸,但好像也在看晏越。
半晌突然轻轻哼一下笑出来,然后越笑越大声。
格雷西起初以为谈寺是累疯了,可意识到他们突破了什么后从那种虚幻感回到现实,也开始大笑。
两个人的笑声越来越大,格雷西笑着笑着声音哽咽了起来,仰头望着天花板不说话。
晏越站在那里捧着烟灰蛸,勾起嘴角看着他们。
谈寺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晏越是在学校的医务室里。
他一眼就认出来闭目养神正挂吊瓶的晏越,就是那个名声很大的“天才”。
几个月前,那人还在大会上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他本来就白,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蒙上了一层朦胧又温柔的金色。
医师一直在旁边嘀咕他,说他年纪轻轻身体这么差,要注意保养身体。
他敛着眸,敷衍地嗯嗯了几句,完全没听进去,俊朗的眉宇间是藏不住的意气风发。
谈寺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恐怕完了,他选择了一个永远无法触碰到的背影。
可谁年少时不会被惊艳的人吸引呢。
后来身边数不清的人说晏越是天才又是关系户,抬抬手张张嘴就是他们达不到的高度。
彼时年轻气盛,他没少跟这些人打架,甚至有一次舞到了晏越面前。
晏越听后从实验器材里抬起头对他说:“谢谢你啊同学,但下次别为了这种事费心了,我不在乎。”
他破了皮的额角被尽数藏在发下,那一刻就觉得全都值得了。
他是神赐的瑰宝,无情又多情。
这样的人只需要远远看着就够了。
烟灰蛸被晏越放进干净的大水缸中,短短的腕足挠了挠玻璃后便欢快地打着转游走了。
他让谈寺和格雷西两个人都去休息一天,回去洗了个清爽的澡,将新式抗体的数据和成分全部传送给了远在帝国的老师奥凯西。
中指敲下回车键后,他抽出了一旁装有黑匣子的抽屉,在自己的胳膊上打了一针药剂。
“教授,来邮件了。”助手巴塞轻手轻脚叫醒午睡的奥凯西。
奥凯西午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也越来越沉,巴塞叫了他许多声。
缓缓醒过来的奥凯西在巴塞的帮助下打开电脑快速看了一下,接过递来的药平静地说:“他降低了抗体的门槛。”
巴塞略略瞪大眼睛激动的说:“上帝,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应该快点跟研究院那边上报!”
做出数据后就传送给奥凯西作为留底,这是晏越一直坚持的习惯。
“唉,那孩子总是这样,做出东西后第一时间不是上报,而是给您留存,或许是吃了他父母骤然离世导致‘复生’计划资料全部流失的苦吧。”
巴塞叹了口气。
这何尝不是一种托付,只可惜他年纪轻轻却早就做好了准备。
奥凯西默不作声地将那份邮件彻底删除,缓慢合上了电脑。
巴塞不太懂奥凯西这是什么意思,“教授?”
头发花白的奥凯西推着轮椅离开了办公桌前嘱托:“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就当没看到过这份邮件。”
巴塞愣住了,问“为什么呢”,但话说出来后似乎又明白了什么不再追问。
奥凯西叹了口气,没说话。
太过耀眼的星星天然会吸引黑暗里的东西,它们肮脏又恶心,像潮水般涌来吞没一切。
时机未到,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暂时委屈晏越,希望晏越不会怪他。
“那...就这么算了吗?这实在是太可惜了。”巴塞遗憾的说。
“他知道后不会怪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