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是丸山多遥。”萩原研二毫不犹豫说出了这个信息。
没有任何前奏，没有任何调查，甚至没有询问过伊达航相应的信息，从未看过相应档案的萩原研二，说出了当年的嫌疑人之一的名字。
伊达航错愕地盯着萩原研二，原本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再次产生了波澜。
等萩原研二说完这句话，那只幽灵眼眸中爆发了过于明亮的色彩，宛如还活着一般。
萩原研二呼出一口气，目光对上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比起班长，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其实信息更明确。
萩原研二在半睡半醒之间，在车站的时候，都听到了太多的信息。
只是他们的信息混杂在一起，反而变成了噪音，没有了具体的时间。以及……怨灵和恶灵的存在，萩原研二并不是很想对他们说出这件事。
虽然情报混杂，但这些恶灵的存在，本就述说了死亡。
那么，还有什么可以证明的信息吗？
萩原研二突然顿住，除去那些繁杂的讯息，每个字句之中，都重复着一个同样的单词。
就如倒入酒杯的粘稠又甜蜜的葡萄果浆，在被清透酒液晕染扩散，那双浅紫色的眼眸带着几分迟缓的犹疑，对准了房间里的两人。
“波本、苏格兰……？”

“哦？”
当那两个单词从萩原研二的口中说出时, 伴随着这声清浅的疑惑的音节，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就冷凝了下来。
诸伏景光那双透着温和的上挑的蓝色眼睛，笑意不变, 却透出了一层虚假的薄膜。
明明人就在眼前，脸还是那张脸, 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可偏偏多出了让人捉摸不定的疏离漠然。
降谷零沉下眼，在昏暗的灯光下, 原本严肃的表情多了一层暧丨昧不清的模糊感。他的嘴角未曾勾起，也依旧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的危险。
金发青年挺直的背脊随意偏移靠在一侧，倒是天然融洽进了他那本就甜蜜的外表。
只是这份多余的契合感, 让眼前的三人感到了难以忽视的违和与不适。
松田阵平更是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炸起来了，萩原研二立刻意识到自己说到最重要的关键点。
卷发的警官皱起眉, 那双锐利的眼眸死死对准了眼前的两个熟悉却又陌生的青年。好像过去一同度过的时光都浮现了一层模糊的危险感，就好像是他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半长发的那个警官偏开视线，对准了窗口的方向。然而就在气氛完全僵硬起来之前, 伊达航突然双手合十，发出一声“啪”的动静，打破了现有的奇怪氛围，用一种爽朗又疑惑地口吻问道：“说起来，我从刚才就想问了。”
“我们为什么不开灯？”伊达航问道。
“……”
“…………”
“噗。”萩原研二第一个破功。
“啊……”诸伏景光眨眨眼, 身上的疏离感顿时消散，只透出几分了然的无奈。
“这个你得问松田。”降谷零放下翘起的二郎腿, 无辜地回应道。
“因为灯坏了。”松田阵平指了指天花板的位置：“要不然我没事干什么去楼下便利店给你打电话？”
伊达航：“……”
伊达航：“我以为是为了防止被人注意到, 以及为了氛围感？”
“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拍的吗？不能留下确切的联系号码和记录什么的？然后在黑暗之中交换信息？”
“班长——”松田阵平无语道：“你自己都是警察了，为什么还会信电影里拍的啊！”
“我又不是特工！我怎么知道特工的日常到底是什么样啊！”伊达航振振有词。
“其实也没有错，很多联系方式都得注意。”诸伏景光浅笑着说道。
“最需要隐瞒的是私下的联系, 明面上的话，有些时候反而要留下一些把柄才更让人放心。”降谷零摸了摸下巴：“毕竟有来有往，让他们觉得抓到了我的尾巴，结果被我反击成功什么的，听起来更合理不是吗。”
松田阵平瞥了眼配合班长的两个人，哼笑了一声。
不过他说的是实话，房间里没有开灯的理由还真就这么简单。
因为萩原研二刚才的暴走，房间里没有一个电器是完好的。唯一算得上完好的，大概就是松田阵平借给了夏目贵志的手机。
他没背下伊达航的联系方式，所以刚才是去便利店重新拨打了自己的电话，先和夏目贵志说明刚才突然断电话的原因，然后和高中生说晚点回来，他这边有点事。夏目贵志没有多问，确认了回去的时间，很爽快就答应了。
之后夏目贵志就按照松田阵平的要求，打开了通讯录找到了伊达航的联系方式，告诉了松田阵平。之后松田阵平才打给了伊达航让人过来。
没人知道伊达航在看到陌生的电话之中传来同期的声音，在那一会儿到底脑补了什么。又是为什么才一直等了这么久，才把自己一开始就在意的问题问出来。
“这么一说，我的手机运气不错。”松田阵平的思考突然歪了一下。好像几次暴揍之下，唯一没有坏过的电器就是他的手机了，每一次都恰好避开了最危险的情况。
萩原研二拿起抱枕挡住了脸——他也不想的啊！！
“行了。”松田阵平把快要埋抱枕里要消失的好友拉出来，直白地对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问道：“波本和苏格兰是什么意思？酒名？”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视了一眼，似乎是在评估是否要说出来。
松田阵平直白道：“你们不说也行，那萩能看到多少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你怎么直接代替萩原威胁起来了啊，松田。”伊达航看向眼前的卷发青年，昏暗的环境之中，那一头卷毛还在倔强的彰显着存在感。
“哈哈，我不介意啦。”萩原研二笑眯眯说道：“不过我大概有点猜测了，波本和苏格兰……是你们对吧？”
“……”
“的确是这样。”诸伏景光在降谷零有些阻拦意味的眼神下，轻笑着回答道：“看来之后你们得补一份保密协议了。”
降谷零抿了抿唇，也明白现在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只是三年养成的隐藏情报和绝不多说一句话的习惯，都让他对于现在的阐述感到不适应。
比起回答问题，他更擅长在严刑逼供下隐藏秘密，或者在危险的边缘之地探寻情报。
好吧，这些习惯大概不适合对着同期用出来。降谷零叹了口气，开口道：“——波本，是我现在的代号。”
“那么，苏格兰，就是hiro老爷你了？”松田阵平看过去。
“嗯。苏格兰——嘛，这么说出来还让人有点害羞呢。”说着这句话的诸伏景光，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完全看不出来。”伊达航冷静地感叹道。
“不过认真的？你们两个去了一个地方卧底？”松田阵平的神色之中透着对公安的怀疑。
诸伏景光只是笑了笑，降谷零有点不太高兴。反倒是萩原研二思索了片刻，和前者确认道：“……巧合？”
“或者景光你原本不是前往这个组织的，只是中间发生了意外？”
“为什么会这么想？”诸伏景光弯着眼睛好奇道。
“当然是因为——小诸伏你套话也太顺口了吧？”萩原研二抱着抱枕郁闷道：“根本没有承认是不是真实情况的意思，却想从我口中得到我为什么会知道的原因？好歹也要一换一吧。”
“抱歉，只是习惯了。”诸伏景光柔声道。
松田阵平觉得这个对话有些耳熟，降谷零刚进来的那会儿，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对话。
但是比起降谷零意识到之后就直接道歉，然后就不再主动犯错的反应，诸伏景光反而给人一种“我道歉，但我不会改”的意思。
不是，以前在警校的时候，hiro老爷有这么狡猾的吗？
松田阵平不耐烦这种互相套路的发展。其他人不提，他和萩原研二一起长大，见多了萩原研二不乐意回答问题，于是转移话题东说一句西扯一句，愣是不说道关键点。最后把人哄走时，对方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开始想问什么。
伊达航对此很有发言权。他在警校刚开始两个月，不止一次找过萩原研二，但是到现在，他也不清楚最开始萩原研二为什么会对诸伏景光有意见。
所以松田阵平直接打断两边的试探——他们是同期，虽然工作不怎么重合，但肯定不是敌人。
“能说就说，不能说直接说‘不行’。”卷发的警官就像是裁判一样站在中间，直白控制着话题的走向，“我就不信你们两个一句话都不能和我们解释，而我们又不是不讲理到逼你们说不能说的事情。”
“萩你也一样，都决定要说了，再拖下去就没有意思了。”
被制裁的三个人闭上了嘴，然后在场四个人用一种诡异重叠的目光看向了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顿时头顶青筋：“喂！你们那是什么眼神！？”
“不，只是觉得……”
“不愧是松田啊。”
“没错没错~！”萩原研二轻快地说道：“不愧是小阵平啊！”
“不过我已经暴露得这么明显了，你们也应该猜到了吧？”萩原研二摸了摸脸颊：“直白说出来还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我当年也不是自己告诉小阵平的，是小阵平自己发现，然后和我确认的。”想起少年时发生过的事情，萩原研二的神情柔和了下来。
“就是希望你们不要像小阵平那会儿能给出那么离谱的猜测。”
怀疑他精神有问题，还说得那么有道理。弄得萩原研二都怀疑起了自己是真的出现幻觉了。
其实在警校的时候，他们都察觉到过萩原研二身上的问题。
在外守一事件后，他们还有过一次讨论。
如果以萩原的洞察力和敏锐性，说他在三年里无意中注意到了什么细节，比如之前和班长见面发现了线索，偶然间遇到过组织相关的事情，知晓了他们的代号……其实也是可以有合理解释的。
因为这些事情，说到底都不是“秘密”，是可以被人所知晓的现实。
诸伏景光回忆起那一天的爆丨炸，他拉着外守一从窗口跳出却毫发无损的事实。
在那一瞬间，他隐约听到的声音和看到的人影。
有着一双上挑猫眼的青年抬起眼，那道清浅又温柔的蓝色浮现出点点波澜，明明是试探的话语，却透出了本该如此的意味。
藏匿许久的情感和真相浮现在眼前，他对上萩原研二有些躲闪、却又染着期待的紫色眼眸，不再试着偏移话题。诸伏景光温声说道：“萩原，你看得见，对吗？”
“看得见、不属于我们的……”
“——另一个世界。”

他们猜到了。他们知道了。
“等等？什么叫做看得见？另一个世界又是指什么？”哪怕已经明白了答案，伊达航还是忍不住错愕地说出这句话。
“是指……”降谷零抿了下唇：“死者的世界吗？”
松田阵平在一边摆弄着螺丝刀，是现场唯一轻松的那个。他看着几人世界观破碎的反应, 嘴角咧开，轻快地说道：“总算说出来了, 我还想着你们能憋多久呢。”
虽然是世界观的完全破碎重组，但好歹他们都是成年人，可以把控自己的情绪。
“不不不, 等会儿！我不觉得我可以！”伊达航大声道，他同样是个足够敏锐的人，因此他很清楚地明白, 这句话的意思代表着——
哪怕并不害怕鬼怪，但在这样的氛围之中, 伊达航还是流下了一滴冷汗：“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萩原研二默默看过去，对上依旧搭在伊达航肩膀上对着他眼睛闪闪发光的幽灵先生，沉重地点了下头：“虽然很想说点话安慰班长你啦, 但是耳钉先生正在感谢你呢。为你……唔，原来是班长你主动打开那份卷宗的啊。”
“竹田先生原本都快消失了，结果你打开了那份资料，记住了竹田先生，反而为他提供了继续存在的力量。”
消失等同于遗忘。或许是巧合, 也或者是冥冥之中这位灵魂的执念吸引了愿意为他翻案的警察先生。
最后的那份执念被伊达航好好拾起，坚定的警官愿意为死者寻求已经快要消失的真相。
伊达航愣了好一会儿, 才呼出一口气, 原本浮现的惊慌消散，他垂下眼：“你知道的，我不会因为你的一面之词就确认答案的。”
“但是我会尽我可能找到真相, 将本该受到惩罚的罪犯逮捕归案。”
伊达航做出了承诺，原本已经快要消失的幽灵身体似乎凝实了一些。
然而明明多了一份力量，死死缠着伊达航的幽灵先生却在这个时候松开了手。
他轻轻说着本无人所知、此刻却足以被传达的话语。他说自己其实已经记不清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杀死自己的人是谁，他是被推下去的，他亲眼看到了杀死自己的那个人的脸。
他已经不记得太多东西，他只是牢牢记住了那张脸，他无法忍受对方踩着自己的死亡登上阶梯。
“但是，如果是伊达警官的话，我相信你能做到的。”萩原研二看着笑着离开的幽灵先生，转头对伊达航说道：“他是这么说的。”
其实他的执念到此刻，已经不再是为自己真正翻案了。而是有那么一个人，愿意听到自己的声音，愿意记住他，愿意为他做出这些……他就已经满足了。
能在十年间不因执念化为厉鬼，到最后也只是趴在伊达航耳边说出真相，本就说明了这位竹田先生的性格了。
“还真是不敢相信啊。”伊达航抓了抓头发，看向说出第一句话的诸伏景光：“诸伏你真的很冷静啊！”
“其实我也被吓了一跳。”诸伏景光弯着眼睛笑了笑：“这太不可思议了。”
“但是比起我，我觉得我们应该注意一下zero？”那双蓝眼睛看向了旁边面无表情的深肤好友：“zero似乎已经完全卡机了。”
松田阵平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好一会儿：“不是？诸伏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降谷的脸色不是完全被黑暗覆盖了看不清吗？”
萩原研二想了想：“这大概就是幼驯染吧。”
松田阵平诡异地被说服了。
伊达航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不，我不是在想这个。”降谷零并没有因松田阵平的话感到冒犯，而是用一种思考的语气说道：“我并不是相信这些，一定要强行解释，一切都可以有科学的理由。”
“比如萩原是自己查到的信息，根据自己的推理做出的答案。如果去注意班长看过的档案，关注班长最近的行动轨迹，都能得到你刚才所说的信息。”
“而我和hiro的代号，更不是什么秘密，想要知道并不是什么难事。甚至最简单的情报来源，就是两天前我们在车站见面的时候。”
如果说在车站前，萩原研二已经注意到了他们，听到了他们之间互相称呼的代号，他能说出那两个代号，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甚至刚才的断电，儿童变成成人，用类似魔术的技巧都是可以解释的。
但是——
“我不觉得你和萩原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或者开玩笑，也不认为你们会分不清幻觉。”降谷零平静地说道：“我不相信鬼神传说，但是我相信你们。”
“所以我刚才想的问题是……只会有萩原一个人看得见吗？”
降谷零突然说出了让所有人神经一紧的信息：“萩原可以通过另一侧的世界得知这些信息，我相信萩原，但如果有人借此作恶呢……？”
若是组织之中也有人掌握了这份特殊的力量，那么他们的情报，不是从一开始就显示在了敌人面前吗？
降谷零一句话，让所有人都警惕了起来。
萩原研二是一个人吗？不是的，最简单的例子，现在还没有回来的夏目贵志就是啊！
但这些事不是现在担心就有用的。
降谷零又开口道：“这是不被常人所知晓的世界，我们作为警察，也不能完全依靠另一侧的世界进行判断。”
“就和班长所说，我们得找到足以说服人的证据，才能做出判定。”
“哈……还真是耳熟的死板规矩。”在刚才一直低着头拆了零件做了个临时小灯的松田阵平抬起头，“你还真是和警校那会儿没有区别啊，降谷。”
“——但这只是作为公安的降谷零要说的话。”降谷零扬起笑容，在突然打开的暖光之中，看向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不知道是否是此刻暖光的关系，他的神色看起来极其柔和。
“作为朋友……我很高兴，你们愿意把这个秘密告诉我们。”
松田阵平显然早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如果萩原研二不乐意，松田阵平也不可能这么随意地把线索摆在他们面前。
从刚才的看戏开始，从松田阵平的表现，就可以体现萩原研二的态度了。
萩原研二信任他们，所以从一开始，就不介意被他们知道。
“降谷，突然变得很会说话了啊！”
“我说你刚才怎么这么安静！原来是憋了一波大的啊！”
“……小降谷也长大了啊！”
“喂……你们那是什么表情啊！！”
“总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呢。”诸伏景光没忍住笑道。
那双上挑的蓝眼睛和萩原研二对上，前者弯了下眼，和明显也联想到了刚才松田阵平反应的半长发友人相视而笑。
“所以，这就是你一定要站在距离我五米外交流的理由？”诸伏景光靠着墙壁，对着单独走出来的萩原研二笑着开口，“——在警校的时候。”
当说出这个秘密之后，萩原研二就知道这是绝对躲不过的。
若是诸伏景光一开始就放弃了追问，他们不会有这个对话的开始。但只是普通的告知，诸伏景光大概率也会自己藏在心里，做出自己的判断。
而小诸伏现在能这么直白地说出口……还真是多亏了小阵平和zero刚才太过完美的反应和搭配啊。
萩原研二也不再掩盖了，直白地说道：“对。”
“那……”诸伏景光的视线似乎偏移了几分，他看向窗外，像是确认着什么答案一般，低低道：“是什么样子的呢？”
如果萩原一开始就看得到的话，那么，为什么从一开始，萩原对他避之不及？
诸伏景光只是没有和别人开口说起过，但是警校时和毕业后所有的疑点和线索，都藏在他的心底。
他太善于隐藏了，导致如果不是此时此刻一切展开得过于顺畅，他依旧会将这个问题藏在心底。
就像是当年如果不是松田阵平敲开他的房门，他也绝不会和任何人提起当年的那件事。
他们、是……很恐怖的存在吗？对萩原来说。
萩原到底，看到了什么呢？
为什么会偶尔在他的眼中看到防备和警惕？为什么在那天偶然遇到外守一时，他露出那么痛苦的表情？又为什么，在外守一事件结束之后，盯着他打量那么久？
萩原研二知道诸伏景光在问什么。
“是很温柔的存在。”萩原研二轻轻说道：“只是一直挡住了我的视线而已。”
诸伏景光没有说话。
半长发的青年笑了笑，他搭在窗台，晚风吹拂他的额发，“就知道你不信。”
“但我没有骗你，是真的。”萩原研二回忆起那天看到的画面，浅浅的紫色眼瞳之中透出纯粹的温柔，“他们一直在非常温柔地保护着你。”
“在最后的时候，他们也一直在看着你。”
【虽然还有很多想说的……但是景光长大了啊……】
【不是那个……需要被我们保护的小孩子了呢……】
诸伏景光在今晚第一次没有控制自己的表情，睁大了眼睛，看向了萩原研二的方向。
“他们一直看着你长大了，看着诸伏景光成为了警察，找到了当年的真相。”
“也在最后，和你告别了。”
“啊啊……”诸伏景光低低应了一声，笑音微颤：“这可真是……”
……太好了，他没有让爸爸妈妈失望。
他好好地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孩子了。
【再见，景光。】
当年父母的絮语，此刻终于传递到了孩子的耳中。
诸伏景光扬起笑容，神色之间没有分毫的伪装和隐藏，全然袒露在了萩原研二的面前。
“……谢谢你，萩原。”

第83章
“当年在警校的时候, 我记得你们对hiro似乎很有意见的样子。”降谷零对上了明显是在等他的松田阵平，第一句话就直白地问出了口：“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这么一说的话，我也想起了一件事。”刚刚去打了个电话的伊达航大步走过来, 接着月光回忆道：“那次降谷你不在，外守一还没有被发现的时候, 我在将脏衣服交给他的时候，遇到了松田和萩原，然后也遇到了诸伏, 结果萩原直接就没说话了。”
“没错，当时萩那家伙的确受到了不小的困扰。”松田阵平没有隐瞒，稍稍回忆了一下他们的问题, 就给出了答案，“你们还记得他有段时间实践课成绩下滑得特别厉害吗？”
当时他们还不算熟悉, 但是这件事他们也是有印象的。毕竟萩原研二除了人际交往很优秀，手指的灵巧性可以说是班上除了松田阵平外最强的。关于这方面，警校第一的降谷零也没有办法和他对比。
这是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从小就开始就锻炼出来的肌肉记忆以及灵活度。
结果本该在实操课不出错的家伙, 却频频出问题，就好像原本第一名的学生，在考试的时候突然掉到了倒数。哪怕你和他不熟，也会对这件事留下印象。
“当时萩是瞎的。”松田阵平甚至没有挑选什么温和的词汇，直白地点出了这一点。
对上降谷零和伊达航错愕惊讶的眼神, 松田阵平将视野偏向另一边单独交流的好友所在的位置。
“我一开始警惕你们，就是因为诸伏那家伙影响到了萩——在刚开学的那两个月, 萩甚至不知道诸伏长什么样。”
降谷零露出了回忆的表情, 恍然道：“我想起来了，的确，外守一事件结束之后, 萩原盯着hiro看了很久。”
“对。”松田阵平大方点头：“那就是萩刚看到诸伏的脸没多久，因为很符合他的审美，又因为藏了太久，所以他很好奇，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
“那是两眼吗？萩原那会儿恨不得把眼睛黏在诸伏身上了。”伊达航好笑地感叹道：“亏我一直以为你们和诸伏降谷不对付……是这样的原因啊。”
“诸伏父母……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从一开始，萩就看到他们了。”
松田阵平思考了一下能不能说，虽然因为这件事大家都是知情者，但的确算是诸伏景光的个人私事。
不过只在脑海之中考虑了几秒，松田阵平就继续阐述道：“以及降谷你的担心，其实大多数时候是不用担心的。”
金发深肤的那个默默看向了自己这位正在解释的同期，神色间没有说信或不信，又是否担心。只是用一种冷静的目光示意他继续说清楚。
对于情报人员来说，去试探别人的话语可以说是一种本能，但是现在的降谷零完全放弃了那种对外的防备和警惕。只要松田阵平说，他就会听进去。对于这方面的了解他绝对不如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但是他可以试着换个角度进行思考，确认是否有什么漏洞。
“一般有理智的幽灵，往往都有特殊的执念。他们不会太在意身边除了自己以外的事情。”
“而没有理智的恶灵怨灵，甚至连交流的机会都没有。”
“诸伏的父母……最开始就是后者这种状态。”松田阵平叹了口气：“所以我们当时——”
“唔，你想想看，两个黑漆漆的一看就很危险的怨灵包裹着一个人……你会觉得他是好人吗？”
降谷零明显地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对于松田阵平的话语，伊达航也叹了口气。
“怪不得，怪不得萩原和你是那种反应。”伊达航这样说道。
他作为当时的班长，那段时间也的确关心过这边的情况。按理说萩原明明是和谁都能打好关系的类型，偏偏唯独对诸伏景光有意见。而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之间关系不好，就会直接影响松田阵平对降谷零的态度。
又因为降谷零的独特金发，他因为女友也是混血被排挤过的关系，有些偏向和在意。所以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和降谷零不对付的松田阵平，一度担心萩原和松田也是那种会因为外表对别人有意见的人。
现在看来，哪是因为外表啊——萩原研二甚至看不清诸伏景光的脸啊！！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不过萩的确会因为这些原因对人产生一些个人情绪的偏向。”卷发的警官思索着说道：“当时诸伏已经影响到他上课了，他和诸伏在一个房间的时候，他就会完全看不见听不见。”
“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他都只是想着能不能转班，之后放弃这个想法，也只是去想办法提前知道课程，干脆摸黑进行操作。”
“是人就会有私心，萩的判断会影响我，我们对诸伏的态度也会影响你的反应。但就算是那种恶劣的情况，萩也没有真的迁怒过诸伏，不会轻易认定他就是恶人。”
“所以你也不用担心萩会因为这种事而产生错误偏移的情绪。也别露出那种表情了，降谷。”
对萩原研二来说，对不熟悉人最糟糕的态度，也就是不主动进行社交而已。他自己绝不会是那个主动伤害别人的存在。
那家伙连打扰自己睡觉吓唬自己的幽灵都不忍心消灭，会因为老爷爷想要大吉就会耐心地一直陪对方去神社抽到大吉为止。听起来又离谱又无语，但萩原研二就是这样麻烦的老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