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了一通火的人从床上下去,穿着医院给傅砚观准备的拖鞋钻进洗手间。
下一秒便响起水声。
等到水流声渐小,沈辞出来时额前的碎发湿了一些,他拿走傅砚观手机,确保没有任何可以工作的机会后,才放心出去。
虽然嘴上骂的狠,可到底还是自己的男朋友,该心疼肯定是要心疼的。
上午的那碗粥里有胡萝卜,傅砚观吃的勉强的原因估计也是这个。
沈辞先是询问了医生,确认了需要住院的大致天数后,才去外面买生活用品。
他没有什么陪护经验,只能按照常识准备一些日用品和吃的。
出来时没想那么多,以至于脚上还穿着傅砚观那双拖鞋,现在在外面走一圈,整个脚都僵硬到一用力就疼。
拎着大包小裹回到病房时,沈辞又看见了那位女医生,傅砚观正和她说话,二人看到沈辞进来才结束对话。
女医生名叫赵倩,此时应该是下班了,已经脱了白大褂,而正因如此,沈辞才觉得奇怪。
把上午的那些小细节全部串联到一起,沈辞想,这两人应该是认识。
可他脑海中完全没有这人的印象,他虽然也忘记了秦溯,但再见面时,好歹还会有几分熟悉感。
而对于赵倩,他除了陌生外,还有几分拘谨。
见沈辞回来,赵倩也没再多留,离开时又打量了沈辞几眼。
病房门重新关上,寂静过后是询问。
“你和她认识?”
沈辞虽然没有明说,可语气中已经有些不悦,他一边将手里的东西归置好,一边留意傅砚观脸上的表情。
沈辞这边注意着傅砚观,傅砚观也在盯着沈辞,只是目光却是落在沙发上的被子上。
“怎么还买了被子?”傅砚观答非所问。
沈辞不依不饶:“我问你是不是和那个女的认识!你避重就轻是什么意思?你和她……”
沈辞话说一半闭了嘴,他对傅砚观有很深的占有欲,他想了解傅砚观的所有,也想知道他的人际关系。
可是现在显然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人家还住着院呢,他在这问东问西,反而失了初衷,扰了对方休息。
有什么事还是回家再说吧。
“我给你买了粥,医生说你现在要吃点好消化的,我就没买太多,你现在起来吃点吧,然后睡一觉好好休息,别想着再碰手机。”
沈辞给傅砚观准备好碗筷,在对方喝粥的空挡他开始收拾沙发,大总裁就这点好,有钱,连住院都能是VIP病房。
跟个小公寓一样,什么都有。
软糯的小米粥入口带着些香甜,喝到胃里没一会儿就让身体都跟着暖起来了。
只是傅砚观的心思根本不在吃饭上面,他盯着沈辞,看那花花绿绿的毛毯被褥实在碍眼。
“你要在沙发上睡?”
沈辞头都没抬:“你那张床那么小,我才不要跟你一起挤,而且傅总这么不听话,就该自己一个人睡。”
“住院期间,你休想抱到我。”
这还是傅砚观第一次被人说不听话,即便是最叛逆的那段时间,他也仅限于和秦溯一起去网吧,学着同龄的那些人准备彻夜不归。
结果没坐多久就坚持不下去了,连游戏都没打完就回家睡觉了。
傅砚观越发觉得好笑。不光是那句‘不听话’还有沈辞说出来的惩罚。
谁家惩罚是抱不到老婆啊?
沈辞见傅砚观脸上的笑越来越深,一时也说不清是开心还是失望了,看他高兴的那个样子,分明就是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难道抱不到他不是一个很严重的事情吗?
沈辞愤恨的钻进被窝里,沙发很宽很软,虽然于家里的没法比,但是也很舒服,可沈辞就是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数了一千只羊才睡着。
半夜十一点,傅砚观下床到了杯水,一边润着发干的喉咙,一边看向沈辞。
睡着了的人虽没睡太实,但也睡的四仰八叉,身上的被子团成一团抱在怀里,一条腿骑上去,露出若隐若现的腰窝,和圆润挺翘的臀肉。
傅砚观连忙收回目光,只觉得这水不解渴,不然为什么他喝了之后嗓子还很难受?
杯中水被一饮而尽,傅砚观走到沙发边,将睡成一团的人抱起来,没睡安稳的人睁开眼睛,见是傅砚观后又将眼睛闭上,呢喃道:“傅砚观……”
“嗯?”傅砚观没听清。
沈辞下意识搂住傅砚观脖子,又重复了一遍:“你还疼不疼了……不要哭,我给你揉揉。”
成功把人拐回到自己床上后,傅砚观盖上被子,心满意足的看着沈辞:“我可没哭,倒是你,动不动就要掉几颗眼泪。”
沈辞砸吧着嘴,在傅砚观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手里没有被子抓了,总感觉少了些什么,沈辞拧眉,胡乱抓了一通后,握了个能将掌心填的满满当当的东西。
而正准备入睡的傅砚观身躯一震。
第12章 奇葩的父母
沈辞第二天醒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而反观傅砚观,嘴角带笑,一脸惬意的靠着床头。
秦溯来时给带了早饭,傅砚观胃口不错的喝了两碗汤,脸色都比昨天多了几分血色。
“你这……”秦溯一脸奇怪,盯着傅砚观看了许久,最后感叹,“这医院的技术这么好吗?昨天还一副死样,今天就春心荡漾了?”
神他妈的春心荡漾!
沈辞愤恨的喝下一口粥,然后盯着自己右手发呆,原本白皙修长的手不知经历了什么,此时又红又肿,指尖还有些颤抖。
他不敢去看傅砚观,拼命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偏偏总有人不想让他如意。
比如某个不待见他的人。
秦溯若有所思的瞥了他一眼,随口道:“看来陪护的人选对了,果然对患者有帮助,不仅能照顾人,还能‘伺候’人。”
沈辞脸烧的通红,明明很舒适的沙发好像突然长了钉子一样,让他坐立难安。秦溯的目光越来越露骨,沈辞直接放下勺子,逃一般的钻进卫生间。
他听到外面傅砚观与秦溯说着什么,隔着一道门听不太清,但里面内容估计只能是他。
沈辞洗了把脸,看着自己红肿的右手,思绪飘回昨晚。他原本睡的香甜,结果被傅砚观硬生生的亲醒,没等反应过来身上就被一个硬物戳的直疼。
随后他就被迫和人做了一次莫名其妙的运动。
因为医院东西不齐全,傅砚观到也算是有些理智,只不过这理智不多,有些地方不能碰,但总会有其它地方代替。
所以一向在外面雷厉风行的傅总变得肆无忌惮,且毫无底线的索取。
而最后的结果就是沈辞的胳膊酸了,手心差点磨破皮。
失忆后刚开始接触傅砚观时,沈辞甚至觉得傅砚观可能有些性冷淡,因为这人是真的一心扑在工作上,就好像对他提不起兴趣一样。
他刚从医院出来,傅砚观就出差了,把他丢给了管家,那个时候他对傅砚观就有些怨气。
思考着这个男朋友合不合格。
他有一个小本子,上面记满了傅砚观的各种负分项,也是直到今日上面的分数才开始变成正数。
沈辞犹豫着昨晚的事要不要给傅砚观减分,毕竟他确实被折腾不轻,右手的胀痛比在课堂上挨了顿老师的手板都疼。
可……虽然被折腾的厉害,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他也有点舒服。
最终这减分还是没打下去,反而默默的加了一分,至于傅砚观也彻底在沈辞心中扭转印象,从最开始的性冷淡,变成了不懂得节制的人。
秦溯在外面不知是在跟傅砚观聊工作,还是什么,总之坐了半个小时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沈辞在这期间就一直坐在马桶上。期间傅砚观给他发消息,让他出来,他也只气鼓鼓的回了个“滚”字。
直到外面响起关门声,沈辞才将门推开条缝隙,瞥见该走的人已经走了后,立刻跑出去和傅砚观算账。
“牛马都没有这么使的!你说你大半夜的发什么疯?也不怕被人看见。”
傅砚观挑眉:“你不舒服?”
沈辞哑口无言,用力捏了下拳头。他确实没什么可说的,谁让这事是互惠互利的事。
而且……傅砚观那个样子他其实还挺喜欢的。
小插曲暂时过去,为了避免再发生昨晚那种意外,沈辞今晚更加坚定的睡沙发,甚至是一直盯着傅砚观,等对方睡着他才闭眼睛。
结果第二天一早他又出现在了傅砚观床上。
对此,沈辞也是无话可说了,干脆也就彻底摆烂,由着傅砚观折腾。
在医院住了三天,借着这个机会,沈辞干脆让傅砚观做了个全身检查。虽然公司每年都有体检,可总不会特别全面,而且时隔这么久了,难保中间不会有什么问题。
由于检查报告要下午才能出来,沈辞便让傅砚观先回去了,再怎么说这人现在也是个病人,还是他当这苦力比较好。
中午十二点,医院依旧是人挤着人,沈辞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一边刷手机,一边百无聊赖的等着。
而就在这时前面的人群突然有些骚动,好像是有患者因为什么原因崩溃了。沈辞本不想凑这热闹,可奈何心里好奇,也跟着旁人一起走过去。
只见人堆里,一个男人公然在医院里抽着烟,旁边是不停哭泣的女人。
“再去其他医院看看吧,儿子还这么小,他才刚考上大学啊,要是不管他,他会死的!!”
女人哀求着男人,哭的声泪俱下,沈辞不免也有些同情,只是他人的家室,即便他同情也帮不上什么,在疾病面前,别人的同情和怜悯是最没有用的了。
沈辞不愿多留,这种场面看多了总会让人难过,他既然帮不上忙,还不如尽早离开比较好。只是还没等他走远,就被一道声音叫住。
“沈辞?”
喊他的人似乎还有些不确定,沈辞也有几分意外,他回过头疑惑的望向声源处,结果看到的竟然是那个一直在抽烟的男人。
男人的脸有些熟悉,沈辞微张着嘴,直勾勾的盯着男人,而对方在却认他就是沈辞后,连忙丢了手里的烟,朝着沈辞快速走过来。
“沈辞,是我啊,我是爸爸。”
一句‘爸爸’让沈辞本就皱着的眉拧的更加深了,他下意识挣开对方抓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与其保持安全距离。
他盯着男人看了许久,算是确认了面前这人就是他的亲生父亲沈长余。可是自从他五岁时父母离婚后,他每年也就见对方一两面,之后更是随着年龄增长学业加重,好几年也见不了一面。
他都快忘了沈长余长什么样子了。
“你有什么事吗?”
沈辞没感受过父爱,对于沈长余自然亲近不起来,说句难听的,他甚至早就不把沈长余当父亲了。
沈长余也没管沈辞是不是与他亲近,他眉眼中浮现出笑意,就像是绝望之中看见希望了一样。
他拉着沈辞,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你弟弟得了尿毒症,需要换肾,你赶紧去配型!”
沈长余说着就又要去拉沈辞,一旁哭的不行的女人也渐渐停了哭声,看向沈辞的目光如同狼看见肉。
沈辞再次躲开沈长余的手,突然笑了,反问道:“我哪来的弟弟?”
沈长余皱眉:“我儿子自然就是你弟弟,你小时候还见过的,忘了吗?”
沈长余不说还好,说了之后沈辞只觉得更加厌恶。倒不是他生性凉薄,只是他与沈长余之间实在没有半点父子之情。
父母离婚之后,他一直跟着舅舅生活,由于没有什么钱,所以有一次沈辞去找了沈长余,想要一些生活费,结果得到的却是一顿骂。
那时沈长余在做什么?他在抱着他那个所谓的弟弟去买冰淇淋,而即便那时他就在旁边,沈长余都没说买两份。
这样的人,现在到是一口一个弟弟了。
沈辞不愿与这样的人过多纠缠,只想尽快离开。只是狼一旦看见猎物,又怎么会轻易放其离去呢。
梁兰发了疯一样的跑过去拦住沈辞去路,红着眼睛祈求道:“沈辞,你帮帮阿姨,救救我儿子,他得了尿毒症,要是不换肾根本活不了啊!我求求你,你有什么要求都尽管提,我都可以满足的!!”
四周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也有护士上来劝说,但人在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后,又怎会轻易松手。
沈辞不喜欢被旁人打量,他抽出梁兰抓着他的手,耐着性子道:“我虽然和你儿子有血缘关系,但是也需要配型……”
“那就去配型。”沈辞话没说完,就被沈长余打断,他直接帮沈辞做了决定,丝毫不在意沈辞的想法,“你弟弟耽误不得,你现在就去做配型,如果成功了,尽快换肾给他。”
这话说的极其残忍,就连周围的人都皱起眉头,有些不赞同,可沈长余却半点没觉得不妥。
围观群众议论纷纷,沈辞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他再次开口,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不会去做配型,更不会换肾给他。”
“沈长余,从我出生到现在,你养过我一天吗?尽过当父亲的责任吗?现在张口就想要我一颗肾,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你……你敢这么跟你老子说话?!”沈长余显然是气急了,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巴掌抽过去。沈辞躲闪不急,硬生生挨了这巴掌。
脸颊瞬间肿起来,沈辞用舌头舔了舔嘴角,越发觉得讽刺。
沈长余大喊:“你现在就跟我去做配型,要是给你弟弟耽误了,我饶不了你!”
走廊里的人越来越多,各科室的医生也纷纷过来劝阻,沈辞只觉的越来越好笑,可要是真让他笑他又笑不出来。
“这位家属请你冷静,你这样不顾他人意愿的行为属于逼迫,对方是可以报警的。”
周围围着的医生很多,但也都是在旁边劝一劝,真正上来拦着的竟然是之前与沈辞发生过口角的赵倩。
沈辞看着赵倩扯开沈长余的手,然后挡在他身前,个子虽没有沈长余高,可那气势却半点不输对方,目光甚至更加让人不寒而栗。
但沈长余向来是个无赖,今天这不讲道理的人他更是当定了。
“沈辞,不救兄弟那就跟畜生无疑,往后你活的也不安心,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跟我走,不然别怪我不给你留脸!”
第13章 配型成功也不换
沈长余是个地地道道的小县城人,从小家里穷也没读过多少书,一向蛮横且不讲理。
在他眼里,老子就是天就是地,儿子就应该听他的,他没养沈辞可以,但沈辞不能对他不孝!
“沈辞,我说话你听见没有?一颗肾而已,也不是要你两颗。”
沈辞轻笑:“是吗?只是一颗肾而已。”
“如果两颗都能换给他,你是不是会更高兴,这样你的好儿子就是个正常人了。”
“你他妈……”
沈长余火气上来了,还想再动手,被梁兰拉住,她赔了个笑脸,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沈辞跪下了。
“小辞,阿姨知道这件事你接受不了,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你爸他就是嘴硬,但心是软的,这些年一直惦念你在外面过的好不好呢,还说要把你接回来好一家团聚。”
“我知道你怨我们,但是你弟弟是无辜的啊!小辞,你帮帮阿姨,求求你帮帮我们!阿姨会记着你一辈子的!”
如果是沈长余那样暴力施压,沈辞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可一个女人在他面前哭成这样,不光是他,就连周围的人也开始有些松动。
沈辞听到有人在说。
“如果少一颗肾还能活着吗?能的话还是应该救别人一命。”
“是啊,毕竟是亲弟弟,血浓于水啊。”
人总是两边倒的,上一秒再帮着这边说话,下一秒就帮着另一边了。
沈辞只觉得浑身发冷,他在想要是今天他拒绝,是不是会被人骂死。尽管他其实没有这个义务。
梁兰哭的越老越凄惨,整个走廊都是他的声音,她见沈辞没有理她,直接对着他用力的磕下去。
额头磕到瓷砖上,发出骇人的声音,每磕一下都伴随着一句乞求。
有几个心软的人上前扶着梁兰,忍不住道:“你就去配个型吧,也不一定能配上,就给你爸和阿姨一点希望,如果配上了换颗肾就活弟弟不是也挺好的吗?”
“她怎么说也是你长辈,你就这样看着她在这给你磕头?你也不怕折了寿。”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有一人附和,就会有百人附和。沈辞只觉得头痛欲裂,他想要辩解,想说这些人根本不值得他付出一颗肾。
可是他吵不过他们。
身上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了一样,让他浑身发抖。人被气急了总会出现排外反应。
沈辞不停的往后退,他想躲到安全的地方,一个只有他自己的地方。沈长余还想过来抓他,结果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了下来。
赵倩也时刻关注着沈辞,怕对方出意外,想去扶一把,但也在看见沈辞身后出现的人后收手。
沈辞只想尽快逃离,可没退几步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他慌乱的想要道歉,结果那人却先一步扶着他的肩膀,随后抱了个满怀。
“这么久不回来,我还以为检查出了什么严重的病,让你不敢回来见我。”
傅砚观轻轻拍着沈辞后背,哄人之余目光在那对夫妻脸上扫过,只一眼就让梁兰那嚎啕大哭的声音弱了下来。
沈辞缩在他怀里,抓着他衣服的手越来越紧,傅砚观只觉的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他开口问道:“怎么抖成这样?”
出来时幸亏带了件外套,傅砚观将手中的黑色大衣披到沈辞身上,又安慰了人几句,等沈辞情绪平复下来才正视沈长余二人。
“我听说,你们想要他的肾。”
傅砚观原本想趁着沈辞来取检查报告的这段时间在病房里开个会,这几天有沈辞看着他确实一直没再碰工作了,但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
一旦不工作就总觉得哪哪都不对。
有时傅砚观自己都觉得有些奇葩。
只是这场会议到底没开多久,在接到赵倩消息时傅砚观就匆匆结束了会议,虽然沈辞现在变了不少,可傅砚观对这人的印象更多的还是以前唯唯诺诺的时候。
他紧赶慢赶的过去,就怕沈辞挨欺负。
结果正如他所料。
沈辞在傅砚观怀里靠了一会儿,但到底这件事不是躲了就行的,不知是他相通了,还是有傅砚观在他有了底气。
他再次看向沈长余,而同时沈长余也在打量他和傅砚观。
梁兰不愿放弃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希望,即便有些惧怕傅砚观,也还是开口道:“小辞,你就帮帮你弟弟吧。”
沈辞开口道:“凭什么?”
傅砚观握紧沈辞的手,在沈长余开口前道:“首先这种事情不管是有血缘关系的人还是陌生人都有资格拒绝,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即便是配型成功,我也不会同意换肾。”
沈长余反驳道:“你不同意?你凭什么不同意?”
傅砚观道:“就凭沈辞欠我钱,他把自己抵给我了,所以他身上所有东西,包括一根头发丝都是我说了算,不然你们把欠我的钱还了,到时候你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
沈辞安静的站在一旁,没有插话,他以为傅砚观说的话是为了骗沈长余的,毕竟眼下按照沈长余这个无赖性子,估计很难脱身。
可让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傅砚观所说的这些竟然都是真的。并在不久后会得到印证。
在丢失的那段记忆中,他可不就是欠傅砚观钱,说句难听的他跟被买回来的物品、宠物,有什么区别。
沈长余仍不死心,拧着眉问道:“他欠你多少钱?”
傅砚观淡声道:“三千万,你要帮他还吗?”
沈辞紧盯着沈长余,不知道是不是还抱有一丝期待,可在看见对方眼里明晃晃的嫌弃后,沈辞觉得他真的是疯了。
竟然妄想一个从小就抛弃他的人心疼他。
梁兰的哭声也逐渐停了下来,不愿意再搭理沈辞,儿子的医药费他们还在凑,几十万拿出来都费劲,更何况是几千万。
医生开始疏散围观的群众,赵倩看向傅砚观,开口道:“这里我处理,你如果觉得身体没事了,就先出院吧。”
傅砚观点头应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带着沈辞离开了。后续的事情就由赵倩留下处理。
而沈长余则是始终盯着沈辞离开的方向,他太久没见这个儿子了,对于沈辞是一点都不了解。但他也不是傻子,不会任由别人说两句话就轻易相信。
他不管沈辞是不是真的欠钱,反正他想要只是沈辞的一个肾。
傅砚观换衣服的动作很快,在沈辞还在收拾东西时就已经脱下了病号服。
他上前拉住沈辞的手:“别收拾了,我一会儿让助理来拿,咱们先走。”
沈辞知道傅砚观这么急切的带他走是什么原因,他想表示自己没事,可拗不过对方,最后还是被傅砚观带走了。
昏迷时是秦溯送他来的,眼下出院突然,自然也只能给秦溯打电话让他来接。
今日阳光正好,此时晌午,太阳正对着医院上方,阳光打在沈辞头顶,给头发平添了一丝光泽。
傅砚观站在远处打电话,沈辞就踩着楼梯边缘一下一下的蹭着鞋底。
明明是在正午,他也冷的要命。傅砚观站在逆光的方向。沈辞望过去,被阳光刺的有些睁不开眼睛,只能别过头,闷声道:“傅砚观,抱抱我。”
电话还未打完,傅砚观抿唇,走过去单手将沈辞搂进怀里,一边用手拍着,一边同电话里的秦溯道:“我就在医院门口等你,尽量快点。”
两个男人在医院门口相拥自然会吸引许多目光,但沈辞现在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被人紧紧抱住,好用来感受自己还活着。
他缓缓开口:“傅砚观……我看见那人的病例本了,上面的名字是沈唯一……唯一,多讽刺的名字啊。”
明明有两个孩子,却在同是男孩儿的情况下给老二取名唯一,这是什么意思,很难不让人多想。
“为什么我不是那个唯一,是不是我永远都是那个多余的人?”
傅砚观纠正沈辞:“你一直都是那个唯一,独一无二的沈辞,我最喜欢的沈辞。”
“……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情话了。”
沈辞情绪好了一些,从傅砚观怀里探出头,但手还是一直抓着傅砚观的衣服。医院门前一直有车走走停停,直到一辆红色奥迪停在两人面前。
秦溯降下车窗,开口道:“好歹是人来人往的医院,你们两个能不能注意一点?”
沈辞连忙松开傅砚观,没再像以往一样笑呵呵的怼回去。
上车时,沈辞先一步拉开后排车门,对着傅砚观道:“我想一个人在后面,你能不能?”
“好。” 傅砚观应下,将那件黑色大衣递给沈辞,轻声道,“路程有点远,可以在后面睡一会儿。”
“嗯。”沈辞没问要去哪,上了车后就盯着车窗外,没有了往日的健谈。秦溯通过后视镜看了沈辞几眼,然后小声问道:“他怎么了?死气沉沉的……”
傅砚观道:“开你的车。”
沈辞的事,傅砚观不怎么想跟别人说,况且就算要说,现在也不是时机。
秦溯比了个闭嘴的动作,按照傅砚观给的地址安静开车。但还是在等红灯得空挡通过后视镜偷瞄沈辞。
虽然和沈辞接触不多,他也不算特别喜欢这人,并且觉得他配不上傅砚观。但通过这次住院一事,他也看出来了,沈辞是真的在乎傅砚观,不是那种小情儿为了钱耍心机,装关心。
目的地确实如傅砚观所说有点远,沈辞坐在后面昏昏欲睡,但不知是心里藏着事,还是伤心过度,总是睡不实。
最后睡的头也疼,身体也不舒服。
车里开着空调,温度适宜,但沈辞还是紧紧裹着傅砚观的大衣,就好像这样就能感觉到是男人在抱他一样。
不知是埋藏在心里的自卑感,还是什么,沈辞宁可舍近求远,也不愿让傅砚观陪着他看见他现在的狼狈。
不知开了多久,等沈辞再睁开眼睛时车已经停了,而后入目的就是一个复古的小院。
很显然,这已经不在祈江市内了。
“你们聊吧,开了一路车我得先睡会儿。”
秦溯直接将车钥匙丢给傅砚观,不客气的道:“记得把车停好。”
傅砚观道:“你不走?”
虽知道傅砚观是故意的,但秦溯还是卑微的道:“不是吧傅总,我至少给您开了一路的车,总不能卸磨杀驴吧。”
傅砚观懒的理他:“快滚。”
秦溯也不愿意多留,小情侣肯定还有话要说,看在沈辞那么伤心的份上,他今天就不当这个电灯泡了。
这座宅子是傅砚观几年前买的,装修布置都是找的专业的人,里面娱乐设施一应俱全,后院还有一个天然温泉池。
他和秦溯每当累极了的时候都会过来放松几天。
房子是几年前买的,那个时候虽然也已经有沈辞了,但傅砚观却一次都没带人来过。
这里算是他自己的私人空间,除了亲近之人,外人一律拒之门外。
那时候,沈辞对他来说确实算是外人。
“傅砚观。”停好车后,沈辞轻轻叫住准备往院子里走的人,有些失落的道,“我今天……是不是太矫情了。”
傅砚观带他到这来,很明显是想哄他开心,可其实屁大点事,哪至于这么折腾,尤其傅砚观才刚出院,如果再因为他出事,那他可就真的没办法原谅自己了。
“其实没什么的,我只是太久没见他了,突然一见面他就想……”沈辞不自然的笑笑,强忍着鼻腔的酸涩继续说道,“我一直以为人身体里的器官都很贵,怎么也值几十万,但今天才知道,原来我的这么廉价,一颗肾……只值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