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过敏作家:一醉方休
  发于:2025年0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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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逍正准备回怼,纪繁清拉开阳台的玻璃门走了出来,他只好收起手机,站起来高高的一团压在纪繁清身上,委屈地道:“你什么时候跟我公开啊?我现在在网上说我俩是真的,她们都不相信,还骂我有病。”
“你是挺有病的。”纪繁清波澜不惊地推开他,走向自己心爱的仙人掌们:“你没事跑网上乱说什么,回头又被人大做文章。”
“小号发的,你要是同意公开,我现在就上大号说话!”靳逍倚在围栏上,看纪繁清料理那几盆小植物,耐心细致的样子让人莫名吃味。
“算了吧,我还想过几天清净日子。”纪繁清毫不留情地拒绝。
他俩一旦公开,都能想象到网络瘫痪的样子,线下肯定也是被各种媒体围追堵截,后面还有张若薇的MV拍摄工作,他可不想又经历一遍追车的事情。
靳逍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些,所以也只是过过嘴瘾,臆想一下公开后各路网友被打脸的爽文名场面。
“那你先陪我去见一下我妈吧,我都跟她说完了,她让我们晚上过去吃饭。”
纪繁清浇水的手一顿,感觉头隐隐作痛。
昨天因为去接余稚吃饭,就没有去见靳逍的妈妈,但躲得过昨日躲不过今日,该来的总归要来。
他叹了口气:“好。”
晚上出发前,纪繁清换了套正式一点儿的衣服,又带了一套英式骨瓷茶杯和一条特地挑选的女士丝巾出门。
靳逍一手拎着东西,一手抓着他的手,嘴角暗翘道:“就是吃顿便饭,你不用搞得这么隆重,也不用紧张,我妈很好说话。”
纪繁清冷冷抽出手:“好好走路。只是礼节而已,我没有紧张。”
“是是是,不紧张就对了。”靳逍点头附和:“她看了我们那档节目的,知道你,还夸你好看。”
纪繁清:“……”他在节目上有说过什么好话吗?
没有,除了臭脸还是臭脸。
“真的,她还特地上网搜了搜你的介绍,那一大串奖项把她吓坏了,我估计她等会儿比你还紧张。”
纪繁清:“……闭嘴吧。”
靳逍忍着笑意,又弯腰拉起他的手,带他往他妈那边走了。
邹女士早早地就让家里的佣人把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花瓶里的花全部换成了绿植,新养的猫也让阿姨先收进了宠物房关起来,自己则换了好几套裙子才最终挑了件年轻又不失庄重的香家套裙,戴上适配的珍珠项链和一条很少戴的帝王绿翡翠手镯,还画了个全妆。
待阿姨在门口迎接的声音响起时,邹芝盈心脏怦怦跳地从沙发上起身,整了整头发和裙摆,才迈着端庄的步伐朝门口走去。
靳逍和纪繁清一同进门,纪繁清对面对长辈显然十分缺乏经验,有些不自在地抽出了手,接过靳逍手里的礼物,正想递出去时,靳逍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妈,你干嘛呀,打扮得跟要去相亲似的,是见我男朋友又不是见你男朋友,你搞得这么花枝招展的干嘛!”
纪繁清:“……”
邹芝盈:“……”
邹女士挤出一抹笑,暗暗瞪了眼自己儿子,大有想把他塞回去回炉重造的意思。
随后又面向纪繁清,不自觉地将人仔细打量了一眼,心跳的频率更快了,她努力让笑容显得慈和:“繁清是吧,我这么称呼你没事吧?早知道住这么近,早该让阿逍带你过来吃饭了!我这儿没什么讲究,你随意些就行。”
纪繁清心率也难得有些不稳,但在邹芝盈的笑容中,感受到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靳逍和邹芝盈长得不像,邹芝盈更柔和,大气而温婉,是一种典型的大家闺秀慈母气质。
纪繁清一瞬间联想起奶奶年轻时的风韵,心里的躁乱仿佛被一双手抚平,他拿着礼物递上:“伯母好,初次见面,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阿逍说您爱喝茶,于是便擅作主张为您挑了套茶具还有一条丝巾,希望您会喜欢。”
靳逍在旁边听着那句“阿逍”,莫名耳朵一麻,酥酥痒痒的。
这还是纪繁清第一次这样叫他。
邹芝盈开心地接过,看都没看就先说了喜欢,然后让阿姨将茶具先收起来,带他们去客厅坐下后,直接拆了丝巾戴上,替换掉了原本的珍珠项链。
纪繁清微怔,邹芝盈满意地问靳逍:“怎么样,好看不?”
靳逍道:“好看,我媳妇儿挑的,当然好看。”
邹芝盈被他不要脸的样子,弄得有些害臊,偷偷瞥了眼纪繁清,纪繁清拿起茶杯,掩饰般的低头抿了口茶,放在身侧的手不着痕迹地拧了把靳逍的大腿,惹得靳逍轻嘶了一声。
邹芝盈更加脸皮发烫了。
其实她刚听靳逍说喜欢男人时,也难以接受,但靳逍长这么大以来几乎都是放养,她在他的成长教育中缺失良多,这会儿再端起母后的架子来管他喜欢什么人和什么人谈恋爱,就显得太没有立场和分量了。
本来以为他会跟他爸一样,随便找一些华而不实徒有其表的小明星玩一玩,没想到一出手就来个大的。
邹芝盈刚搜出那一长溜粉丝做的科普介绍时,第一反应是自己儿子该不会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逼迫人家吧?
现在再一见真人,完了,坐实自己儿子高攀了。
人家青年才俊一表人才,气质谈吐更是一绝,真真切切全靠自己打拼出的事业。
她儿子呢?平平无奇一富二代,只能靠拼爹,怎么看怎么配不上。
邹芝盈又忧愁上了,万一儿子被甩了怎么办?
一顿饭吃得十分和谐,没有想象中的出柜激烈场面,厨房做的都是合纪繁清口味的菜,邹芝盈则一直热情地用公筷给他布菜。
纪繁清看着碗中的小山,陷入了沉默。
靳逍拦住他妈又伸过来的魔爪:“妈,你够了,他自己吃就行,你喂猪呢?他吃不了这么多,你别把他撑坏了!”
邹芝盈又暗瞪了他一眼。
纪繁清温声道:“没事,我吃得下。”
“你就嘴硬吧。”靳逍小声哼哼,然后将他碗里的菜夹了一半走。
邹芝盈忽然牙酸起来,对比之下发现她那位男友某些方面真的太不称职了,是该考虑考虑换掉了。
“味道怎么样?”徐阿姨端着最后一道菜出来,笑着放到纪繁清面前的位置:“能吃惯吗?”
“那肯定,徐阿姨一出手,厨神都得敬您三分!”靳逍捧场道。
徐阿姨指了指他:“你就贫吧,看出你心情很好了!”
“我哪天心情不好?”
“哦,是谁过年那段期间,天天丧这个脸的?”
“咳咳……徐阿姨您老人家怎么净拆台的!”
纪繁清唇角弯了弯,也应道:“很好吃。”
邹芝盈便又忍不住地给他夹菜,将他面前新上的菜也夹给他尝:“你试试看这道,虽然看起来普通,但是鸡蛋是乡下送上来的土鸡蛋,黄瓜是后面院子里种的,刚结的果,新鲜得很。”
纪繁清看向那道翠绿的黄瓜炒鸡蛋,意外地“嗯?”了一声:“您自己种的?”
邹芝盈看起来不像是会在后院种菜的人,更像是会种些漂亮的花,养养温顺的宠物的那种。
邹芝盈闻言看了眼自己儿子,决定给他刷些好感度:“嗯啊,就今年开春的事,阿逍把后院的花都给拔了,换了黄瓜种上,说是绿色天然有机食物,吃了好!现在正好丰收,也是巧了,你要喜欢等会儿带点儿回你那儿。”
“妈你吃饭就吃饭,怎么话那么多!”这下轮到靳逍脸皮发烫了。
“我哪里话多了?不是你给我花都拔了?”邹芝盈嗔怪道:“不过现在看看种黄瓜也挺好,你也算是为这个家做出了点儿贡献了。”
靳逍无语:“我是你买包送的吧?!”
两人又互怼上了,场面其乐融融,完全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纪繁清吃下碗里的黄瓜,嘴角的弧度又深了些。
临走的时候,邹芝盈拿出了她准备的礼物,是一套首饰。
大盒子里是一对龙凤纯金手镯,小盒子里则是一枚祖母绿镶嵌的铂金钻石胸针。
“这个是很早就打好的,戴着不合适就放着当摆件也行。”邹芝盈将手镯从茶几上拿起来,交到纪繁清的手上,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当时的审美比较落后,已经跟不上现在人的眼光了,你别嫌土就好!”
纪繁清看着红檀木盒子里崭新的黄金对镯,显然这对手镯是特意提前为儿媳妇准备的,按照女生的审美和尺寸打造的,其实并不难看。
邹芝盈把镯子交给他,是拿他当一家人看的意思,又怕他觉得不合适,故意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纪繁清心口微热,点头道:“很好看,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邹芝盈笑得眼尾弯弯,又拿起那个小首饰盒,递到纪繁清面前:“这个是新做的,听阿逍说你拉大提琴很好听,就与设计师沟通设计了这样一枚胸针。”
胸针整体是大提琴的形状,骨架由铂金制作,面板由两片对称的祖母绿镶嵌组成,中间镂空,镶了一整圈的D色钻石,指板琴弦则是玫瑰金色,像是落日溶金流淌在碧色的湖泊里,折射出星光点点。
非常精巧和华美的一枚胸针。
“这个你平时出席活动都可以戴,其实我给阿逍也设计了一枚小提琴胸针,用的白色贝母镶嵌,但是你们暂时不准备公开,就先不拿给他了,不然他肯定忍不住带出门炫耀。”
“妈!你凭什么克扣我的礼物!”靳逍在一旁不满,他和纪繁清的胸针明明是一对,哪有只给一个的道理。
“我还不知道你?你看繁清戴,你能忍得住?到时候被拍到了,你们又不好解释,等你们结婚的时候再给你一起戴上吧。”
靳逍一愣,瞥了眼纪繁清微红的耳尖,忍着笑意咳了咳:“你想的真全面,但我不管,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你先给我,什么时候戴我自有分寸!”
邹芝盈拗不过他,只能又拿出那枚小提琴胸针,没直接给他,转而交到纪繁清手上:“那就都交给繁清一起保管吧,就他管得住你。”
纪繁清脸色愈发僵硬,他终于知道靳逍的直球不按套路出牌是遗传自谁了,他和邹芝盈虽然长得不像,但行事作风倒是挺像的。
他接过那几个沉甸甸的盒子,心头滋味古怪,像是长久处于黑暗的人陡然看见阳光,只觉烈日刺眼,唯恐被灼伤。
可真正走到阳光底下,阴霾被驱散,每一寸肌肤都被温暖浸透,血液流动起来,冰雪都融化成一滩春水。
纪繁清不太自然地道了谢,拿上礼物和靳逍一起回了家。
夜幕降临,靳逍去浴室洗澡,纪繁清靠在床头拿出那对提琴胸针在灯光下打量着。
设计师巧夺天工的设计和工艺,仿佛赋予了这两样乐器生命。
它们像是一对备受祝福的新人,灵魂在看不见的舞台上,尽情舞动,合奏出一曲壮丽的篇章。
纪繁清竟然在这两件胸针上,久违地体会到“母爱”这两个字。
他出神地看了许久,才将胸针重新收进盒子里,看着露台的方向发了会儿呆,又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犹豫了一秒才点进那个加密的文件夹,翻出何凤霞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是他的亲生母亲,但他从来没有见过她,也无法想象她爱自己的眼神和模样,不知道她去世的时候,是不是带着没有见到自己的遗憾走的。
纪繁清盯着手机屏幕,连靳逍什么时候洗完澡出来的都不知道。
潮湿带着水汽的怀抱围过来,靳逍亲了亲他的头顶,目光落在他的手里屏幕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要回白果镇看看吗?想去的话我陪你,我们背上包就当去徒步旅行。”
白果镇,位处南方,因银杏树多而闻名。
叶父当年就是过去考察植物,才有了后面这一系列事。
纪繁清缺失的亲情,不需要任何苍白的语言来安慰和弥补,他所需要的,只是坚定不移的选择,和细水流长的陪伴。
这也是靳逍为什么要这么快带他见家人的原因,他们从今往后是密不可分的一个整体,无论是痛苦的过去还是光明温暖的未来,都要与彼此共享。
既然放不下,那就不妨直面,过去的事死无对证,但未必没有别的蛛丝马迹,或许还有别的收获也说不定。
但愿叶回说的是假的,但愿何凤霞只是一个普通的、无辜的可怜母亲,她并不想错换掉自己的孩子,她是真实地爱着念着纪繁清的。
那样对纪繁清来说,或许能稍作安慰。
宁静的初夏夜晚,身侧心跳声沉着有力,纪繁清被他身上的沐浴露香气吸引,退出相册,转头在他嘴唇上印下一个湿热的吻:“好,那就去走一趟。”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会爆更到完结(这周两万字榜单……哭)争取下个榜单上完结哈~
第61章 我要他不得好死
五月的南方,已经比较炎热了。
纪繁清处理完手头上几首歌的后期后,和靳逍背着包去了白果镇。
这些年城镇日益发展,修了路建了新楼,还有一座便捷的大商场,看起来熙熙攘攘现代化了不少。
两人飞机转火车到达镇上后,靳逍又找租车铺租了辆摩托,计划自己载着纪繁清去更下面的村落。
租车铺在临街占据了很大一个店面,店里停了很多型号的车,看着都有些破旧,角落放了几个大风扇呼呼吹着。老板在外面和靳逍商讨租借事项加试车,太阳还没下去,日头有些毒,靳逍怕纪繁清晒着,让他去里面等。
店里的挂机电视也开着,仿佛在和风扇比谁的噪音更大,老板的女儿坐在前台位置上,边写作业边看得津津有味,手里还拿着根冰棍,看起来大概是上小学的年纪。
纪繁清抬步往里走,随意朝电视瞥了眼,屏幕上正好在放叶回的广告。
这一刻,命运的神奇再次显现。
在两人命运交错的白果镇,他们以这样一种方式再次对上。
那张善于伪装的脸放大呈现在屏幕上,挂着毫无破绽的笑容,熟悉的声音从老旧的音响中嗡嗡传出,仿佛在与人隔空对话。
老板女儿小小地激动地“啊”了一声,作业也不写了,直勾勾盯着屏幕。
纪繁清收回视线,眯眼看向外面明晃晃的日光,静等着靳逍处理完租车事宜。
自月初在颁奖礼后台和叶回起了争执,他打了叶回一巴掌后,纪繁清已经有段时间没正面和他碰上了。
叶回拿奖后紧接着就官宣了一部港片大男主,还有几个一线的代言,看起来忙得风生水起,也就没有故意来找事了。
纪繁清没兴趣跟他纠缠不休,他顶多也就是嘴嗨一下,打他一巴掌算是一个警告,在真正做出触碰他底线的事之前,纪繁清无意对他赶尽杀绝,靳逍也就没再刻意针对他了。
他爱找什么后台爱攀什么高枝,都随他便吧。
纪繁清一直以来的做事原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过去那笔烂账早已经清算,往后最好的状态就是各不相干。
摩托车租好,纪繁清戴上头盔跨上后座,靳逍发动油门,载着他一路风驰电掣而去。
车子灵活地穿梭在各种三轮小面包中,道路逐渐从水泥大路转到羊肠小道,周围的视野一点点变得开阔。
旷野一望无际,成片的绿色秧苗在风中摇摆。
纪繁清一手揽着靳逍的腰,一手摘掉头盔,遥看向远处的天际。
橘红色的落日晕染出大片彩色的云霞,太阳即将沉入地平线,白日里所有的喧嚣和纷争都将暂时落下帷幕。
这就是他父母生活过的地方,风吹动着纪繁清的头发,在暮色中定格成一个略显迷茫的侧影。
他父亲知道他的存在吗?
他母亲有时常想起他吗?
揽在靳逍腰间的那只手被按住,纪繁清回过神,靳逍不知何时也摘了头盔,短发凌乱着,回头笑道:“纪繁清,我们像不像在亡命天涯?”
摩托车在乡间小路飞驰着,车轮下尘土飞溅,嗡鸣声响彻天际。
风吹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纪繁清往前凑近,贴在他耳边道:“开快点儿,别让他们抓到。”
靳逍肩背肌肉明显一紧,肾上腺素在那一刻飙升,他用力一拧油门,大声道:“抱紧了!”
车子绝尘而去。
纪繁清伏在他肩膀上,闷闷笑了起来。
他忽然对这趟出行,没有那么抵触了,不管他的母亲事先是否知情,她大概都是爱着自己的。
即使真是她做的,也只能说明她是个愚蠢无知的妇人而已,但母亲之爱子,大抵是不变的。
她给了他生命,他替她还了这笔债,也算是因果循环。
纪繁清无可怨言。
何凤霞的家坐落在一个小村落里,村里只有几十户人家,没有酒店,只在隔壁乡镇里有一间破旧的招待所。
纪繁清多年前来过一次,没有在这里住,当天就走了。这次他们过来,是准备待上几天的,考虑到没有合适的住所,最终一致决定自带帐篷。
两人都有露营的经验,晚上就在屋前的银杏树下扎了个篷,篷里吊着盏昏黄的灯,纪繁清和靳逍躺在一起,听着虫鸣蛙叫,决定明天起来再进屋打扫。
村里的夜晚很宁静,纪繁清有些累但又睡不着,于是让靳逍给他讲他在国外时的经历。
如靳逍所说,他兴趣爱好广泛,业余生活极其丰富,每个假期都闲不下来,除了搞乐队这些,每逢长假还会飞瑞士滑雪,到南极看企鹅,去海岛潜水等等。
纪繁清听着听着觉得不太对,怎么跟张若薇的专辑行程这么相似?
他用怀疑的目光,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靳逍故作镇定:“光听我讲多没意思,到时候带你故地重游不好吗?”
纪繁清:“……”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原来这是某人在滥用职权,以公谋私。
“……张若薇知道吗?”纪繁清心情复杂。
靳逍却底气十足:“不知道,但她无所谓,我给她批了比她上张专辑多十倍的预算,她高兴死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亘古不变。
纪繁清扶了扶额,一把掀开他的手:“睡觉。”
“你生气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抱着你睡?”
“各睡各的。”
“你就是生气了。”
“我说了没有。”
“那就抱一起睡。”
“热。”
“不热,我给你扇扇子。”
“你是不是闲的?”
“没有,你不是热嘛……”
吵吵闹闹中,纪繁清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即使是在陌生的环境下,仍然一夜安枕,是以早上起床时,精神还不错,没再重翻旧账。
何凤霞的家多年没人住,叶回这么恨她,必然也是一次没有回来看过,搞卫生是个大工程。
靳逍上村口的小超市买了些打扫工具,准备把屋子里的蛛网灰尘先清理一下,不然根本没法进人。
纪繁清有呼吸道过敏史,屋内粉尘太多,靳逍不让他进,自己全副武装地戴上帽子口罩手套独自上阵了。
纪繁清看着他走进这间与他格格不入的破房子,心情有些复杂,但也没坚持进去帮忙,他才不是没苦硬吃的人。
他拿了张便签纸,坐到银杏树下写歌。
时间一点点过去,有提着桶准备去塘里涮衣服的大婶路过,打量了几眼纪繁清和敞开的大门里靳逍进出的身影,疑惑道:“你们是?”
纪繁清笔尖一顿,靳逍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抢先道:“这家的远房亲戚,过来帮忙打扫一下。”
大婶没有怀疑,只感叹道:“多少年都没见有人过来了,她儿子都不回来了,难为你们还念着。”
纪繁清半垂着眸,唇角抿了抿。
靳逍摘了满是灰尘的帽子和口罩,掸了掸身上的灰,装作不经意地问:“她儿子……您还记得什么样吗?他们母子关系怎么样?”
“嗐,好多年没见了,哪儿还记得,就记着他们家就这一个儿子,宝贝得紧哦,可惜是个不孝顺的,坟都不回来上一个!”
靳逍心里有些奇怪,如果明知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何凤霞还会这么疼爱叶回吗?是在外人面前故意演戏,还是愧疚下的弥补?
他又问了两句,却没有更多的有用信息了,何凤霞确实是十一年前癌症而亡,生前没什么亲人,死后也没什么人来吊唁。当年还是周岩的叶回,在村里老人的帮助下,草草在后山下找了块坟地给她埋了,连碑都没立。
“也是可怜人咯,丈夫死的早,儿子的福也没享到,辛辛苦苦累了一辈子,活活给累死了!”大婶叹了口气,提着装衣服的桶走了。
纪繁清坐在树下,沉默地听着,这些事他都知道。
他之前来的那次,就已经找人打听出了这些信息。
村里几乎只剩留守的老人了,老人信息闭塞,并不知道周岩后来去了哪儿,又变成了什么人,只知道他考上了大学,奔往更好的前程去了。
据那些老人所说,周家一家三口,从前是很和睦的,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传出。后来周父意外身亡,何凤霞一个人独自抚养着周岩,也是尽心尽力无怨无悔,不然周岩连考大学的机会都不会有。
任谁都看不出来,她们不是亲生母子。
可这也无法作为替何凤霞洗脱的证据,毕竟如果何凤霞真对周岩那么好,那叶回回家后,也没有必要刻意诬陷她,反咬她一口。
人真的会恶到这种程度吗?
屋子打扫好,纪繁清进去看了一圈,和他当年过来的摆设完全一致,打开柜子抽屉,仍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没有相册,没有日记,没有遗落的旧手机或者影碟录像。
桌上就剩一些泛黄的散文报刊,看类型像是何凤霞的,但她没有写评语和随笔的习惯,也没有和任何人的书信往来。
关于往事,什么痕迹都没有,唯一那张何凤霞的单人照,还是夹在旧书里,像是被遗漏在了时光里。
没有何凤霞爱周岩的证据,也没有何凤霞爱纪繁清的证据。
像是被刻意抹杀了一般,真相究竟如何,纪繁清不得而知。
第二天便是何凤霞的祭日了,纪繁清和靳逍在屋里屋外转了转,没有什么新的发现,靳逍便骑着摩托车带他去兜风了,顺便去镇上买了些祭祀用品。
何凤霞的坟就在后山脚下的荒地上,周父还有村里一些孤寡老人的坟,都在那一片,道路泥泞,杂草丛生,不太好走。
靳逍在家里翻出把镰刀,走在前面劈劈砍砍,勉强清理出一条路。
“你小心点儿,跟在我后面。”他不时地回头叮嘱,纪繁清点了点头。
两人踩着清晨湿润的土壤,一路循着纪繁清曾经的记忆,找到了那两座荒凉的坟包。
纪繁清站在山野间,心里顿时产生一种闷闷的压抑感,毕竟是他的亲生父母,他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爱过他的人吧。
纪繁清不想再去纠结对错,和靳逍安静地烧完了纸,便离开了。
听村里的人说,后山上有一颗很大的百年银杏树,村民们喜欢上那里祈福,觉得很灵验。
纪繁清是无神论者,不需要求神问佛,只是想上去走一走看看风景怎么样。
两人徒步上山,现在不是观赏银杏的最佳季节,树叶还没变黄,一路上也没什么人。
银杏树在半山腰的一块平台上,有两人合抱那么粗,上面挂着很多祈福的红绸带。
靳逍绕着树走了一圈,然后在旁边不远处发现了一座道观。
是一座已经荒废了的小道观,年久失修陈旧不堪,大门都已经坏掉了。
靳逍和纪繁清一起走进去,依稀还能看出神像的模样,神台上摆着一个积满香灰的香炉,几个破旧的蒲团随意散落在堂前。
虽然落败了,却依然能想象出曾经香火兴旺的模样。
两人在道馆里随意逛着,靳逍在院子里找了张纸写起了祈福的话,纪繁清不信这些,兀自走到后面的膳堂和宿舍看了看。
或许冥冥中真有注定,纪繁清在道长的房间里,翻到很大一箱子的手抄经,都是曾经的信众来祈福时抄的。
纸张早已泛黄,有些字迹都模糊不清了,但有一本格外醒目。
名为《忏悔录》。
是一个女人的自述。
【尊者在上,妇特来请罪,一切皆由我私心而起,所有罪责我一力承担,生死有命,我无怨无悔。唯愿我儿周岩,年年岁岁平安康乐,万事无忧。】
纪繁清心尖一颤,仿佛窥到了往事的一角,手指有些抖地往后翻。
【岁月匆匆,人生过往已四十三载,不堪回首。我这一生,平庸且无望,波折不断。
父母早年双亡,24岁那年,遇上人生挚爱周悬,他是镇上的音乐老师,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然我只是一介孤女,在学校饭堂负责打扫做饭,毫无长处。但他不嫌我没文化,还鼓励我读书学习,我与他相知相恋,可惜天妒有情人,不到一年时间,阿悬因哮喘发作未得及时救治,我们天人永隔。
来不及伤心,我查出已有身孕,这是他的遗腹子,我不能打掉,可未婚先孕,我一个人又无力抚养,只能匆忙嫁给同在食堂工作负责送货的周家勤。
家勤为人朴实,不介意我怀有身孕,愿意与我一同抚养孩子长大,也巧合地同样姓周。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我们迎来了孩子的降生,我给他取名为周岩,因为阿悬告诉过我,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岩岩是我这一生,最后的慰藉,和最坚定的信仰,我不吝惜将所有的爱与温柔都给他。
然而命运实在弄人,在我查出癌症之际,亦从配型化验单中得知,岩岩并非我的亲生儿子。可我已与他相伴半生,他幼时我教他读书识字,长大一些我陪他去镇上学习乐器,我期望他像他父亲一样优秀,但即使学不好也没关系,我依然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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