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竹这时候好像又改变想法了,磨蹭地说:“来都来了……”
苏兰:“是啊!来都来了,还是去玩玩吧。”
来都来了,最神秘的四字魔咒。
比起平时,站台上可谓是相当冷清。除了他们六个人,还有一个小胖墩,手里牵着一个圆鼓鼓的红气球。
危雁迟神情不变地问:“小朋友,你的气球是哪里买的?”
可能是他神情太冷,小男孩被吓了一跳,才指了指楼下,声音听着很稚嫩:“楼下冰淇淋店旁边,有人在发气球。”
危雁迟走到站台边往下望去,果然,看到一个穿着红白条纹工作服的职员,正抓着一把彩色的气球,像拿着一大把鲜艳的花朵。
他独自站在那里,孤零零的,偶尔有人走过,他就递出一个气球。
“从过山车下去之后,我们去他那里看看。”危雁迟在队内频道说。
轰隆隆的小车摩擦轨道声响起,空无一人的小车靠站了。
车很长,造型是把仙剑,车头尖尖的,车尾是剑鞘的模样,一共十排,每排能坐两个人。
二十个座位,每个座位上的安全杆都紧紧扣着,然而没有乘客。
咻的一声,所有安全杆自动升起,音响里乍然响起欢快的音乐,一个俏皮的女声播报道:“御剑飞行旅程结束啦,请大家带好随身物品,有序离场,祝你今天快乐,明天快乐,天天快乐噢!”
二十对安全杆就这样整齐地竖在半空中,像二十双高高举起的细长手臂。
冷风穿过站台,两个姑娘打了个寒颤。
拦着唐臾他们的闸机门忽然亮起来,在他们每个人站着的位置上方,亮起一个个数字。
唐臾头顶的数字是82,危雁迟头顶是90,久绛75,丸鳞79。
姐妹俩一个63一个70,小胖墩85。
所有人都想问这是啥,播报声很快回答了他们的疑惑。
“游客1,快乐值:82。”
啊,快乐值?
唐臾觉得挺有意思,这是某种可以检测情绪的机器?
丸鳞指了指头顶:“师姐,你最不快乐诶。”
“因为我最近那单生意有问题啊,烦死我了。”久绛抱起手臂,“比起问我,明明老幺的数值更奇怪吧!他顶着臭脸,快乐值居然有90?”
唐臾也很惊讶:“幺儿,你这么开心?”
危雁迟面若冰霜。
“你乐啥呢?”久绛来了兴趣,热切地八卦道,“你又不是来约会的,有啥可高兴的?”
叮的一声,危雁迟头顶的90跳成了91。
还上涨了!
唐臾:?
久绛和丸鳞两脸震惊:“啊?老幺能有这么大情绪波动就是有鬼了,肯定是机器坏了!”
唐臾心里倒是不希望机器坏了,危雁迟如果能和常人一样拥有丰富的情绪,那是最好的。
闸门齐齐打开,仿佛无声的邀请,请他们坐上这班过山车。
唐臾毫无犹豫,直接坐到了第一排。
久绛问:“师尊,你怕不怕啊?第一排很刺激的哦。”
丸鳞呵呵道:“你忘了你御剑是谁教的?”
……噢,也是,师尊在天上飞来飞去的时候,久绛还在族里吃奶呢。
“我和师尊坐吧。”
丸鳞揣着手,不紧不慢地踱向第一排,颇有种势在必得的大将风度。
这人虽然看上去总是淡淡的,但其实喜欢一些刺激的东西,比如过山车坐第一排。
然而他还没走到位置,只感到一丝极为细微的风——
眨眼间,危雁迟已经云淡风轻地坐到了唐臾身边,衣角悠悠落下。
丸鳞细长的眼睛都惊讶得睁开了点:?
小师弟从来就是最不争不抢的那个,凭自己对他的了解,危雁迟多半会在过山车上找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的。
危雁迟回头,淡淡和他对视:“师兄,这里已经有人了。”
“好的,我走。”丸鳞一百八十度转弯,踱到久绛后排,缓缓坐下。
“师弟变了。”丸鳞颇有些怅然若失,但又觉得挺好,一直没什么活气的师弟现在也会表达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不过丸鳞还是有些疑惑:“师弟为什么想坐第一排?”
久绛满不在意地说:“第一排视野好,想多发现点线索呗。老幺永远是最认真的好学生。”
丸鳞恍然大悟:“确实。”
这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穿着红白条纹衣服的工作人员,他从第一排开始,帮忙把保险杠一个个按下去。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他帮唐臾弄保险杠的时候,脸突然靠得极近,绽开一个笑容,笑出了满脸刀削斧刻般的褶子。
唐臾从容回了他一个笑容:“谢谢。”
工作人员漆黑的眼珠盯着唐臾,富有感情、抑扬顿挫地说:“不错哦,祝您能从旅程中获得快乐,拍照的时候要记得笑哦。”
唐臾点点头:“好。”
工作人员保持着脸上的笑容,表情没有分毫变化,探身帮危雁迟按下保险杠,然后和他说了一模一样的话:“祝您能从旅程中获得快乐,拍照的时候要记得笑哦。”
他就这样和每个人都说了相同的句子,把每一个保险杠都按压到位了之后,他站在车头,摇起一个小旗子,笑着说:“祝你们旅程愉快!”
男人手里还抓着从小胖那拿来的红色气球,气球不能带上过山车。
话音刚落,小车便慢慢地启动了。
唐臾悄声说:“这个工作人员是活人,就是精神好像有点不正常。”
危雁迟:“毕竟是让那么多人失踪的游乐园,不正常才正常吧。”
过山车的主题是御剑飞行,主打的就是让普通人体验到飞仙的快乐。
唐臾预测过程会很无趣,没想到现代娱乐形式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小车没有立刻进行爬升,而是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室内。
室内布置了一个广阔的世界,山水瀑布,亭台楼阁,辅以全息投影,将他们身临其境地带入了生动的情境,讲的是游客作为一个剑修,走南闯北、斩妖除魔、恣意飞行、大杀四方的故事。
他们乘坐着“飞剑”风驰电掣,上下起伏,身后不时地传来小胖墩和俩姐妹的嗷嗷叫唤。
队内频道里,久绛说:“好无聊,我要睡着了。”
在一个倒挂的小回环里,小姑娘的尖叫声陡然突破阈值,简直刺破所有人的耳膜。
“草!”久绛在频道里骂了句,“有个保险杠松开了。”
唐臾和危雁迟齐齐转头,只见一个保险杠已经垮了,倒挂在车下甩来甩去。
如果那个座位坐了人,他肯定已经被甩出去了!
这四个神人无所谓,但是那三个小孩就完全不一样了,眼泪吓得都要飞出来了。
唐臾高声喊道:“别怕!”
还未等他出手,三个徒弟已经各显神通地把三个小孩牢牢按在座椅上,就算保险杠原地消失了,他们也不会摔下去。
养徒千日,用徒一时,真省心。
但是凡人小孩看不到他们的灵力和鬼气,还在一个劲地嗷嗷哭号。
有一个座位的保险杠失灵了,谁知道下一个是不是他们的?
甜美系统女声在夸张的仙剑音效中响起:“即将到达第一个拍照点,请大家露出最美的笑容,你也不想给旅程留下遗憾吧!”
久绛怒吼:“拍个屁啊,检修一下你们的破设备吧!”
“就这安全系数,生意不惨淡才怪…”唐臾吐槽到一半,猛然意识到什么,扭头喊道:“都别怕了也别生气了,快笑!拍照的时候要笑!”
危雁迟很快也意识到了:“突然松开的保险杠是种恐吓,为了让乘客害怕,露出惊恐的表情。但是工作人员和广播都说拍照的时候要笑,不笑的话,恐怕才会掉下去。”
最开始那个稀奇古怪的闸机还测了什么快乐值,唐臾隐隐觉得,乐园的事情和情绪有关。
姐妹俩和小胖墩居然在恐惧中听清了这句话,愣了几秒,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个又哭又笑的别扭笑容。
白亮的闪光灯唰的一闪,定格。
小车冲出室内,眼前骤亮,映入眼帘的是宙城暗黄的天空,他们平安来到了室外。
“呼,呼……”
小胖墩在后面疯狂抽气,“啊啊啊吓死我了!”
久绛不耐烦地说:“怕什么怕,说了不会让你掉下去。”
“哎,师姐呀。”丸鳞淡淡摇头,对师姐的暴脾气无可奈何,转头,有礼貌地对小胖说:“小施主,请你别吐我身上。”
唐臾回头看去,刚才那个松开的保险杠居然已经自动恢复成了压紧的状态,根本没人去按,它怎么自动恢复的?
唐臾心中升起一丝凉意,对危雁迟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底下看到的那辆全空的车?”
危雁迟沉默了一会儿:“嗯。”
唐臾神色凝重了一点:“你说,会不会最开始的时候,上面是坐满了人的?”
唐臾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们这一行别再少人。
过山车后半程在室外,连着好几个俯冲和大圈,好像被一把发了疯的仙剑驼在背上乱飞, 俩姐妹和小胖的尖叫声就没停过。
中途又遇到了两个拍照的点, 本来唐臾想亲自做实验, 故意做出苦瓜脸,看自己会不会被摔下去,或者被送到某个奇怪的地方封印起来,没想到这个企图居然被危雁迟看出来了。
播报提醒前方有拍照点,唐臾用手肘戳了戳危雁迟, 催促他:“快笑。”
催完危雁迟, 唐臾倒是自己变成了哭丧脸。
危雁迟毫不客气地看过来,淡淡地问:“师尊,你自己为什么不笑。”
唐臾赶紧哄他:“乖幺儿, 你笑你的就行了。”
“你是不是想试验乘客被抓走的规律, 打算摆出苦脸, 然后独自去调查?”
危雁迟这话说得毫无情绪波动,但唐臾听得出来, 他有点生气了。
真是完全猜对了呢。
唐臾连连摆手,严正声明:“不是!”
危雁迟冷着脸指着前面的摄像头, 道:“师尊,你笑。”
唐臾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命令,对方还是自己的小徒弟, 唐臾心中一阵别扭,想到这段时间危雁迟对自己的种种掌控,想到他不露声色地侵入自己生活的边边角角, 那股逆反劲儿突然就上来了。
唐臾也板起脸:“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危雁迟没回话。
唐臾微仰着头,冷冷地觑着危雁迟。
这种年龄与地位的倒错感让他心里乱成一团麻,唐臾不适应被任何人管着,但如果对方是危雁迟,他又会莫名其妙地心软。
唐臾怎么也没想到,危雁迟接下来做出了一个令他震撼的举动。
危雁迟从隔壁伸出手,放到唐臾腰间,趁师尊怔愣的时候,挠了挠他腰间的痒痒肉。
唐臾猝不及防,他腰侧的这两小块皮肤很敏感,几乎碰不得,危雁迟稍微一掐,酸痒的劲直冲头顶,唐臾立刻笑得躬起了身子,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咔!”
闪光灯闪过,相机定格了唐臾这一刻无比欢乐的笑容。
“啊哈哈哈哈......别......停!”唐臾笑着讨饶。
“是停,还是别停?”
罪魁祸首一脸平静地发问,道貌岸然,无比正直,仿佛使出这种幼稚损招的人压根不是他。
“停……我要你停。”唐臾差点没喘过气。
危雁迟这才听话,默默把手缩回去,淡定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是因为笑。”危雁迟道。
唐臾还没缓过劲来,笑着问:“什么?”
“人会不会消失,和笑不笑应该没关系。”危雁迟平静道,“因为我刚才没笑。”
唐臾愣了愣,反手薅起危雁迟的衣领,怒目而视:“你不让我试,你自己试?”
“我有做预防措施的。”危雁迟摊开手心,一个繁复的附文印在危雁迟掌心,闪着幽灰色光,“不管我去了哪,我都会找回来。”
还没等唐臾发作,危雁迟继续控诉:“但是你总是什么准备都不做,不辞而别。”
唐臾噎住:“……”
这是事实,他一时没法反驳。
“师尊。”
危雁迟低声问,“能不能别再离开。”
上次听到危雁迟用这样的语气喊他师尊,还是在他炽潮期的时候。
伴随着那些压下来的吻,他的声音也同样低哑,甚至是深情的。
那时,唐臾还可以用小孩炽潮期作为理由,解释他反常热烈的举动,但现在,褪去所有掩饰的可能性,危雁迟无比清醒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唐臾浑身一颤,蓦然想起,在自己那个荒唐的梦境里,危雁迟从背后抱紧他,肌肤相贴,也跟他说过“师尊,永远不要离开我”。
好可怜的一句话,好像唐臾曾经抛弃过他。
甜美的播报音响起:“御剑飞行旅程已经结束,请大家带好随身物品,有序下车。”
“啊啊啊,终于到站了!”小胖墩扯着嗓子喊了句。
唐臾回过神来,松开了保险杠。
“师尊,老幺,你俩后来在前头聊啥呢,师尊怎么笑得那么开心?这么无聊的过山车,有那么好玩吗?”久绛好奇地问,“师尊都笑出猪叫了!”
唐臾面不改色地起身,若无其事地单手扶住自己的腰,警告久绛道:“丫头,注意言辞。”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的耳朵其实有点红。
丸鳞保有着为数不多的良心,朝后探头:“嗨,小道友们,你们还好吗?”
只见仨小孩哭丧着脸,连腿都软了,歪在座椅里起不来。
危雁迟像拔萝卜一样,把三只萝卜拔到了站台上。
苏竹用力拍胸口:“呼,这个项目吓死人了。我们去换个温和的项目玩吧。”
苏兰也苍白着一张脸,点点头。
在他们经过出口处的闸机时,闸机上方又亮起了数字。
丸鳞“噢”了一声:“这是那个快乐值吧。”
久绛嘟哝:“这么神经的一个过山车,能带来什么快乐啊,肯定都下降了吧。”
只见唐臾的数值是80,下降了2,久绛下降了5,丸鳞没变。
三个普通年轻人毕竟都被吓到了,快乐值都下降了20左右。
只有危雁迟,从之前的91上升到了95。
屏幕闪了闪,忽然又多出了几行。
姐妹俩和小胖的数值旁边多了一个“恐惧”,数值是40多,差点超过快乐值。
久绛和丸鳞旁边也多出了2点的恐惧值。
唐臾旁边多出了一个“困惑”。
“师尊,你困惑啥呢?想破局方法?”久绛问唐臾。
唐臾还没答,就见危雁迟旁边也一闪,蹦出来俩字儿——“幸福”。
“幸福?你坐完这个死亡列车,觉得幸福?”
久绛看向危雁迟永恒不变的那张死人脸,震惊道:“弟弟,你情绪紊乱了吧!”
危雁迟没回答她,在队内频道说:“我猜测,游客失踪和每个人的快乐值有关。”
相当冷静的声音,听不出一点幸福的感觉。
丸鳞弯着眼:“合理。”
久绛“啧”了一声,不爽地叫丸鳞别打岔。她眯起锐利的赤眸,不屈不挠地盯着危雁迟,很感兴趣地问:“老幺,你到底开心幸福什么呢?基因突变了?我觉得这个可以做成一篇研究论文。”
唐臾二话不说,两指一抖,一枚飞镖嗖地飞了出去,钉灭了闸机上方的屏幕。
他一手隐忍地安抚自己痒麻的腰,一边臭着脸冷道:“机器坏了。”
第70章 梦影乐园(五) 你偷跑过来干嘛?……
穿着红白条纹衣服的工作人员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闸机旁边, 静悄悄地笑出一脸褶子地问:“大家觉得这个项目体验如何呢?”
久绛被吓得退了一步:“哎哟大叔,你咋走路不出声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工作大叔身上,他脸上一直挂着相同弧度的笑容,褶皱苍老的皮肤像某种棘皮动物。
“体验很好啊, 凉快。”唐臾爽朗道。
大叔好像就等着他这句话呢, 立刻掏出一个屏幕, 递给他们,笑容幅度变大了些,露出灰黑色的牙齿:“那可以点个五星好评吗?”
他的笑容着实让人感到心里发毛,苏竹往姐姐身后躲了躲,小声道:“别点什么好评了, 我们快走吧。”
唐臾的手已经伸出去了, 苏兰轻轻拽了下他的袖子:“哥哥,算了吧,谁知道给了好评会发生什么。”
“给个好评而已。”唐臾满不在乎地点了一下。
大叔牵起一个更灿烂的笑容, 说“谢谢”, 向后退了半步:“祝你们今天快乐。”
他们离开了令人心有余悸的过山车站台。
“这个工作人员大叔有点诡异。”危雁迟在频道里说。
久绛:“怎么说, 探出来灵魂有问题?是妖怪变的?是假人?”
“不,没有问题, 就是普通人。”危雁迟道,“正是因此, 才显得诡异。”
丸鳞缓声道:“我知道师弟的意思。这个工作人员一直在正常履行职责,好像他并不知道游乐园里有游客不见了,也不知道小车的保险杠在半途中意外打开过。”
“今天已经进入园区的游客们也都表现得很正常, 比如跟着我们的这三个小孩。”危雁迟思索道,“会不会是因为昨天的状态都被刷新了一遍,今天是崭新的一天。”
久绛烦躁地挠脑壳:“那昨天那些小屁孩都去哪了?莫不是被格式化了?”
“嘿, 刚才咱们不是说去看看那个送气球的工作人员吗?”唐臾语气轻快地说,“现在猜什么都不太靠谱,不如再逛逛,别急。”
师尊总是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慢悠悠的,但是莫名让人心里很安定。
穿着红白条纹衣服的工作人员一动不动地站在街角,手里抓着一大把彩色的气球。
她看到他们一群人走过来,露出灿烂的笑容,问:“气球,想要一个吗?”
她笑容的弧度几乎和过山车站台的工作人员一模一样,标准的圆弧形,因为太完美,反而让人心生不适。
小胖墩扯了扯手里的红色气球,童真地说:“就是这个姐姐给我气球的!”
“代表着快乐的气球,免费赠送哦。”
久绛伸出手,笑道:“那送我一个吧,谢谢。”
拿到气球,久绛小声嘀咕了句:“没什么不对劲的啊,就是普通气球。”
唐臾拉家常似的问:“美女,你站在这儿发多久气球啦,不累啊?”
“没多久。怎么会累呢。”工作人员晃了晃手里的气球花,“很快乐啊。”
唐臾抬起手臂,浮空投影出一张照片,是周曲传给他的,小女孩和她们同班同学的照片。
“美女,这几个小朋友你见到过吗?”
工作人员黑白分明的眼珠盯着唐臾看了很久,才慢慢转到他手里的照片上。
“是小孩子。”
工作人员慢慢笑起来,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可以去摩天轮那边看看。”
“好,谢谢你。”
唐臾道了谢,指着远方,“走吧,去骑摩托拉!”
久绛哭笑不得:“师尊,是摩天轮,不是摩托车。”
“噢…噢。”唐臾冒出问号,“那摩天轮长啥样?”
“真的要去吗。”丸鳞有点不解,“万一她是故意把我们往陷阱里带呢?”
“不管安全还是危险,只要工作人员特地指出来了,就肯定有过去看看的价值。”唐臾道。
唐臾问身边三个普通人小孩:“你们要一起去摩天轮吗?”
仨小孩看起来很高兴,说:“好啊好啊。”
苏竹睁着大眼睛,好奇地问:“你们在找什么人吗?”
唐臾不想说他们在找失踪的小孩,随口扯道:“我妹妹也来玩了,我打算找到她,偷偷给她一个惊喜。”
“这样呀。”苏兰点点头,天真地说,“或许她能先找到你,给你一个惊喜呢。”
唐臾应和着说“有意思”,心里知道这不可能,因为人小姑娘压根儿不认识他。
到了地方,唐臾才知道什么是摩天轮。
橙灰色的天空中,巨大的摩天轮缓缓转动着,上面挂着数不清多少个吊厢,像一只巨大的瞳孔。
唐臾乐了:“原来这就是摩天轮?不就是个大轮子吗。”
久绛“啧”了一声:“师尊你这话说的,真没情趣。你根本不知道摩天轮对现代人的意义!尤其是现代人情侣,哼哼。”
唐臾问:“情侣?”
久绛:“嗯哼,这个都市传闻从一百年前就很流行了,不过都是听着一乐——像老幺,肯定觉得这种传闻特别无聊且幼稚。”
危雁迟抿着唇不吱声,暗橙色的阳光像腐烂的橘子皮,高大的身子在地上投下阴影。
唐臾笑着问:“什么都市传闻,和找小朋友有关系吗?没关系就之后再说。”
久绛耸耸肩:“好吧,先做正事。”
因为摩天轮太高太远,从下面看不太清楚摩天轮上的情况,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有的吊厢里有人,有的没有。
“要坐吗?”丸鳞问。
好像除了亲自玩一圈,没有别的更好的方法。
他们或许可以直接飞上去,但这样太不遵守普通人的摩天轮规则,恐怕不合适。
摩天轮门口也有和过山车类似的闸机,头顶显示着“快乐值”,和过山车结尾时测的差不多。
空轿厢慢慢下降,快到达地面时自动滑开了玻璃门,等待着游客的乘坐。
“咱们要不分散开坐?”丸鳞提议道,“这样可以多一些观察角度,通过传音交流即可。”
唐臾说行,于是便这样执行了。
师尊打头,钻进了第一个吊厢。
他看着玻璃门渐渐合拢,视野慢慢升高,三个徒弟都在地面,仰着头和他挥手。
怎么突然有点伤感,好像自己是一只气球,就要这么飞走了似的。
唐臾独自坐在吊厢里,看着摩天轮庞大复杂的金属结构,无数长杆拼接成一个巨大的圆轮,像畸形的巨人骨架。
忽然身边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微风,但唐臾还是及其敏锐地感受到了。
唐臾尚未转头,灵符已出,然而瞬间就收住了。
“是我,师尊。”
唐臾对上了危雁迟的眼睛。
危雁迟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坐到了他旁边。
唐臾把符收起来,不自在地往远挪了挪,声音都绷紧了:“你偷跑过来干嘛?”
危雁迟沉默了一会儿,道:“想告诉你那个关于摩天轮的都市传闻。”
“那个无聊又幼稚的传闻?”唐臾笑着问,小徒弟肯定是掘地三尺才扯出这么个理由。
危雁迟不好回答。
在他走来摩天轮的路上,已经设想了很多,如何才能和师尊践行这个无聊又幼稚的传闻。
第71章 梦影乐园(六)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唐臾回头看向下方的吊厢, 只见里面坐着一个安安静静的危雁迟。
他觉得有点好笑:“你还留了个壳子在底下?”
危雁迟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师兄坐在我后面那个车厢里。”
丸鳞的声音在公共频道响起来:“师弟,你坐摩天轮都像在打坐呀,一动不动的。”
危雁迟漫不经心地回答:“嗯。”
装了,但装得很不走心。
摩天轮吊厢一点点上升, 唐臾看着窗外的景色, 游乐园逐渐变成脚下的一张全景图。
上升的速度, 好…慢…好…慢……像是蜗牛背着重重的壳,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你…以…前…坐…过…这…玩…意…吗……”
坐在这东西上面,唐臾连语速都变得像蜗牛。
危雁迟很淡地翘了翘嘴角:“很久以前,在游乐场刚兴盛起来的时候玩过几次,后来就很少坐了。”
“这东西很流行?”唐臾问。
危雁迟点点头:“游乐场的必玩项目, 很经典, 总是有人玩的。”
唐臾表示十分不解:“这玩意儿的乐趣是什么?慢吞吞的,不如过山车好玩。”
“有人喜欢。”危雁迟顿了顿,还是继续道, “尤其是情侣。”
“噢, 为什么?”唐臾随意地问, “跟你说的那个都市传闻有关吗?诶,你不是说跑过来是为了跟我讲这个传闻。讲吧。”
危雁迟:“等会儿再跟你讲。”
“要等到什么时候?”
“到摩天轮顶端的时候。”
唐臾追问:“为什么?”
危雁迟就不说话了, 只深深地看着他。
这目光很眼熟,和在靡宫被他摁着亲的时候很像。
唐臾总觉得最近危雁迟的胆子越来越大, 和记忆里那个古板的乖小孩相距甚远。
其实从他之前突然强吻自己开始,唐臾就应该意识到这一点,只不过他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自欺欺人, 觉得危雁迟始终是那个没长大的小鬼,不谙世事,不懂情欲。现在想来, 不论有意无意,危雁迟其实在向他撕开自己,暴露他的欲望,从冷淡的极端走向欲求的极端。
唐臾也说不清现在自己对危雁迟的想法,理智上知道师徒之间不可以产生多余的感情,但如果是危雁迟……不知道为什么,除去最开始的震惊,唐臾不觉得反感,甚至会下意识地说服自己,这是他作为师尊的职责之一。
真是荒唐透了。
“你们发现什么线索了吗?”久绛在频道里问。
丸鳞独处的时候喜欢变出长尾巴,在车厢里甩来甩去:“没看到什么异常,就是普通的摩天轮。”
“师尊那边呢?”
唐臾指尖的蓝色暗火将将熄灭,说道:“没什么问题,但还是找不到痕迹。”
“没问题可能就是最大的问题。”危雁迟道。
“怎么说?”
危雁迟摊开双手,寻魂符在他手心燃烧殆尽,没有产生一点回响:“我们四个都轮流试过了,还是找不到一点失踪人员的迹象,昨天那么多游客好像都原地蒸发了一样。这说明他们都被藏了起来,而把他们藏起来的人必定实力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