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雁迟推测道:“玩家们通过脑机接口连入游戏,同意了用户条款,于是大部分表层的记忆与信息都暴露在服务器之下,他们在不知不觉中被盗取了小片的人生,被用来喂养半妖半机械的游戏系统。”
唐臾用足尖踩了踩脚边危雁迟的膝盖,问他:“还记得秘境寻宝的圣君庆典吗?很多玩家被捆在祭坛中央,慢慢融化在大阵里,恐怕就是送去给丸鳞吃的。”
危雁迟点点头:“恐怕就是。”
丸鳞捂住胸口:“师尊,别提了……”
他几乎不能回想那种感觉,像是被迫吞咽残肢碎片。即使醒来后,被迫作为系统的记忆并不算深刻,但是那种感觉深深印在了他的潜意识里。
现在丸鳞冷不丁看到人脸、听到人声都会感到心悸。
“幽,给孩子倒杯水。”唐臾温声吩咐,顺便替丸鳞顺了顺后背。
UvU端来一杯水,丸鳞小口小口地喝了,还是愁眉苦脸的,仿佛喝的是中药。
久绛皱着眉:“不对啊,为什么要用玩家喂给游戏系统?这事儿对玩家身体有伤害、要大费周章抓妖怪来当系统、又没有提升游戏体验,也没法赚更多钱。这种吃力不讨好,百害无一利的行为,资本家们没必要做啊!”
“除非他们有别的目的。”危雁迟淡道。
唐臾慢慢吐出一个词:“入侵深脑……我听到金公子哥提过好几次。”
用广大游戏玩家作为资源、捕获妖兽和代码结合成为系统核心、给系统喂养人类记忆或精神以提升系统能力,到一定强大的地步,系统或许就能学会如何潜入幽微复杂的人心,这是千万年来最大的黑匣子。
“入侵深脑,恐怕就能完全占据和控制一个人的心神。”危雁迟略有不解,“但这样又能如何。”
唐臾猜测道:“可以作为武器。”
下半句话唐臾没说出来,如果真是在研究武器,那是用来对付谁的?什么时候会用?
徒弟们打了个寒噤。
唐臾把在靡宫里的见闻大致说了一遍:“我听到他们说,丸鳞只是失败品之一,靡宫的实验室里还有不少别的妖怪,我当时没有能力救出来。”
危雁迟补充道:“靡宫只是一个高端娱乐场所,在娱乐场所里建的实验室显然不会是多么机密的地方。肯定还有更多妖,甚至别的东西在被实验中。”
久绛突然升上一股莫名的胜负欲:“丸鳞为什么是失败品?咱们师门出去的难道还比不上别的妖怪啊?丸鳞,你怎么被淘汰了!”
“傻孩子。”唐臾点了点久绛的脑袋瓜子,“你仔细想想,当初在秘境寻宝里,金戈召唤出山兽,打算入侵我们的深脑把我们全弄死,我们怎么毫发无伤地从游戏出去的?”
“因为游戏卡死了啊……”
唐臾笑着摇摇头:“我摸到了山兽,丸鳞可能就是那时候认出了我,然后强行拒绝了金戈下达的指令。大概就是因为拒绝指令被划成了失败品。”
丸鳞挠头:“我完全不记得拒绝指令这事了。”
久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揪了揪丸鳞的尾巴:“幸好你失败了!干得好!”
“先不管他们实验成功了要做什么,丸鳞回来了就好。”唐臾欣慰地喝了口茶。
久绛撅起嘴:“就差一个最无聊的人了。”
唐臾左右看看,只见一个青蓝色的小圆屁股正在米堆里埋头苦吃,骂了句“吃货”,伸手把他拎了出来。
“啾!放开我!”
唐臾把叨叨托在手里,问他:“楼飞白在哪?”
叨叨扑扇翅膀,嘴里还在嚼嚼:“我又不是魔镜,啾啾,我哪知道!”
“不知道算了,找不到最好。”久绛又变得满不在乎,“正好免了吵架。”
“哎呀你……”唐臾看了久绛一眼,挥挥手驱赶身边的徒弟们,“好孩子们,天黑了,赶紧休息去。”
丸鳞暂时在危雁迟家安顿了下来,因为时间太晚,久绛和唐臾也懒得走了,打算先在危雁迟家里凑合一晚。
丸鳞变回本体蜷成一团,这样恢复得更快,一个玻璃缸就够他睡了。久绛照例占了客房,睡她的美容觉。
尽管危雁迟坚持自己清醒了很多,炽潮期很快就会过去,但唐臾还是很早就勒令他去床上休息,导致他滚烫的体温烘得大半边床都是暖的。
唐臾洗漱完,刚走进卧室,危雁迟就自动离开了床,往外走。
唐臾脱口而出:“你去哪?”
“我出去睡沙发。”危雁迟低声道。
现在卧室里就他们两个人,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微妙。
说不清道不明。
“……哦。”唐臾想到混账徒弟神智不清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指着房门外,愤愤然道,“滚!”
危雁迟却又不滚了,眉梢很冷,目光却是有温度的,垂着眼睛轻唤:“师尊……”
唐臾抿了抿唇,蓦然觉得心跳得很快。
卧室里安静得出奇,只能听到两道心跳。
寂静中,唐臾悚然一惊,迅疾转身,一道符已经从指尖飞扑向窗外。“谁?!”
扑簌簌——
原来只是一只路过的乌鸦。
“你一个人睡外面,炽潮期把你烧死了没人管怎么办?”
唐臾大剌剌躺上危雁迟的床,大爷似的翘起二郎腿,不耐烦道:“我数三声,你还傻站着不出去的话,就给我滚过来躺好。”
“三、二、一......”
窗外,一张近乎透明的监听符悄悄消融在了空气中。
第64章 梦里人 Vix,我永远不离开你。……
夜晚的五仙殿清了场, 安静空旷,五座巨型神像在夜色中缓缓变换着手势,慈眉厉目,各有姿态。
叶遮一袭飘飘白衣, 仙姿出尘, 金寺腾和他并排而行, 穿着敞领西装,双手漫不经心地插在兜里。
叶遮身后跟着两位长衫雪白的修士,金寺腾身后跟着一串西装革履的保镖,一黑一白两队人马,毕恭毕敬地跟在两位老板后面, 落下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江老怎么没来?”金寺腾问。
叶遮露出遗憾的表情:“江老身体不适, 先回去了。”
金寺腾笑笑:“那可惜了。连凌修门长老都没机会亲眼看到神仙显灵。”
“等他身体好一些,会带他来的。”叶遮和煦道。
金寺腾呵呵一笑:“那祝他早日康复咯。”
凌修门现任掌门叶遮和长老江雪楼不合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不过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毕竟江雪楼已经太老太老, 凌修门被他攥在手里太久, 积怨深重,难免会被新生势力拍死到沙滩上。
要说叶遮, 是凭着真本事坐上现在这个位置的,有人说他的年龄不比江雪楼年轻多少, 也是修为千年的老狐狸,只是长着一张年轻的俊脸,其实实力深不可测。
据说叶遮当年非常优秀, 然而仙道讲究门第出身,他这个寒门子弟没什么地位。不知道叶遮经历了多少年的努力,才得以成为今天的掌门。
从寒门一点点爬到顶端的人怎么可能天真烂漫, 叶遮在外面永远对江雪楼恭恭敬敬,尊位长老,实际上江雪楼早就只是一具没有实权的傀儡。
他们来到仙殿群的中轴线上,叶遮向西方的文神殿走去,娓娓道:“齐昌神君显灵时,正是亥时。”
金寺腾抬手看了眼表盘,还有十分钟到夜晚九点,亥时将近。
文神殿雕梁画栋,大气端庄,两人齐齐步入殿中,叶遮身后的两个修士自动留在门外垂首,金寺腾回头一个眼神,保镖们便也都停下了。
文神殿中空无一人,灯光昏暗,齐昌神君的金身端坐于禅木椅上,手持金书卷,柳目长眉。
金寺腾手握三柱高香,嗒的一下,用银质打火机点燃了,脸色挂着笑:“真不好意思,鄙人不常拜神,如有不守规矩的地方,还望神仙大人海涵。”
叶遮道:“不必过多在乎形式,心诚则灵。”
“神仙人真好。”金寺腾单手捏着香,将它们插进厚厚的香灰,开门见山地问:“叶掌门便是在这里遇到齐昌显灵的?”
叶遮道:“正是。”
香案上摆着果型完美的水果鲜花,盛在镀金的莲花盘中,这年头新鲜的果蔬近乎天价,漂亮的水果更是万里挑一,不啻奢侈品。这些普通人根本吃不到的奢侈品就这样被供在神仙面前,稍有腐烂的迹象就会被扔掉,换一个新的上来。
昏暗的文神殿中,高香上的几星火光显得很亮。
“那日晚课结束,无人触动的道铃突然自己响了起来,我起初没有在意,或许是灵力尚未消散,让道铃无风自动。”叶遮说。
金寺腾指了指头顶,很煞风景地问了句:“你们就在这么黑的地方做晚课啊?”
叶遮耐心地回答:“有所信念,心自长明。”
“行,一帮神人。”金寺腾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叶遮好脾气地笑笑,继续道:“修士们大部分都离开了仙殿,灵气水平下降,然而铃声响得更快了。没过多久,整个文神殿的灯一起亮了起来,变得灯火通明。就像这样——”
叶遮手掌轻轻拂过半空,满墙的光明灯齐齐燃起,荧亮的无数竖幔从头顶垂落,殿内瞬间辉煌璀璨,文神心咒缓缓环绕在半空。
“这是在白天,仙殿公开给信众参拜时才会打开的设备,明亮的灯光和布满仙殿的神咒会营造更为神圣的气氛,下午闭殿后就会关闭。那时没有人操控系统,整个文神殿却全部亮起来了。”
“紧接着,全殿的灯光闪烁了好几下,像神仙在眨眼。”
叶遮的声音在空荡的仙殿中徐徐回响:“闪烁五次之后,电子幔帐上的文神心咒消失了,变成了一个反复重复的句子——”
金寺腾好奇地追问:“神仙发话了啊,他说了什么?”
“通天桥开日,仙翎再临时。”
“我历史学的不好,也不是你们仙门中人,但仙翎盛世我还是知道的。”金寺腾放松地靠在香案边,“文神的意思是,只要通天桥打开,仙翎盛世就可以再次到来呗。”
叶遮:“是这个意思。”
金寺腾转动着拇指上的戒指,慢条斯理地说:“神仙冷不丁地说这句话,也太突然了吧。”
“在此之前,第一个显灵的神仙是执明星君,他的金身在信众面前活了过来,网上很多相关录像,您不会不知道。”叶遮声音平静,双眼中却清晰地燃着幽深兴奋的火焰,“神仙们接连显灵,很可能就是重启仙翎盛世的预兆。”
金寺腾问:“仙翎盛世能怎样,神仙会下凡?”
叶遮道:“神仙下凡,凡人飞升。”
金寺腾注视着叶遮,几乎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你想飞升。”
叶遮不躲不闪地回视他,淡淡笑了:“修仙之人想要飞升,就像资本家要赚钱,血液里流淌的本能,再正常不过。”
“哈哈哈,掌门先生此话不假,我就爱赚钱。”金寺腾爽朗地承认,“所以文神显灵了,还有财神和寿神呢?”
叶遮:“文神显灵后半个时辰,财神殿的光明灯也全都闪烁了起来,又过了半个时辰,寿神也显灵了。”
“嚯,这仨人还挺整齐的。”金寺腾像个捧哏。“那财神和寿神都说了什么?”
叶遮淡淡地说:“她们说出了重启通天桥的方法。”
金寺腾抬眸:“是什么?”
叶遮欠了欠身:“这便是我们需要丹升科技帮助的地方了。”
金寺腾不慌不忙地说:“叶掌门也知道,我是个生意人……”
叶遮当然懂他的意思,直接说:“凌修门仙术秘籍全都对您敞开,若有什么需要修士的地方,尽管直接开口。若门人有幸得道飞升,定祝您稳固凡间地位,荣华富贵,皆有神佑。”
“诶,谈这些就生分了。”金寺腾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作为很负责的合作伙伴,问:“那鄙人具体怎么帮上忙?”
叶遮嗓音更淡:“听说除去服务器妖兽的研发,丹升还在进行很多其他的有趣实验?”
金寺腾笑眯了眼:“掌门真是神通广大,无所不知,不过都是些无聊的小尝试罢了。怎么,这些小儿科能帮你们把大神仙叫下来吗?”
叶遮:“先生切莫妄自菲薄……”
正说着,一张近乎透明的符纸飞进了叶遮的手心,他不动声色地指尖一翻,符纸便被收进了他的袖中。
其实叫危雁迟来床上睡觉,唐臾是有点头脑发热的。
没什么别的理由,只是这里是危雁迟自己的家,要他去外头睡沙发不太合适。
唐臾虽然对徒弟出格的行为很不爽,但一想到古板小孩这么多年来终于有点开窍的迹象,又感到一种微妙的欣慰。虽说危雁迟横冲直撞地找错了开窍的对象,但念在他还在炽潮期里,神志不清晰,唐臾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狠不下心。不过是小动物想吃顿好饭罢了,喂它就是了。
他要危雁迟躺床上来,大高个的徒弟就像根标枪一样杵在卧室门口,眼观鼻鼻观心地一动不动。
“师尊,您睡就行,我不需要睡。”危雁迟说。
“这会儿又开始装乖了?”唐臾浅哼一声,勾勾手指,“过来量体温。”
危雁迟没吭声,在原地固执地站了半天,终于在唐臾逐渐不耐烦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他慢慢走到床边,半蹲下来,自觉地把额头贴到师尊掌心。
“还这么烫啊。”
唐臾稍稍收回手,五指一动,危雁迟猝不及防被一股灵力扯上了床,脸朝下砸进枕头里。
啪,唐臾一个响指,卧室灯熄了。
黑暗中,唐臾翻了个身,指示道:“睡觉。”
危雁迟现在清醒了不少,不太会干那些糊涂事,唐臾没什么担忧,和徒弟一张床凑合一晚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倒头就睡了过去。
唐臾睡得挺香,危雁迟要考虑的就多了。
他睁着眼睛,直挺挺地躺尸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
唐臾这种毫不设防的态度,反而让危雁迟更不舒服了,心里像卡了根刺。
师尊一向心大,被徒弟亲了也不往心里去,只当是小孩子犯浑,或者生病不舒服了讨安慰。他似乎不觉得危雁迟是认真的,在他眼里,好像危雁迟亲他和找他讨糖吃差不多。
“师尊……”
危雁迟规矩地侧躺着,目光极为幽深地望着唐臾,好像要在他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可是危雁迟想要的不是糖,甚至不止是师尊的吻,他想要他的人,想要他的心。
唐臾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人把他搂在怀里,对方的大手探入他的衣摆下方,顺着细窄的腰往上摸。
“嗯……”唐臾反应慢半拍,听出这是他自己的低吟。
眼睛瞬间睁大,惊讶与恐惧同时漫上心头,唐臾下意识往前躲,却被捉了回去,那人熟练地把唐臾按进自己怀里,一下下抚摸他光溜溜的后背,温声哄道:“是我,别怕。”
耳后传来的声音相当熟悉,是危雁迟的。
唐臾忽然就不挣扎了,内心瞬间放松了下来。
唐臾眨眨眼,看到眼前的景象——
他正侧躺在床上,眼前就是床头柜,柜子上摆着几只彩色的千纸鹤,稍远一些的地方有张书桌,那儿还摆着个老式的电脑,很厚很笨重。
有种奇妙的熟悉的感觉,让人感到很安心。
还有点难以捕捉的难过。
唐臾心中滑过一丝无法言语的酸涩情绪,如细小的银鱼摆尾游窜,消失在礁石里。
唐臾翻过身,面对面朝向危雁迟侧躺,脱口而出:“幺儿……”
眼前的危雁迟不是长发,几缕刘海从额头散下来,锐利的断眉看起来少了几分凶狠的气质,在暖光里显得莫名温柔。
“师尊。”危雁迟低声唤他,微微垂下头,额头轻轻抵住唐臾的额头。
不烫,是温暖的。
唐臾有些恍惚,越过危雁迟光裸结实的肩头,看到窗外。
浅绿色的树叶摇摇晃晃,淡金色的阳光洒进玻璃窗,空气被染上毛茸茸的暖意,如梦似幻,像脆弱的彩色泡泡。
“师尊,你看什么呢?”
危雁迟声线很温和,动作却不疼惜,捏起唐臾的下巴,和他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两人嘴唇相触,发出泡泡般的吻声。
唐臾感觉扶在他腰间的手慢慢朝下滑去,半边身子瞬间发麻。
他们不着寸缕,危雁迟很娴熟,唐臾闭上双眼,难耐地缩起了身子,咬住自己舌尖,呼吸埋在危雁迟颈窝。
“这次还好吗?”危雁迟带着轻笑问。
“唔……”唐臾无法思考,仰着头被迫接受徒弟的吻和攻势。
阳光中微尘浮动,搅动着如丝的蜜糖。
“师尊……”危雁迟这声近乎叹息,“唐却尘。”
他叫唐臾的大名,把他整个人嵌在怀里,抱得很紧很紧很紧。
唐臾在余韵中感到惊讶,危雁迟从来不会直呼他的字的。
唐臾听到危雁迟说:“师尊,永远不要离开我。”
“……”
半晌,唐臾听到自己略带嘶哑的声音,答应道:“Vix,我永远不离开你。”
唐臾猛地睁开眼,只见窗外天色阴沉,高楼大厦的尖顶被掩没在滚滚黄云中,霓虹灯亮着脏脏的光芒。
他翻身一摸,床上是空的,顿时下了一身冷汗,下腹却还敏感地轻颤着,无比直白地提醒他刚才做了个多么羞耻且不伦的梦。
“师尊,师尊。”
唐臾现在听到这个称呼就头皮发麻。
“师尊大人,您醒啦。”
原来是UvU,它摇着小轮子从外面晃进来,手里端着一杯水。
“先生的炽潮期已经过去了,丸鳞先生也恢复得很快,久小姐已经回去轻氚阁……诶,您还好吗?”UvU语气忽然变了。
唐臾呆坐在床上,半晌才回过神:“啊?嗯…我没事。”
他若无其事地从UvU那里接过水杯,仰头一口灌了。
就在刚才,唐臾忽然知道梦中那种对场景莫名熟悉的场景来自何处了。
在秘境寻宝游戏里,系统自动生成的、他和危雁迟的“梦中情房”,和方才梦里的样子一模一样。
千纸鹤、老式电脑、木窗格。
还有身后人温暖的体温。
第65章 监听符 你躲着危雁迟?
仙殿外, 两位白衣飘飘的修士有礼貌地欠身:“金先生正与叶掌门在殿内详谈,恐怕时间较久,诸位可随我们到偏殿稍作休息,我们准备了灵草泡制的好茶。”
一排身着黑西服的健硕保镖板着脸, 昂着头, 戴着墨镜, 拿鼻孔看人。
为首的彪形大汉冷哼一声:“不用。”
修士好脾气地笑笑:“好的,那诸位请自便,我们先离开了。”
两个修士走了之后,保镖们更加肆无忌惮,有人掏出枪在手中转了几圈, 一脚踏上殿前的门槛。
某个保镖从鼻子里哼道:“看他俩端着的那样儿, 还真当自己是神仙使者了。”
“金总也就是给面子才来这儿看看,谁真信有神仙啊?连五座机械大神像都是咱们丹升帮他们做的!”
“哈哈,兄弟们, 你们信这掌门说的话吗?神仙真显灵了?”
“谁知道呢!我们都没亲眼见过, 全凭那掌门一张嘴呗。”
“这年头还有那么多人信神, 真是可笑……不如多赚钱买点高级义体,子弹可比那些玄乎的仙法有用多了!”
“嗨, 金总肯定就是做做样子,咱们丹升那些研发项目, 天神下凡都打不过我们!咱们自己就是神……”
“嘭!!!”
保镖的脑袋突然被炸飞了,肉块脑浆喷满了仙殿的红漆柱子。
脖子留下一个碗口大的断面,无头的身子晃了晃, 直挺挺地砸到地上。
金寺腾慢条斯理地收回枪,淡淡扶了扶眼镜。
他转回身,充满歉意地对叶遮说:“叶掌门, 实在是对不起,手下缺乏管教,满口胡言,已经让他闭嘴了。”
叶遮微笑的表情一点变化也没有,缓缓摇头:“无妨。说得挺中肯的。”
保镖们早已挺胸抬头站肃立,大气不敢喘。
金寺腾看都没看他们,伸出手,用力和叶遮握了一下。
“叶掌门,今后合作愉快。”
叶遮颔首:“合作愉快。”
不多时,热风翻涌,一辆流线形的奢华飞梭缓缓降落,金寺腾阔步走上车,降下窗,淡声吩咐道:“清理干净再走。把神仙家门口搞得血肉模糊,真没礼貌。”
保镖们低头答应,冷汗直冒。
飞梭眨眼便升上了高空。
还未等飞梭离开,白衣飘飘的叶掌门衣袍一闪,鬼魅一般地原地消失了。
保镖们又出了一身冷汗。
叶遮回到文神殿内,端端正正地跪到齐昌的金身正前方,俯身稽首,三礼九叩。
起身时,以叶遮为中心,地面四周一个展开幽亮繁复的阵法。
叶遮割破指尖,以血饲阵,血红色渐渐浸满每一根阵线,并向神仙金身的方向延伸而去。
这是通仙阵,用强大的灵力和自身鲜血灌注,据说能直达神仙耳目。
自从四仙显灵以来,叶遮每周都会通仙一次,汇报进展,尽管神仙再也没有显灵过哪怕一次,叶遮仍然虔诚而坚持地做着这件事。
千年来,他爬到掌门之位,刻苦修炼,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得道飞升。
如今神仙们接连显灵,没人知道叶遮内心近乎疯狂的激动,他必须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叶遮双手置于阵眼,血液顺着阵法流向神仙金身,只听他低声道:“小道今日与俗世达成合作,争取尽早积累到足够能量,让通天桥开,列仙临凡。”
说完这句话,叶遮慢慢收回手,阵法的光晕暗淡下去。
正在此刻,文神殿满墙的灯烛都亮了起来,眨眼般闪了闪!
叶遮浑身一凛,扑通一下又跪下了。
他俯身叩首,声音微颤:“参见齐昌神君……”
满大殿的电子帷幕都自动亮了起来,叶遮屏住呼吸,心跳得极快。
如果不出意外,神仙要讲话了。
时间流逝在这被神掌控的殿中失效,不知过了多久,大大小小的电子帷幕上出现同一句话——
“久死人魂归,风云变幻时。”
这句话闪了三下,所有屏幕又咔的一下,陷入了漆黑。
但足以让叶遮牢牢记住了。
久死的人…魂归……
叶遮在神像前跪了很久,直到有修士在门口轻轻敲门,他才平复心情,慢慢起身。
“掌门,将近子时了,回去吧。”
叶遮“嗯”了一声。
回程时,叶遮无意在乾坤袖中摸到一张透明符咒,经他一触,纸片立刻显出了本来的木黄色。
噢,这是送去监视那两只灰老鼠的。
不过是两个小人物,根本不需要自己亲自看,叶遮把符纸递给身边的修士,随口吩咐道:“解符,把他们的身份和住处告诉我。”
修士恭敬地答:“是。”
“等等。”叶遮忽然改了主意,把符纸又收了回来,“你先去查仙史,把此前两千年内死掉的仙道名士、魑魅魍魉、邪魔歪道,整理一份详尽名单给我。”
修士领命而去。
叶遮漫不经心地碾碎了手里的符,符纸一点点融进他的指尖,惬意地闭上眼。
虽然是两只灰老鼠,但能从仙警手中全身而退,或许能堪一用。
叶遮这样想着,在脑内开三倍速检阅起监听符里记录的内容。
师尊……丸鳞……危雁迟……
叶遮的表情渐渐变了。
他睁开眼,正好看到修士高效整理好送来的名单,“唐却尘”三个字直直撞入叶遮眼里。
底下还写着一行注释:别号忘归山人,殁于仙元621年,前凌修门门生,后被逐出仙门。收有四徒,魅魔久绛、妖兽丸鳞、怪力楼、鬼胎危仅,四徒皆行踪不明。
永远平静如水的掌门猛地站了起来,碰翻了桌上的香炉,咚地一下撞到地面,他也毫不在意。
唐臾走出危雁迟的卧室,只见客厅里一片鸡飞狗跳。
丸鳞盘腿坐在沙发上,连着无线手柄玩全息飙车游戏,整个人在沙发上东倒西歪,弯着眼睛,嘴里时不时发出“呜——滴——”的怪声。
叨叨正团在沙发另一边狼吞虎咽,金饭盆里的鸟粮被他啄得到处都是,他一边稀里呼噜地吃,一边不住地夸赞“久绛不愧是富婆啊买的鸟粮就是高级,不像那个唐却尘穷得叮当响我跟着他根本吃不饱!”,顺带一边指挥丸鳞:“往左左左打死方向盘!你怎么连漂移都不会呢!”
丸鳞整个人要歪到悬崖下了,失声大叫:“啊啊啊啊——!”
远处的工作间里陡然飞出一把锋利的螺丝刀,张了眼似的直直钉向全息主脑,危雁迟低沉的怒吼从里面传出来:“都给我闭嘴,吵死了!”
螺丝刀被UvU手忙脚乱地挡住,小机器人用力拍拍自己的铁皮心脏:“哎呀妈呀吓死我了,全息设备也是很贵的呀先生!”
唐臾倚在门框边观看了一会儿,忽然大笑起来。
工作间里一阵响动,危雁迟从里面钻出来,声音乖了好几个度:“师尊,吵到您了?”
丸鳞手一抖,迅速地变成了一个鳞片球。
唐臾说“没有”,先走到沙发边,把丸鳞从抱枕堆里拎着他的尾巴倒提起来,检查了一圈才放下,又走到危雁迟那儿。
危雁迟非常自然地微微弯腰,等着唐臾来贴他的额头。
唐臾稍微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伸出手,手心快触上去的时候,又慌忙改成了手背。
他用手背贴了贴危雁迟的额头,是平时的冰冷鬼温。
“还行。”唐臾偏开目光,快步走回沙发边,语气不变,“就是丸鳞还得再修养一下。”
丸鳞总是像个谦和的书生,只听他轻悠悠地说:“师弟说他家不留人,好在师姐说她那儿有很多空房间,我一会儿就去投奔她。”